“应该不是。”

“总不能是少府的股份吧。”

“肯定不能是少府。”

“老夫左思右想,根子估计还是在土地上。”

“杨兄此话何意?”

三元公手持棋子,闭目深思,紧接着又摇头,“胡思乱想,都是胡思乱想。”

“杨兄有什么话,何不明言。即便是胡思乱想,说出来听听也无伤大雅。”

三元公摆手,“不说,不说。你们在朝中有熟人,何不问问朝中官员。”

“没人肯说实话。”孙状元砸了嘴巴,很是嫌弃。

周世安哈哈一笑,“少府粮行第二批股份认购,价格猛涨一百亩,这等好事那帮当官的当然不肯提前透露消息。”

孙状元捋着胡须,“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朝堂都是这种人当道,也不知将来会成什么样子。皇帝和皇后娘娘这样搞下去,最怕的就是人亡政息。”

三元公哈哈一笑,“人亡政息一事,孙兄大可放心。此次土地律法的颁布,齐王殿下出力甚多。可见,齐王殿下本人是支持这个律法。”

“照着杨兄的说法,齐王殿下的名分已经定下来了?”周世安好奇问道。

三元公微微颔首,“不出意外,就是齐王殿下。”

孙状元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如此,我倒是放心了。”

三元公大笑一声,然后说道:“齐王殿下是皇后娘娘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见识非同一般,能文能武。孙兄要将目光看长远些。我们现在身处变革大时代,千百年不曾有过的大变革,十年二十年社会就是一个新面貌,二位难道不激动吗?老夫激动得整晚都睡不着。”

孙状元跟着哈哈一笑,指着三元公,“杨兄莫非又有新书要出版?”

三元公也不隐瞒,“已经有了点思路,我再整理整理资料,就可以动笔。孙兄家里,可要分户?若是不分户,你们新民孙家名下的土地,明显超出了上限,会被少府课税。”

孙状元说道:“不瞒二位,老夫已经为家族这置换了八十股少府粮行的股份,将来等老夫过世,这些股份都分出来。分户一事,已经在着手。分了户,家里的田地都能满足十税一的条件。”

周世安啧啧两声。

“孙兄家族果然是当世豪门。一百一百亩一股,八十股,接近十万亩土地,真是令人咋舌。更令人咋舌的是,还有足够的田地用来分户。粗略一算,你们新民孙家手头还捏着几十万亩土地。”

三元公笑眯眯的说道:“几十万亩恐怕不止。新民孙家几百号人,有功名的人差不多得有二三十号人,分一分,估计能有百万亩。”

孙状元连连否认,“没有那么多,你们都是瞎胡说。还有,置换少府粮行的股份,是一千亩一股,并非一千一百亩一股。”

周世安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我竟然给忘了,孙兄几个子侄都在朝廷做官,肯定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于是顺利认购了第一批少府粮行的股份。刚才孙兄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真正是小人。”

三元公也指着他说,“孙兄果然下人,戏耍我们二人。”

孙状元哈哈一笑,“老夫哪里知道你们二人看似聪明,也有犯蠢的时候。不趁机戏耍一番,岂非对不起自己。”

“过分,实在是过分。”周世安连连摇头,“人心不古!”

三元公则问道:“孙兄可否说说,皇后娘娘还安排了什么计划,确保朝廷官员闭上嘴巴。”

孙状元也不卖关子,直言说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推行一个养老金计划。”

“养老金?”

“正是!类似于伤残军人补助金,致仕养老后能领取一笔养老的钱,也可以换成土地。大致是这么一个情况,具体条款还没出来。因为涉及到所有官员的利益,大家都很谨慎,都想看看具体的条款再做决定。”

三元公暗暗点头,“如果真能推动养老金制度,倒是能解决不少人致仕养老的难题。”

周世安直言不讳,“有了这个致仕养老金,当官的就更有保证。不用担心致仕后没权也没了钱。”

三元公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倒是敢想敢做。一边减少小民的赋税,让小民得到切实的好处。一面又是认购股份,海外置产,加上养老金,给当官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唯独我们这些读书人,什么都捞不到。皇后娘娘对我等读书人,莫非是有成见吗?”

话类似调侃,却也代表了读书人的心声。

读书人,也是重要的一份子,朝廷为何偏偏忘了读书人。

孙状元忙说道:“听说书院也会推行养老金计划。”

“哦?原来皇后娘娘没忘记我们啊!”三元公调侃道。

“当然不可能忘记。皇后娘娘每年在书院投入上百万两的银钱,显而易见,皇后娘娘比任何人都重视读书人这一块。”

“这话倒是没错。山河书院的学生,已经突破了六千人。养着六千学子,加上教书的,办事的,一年下来开销都是个天文数字。”

孙状元一脸得意的说道:“我们知行书院的学生,今年已经突破了两千名。”

三元公和周世安齐齐鄙夷,区区两千学子,就不要拿出来显摆。

周世安怼回去,“你们知行书院招生考试题目那般容易,这都不能考上,学生的能力得多差。”

这话孙状元不乐意听。

“我们知行书院的招生考试,何来容易一说。每月考试,都会刷下去一半的人。”

周世安呵呵冷笑,“山河书院每月招生考试,至少要刷下去七成的考生。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考生公认山河书院招生考试最难,其次是国子监,最次就是你们知行书院。

孙兄,我知道你招生心切,可也不能降低难度,招一群良莠不齐的人进去吧。这会拉低你们知行书院的档次。

上个月,我和杨兄去你们那里上课,你们的学生比起山河书院的学生明显差了一截。同样的讲解内容,山河书院的学生听得毫无障碍,你们知行书院的学生听起来很吃力啊!”

三元公点点头,附和周世安的说法,“是该提高入学考试难度。不能为了追求数量,从而降低质量。长此以往,知行书院在人们心目中始终就是个二流书院,永远成不了一流书院。”

周世安又说道:“孙兄,我们诚恳建议,希望你能采纳。如果知行书院学子的质量继续下降,我和杨兄可能不会再去知行书院教书。学生听不懂,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孙状元却说道:“你们可以讲一些简单的内容,我们书院的学子肯定能听懂。教书就是循序渐进,岂能拔苗助长。”

周世安挥手,“以老夫和杨兄的水平,不教举人以下的学子。这一点还望孙兄知晓。”

孙状元嘴角抽抽,“我们书院的举人,没有周兄说的那么不堪。”

周世安翻了个白眼,“在我眼里,知行书院的举人也就是山河书院秀才的水平,说不定连部分秀才都不如。都是撞了大运,才能考上举人功名。”

孙状元心塞。

这是一万点的暴击。

三元公乐呵呵的,“孙兄就听我们的劝,提高招生难度。让那些考生多考几次没坏处。不多考几次入学考试,那些学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个档次。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不可取。”

“知行书院的学子就是缺乏自知之明,总是拿山河书院做比较,以为自己和山河书院的学子是一个水平。老夫好几次都想骂回去,看在孙兄的面上才忍住了。”周世安叨叨叨,满腹牢骚。

第1086章 你就是一头猪

孙状元被周世安三元公联手怼,痛定思痛,果断提高了知行书院入学考试难度。

又是一个月底,接二连三的入学考试。

当考生们走进知行书院的号舍,拿到试卷那一刻,九成以上的考生都是一脸懵逼。

说好的入学考试最容易的知行书院,说好的考题十分温柔…

哪有什么温柔,分明凶残得像是一头怪兽。

MMP,题这么难,怎么考。

连一本习题集都没做完的人,这考试没办法考啊!

这回真的完了。

九成以上的考生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孙状元双手背在背后,巡视着考场。

看着考生们露出死了爹娘的表情,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难度稍微一提高,这群考生立马原形毕露。

将知行书院当成二流书院来对付,考试都不做准备,老夫就让你们知道好歹。

通过难度相当大的入学考试,将浑水摸鱼的考生全部刷下去,就不信周世安和三元公还敢嫌弃知行书院的学生水平差。

持续一天的考试结束。

当考生们走出考场,全都在哀嚎。

“这次的考试太难了!”

“都说知行书院的入学考试最容易,怎么感觉比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还难。”

“的确比前两天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要难。”

“兄台参加了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感觉如何?”

“感觉不好!”

“那么今日的考试…”

“怕是还要再准备一个月,下个月再来考试。”

“共勉!不知兄台住在何处?”

“住在新民县。”

新民县的房租可是知行书院的数倍。

“在下比不上兄台,就住在知行书院附近。兄台若是不嫌弃,我们找个酒馆喝酒。”

“不如随我去新民县,我再邀上三五好友,大家彼此认识一下。”

二人赶到车站,买了车票,坐着双轨马车前往新民县。

还是新民县好啊!

天都黑了,市集依旧人声鼎沸,热闹得像是个不夜城。

“新民县没有宵禁,可以通宵玩乐。明儿不用考试,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兄台言之有理。”

七八个书生涌进酒楼,豪气点餐。

聊着聊着,就聊起了今日的考试。

“知行书院还妄想和山河书院比较,考题那么难,看以后谁还报考知行书院。”

“那么难的考题,与其读知行书院,不如读山河书院。好歹山河书院已经打出了名气,全天下知名学府。”

“该让知行书院出题的人听听广大学子的心声。这么难的考题,以后不会有人报读知行书院。”

“此话太过绝对!对有些人来说,知行书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兄台此言谬误!知行书院如果以后都是这个难度的考题,能考上知行书院就一定能考上山河书院。既然能读山河书院,又何必屈就知行书院。”

“山河书院竞争大,想拿奖学金极为困难。知行书院竞争小,能考上山河书院的水平去读知行书院,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到奖学金。月奖,年奖,科目奖,科举奖等等加起来,也是一笔客观的收入。如果知行书院能坚持现在的入学考试难度,将学院的名声和水平提上去,想来为了奖学金,应该有很多人会动心吧。”

这个角度新奇。

“啊,知行书院都这么难考,我看还不如放弃科举,回家种田得了。反正考不考科举,都要缴税,读书没意思。”

“此言差矣!有了功名,好歹能名正言顺拥有更多的土地,还能名正言顺购买奴仆。”

“那点土地能顶什么用。”

“朝廷颁布的新土地律法,真正是要将逼死。朝堂官员一声不吭,真是又无能又怂!”

“我觉着新土地律法很好啊!从八月初一开始,每年税赋就减少了三分之二还要多,一年下来我家能节省数千斤粮食,够吃到夏收。”

其中一个穿着朴素的学子小声说道。

众人齐齐朝他看去。

他弱弱地说道:“我家是自耕农,有二三十亩的水田,还有一片山坡地。每年秋收缴税,特别心疼。十税一,我是举双手赞成。就算将来我考了功名,我依旧会赞成十税一。大家都缴税,打仗的时候,朝廷就不需要加赋税,摊派到我等小民头上。”

“这位兄台,听你的口音你不是北方人?”

“我是西南人士。”

“听说你们那边在打仗?”

“早就打完了。杨相公的军队早就打到了边境外面,占领了几十座城池。我们那边很多乡农,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凑成一个商队,朝边境运货,卖给当兵的,生意还不错。最近家里来信,说四海路桥在我们那边修路,要修一条通往境外的水泥路,据说要一直修到大海边。好多人应征修路工,待遇好,伙食好。”

“哦!你真的觉得读书人缴税应该?”

“难道不应该吗?”

“当然不应该。千百年来,读书人考取了功名后,何时缴过税?你是不是傻?”

“可是朝廷官员都没有反对,我们不过是还没考取功名的学子,再怎么反对,也只是螳臂当车。”

“啧啧!算了,算了,咱们不是一路人。”

“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赞同朝廷朝读书人收税。”

聊到这里,西南来到学子,也知道自己惹人厌恶,于是主动起身离开。

他一个人孤寂得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人烟稠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越发衬得他的孤独寂寞。

“兄台等一等。”

学子回头,看着朝他跑来的富家子弟。

“兄台叫我?”

“正是!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马!”

“原来是马兄,我姓胡,胡天佑。刚才在酒楼听马兄说起西南那地要修水泥路,一直要修到海边去?”

“那得修多长的路啊!”胡天佑连连感慨。

马学子想了想,说道:“少说也有几千里远,若是绕路绕得远一点,上万里也是有的。”

胡天佑一听,心头震动。

他揽着马学子的肩膀,“走走走,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喝酒去。上万里的水泥路,这可是大手笔啊!朝廷花这么多钱修这条路,肯定不能让他荒废在哪里。这么说,西南那边要有大动静。马兄是当地人,不妨和我详细说说。”

富家子胡天佑,当年因为一本《杨先生讲江陵》,带着钱和小厮,第一批兴冲冲跑到江陵府浪荡了一圈。

没想到,叫他找到了商机,在江陵府混了个胡老板的名头,赚了不少钱。

理所当然,他在家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体会到赚钱的快感,以及赚钱带来的地位转变,胡天佑做生意的心思越发坚定。

江陵的生意已经进入饱和,没必要继续留在那边。他将江陵的生意交给管事,自己带着小厮回到京城寻找机会。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土地律法,他一直琢磨这件事,却没有琢磨出个道道。

少府,他倒是想搭上关系,可是没这方面的关系,徒呼奈何。

海外,最近不少人提起。他一直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今儿在酒楼请人吃饭,偶然听到隔壁坐学子高谈阔论,他本来不屑一顾。

直到马学子提起西南种种,他终于动了心思。

一顿酒的功夫,胡天佑将马学子肚子里的货全陶了出来。

两日后,胡天佑交代好家里,带着钱和小厮管事,一路奔驰,前往西南发财。

八里铺收费站。

黎大山经过多年的努力,多次轮岗,终于混到了收费站站长的位置上。

待遇提高一大截,妻儿也跟着沾光。

妻子在休息站做事,儿子也考了收费员,目前在距离八里铺两百里外的收费站当差。

一大早,族弟黎小山就来到八里铺收费站找黎大山求助。

“哥,那个十税一,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黎大山望着远处的山头,今儿天气好,看得老远老远。

他拍拍黎小山的肩膀,“进来说吧。你是怎么打算?”

“那个,前几天,四海肉菜的伙计到村子里收山货,说起十税一的事情。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不是叫人给你们带信了吗?”

“我还以为哥是哄我们的。”

“哄你个头!这么大的事情,我能哄你,你脑子长猪脚上了吗?报纸上白纸黑字,你自己看看。”

黎大山将前些日子的报纸拍在他面前,“仔细看看,我有没有哄你。”

黎小山一脸尴尬而不失憨厚的笑,“哥,你知道我不识字。”

“笨死你!十税一你总认识吧。喏,看清楚,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的十税一。”

“真的啊!”黎小山一脸震惊。

“这么大的事情能是假的。八月初一开始执行,也没几天了。记得啊,要是官府敢在八月初一之前跑到村里收税,你别理他们。从八月初一开始,十税一,这税少府收。”

“少府是什么衙门?”

黎小山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其次就是八里铺。

他又不识字,对外面的世界没那么多好奇心。满足于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少府,对他而言陌生而恐惧。

黎大山哼哼两声,很铁不成钢。

当初他也想拉拔一下族中兄弟,一旦收费站招人,就叫族里兄弟去报名培训。

结果一个二个笨得跟猪一样,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

用管事的话说,天资愚钝,实在是扶不起来。

黎大山无可奈何,只能说这都是命。

他硬着头皮,读书识字,吃了这辈子最大的苦,考取了收费员。

奈何,族中兄弟既没天资,也没毅力。

督促了几回,当事人都不上心,他也就放弃了。

黎大山告诉他,“少府就是皇帝的管家。少府钱庄你总该知道吧,那就是少府的产业。”

说少府钱庄,黎小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么说十税一是真的?”

“敢情之前我说那么多,你是一句没听进去。”

黎大山一脸心塞。难怪管事会说黎小山天资愚钝。这何止是愚,这就是傻子吧。

黎小山笑得憨厚,“哥,你也知道我之前为了逃避赋税徭役,将仅有的几亩地都投献给了张举人家里。你能帮我要回来吗?十税一,我就自己缴税,不靠他张举人。投献给张举人,每年少说得给四五成粮食,比官府还狠。”

黎大山呵呵冷笑,“当初就叫你不要投献,你不听。现在又来求我帮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我,我以后都听你的。哥,你帮帮我吧。你不帮我,那些田我拿不回来啊。”

“你就是头猪。错了,猪都比你聪明。眼看着就要秋收了,这个时候想把田拿回来,对方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你准备出血吧。”

“哥答应帮我吗?谢谢哥!只要能把田要回来,出再多血我也愿意。”

第1087章 太可怕了

经过数次交涉,黎小山付出一年收成的代价,从张举人手中拿回了自己的田。

黎大山问他,“后悔吗?”

“悔了,悔了。要是朝廷早几年十税一,我肯定不投献张举人。”黎小山拿着新办的地契,嘿嘿嘿地笑。

黎大山又问他,“一年的收成都给了张举人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黎小山眼巴巴地望着黎大山,“哥,你帮帮我吧!”

“滚!”黎大山气坏了,这个混账玩意是赖上他了。

“哥,哥,你不帮我,我一家子都活不下去了啊!家里的口粮吃到下个月就没了啊!”

“叫你滚!守着这么大片山,我就不信你找不到吃的。休息站天天都在收山货,四海肉菜店也经常下乡收山货,你多进几趟山,吃的就有了。”

“可是,可是…”

“别跟我说可是。别人都说你傻,我看你一肚子心眼,哪里傻了。”

黎大山走得很坚决。

尽管黎小山在他身后哭,他也没有回头。

类似的情况,大周境内,各个州府,县乡,村落,都在发生。

因为十税一,大家都疯了。

小民疯狂的要将投献出去的土地要回来。

地主老财,疯狂的要保住自己的土地。

朝廷不能这么狠毒,不能课重税。

缓期三年也不行。

随着秋收临近,广大乡村,越发闹腾。

少府,内务府,金吾卫的人手,早在律法颁布之前,就已经派出去,摸排各个州府的情况。

只等八月初一一到,就要开始采取行动。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四海肉菜店的协助。

论天下间谁最清楚每个州府县府土地规模,土地归属,家家户户人口几何,土地几何,非四海肉菜店莫属。

持续近二十年的努力,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陈二壮很骄傲,他可以自豪的说,全天下,每一个村落,四海肉菜店的伙计都跑了不下一趟。

任何犄角旮旯的村落,任何山沟沟里面的村落,都有四海肉菜店的足迹。

天下人口,田亩,全都登记在案。账册堆积如山。

少府派出上百个账房,前往百家坊档案馆,抄录天下人口,田亩账册。

两大仓库,几万本账册,分州府,县府,乡镇,村落登记。还带有年份。

这都是四海肉菜店多年努力的成果精华。

看着满仓的账册,少府的账房全都被震住了。

档案馆的员工乐呵呵的,就像是在看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多年成果,全在这里。你们自己誊抄吧。”

“这,这么多?”

“这已经是整理过的数量。如果是原始数据,会比这个多十倍。”

少府的账房感觉很慌。

这个工作量太大了。

他们佩服四海肉菜店这么多年的努力,走遍每一个乡村,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只是佩服归佩服。

一想到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庞大的工作量,一个个都有点手脚颤抖。

“最里头有一间印刷室,你们可以使用。”档案馆的员工好心提醒。

一听可以印刷,少府账房全体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有硬仗要打,众人都不敢松懈,迅速分工开始工作。

邓存礼求见皇后娘娘,经过通报,被请进了书房。

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又换了新面孔。

之前的几个丫鬟,纷纷出嫁生子,另有差事。

邓存礼躬身请安行礼。

顾玖叫起,他才在小圆凳上坐下。

“事情进展如何?”

“托娘娘的福,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邓存礼垂首说道。

“离着八月初一,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等到八月初一,你才来求助,本宫定不饶你。”

新土地律法,是她谋划多年的大动作。

为了争取朝廷官员的同意,做出了诸多让步。

如果不能顺利推行,她杀人的心都有。

邓存礼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回禀皇后娘娘,人员都已经派下去,有四海肉菜店的帮忙,各州府,县府的情况基本上都已经摸清。等到八月初一,只要金吾卫和内侍省好好配合,肯定能打个开门红。

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投献土地的小民和大户之间打得不可开交。一个想要拿回土地,一个不肯放手。各地衙门,每天都能接到类似的案件。随着八月初一即将到来,老奴担心少府如果不及时插手,恐怕会酿成大案。”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你说的事情,本宫最近听说了好几起。临近秋收,小民想要拿回土地,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据说,有的是一年的收成,有的甚至是两年的收成。无论是一年收成还是两年收成,粮食交出去,意味着这些小民紧跟着就要饿肚子。今年冬天难熬,明年青黄不接的月份更难熬,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恐引起民变。”

“娘娘是担心有人造反?”

顾玖点点头,“不可不防!少府粮行要提前运作起来,让四海肉菜店配合你们,摸清楚投献小民的家底。等到秋收过后,发布公告,粮行以一成年息借粮,明年的粮种同样出借。正好借此机会,推广筛选出来的优良粮种。”

邓存礼微蹙眉头,“少府粮行负担极重,明年秋收一过就要结算盈利,满朝堂都等着吃红利。将粮食借给小民,只收取一成利息,是不是太过低廉?完不成盈利任务的话,明年就得往少府粮行贴钱。”

顾玖厉声呵斥,“到底是盈利重要,还是律法的推广重要?你是本宫身边的老人,轻重你应该分得清。为了推广律法,就算是不要利息,也要把粮食借出去,你明白吗?

十税一全民缴税的律法,容不得半点差错。区区银钱在这条律法面前,就是渣滓。明年少府粮行缺多少钱,本宫私人补贴给你们。但是十税一全民缴税的律法推行不利,本宫从你开始,一个个论罪,少府上下,无人能够幸免!”

邓存礼脸色一白,“娘娘教训得是。老奴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坚决将十税一全面缴税推行下去。”

顾玖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关于少府粮行盈利一事,粮食可以往西凉,往草原运输。那边都是暴利。少府粮行旗下的酿酒工坊也可以提前运作起来。少府出品的酒水,至少要占据一半的市场。那帮豪族,手里捏着大量土地和粮食,粮食酿酒市场几乎被他们垄断。本宫要你打破豪族对粮食酒的垄断,逼着他们出手手中的田地。”

“老奴遵旨!老奴不担心市场,就担心豪族闹腾。”

“闹腾不起来,这一点你放心。与其担心豪族闹腾,不如担心小民饿肚子落草为寇,为祸乡邻。”

“娘娘说的对。”

顾玖眉头不展。

邓存礼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是在担心律法推行不顺利?”

顾玖点头,“第一年是重中之重,所有人都盯着八月初一。一旦少府开展不顺,紧接着,那帮如同鹌鹑的官员就会全部跳起来。届时,本宫和陛下将承受来自全天下官员和豪族士绅的压力。所以,你们少府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本宫也是将希望压在了你们少府。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邓存礼此刻已经感觉到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老奴明白。老奴会亲自坐镇京畿各个县府,盯着手下儿郎丈量土地,计算税赋。确保京畿十税一全民缴税顺利推行。只要京畿不出问题,天下就稳了一半。”

顾玖点点头,“剩下一半在江南。本宫特意将白仲,三皇子,还有钱湘派往江南,希望他们不会让本宫失望。”

顿了顿,她又说道:“齐王殿下将同你一起坐镇京畿。你不必有压力,照着计划做事就成。齐王殿下他会自行安排他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