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远道数罪并罚,处以斩监侯,甄家其余十五以上男丁皆流放宁古塔,女眷全部籍没为奴,发配辛者库。

碧官女子却因皇后怜惜,升为答应,迁出了承乾宫。

作者有话要说:

碧答应

御花园的杏花开得绚烂,一个身穿碧色旗装的头戴旗头的女子款款走在西长街上,身后跟着两个小宫女儿,一路往景仁宫而去。

到了景仁宫,通报过,剪秋笑着出来迎接:“碧答应来了,娘娘刚练好字,快请进吧!”

浣碧道一声:“有劳姑姑了。”及至走进殿中,跪下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微笑道:“你来了,快起来吧!剪秋,赐座。”

“谢娘娘。”

皇后望着与甄嬛六分相似的面容,心中再恨,面上也不显露,只是笑着问道:“延禧宫住的可还习惯?身边伺候的人可还尽心?若有什么不好的,只管来告诉本宫。”

浣碧忙道:“一切都好,有劳娘娘惦记了,还未谢过娘娘的大恩大德。”说着,眼圈儿一红,又要下跪。

皇后忙命剪秋扶着她,叹道:“本宫也是觉着你从前受了许多委屈,身为庶出,本就不如意的多。可你又比旁的庶出更艰难,唉…好好的官家女儿,却要给自己的亲生姐姐当奴作婢的,真是可怜呐!”

浣碧忍不住又流出眼泪,感动的说:“不曾想皇后娘娘如此心慈,臣妾…臣妾…”

皇后笑了笑,道:“本宫也是庶出,因此十分能明白庶出的苦楚,只是你又有所不同罢了。想来定是你嫡母不慈,否则即便你生母身份尴尬,你父亲总能想出法子来的。本宫听说,甄府一个侍妾通房都没有,可见甄家主母太过善妒了。”说到此处,果然见浣碧的脸色透出一股怨愤,皇后便知自己猜对了。又是一笑,安抚道:“不过现在也好,你也算苦尽甘来。”

“是,”浣碧低眉敛目。

皇后又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叫你来,正是有一事要告诉你,你父亲因牵连反书一事已经…判了斩监侯。”

“什么!”浣碧大惊,整个人都懵住了。

皇后摇头叹道:“朝堂上的事与我们这些后宫女人无关,你现在就算着急上火,也于事无补啊!”

浣碧却乱了心神,急道:“怎么会这样呢?我父亲怎会牵连反书?他…他老人家虽醉心诗书,却一向忠心耿耿,怎会…怎会…”

皇后道:“反书一事本宫也知之不详,不过,皇上却对你父亲动了大气,想来,此间恐怕也是受了你姐姐牵连。”

浣碧愣住,呆呆道:“菀嫔?”

皇后点头说道:“正是呢!菀嫔冒犯已故纯元皇后,惹得皇上生了大气,纵然如今怀孕,皇上都未曾前去探望,可见皇上心中是真的恨上了。加上菀嫔曾在朝堂之事上多有置喙,已经让皇上十分不悦了,恰好你父亲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唉,若说不是受菀嫔牵连,哪会有这么大的惩罚呢!”

浣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都化作一腔仇恨的火焰:是甄嬛!甄嬛触怒了皇上,因此让皇上对整个甄家都生了芥蒂!

皇后看着浣碧满是仇恨的双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身边虽然有个祺贵人,但到底不够,若能再收服一个位卑却又对菀嫔满腔恨意的人就好了。这个人不但能为她除去菀嫔,还能牵制出身显赫却愚笨的祺贵人,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浣碧就这样落入皇后的圈套,开始为皇后效命,一为自保,一也是为了过去的不甘!

华贵妃悠然的靠在万春亭的栏杆上,欣赏着御花园的绮丽风景,远处,时而传来四阿哥和温宜公主的笑声。闷了有一阵子了,她是个憋不住的,这会儿终于愿意走出翊坤宫,外出来散散心。

周宁海悄无声息的靠近,打个千儿后禀道:“辛者库那边传来消息,云氏得了重病,恐怕没多少日子了。”

“云氏?”华贵妃一时没想起来。

周宁海笑道:“就是菀嫔的生母,判了斩监侯的甄大人的发妻。”

“哦——是她呀!”华贵妃拖长了声音,迎着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怎么回事儿啊?”

周宁海道:“具体怎么回事儿奴才也说不准,不过,碧答应那边儿前阵子倒是有些动静。”

华贵妃闻言,嗤笑一声,骂道:“这些庶出的小贱婢!在嫡母跟前一个个装得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回过头登上了台面,便猖狂起来!难怪皇后抬举她,哼,可不都是一个德性么!”

周宁海只是笑着不敢则声,华贵妃轻轻挥了挥帕子,又道:“让她们斗去吧!甄嬛这一胎能不能保住,看她的造化了。去,把四阿哥和公主叫回来,玩了这么会子,也该回去了。”

过了没几天,甄嬛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求了圣上恩旨,能在芳姑姑的陪同下,到御花园散步。

这一散,便遇见了浣碧。

浣碧眼睛红肿,抱住甄嬛便唤“长姐!”

甄嬛犹不知浣碧已归为皇后羽翼,姐妹二人抱头痛哭之后,浣碧“一不小心”说出了甄远道被判斩监侯和甄夫人在辛者库重病之事。

槿汐听了,急道:“碧小主儿这是做什么?我们娘娘这一胎本就怀的不稳,你告诉她这些糟心事儿,是想害我们娘娘吗?”

浣碧愣了一下,哭道:“我也是急的呀!如今母亲还在辛者库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受苦,我在皇上跟前又说不上话!长姐毕竟怀有身孕,还望长姐不要计较皇上,求皇上救救母亲吧!”

甄嬛腹中隐隐作痛,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好,我去求皇上!父亲获罪我求不得皇上回心转意,母亲、母亲的病…”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得由槿汐扶着去求皇上。

可巧,今儿皇后在皇上跟前回忆纯元皇后,皇上写了一首词哀悼。

于是,那张写着“宛宛类卿”的信笺,就这么飘到了甄嬛跟前。

“宛宛类卿,宛宛类卿…”甄嬛脑中嗡嗡作响,只是低声重复这一句,“好一句宛宛类卿啊!”

说罢,她只觉小腹狠狠坠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可惜了,一个成了形的女婴…”曹贵人物伤其类,哀哀叹道。

丽嫔翻了个白眼,道:“才五个多月,孩子自然是保不住的,不过这菀嫔还真是命大,都大出血了,还能救回来。这姓温的太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啊!”

华贵妃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皱眉道:“你们都下去!”

二人对视一眼,忙闭了嘴。她们只顾议论菀嫔,忘了华贵妃也曾失去过一个孩子,那孩子也是快六个月时…

“出去!”华贵妃厉喝一声,二人忙跪安离开。

颂芝轻声安慰道:“娘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华贵妃轻叹:“你也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颂芝犹豫半晌,挥了挥手,带着一干宫人全部退到了外面。

华贵妃望着案几上的香炉出神,菀嫔这一胎,到底还是没保住,这跟前世可不一样啊!罢了,不一样就不一样吧!难道她还想让菀嫔生下盛宠的胧月公主,将来指不定说谁“推了菀娘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胧月公主被我蝴蝶掉了

黑化了

转眼,距离甄嬛离宫,已过去了大半年。

后宫中已是皇后的天下了。

敬妃庸碌,齐妃愚蠢,华贵妃独自逍遥,丽嫔、曹贵人在她的警告下黯然度日,惠贵人开始在太后跟前寻求庇佑。皇后带着祺贵人和碧答应活得如鱼得水,据颂芝所说:“皇后得意的皱纹都少了好几条呢!”

华贵妃笑得险些把茶喷出来,点了点颂芝的额头,说:“你这张嘴呀!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促狭!”

颂芝笑道:“能博娘娘一笑,便是奴婢的功劳了。”

“好啦!”华贵妃领了她的情,重新换过一盏茶,她撑着头想了想,说道,“叫人盯着些寿康宫。”

惠贵人寻求太后庇佑并不奇怪,前世便是如此,可是那是在惠贵人还没有清楚皇后作为之前。如今,她知道皇后和太后才是害得后宫无子的罪魁祸首,她怎么可能还会对太后恭敬呢?

她是想在太后那里得到什么,还是…想让太后失去什么?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华贵妃想要的,但也不能让惠贵人肆意妄为,若是玩儿脱了,可就不好善后了。

寿康宫中,惠贵人勤勤恳恳的帮太后捏肩捶腿,伺候汤药。

太后满意的看着她,笑道:“没想到,你手上倒是有两分功夫的。”

惠贵人缓缓说道:“从前在家中时,就时常侍奉母亲,因此今日也能靠这两手侍奉太后了。”

“好孩子,难为你如此尽心,愿意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婆子。”

惠贵人微微一笑,说道:“太后是臣妾的皇额娘,臣妾对太后尽心,是本分,当不得太后的夸奖。”

太后原本就欣赏她的端庄大方,如此更加欢喜了。

这时,竹息走了进来,道:“太后,该喝药了。”

太后皱眉:“那药苦的很,哀家不要喝。”

竹息笑着哄道:“太后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儿才不肯喝药呢!”

惠贵人忙道:“那药确实是苦,也不怨太后不肯喝,不如臣妾去做些藕粉桂花糖糕了,给太后解解苦味。”

太后和竹息都连连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惠贵人带着采月去了小厨房,采月神色有些慌张,趁着左右无人,低声问道:“小主,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惠贵人没有回答她,脑海里却浮现出华贵妃曾说过的话:“只要有太后在,皇后就会在,只要有皇后在,后宫中的任何女子都别想生下孩子!”

嬛儿的孩子不就是被皇后一次又一次的除去的吗?

太后明明知道,可她就是不肯惩处凶手!

她如此包庇皇后,又将皇上,将所有失去孩子的后宫之人置于何地呢!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惠贵人的眼神坚定,挽起袖子开始做点心,可是除了采月,谁也没发现,在做点心的过程中,有一样东西,悄无声息的加了进去。

此事虽然旁人不知,华贵妃耳聪目明,还是知晓了的。

“她竟想毒害太后?”虽然早有猜测,但当事实真的摆上台面时,华贵妃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把。

周宁海吓得腿儿打颤,道:“是啊!娘娘,此事事关重大,若弄得不好,只怕…只怕…”

颂芝也吓得不轻,问道:“咱们可要告诉皇上?那毕竟是太后,是皇上的生母…”

华贵妃沉吟片刻,忽而一笑,悠悠道:“不必了,你们就当不知道此事吧!”

周宁海和颂芝面面相觑,华贵妃安抚似的看着二人,道:“若此事事发,谁会受牵连?自然是惠贵人,可会殃及我翊坤宫,自然不会!那你们还担心什么?”

二人一想,也是,这事儿跟她们翊坤宫无关呀!只不过是惠贵人要毒害太后被他们发现了而已,旁人并不知道她们发现了。只要他们咬死了说不知道,谁还会剖开他们的脑袋不成!

既然华贵妃默许了这件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要全心全意为主子办事儿了。

“是,奴才明白了。”周宁海首先表态,颂芝也跟着点点头。

翌日,华贵妃破天荒的去给皇后请安了。

自从和皇上撕破脸,华贵妃越发过得随心所欲,晨昏定省更是高兴便来,不高兴便抱病。她娘家虽失势,但皇上仍没有忘记年羹尧的从龙之功,时不时的送去赏赐。

对于华贵妃的任性,皇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会在皇后面前帮华贵妃说上两句。皇后便知道,皇上还是没有忘却华贵妃,只是后来出了菀嫔的事,皇上便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皇后见了华贵妃,讶异道:“许久不见华贵妃了,今日怎么想起给本宫请安了呢?”

华贵妃冷傲道:“今儿臣妾高兴,所以就来了。”

众人闻言俱都色变,从前她好歹还以“身子不适”做借口掩饰一二,今日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皇后被呛住,勉强维持着笑脸,道:“不知华贵妃有何事高兴,说出来,也让姐妹们一同沾沾喜气呀。”

华贵妃笑道:“本宫高兴的事儿,你们就未必高兴了,所以,还是不说了吧!”她的眼神划过众人,最后落在祺贵人身上,缓缓走过去,望着她脖子上的珠串说道:“这玛瑙串儿可真是特别呀!”

祺贵人笑了笑,看了眼皇后,说:“这个呀,是皇后娘娘赏的,天生带着一股异香,贵妃娘娘也没见过吗?”

华贵妃笑得愉悦,道:“没见过,想来定是什么宝贝吧!恩——还真香呢!”她转头望着皇后,笑道:“皇后待祺贵人可真好啊!”

皇后笑道:“她听话,伺候皇上又尽心,本宫自然偏疼她一些。”

华贵妃嗤笑了两声,不怀好意的望着皇后,皇后只是微笑,华贵妃点了点头,算是服了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

请安过后,华贵妃顺路去给太后请安,便与惠贵人一道。

两人看到走在前面的祺贵人时,华贵妃笑着说:“惠贵人伺候太后有功,说不定也能得一串玛瑙珠子呢!”

惠贵人淡淡的说:“嫔妾侍奉太后不过是尽孝心,不求什么赏赐。”

华贵妃微微眯起双眸,说:“惠贵人不知道,那可是个好东西呢!”

惠贵人不解,看着她说:“娘娘从前颇得盛宠,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难道,还会垂涎一串玛瑙吗?”

“哈哈…”华贵妃笑了起来,不知是笑谁愚蠢,她也看着惠贵人,用只有她两人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那不是什么玛瑙串,那是红——麝——香——珠!之所以自带异香,那不是别的香,而是——麝香!”

惠贵人惊得呆住,华贵妃退开两步,敛了笑容,道:“惠贵人好自为之吧!你以为得了太后庇佑,就能生下孩子了,做梦呢!”

她自然知道惠贵人不是在求太后庇佑,这样说,不过是再激一激她罢了。

不知惠贵人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她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惠贵人黑化了,她还会做出神马事出来呢?

废后

雍正六年五月廿三,皇太后崩。

沈眉庄下的慢性毒药足足两年才把太后给拖死。

华贵妃差一点就失去耐心想要帮她一把了,还好这个时候,太后终于熬不住崩逝了。

没想到,太后死前对沈眉庄倒是不错,将她的贵人提到了嫔。也不知惠嫔是会感激她呢还是继续恨她。

皇上辍朝三日,于苍震门内设倚庐缟素居丧,皇后带领后宫众在寿康门外哭灵,众妃嫔虽都哭得悲戚,却远没有皇后那般哀毁瘠立,一天内竟数次晕厥,水米不进。不得已,只得由位分最高的华贵妃代替领头哭灵。

望着皇后又一次因晕厥抬进屋去,华贵妃不由得想:她到底是在哭太后,还是在哭她自己呢?

毕竟,太后是她最大的靠山,靠山一倒,她这个无子善妒的皇后可就危险了。

华贵妃的目光又看向惠嫔,她之所以要除去太后,就是为了要对付皇后吧?不知,她会如何出手。

二十七日后,宫中缟素尽除,妃嫔们也可四处走动了。

皇后凤体违和,协理后宫一事,原本想交予齐妃和敬妃,不曾想,这个时候华贵妃跳了出来。

华贵妃并未直接与皇后交锋,而是亲自送了一盒点心去养心殿。

“从前都是臣妾任性,不知皇上为君不易,太后崩逝,实乃天命,还望皇上保重龙体,万万不可哀毁过度啊!”华贵妃声泪俱下,情真意切,连她自己都要被这番演技感动了。

皇上亲自下榻将她扶起,握着她的手叹道:“兰儿,你能亲自来看望朕,朕甚是欣慰。”

华贵妃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含泪说道:“四爷瘦了许多,你这般不爱惜身体,臣妾于心难安。都是兰儿的错,四爷原谅兰儿可好?”

皇上更是感动,说道:“朕从未怪过兰儿,是朕的不是。”

如此,两人便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

及至皇上当着皇后的面将后宫诸事托付给华贵妃,华贵妃粉面带笑向皇后请安时,皇后目瞪口呆,只觉脑仁儿越来越疼,眼前又开始发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