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来不及作答,先趁着她清醒,指出如风,点穴封住其伤口周围的血脉,再点了点头,应付道:“立,什么都立。”

楼明傲本想笑出声,吸了冷气入腹,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引得鬼魅刺目的血色一同绽放于唇际。司徒忙不得警告道:“不许睡,不许笑,不许说话。”

“相公刚刚叫我名字了,很奇特,那么一瞬间,我的心突然软软的。”

司徒远一颤,脚下反而加紧了步伐,一双手抱怀里的人更紧,目中隐隐赤红。

“相公,我坚持不住了,我只睡一下,你记得叫醒我。”这声音越来越弱,司徒远根本不敢垂首以示,只将一身的轻功发挥至极致,不能再快了。

楼明傲的意识也随着耳边掠起的风声逐渐迷糊,眼帘已是千金之重,再撑不住片刻。天地于一时间合为一体,她一头扎进那个黑色的漩涡,身不由己的跟着坠下去…耳边本是呼呼的风声,却渐渐嘈杂起来,顿时人声鼎沸,再分辨不出是哪一个世界。每一段声音都恰如破碎般浮于半空之中,听到的也只有只言片语,恍恍惚惚…

“上言,你休了我罢。”

“夫人,今年的春饼中加了杜若可好?!”

“天爷爷,君夫人,我这耳朵没冻坏吧。你夫家可是鼎鼎大名的异姓王君家,你竟连区区三斤禾稻都要赊了去好不笑话。”

“我君家由不得这样的后嗣。”

“夫人,你何以皱眉,我倒觉得油腻伤身,日以清淡不是很好吗?为夫并不在意。”

第九章 复苏

更新时间2010-1-3 14:12:36字数:2282

内室间灯影憧憧,围了很多人,却没有半点声音。楼明傲躺于床榻间,是出其的安静,只脸苍白如纸,没有一滴血色。司徒立在窗前面如死灰,他一身长袍已被沾染至血迹斑斑,凝望着远处寂静的夜色,无论何方概是满处寥廓。

杨归缓缓走至司徒身后,出言问道:“那四个被收买的轿夫——”

“处死。”司徒轻缓吐字,不怒自威。

“宰相那边恐怕会不好交待。”

“一个不留。”

杨归此时再不做辩解,弓身退了出来。司徒漫步至榻前,温步卿招呼着众人退下,只回身道:“算她命大,只是偏了半个指头。”

司徒只一点头,连着平日多言多语的温步卿都不再作声,扭身随着出去。内室中只落下司徒的影子,他依然回到窗前,一站便不再动。窗外冷风而入,还是那一袭沾染猩红的长袍,未曾褪下,此刻在深夜的风中轻轻飞扬。

床榻之上昏迷的楼明傲尚处于浑浑噩噩之间,痛楚延绵不绝的袭来。耳边似有纷纷杂杂的脚步声,绰绰人影于慌乱中奔走着,来来往往,进了又退。帷幔层层垂落,光线时明时暗,枕边丝丝缕缕的低语,楼明傲费力的睁眼,只觉着一股酸涩的液体直入喉中,腥躁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一寸神经。

即便睁了眼,还是看不清楚枕边的世界,只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了自己的,那不是司徒远的温度,楼明傲还是轻易的感受了出来。

“囡囡长得实在漂亮,连姆妈都叹赞个不歇。夫人,辛苦你了。”依旧是看不清脸,只这声音时远时近,如同飘在半空中。话语不是京城口音,南音味重,不知为何,竟从心底有着莫名的熟悉。

“上言,她为何不哭?!”这一声竟好似出自自己的口中,只是楼明傲实在不明白她没有张口,怎有了声音。

“夫人…”这声音渐渐远去,楼明傲再抓不住,只觉得黑暗中有一只手似要紧紧抓了自己一同坠下深渊万丈,越坠越深,心中那丝莫名的恐惧如放大的影子一寸寸将自己包围。浑身灼烧的痛起来,竟是一把把刀子由着肌肤纹理寸寸深入肺腑,那痛意撕扯着每一寸肌肤。

耳边的声音又近了,疼痛之中,声音越发响亮起来,只是毫无条理,如同完整的言语被撕碎,纷纷洒洒扬落而下,她接不住全部。

“君家夫人,我早先就说了。既你生柔儿后再不得生育,何不讨三两个侍妾,抱着君家的孙子回去大宅子上,脸面上也好过不是,弄不好老夫人一高兴,你今后再不用为生计愁苦。”

“那个女人呀,真不是什么旺夫的面相,我第一眼见她就看出来了,模样俊又怎样,君家说不认就不认。再瞅瞅生了那么个祸害女儿,这街坊邻间都说是前债今偿呢。”

此时间正是风雨交加之夜,只听门窗于风中呼呼直响,都说雪落无声,可是自己还是听见大雪覆盖院落的声音。“上言,你把柔儿带去了哪里?!上言,你答应过我,不会送她入君家。”这一声倒像是自己的声音,此时已化作歇斯底里的嘶喊,“上言,不要——”

苦涩的药汁刺激着所有的神经,楼明傲猛然惊呼了一声:“不要!”

司徒远正坐在床前,手里端着白瓷药碗,温热的中药汁气弥漫于床幔之间,他只小心翼翼喂了三口药汤,却被昏迷的人尽数吐了出来,此时,忽听她噩梦之中惊呼了那么一句“不要”,自己还来不及反应,却见楼明傲猛然睁目,面色恐惧的盯着这个世界。

司徒远平静的放了药碗于小桌上,捏着帕子拭去她唇边残余的药汁,口里清清淡淡:“不要什么。”

楼明傲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感受到满嘴化不开淡不去的苦涩,忍不住微皱了眉头:“好苦。”

“苦也要喝。”司徒远此刻只一脸严父的模样,深深地眸子里很难看出他心中纠结了多日隐隐的担忧和惊见她苏醒的释然。

楼明傲转了视线,她的床前即是半开的窗户,因温步卿说新鲜气息有利于她苏醒,司徒远多会在晨间开小半会窗。这时候,楼明傲透着半扇微敞的窗子,看到院落间梅林落着一层轻轻的雪雾,只道:“都天亮了?”

司徒远闷声道了声“嗯。”却没说,她已经睡了三天。

“又下雪了?!”

司徒远伸手拿过一旁的软枕,扶起楼明傲半个身子给她垫在后肩,小心翼翼实又怕碰及了尚未愈合的伤口。为其安置好了,才淡淡言道:“是昨夜的霜。”

楼明傲轻笑了两声,只是伤口作疼,眉间的笑染上痛意:“我梦里好似落了好大的雪。”

司徒远关了窗,靠身过来的时候,楼明傲直闻到浓重的血腥气息,伸手捂了鼻道:“相公,你多久没洗澡了?!”

“三天。”

楼明傲垂眼打量了司徒身上被血迹染得一塌糊涂的袍子,轻叹了道,“我竟是睡了这么久啊。”

“是。”司徒只是微微退了身子,口中再淡不过。

“相公,你要为我做主。”楼明傲故作轻松的嘟起了嘴,只她自己还感受的到,每呼吸一次,伤口都牵连了阵阵钻心的痛,“那个…给我放暗箭的人,绝不能放过他。那四个轿夫,也是被收买了,明明出城是西边,反抬着我到东面,好在相公反应的快,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说话了。”

司徒本是在水盆里揉搓着脏帕子,听到这番话,手里的动作慢下几拍子,她竟知道,她不是不明白,却还由着那厮人抬着她越走越远?!他心下多出了好些疑问,只是这时候并不想戳破,拧干了帕子,晾在架子上,复又回了半个身子,声音有些低弱:“都已处置干净了。”不仅是简单的处置,而是五马分尸…

这话本已是楼明傲预想到的,只是司徒的镇定,远出于自己的想象,她现在急于想问,那个始作俑者,是不是这时候也早被处置干净了。只是这个想法一瞬即逝,她似乎又忘了,自己的父亲是谁,是何等的深谋远虑,若区区一个司徒即可将其收拾了干净,便也枉他纵横官场几十年历经数代风雨惊乱依然叱咤于朝野。她为自己的多虑自嘲的笑了笑,忽道:“收拾那些个蝇头小卒,相公从来都能一马当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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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各谋心机

更新时间2010-1-4 11:50:11字数:2200

这话本已是楼明傲预想到的,只是司徒的镇定,远出于自己的想象,她现在急于想问,那个始作俑者,是不是这时候也早被处置干净了。只是这个想法一瞬即逝,她似乎又忘了,自己的父亲是谁,是何等的深谋远虑,若区区一个司徒即可将其收拾了干净,便也枉他纵横官场几十年历经数代风雨惊乱依然叱咤于朝野。她为自己的多虑自嘲的笑了笑,忽道:“收拾那些蝇头小卒,相公从来都能一马当先呢。”

“那个人,你想让我收拾吗?你若有这个意愿,也不是——”

“我没有。”楼明傲惊慌的扬头以示,三个字脱口而出,说得太猛,连着伤口震动,包扎于胸前的白纱又渗出一层新鲜的血色。

司徒远不大在意她言下的激动,只是更多注目到她的伤口,紧蹙了眉头,几步迈了上来,轻轻拆开楼明傲身上的纱带。楼明傲忙作势要去挡,“相公,男女授受不亲。”

司徒根本不理她这出,一手移开楼明傲挡于胸前的胳膊,扔上一句:“要不我换温步卿来?!”

楼明傲憋到红了半张脸,讪讪收了手:“算了,还是相公来吧。”

小心翼翼揭开内裳,胸口伤处原贴了几圈白纱,这时候揭了一看,白纱早已染成了碗口大的红缎子,司徒远极力控制着手劲,连着动作都轻缓下来,见楼明傲半咧了嘴,手下再不敢动半分,只皱眉道:“我去叫温步卿。”

“别。”楼明傲一手按住他,不让他起身,整张脸都要红沸腾了起来,“你不嫌别扭,我还怕羞呢。”

司徒忍不住勾了唇角,平日怎么也看不出这女人还懂得害臊,今日伤成这样还扭扭捏捏起来,轻轻安慰了道:“我不许他近身,执意给你上药包扎之类,反倒是手艺不精。要是他上手,恐怕你这时早就不会痛了。”

楼明傲这才舒了口气,轻笑了言道:“无非就是再痛个三两天。相公,你可是答应会给我立牌坊呢,不会反悔吧,相公,你说了带我们去景州,什么时候启程?!相公,你还没给我压岁钱呢,压压惊也好啊。”

趁着楼明傲此刻多话,司徒远反倒利落的换药重新包扎,等到一切都安稳下来,反为她抽去了软垫,拉了锦被嘱咐她再睡上一会。楼明傲倒也不坚持,的确笑笑说说了一阵,困意又袭了上来,被子里暖意十足,反倒是伸手触到的寒意更让人浑身不适。

司徒见她微阖了眼,才悄步退了出来,只吩咐了外间的璃儿小心伺候着便由东屋而出。

夏府,书房又是一夜彻明。几个丫头撤去昨夜的灯台烛蜡,换了晨间的茶便也随着退了下去。夏相揉了揉酸痛的双目,半碗茶入口,润了清晨微燥的喉咙。只一小仆直入书房,作势要跪,夏相手一挥,示意他站着回禀即可。小仆有些许的慌乱,看上主人的目光时有躲闪。

夏相亦从这眼色中读出了些意思,清淡道:“办成了吗?”

小仆垂头轻摇了头。冷气沉沉吸进肺腑,夏相微垂目,轻点了点头,挥手让下人退去。自己反背了袖子起身,望着亭外的冷霜怔怔出神。屋外脚步声渐近,来人似乎带着满身怒气,以至气息都急促起来。

“父亲——”上桓辅携着满身寒意而至,他顿步于门外,终是不肯入内。

夏相回了半个身子,只道:“桓儿,你实匆忙了些。”

“我不明白,那个女人…她可有碍了父亲的道路?!”

夏相眉眼中寒意更重:“她只是占了不该占的位置。”

“何以见得?!”

夏相眉间狠狠一皱,满满一盏茶由手中脱落:“我费了何等的心机,才求得上官的一旨赐婚沈氏的旨意,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世俗小女子凭什么同江陵世家的权势相争,凭什么挡我的路!”

“父亲。你倒是在想些什么?真的只有为初儿报仇这般简单吗?”

“桓儿,我们活着的人总是要为死去的人做些事,但是…却不能仅仅为死人而活。”

上桓辅突然笑了:“父亲,你我二人并非共侍一主,但也不想因她成了仇敌。”

夏相冷眉微凝,看于上桓辅半晌未动:“那个女人…对你亦是这么重要?!”

“总之,不要动她。”上桓辅转了身欲离开。

“她倒是有何种能耐,能让你如此在意?!”

上桓辅后脊一怔,出言恍惚:“我是怕父亲大人他日会后悔。”

风于此刻忽止,庭院中恢复了最初的宁静,海棠迎春,阶下的林园间已绽出几枝花苞,殊不知会不会这连日来的冷霜飞雪淹没了生机,本来空躁干净的天空又飘飘洒洒地落了雪。雪花不大,零零星星落着,安静得悄无生息。

明佑山庄,东院间的暖阁架着一座山水织锦屏风,屏后漫着满室的沸水雾气。司徒于澡盆间合眼微憩,他此刻确实是倦极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松弛。他从来都是这样,说的比谁都少,想得却有又比任何人多,也许你只能想到下一刻,他却早已想到更远,索性站在触及不到的角落静静等着你走上去。热水的氤氲热气渐渐散去,司徒方起身套上崭新的单衣,这本是大年初一就应换上的年衣,却迟迟拖到了今日。

几个丫头于屏风外听道动静,忙垂着头悄步走上为主上更衣。

几个小丫头中,竟也有沈君堂身边的侍女——简澜儿。她塞了好些银子,才得以机会混入东院潜到司徒远身边,于她眼中,此次主母落难,倒是她家小姐最好的时机了。趁着司徒刚刚换上外衫,她忙挡在司徒身前,双膝一软即跪了下去:“主上,我家夫人求您去一趟沈君堂。就主母一事,她似有什么要说。”

司徒面无表情的系上腰带,并没有顾及脚下之人的恳请,只冷薄道:“沈家的奴才都是这般不懂规矩吗?”

简澜儿心头一紧,头垂得更低,几乎要抵至地面:“澜儿不是…”支支吾吾却又着实不知道该以何作解释。

司徒走出两步,手扶到门板,忽又回了半个身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第十一章 情愫暗生

更新时间2010-1-5 11:36:21字数:2192

司徒面无表情的系上腰带,并没有顾及脚下之人的恳请,只冷薄道:“沈家的奴才都是这般不懂规矩吗?”

简澜儿心头一紧,头垂得更低,几乎要抵至地面:“澜儿不是…”支支吾吾却又着实不知道该以何作解释。

司徒走出两步,手扶到门板,忽又回了半个身子,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嗯?”简澜儿完全不懂眼前是什么状况,瞪着眼睛心惊胆战的看着面色并不好的司徒。

“主上问你的名字。”倒还是身经百战的老嬷嬷此刻稳的住手脚,不轻不重提醒了道。

“简…简澜儿。”

那两个字,似一颗光滑的石子直打破了司徒心中一池静水,他怔了片刻,依然不为所动的推门而出。屋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几个丫头依然垂头敬送着院去的主上,老嬷嬷缓缓抬了头,眼神冷冷扫了眼跪着的简澜儿,责备的看着身后的几个丫头:“倒是哪个丫头手短,竟放了这外人入我东院,实在该罚。”

楼明傲于暖阁中这一睡便再也不想起来,混沌中几番周醒,又几番迷迷糊糊的睡下。不时被噩梦或是窗外突至的脚步声惊醒,每一次清醒,都是满身的汗。暖阁中烧着火炭,再者门窗紧闭,在内室睡久了总有些口干舌燥,渴到再睡不下去,不情愿的睁了眼。好半天盯着灯火摇曳中低垂的床幔愣起了神,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中草药味,那味道虽苦,可这时候闻起来却好似加了香料,夹杂着隐隐的清香,并不让人讨厌。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了隐隐作痛的伤口,好在已不是睡下之前的刺痛阵阵,此般的疼痛倒是能够忍受。一伸手紧了紧被衾,柔软而温暖的手感让人觉得出奇的安逸和恬静,楼明傲心里道,要是这般死了去,也一定是舒服的。

屏风外显出晃动的人影,挺拔的侧影淡淡映在屏风上。隔了床榻上的重重帘幕和屏风,熟悉的声音渗入,说话的人倒是极力压低了声调:“主母可曾醒来?”

“好像还不曾有动静。”璃儿亦悄声回了。

“这时候,该喝药了。”司徒的声音更低,夹杂着暗暗的忧切。

却听“扑通”一声,璃儿当着司徒的面跪了下来:“主上,求您往后对我们主母好一些吧。”

司徒倒也愣住了,临着桌子坐了下来,久久不动,隔着屏风,凝视着内室中的影影绰绰,似想要透过屏风看到床上那人沉睡的面容:“我对她…不够好吗?”

璃儿突然出乎意料的一笑,只这笑中太苦:“好,我们看着是好。只是您看着我们主母,觉得她开心吗?”

司徒想不到这丫头心思如此细腻,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她,轻道:“说下去。”

“我们主母,看上去永远都是一脸不知死活没心没肺,可奴婢看的出来,她是真寂寞,再多的热闹喧嚣都挡不住她内心的空寂。她无非就是这么活着,不知为了什么的活着,然后自己大笑大哭,求个人生潇洒得意痛快,可是奴婢实在看不出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什么才是她真正的欢欣。”

楼明傲于床榻之中一字不漏的听了这番话,浓郁的药气弥散,倒刺激的她双眼辣辣酸酸的,忍不住抹了眼中的湿润,伸了手想去掀开垂幔,却实在没有力气,勉力支撑着自己起了半个身子。却听外间突然没了声息,沉寂了许久,楼明傲本想听下去,无奈空有沉默再无其它。

偏了头隔着床帘望向那抹屏风,却见司徒的身影已然绕过屏风,他立于三步之外,隔着重重帘幕凝视着床榻的方向。楼明傲亦撑着身子坐起,静静迎上司徒的注目。要换作往日,必是她吵闹着先开口,今日这种状况,虚弱如她,竟有心喊也实在无力。垂帘轻扬,珠玉簌簌作响,司徒已至床帷,一手掀着垂幕,隔着一道素帷,久久不语,怔在原地看着楼明傲,隐约只见形影,他发觉自己终究还是看不懂她。她留给自己的总是那么一抹云淡风轻的影子,仿佛一挥手就会消散,他从前本无心触到,今日发觉即便是有心,也怕是触不到了。

“睡好了?”他蓦然道,语意轻柔,连着满身的寒气都随着淡了些许。

楼明傲夹杂着欣赏之心抬眼打量着他,其实她从前并未细细看过他,无非就是那么个印象,冰冷的,僵硬的,甚至是古板。印象这个东西入了心,便再难变更,她习惯了他从前那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如今他带了浅浅的温柔,反倒让自己惊讶到有些不适应。楼明傲重新为眼前的男人下了定义,这一次无关冷热,只做客观的评断——身材修长,瘦削刚毅,轮廓清丽,浓眉薄唇,眼眸深邃却含着某种吸力,只引你深深陷落只为探个究竟。楼明傲不由得嘲笑了自己,她同这男人婚后半年,少说玩亲昵行床事不下十几次,却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细细打量了眼前的人。此刻,她忽想拍了自己的脑门惊叹一声“哦,原来我嫁了这么个男人。”

司徒从未被任何一个女人细看这么久,显然,他也从不会给女人这么久的机会。不过此刻,他恰恰是驻足了,怔了好一会由楼明傲从头看了个遍。

“相公,我该夸夸你,你进益了。如今也能先跟我说话了。”楼明傲含着笑意道,眼神还是须臾不离司徒。

“看够了吗?”司徒轻轻一叹,从小桌上端了药碗,试了温度觉得尚好,递了上来,“再看,药都要凉了。”

楼明傲倒也不知道何为害羞,双手揽上司徒,从他腰间仰起小脑袋,坏坏的笑道:“我乖乖吃了药,然后继续把相公看个够。”

司徒反倒不理会,轻轻坐在床头,将楼明傲揽至胸前靠着,以便她坐身时没有之前以手相撑那般辛苦,另一手将药碗递到楼明傲唇边,看着她亲自喝下去才肯罢休。楼明傲只得皱眉低头喝药,背后感觉到他胸前的温度,心中某一处坚硬的角落似乎由此塌陷了下去。

第十二章 喝药

更新时间2010-1-6 12:45:29字数:2248

司徒反倒不理会,轻轻坐在床头,将楼明傲揽至胸前靠着,以便她坐身时没有之前以手相撑那般辛苦,另一手将药碗递到楼明傲唇边,看着她亲自喝下去才肯罢休。楼明傲只得皱眉低头喝药,背后感觉到他胸前的温度,心中某一处坚硬的角落似乎由此塌陷了下去。

“好苦。”从药碗里抬出半个头,苦涩留在舌尖,楼明傲狠狠皱了眉。

“有吗?”司徒看着碗中还剩一半的汤汁,有少许的恼意,他已然让煮药的丫头添了不会影响药效的喉堂,怎么还会这般苦,还是这女人本就不好伺候,什么药都灌不进?!相比之下,司徒墨在喝药上不知比她强上多少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楼明傲一脸怀笑着,伸手攀上司徒的脖颈,反送了自己的唇上去,轻轻碰及司徒冰冷的薄唇,司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这女人攻城略地,唇齿相依,纠缠了一番,楼明傲才笑着松了手,歪头道:“苦不苦?!”

司徒怔了片刻,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手中的瓷碗从始至终都纹丝不动地握在手中。

楼明傲再言,似乎直要逼问到一个答案:“苦不苦?”

司徒回了神,紧紧抿了唇,故作出些微怒色,盯上楼明傲:“甜的很。”说罢,拉了女人回到自己胸前,手中的汤药扔是一递,“不许耍赖。药,是一定要喝的。”

楼明傲见逃不了只得乖乖喝了药,喝罢猛地把司徒端药的手一推,赫然发现他手上留着伤口印子,本是要愈合的,似乎刚刚沐浴沾了水,这一会伤口又迅速裂了开。楼明傲有些许的印象,方时她中箭受伤,为了止血,司徒一路上都是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不让血失的太快。可是当时冷箭横贯前胸后背,他若极力按住伤口之处,那必要先由箭尖伤到自己的手。

“怎么不处理一下。”楼明傲端着他的手轻声询问。

“忙得忘了。”司徒掩了伤处,忙转过半个身子去放药碗,再不肯回身让她看。

楼明傲怔怔凝望他的后背,只觉那背影越看越是深邃,深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

司徒半天才回了身看着楼明傲,忽然道,“还要睡吗?”

楼明傲本想摇头,一仰目看到司徒深深的眼圈,该了主意道:“相公陪我睡吧,睡是睡了,却总不安稳,有相公在,倒能安心睡上一会了。”

司徒点点头,为她拉了拉了被衾顺带着紧了紧:“我坐这守,你睡罢。”

楼明傲倒是大方的拍了拍床的另一面:“相公反正是坐着,不如上来一起睡吧。好久没有搂相公了呢。”

司徒想了片刻,终于遂了某人的愿,褪衣入了被衾,楼明傲咬着牙忍着这一大块冰抢占了她的温暖地盘,但再一想到他连着几日为了自己不得休息片刻,良心大过不去,也就大方的分享了温暖。一只手谕被衾中缓缓搂上司徒:“相公,你都不会觉得冷吗?”

“习惯了。”半晌,终于听到了回音。

“相公,你说我们前一世都做了些什么呢?”

“…”

“相公,你在前一世会不会也遇到了我。”

“…”

“其实人生真奇妙,你说本该与你活在不同世界中的人,一个不小心就莫名其妙进入了你的圈圈里,还大摇大摆做起了你妻子。我们上一世一定有很多纠葛吧,所以这一世才会走这般离奇的路。”楼明傲说着轻轻抬了目,却见司徒早已沉沉睡下,忍不住轻笑了道,“睡吧,不是铁人,就不要硬撑。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为她这般坚持。”

永逸五年,冬尽春至。

正月初三,帝赐封静妃。

正月初四,帝召久居长清冷宫的夏后于凤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