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朔恢复了笑意,捧着玉玺道:“如此,咱们便去迎接皇上,将玉玺还给他吧。”

洛阳宫里,潋滟一路飞奔,长长的红色宫装飘在风里,像一团烈烈的火。身后含笑和休语白着脸追着她,一边跑一边喊:“娘娘您慢些!慢些!”

这要是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潋滟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只一味地往宫门口跑。皇帝回来了,他回来了,她的小傻子回来了。

盼得这么久,终于有些欣慰的感觉。若是他在,即使不能帮什么忙,却也能让她不再有这样的孤立无援之感。

宫门口禁军森立,潋滟终于停下步子。绾好的发髻有些松散,却不狼狈。眉间三点朱金描红,发间垂了九尾鸾鸟,一袭红色宫装上绣着金莲。这样走过去,禁军想拦也不是,不想拦却不成。

“娘娘,请回宫等候。”宋渝站上前来,恭敬地道:“皇上已入洛阳城,稍后即到。”

潋滟喘着气,眼里还有水光,哪里肯听他的话,挥开面前的长戟便道:“本宫一定要第一眼看见皇上,你若要拦,便拿了本宫的命去!”

宫门口一阵议论,群臣分列两边,韩朔站在前头,回头道:“宋统领,让娘娘出来吧。也算是替后宫各位主子们恭迎吾皇了。”

宋渝应了一声,潋滟便飞快地跑了出来。

“你跑什么!”韩朔看她这么大动作,心里一跳,没顾后果地便吼了一声。

潋滟一愣,吓得停住了步子。他这一声怒气实在太大,还是第一次见。

群臣寂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傅方才还是笑脸盈盈,这会儿脸上却跟涂了一层煤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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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莫气,本宫有分寸的,不会再往前跑了。”潋滟努力圆了圆场,却发现圆不回来了,站着有些尴尬,周围的气氛也略微奇怪。

不过好在,龙车很快就出现在了前头,远远地就看见胡天骑在马上,接受着街边百姓的欢呼,一路缓缓而来。

潋滟捏紧了袖子,鼻子忍不住一酸。静静地看着那头,眼睛也不眨一下。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受苦了没有。

韩朔侧头看着潋滟,眼神冰冷。后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一双眼睛像是要看穿了前头的队伍,恨不得扑过去似的。

有这般想念么?不过是个傻子,她这是当丈夫看,还是当养的孩子看了?韩朔心里鄙夷地想,分明不会是男女之情,表现得这般缠绵给谁看?

龙车渐渐近了,周围的人都跪了下来,响彻天地的“吾皇万岁万万岁”肃清了一切。潋滟呆呆地看着,竟然忘记了动作。

所有人都垂着头除了韩朔,也没人注意到她。

车上似乎有人起了争执,穿着龙袍的人挥开另一个人的手,直接跳下龙车,往宫门口跑来。

潋滟看着他,皇帝好像瘦了一些,眼里有浓浓的温暖情感,一看见她,眼睛便亮如星辰,飞快地朝她跑过来。

“爱妃!爱妃!”

潋滟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行礼。刚想往地上跪,身子却已经整个被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爱妃,你想不想朕?”

一别数月,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小傻子看起来俊朗了许多,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是傻里傻气的,却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只是抱着自己的力度还是同往常一样。

“臣妾…臣妾恭迎皇上回宫。”声音说出来,不知怎么就哽咽了。潋滟抓着他的衣襟眼睛跟兔子似的红红的。

“爱妃不是还托张术问朕有没有受委屈么?”皇帝笑道:“怎么看起来,像是爱妃受委屈了?不哭不哭啊,咱们回宫去说。”

潋滟站到了地上,吸吸鼻子道:“嗯,回宫。”

皇后高氏被丢在了龙车上,脸色很是不好看。她的肚子已经是五六个月的大小,被人搀扶着下来,看着皇上就这么牵着楚潋滟往宫里走,不由地喊了一声:“皇上还不能回后宫去,前朝怕是还有许多事要先处理。沉贵妃是明白人,不能在这时候耽误皇上的正事。”

潋滟一愣,回头看着高氏,脸上的表情便收敛了。松开皇帝的手道:“皇后说得是,臣妾一时高兴,忘记了。皇上便先请同文武百官去太极殿吧。臣妾回宫去为您准备些膳食。”

皇帝不高兴地嘟嘴,这才刚刚看见一面,就又要分开了么?太讨厌了!

韩朔面无表情地道:“贵妃娘娘说得是,皇上请移驾太极殿。”

“爱妃爱妃,你去沉香宫等朕,朕一会儿就来。”皇帝小声地在潋滟耳边说了,随后退后一步到韩朔身边,笑道:“朕明白了,好久不见太傅,也想听太傅念叨念叨朕呢,这便去吧。”

“吾主回宫——”洪亮的声音响彻洛阳宫,明黄的顶账移驾往宫里而去。潋滟站在一旁,等长长的队伍都进去了,方才松了口气,跟着要往里走。

第一百三十一章 鞍马护吾主,剑寒十二洲

皇帝回来得太过顺利,导致群臣还没有反应过来,龙位上已经坐上了人。众人呆呆地跪下行礼,上头嬉皮笑脸的人抬着袖子喊一句“众爱卿平身”。

韩朔目光深沉地看着司马衷,他似乎过得不错,在楚王的囚禁之下也还能依旧笑得这般畅快。回来看着文武百官,竟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这只能说明,楚王在这段时间里,当真是把他当皇帝看的。

可是为什么呢?楚王那样的狼子野心,完全没必要对这傻子太过客气,反正不过是傀儡罢了。还有,明知道放回皇帝,他定然会遭祸患,司马炎又怎么突然这么傻,几乎是拦也没拦地就把晋惠帝放回来了。

韩朔不会相信良心发现这种事,事出有异必有因,这背后,定然有他没有看见的一双手在谋划着什么。

潋滟躲在一旁的帘子后头,看了龙位上的皇帝几眼,又看看朝堂上的群臣。自家爹爹站在左边第一个的位置上,很是开心的模样。赵太尉也是乐呵呵的。皇帝回朝,一半的臣子是高兴的,起码时局又会安稳一阵。但另一半脸上阴霾重重的,不必想,是韩朔的党羽。

“镇边将军毕卓,入殿觐见——“有太监吆喝了一声,潋滟一怔,随即看向门口。短短一年的时间,毕卓便回来了。

门口迎着阳光,有人顺光而进,抱着头盔,铠甲沉响,一步步地走到前头来。

与她初时相见时,毕卓有了些变化。他的脸上有了些胡渣,原本黝黑的皮肤像是添上了一种奇异的色彩,看着让人觉得踏实。眉宇间有历经沙场之后的沉稳,眼里的斗志却仍在。潋滟看着,仿佛回到了一年前,他坐在简陋的酒馆里,对自己一字一句地道:

“在下愿有一日,能鞍前马后护吾主,一剑霜寒十二洲!多谢姑娘成全!”

如今,他算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护着皇帝回来了,也令匈奴闻风丧胆。毕醉回毕将军,一把铁剑只杀匈奴,护下边关百姓安宁。不过一载,已功成名就矣。

“臣毕卓,叩见吾皇!”单膝跪下,毕卓恭恭敬敬地朝皇帝行礼。

“爱卿一路上辛苦了。”司马衷看着他,很是感慨地道:“没有爱卿,朕也无法这么快便回来洛阳,朕应该好好奖励你的。”

韩朔侧头看过去。这毕卓已经是立了大功,却依旧不骄不躁,没有一般武夫的居功自傲,实在是个可造之材。

“皇上,毕将军还使得匈奴此番愿意与我大晋讲和,实在是居功至伟啊。”楚啸天站了出来,拱手道:“虽然是临时挂帅,毕将军的实战能力却是不输众位老将。老臣以为,皇上当有功便赏,也让三军服气。”

皇帝拍着手道:“国丈说得对,奖是一定要奖的。这镇边将军,是几品啊?”

“回皇上,镇边将军,算是等同三品。”韩朔站出来道:“毕将军也算是开了我朝先河,一上任便是三品重臣。”

言下之意,奖赏可以,加官就没必要了。

小傻子眨眨眼,为难地看向国丈。楚将军轻笑一声道:“若是大晋能出第二个毕卓,让他一上来就是做二品骠骑将军,皇上也不吃亏。太傅觉得呢?”

韩朔淡淡地道:“毕将军能力卓越,的确是事实。”

“既然是事实,那便是加官进爵,也没什么不妥。”楚啸天看向皇上,拱手道:“老臣以为,可以加封毕将军为二品骠骑将军,也让天下人看看,我大晋是有功必赏的。如此一来,真的有才之士,也才敢报效于国。”

韩朔嗤笑一声,不说话了。眼睛往帘子那头一扫,正好看见那丫头在与毕卓对视。

她是毕卓的伯乐,这会儿地上那人估计是对她感恩戴德,言听计从了。啧,他当初为什么要放过她这一马,白白给自己添了堵啊。

只是,趁着他们说话,相互看这么久,是不是有些失了规矩?

毕卓眼里有万般情绪,看着帘子后头小心翼翼探出头的女子,心里像是翻江倒海。

他回来了,提前了很多时间,也迎回了她的皇帝。她是很开心的,脸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但是除了开心和感激,那上头,没有丝毫其他的感情。

毕卓低头默笑。也该是如此,贵妃娘娘心里,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如此,朕便允了吧。”司马衷不安分地坐着,屡屡往潋滟那头看,看样子是急急地想去同他的爱妃一诉相思之苦了。

韩朔慢悠悠地道:“待臣拟好圣旨,会交予三省核查。皇上刚回洛阳,太极殿里堆积了大量臣无法做主的朝事,下朝之后,皇上便随臣去一趟太极殿吧。”

小皇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一点亮色都没有了:“太傅…朕好不容易回来,就不能让朕先休息休息么?”

韩朔微笑着摇头:“皇上责任重大,自然是要辛苦些。先苦后甜,才是人生之道。”

司马衷闷了,缩在龙位上一句话不说,像是在赌气。潋滟轻笑,朝他做了唇形:“臣妾今天无论多晚都会等着皇上的。”

眼眸亮了亮,皇帝又想咧嘴笑,但是怕太傅看见,又给自己使绊子,只好闷着忍着,不露半分了。

毕卓得封二品骠骑,朝皇帝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皇上当日赠臣之字,臣一辈子都不会忘。”再抬头时,毕卓的声音在朝堂之上响起:“臣今生今世,为大晋而生,也愿为大晋而死。哪怕付了性命,也定然护我大晋河山,护我主上安稳。臣今日在此立誓,必将杀尽敢犯我边疆之人,杀尽敢逆主皇权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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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震惊,坐上的司马衷也是有一瞬间的愣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拍手道:“好押韵的句子!”

潋滟没忍住,笑了出来,朝堂之上却是没一个人笑得出来。毕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前一句倒是无碍,后一句呢?莫不是直直冲着韩朔去的?

每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先前韩朔权倾朝野,依附他的人自然坚定不移。然而现在局势千变万化,毕卓连带着楚家势力都涨了回来,加之不少人的女儿是在后宫里头的,此番朝上,许多人的心思便有了变化。

韩朔看着毕卓,冷笑不语。今日上朝只是单纯算是做个样子,表示皇帝回来了,大晋之权在洛阳,名正言顺。他们若是以为经此一役便可以将大权全数拿回去,那便是做梦了。

“皇上,楚王谋逆,绑走万圣之体,当是该讨伐其谋逆之罪的。”谢子瞻站了出来,拱手道:“即便他强要了圣旨,也是不该让其逍遥法外。臣请奏,应该派出军队,攻打楚地,一雪前耻。”

此话一出,朝上便接二连三有人站出来支持。

“楚王大逆不道,攻打洛阳,另吾皇流落外乡,罪不可赦。”

“有功当赏,有罪也必须当罚。楚王狼子野心,不可纵容啊!”

司马衷眼神微暗,嬉皮笑脸地听着,心里却是有着计较。

楚王与齐赵二王一起,已经答应与他同谋,清除韩朔这奸臣,还大晋完整河山。司马炎虽然野心勃勃,却也是不希望大晋落在其他姓氏手里的。如今协议已成,他怎么还能派兵攻打他?不是自断臂膀么?

毕卓皱眉道:“皇上不是已经下了赦免楚王的圣旨么?君不可言而无信。况且战争太过频繁,受苦的只是百姓。各位大人倒是只用动动嘴皮子,将士们可是要拿命去拼的。”

这话说得有些重,几位大臣都变了脸色。韩朔哼笑道:“毕将军这话说得,难不成文官便没有进谏之权了么?文官谋,武将战,你又何必拿来比较?”

毕卓回头,不卑不亢地看着韩朔道:“臣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现下匈奴大使将来,再起战事,本身就很是不妥。且楚王已经答应归顺朝廷,不再起兵作乱,再去攻打楚地,便是我大晋不仁不义了。”

“楚王归顺?”谢子瞻接过话来,笑道:“既然愿意归顺,那自然是好。不过归顺要有归顺的诚意,楚王是要上缴兵力,还是分割封地?”

毕卓皱眉,回头看向皇帝。司马衷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还在对潋滟挤眉弄眼。

潋滟听着毕卓的话,像是在沉思。楚王一向狼子野心,上次还差点篡位。若是让她来说,也是希望攻打楚地,好永除后患的。不过,为什么毕卓会反对呢?

“能不伤一命就让楚王归顺,自然就不用再打仗。”楚啸天也道:“楚王归顺诚意如何,可以慢慢谈,但是若要鲁莽用兵,便是太过了。”

群臣议论纷纷,潋滟略微沉吟。连爹爹都这样说,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楚王是真的愿意帮助皇帝。

可是,这样楚王有好处么?她没有想明白,是谁用了什么筹码同楚王交易,才能让那豺狼归心?

“此事,可以从长计议。”韩朔道:“皇上难以抉择,便听群臣意见。五日之后上朝,再来以人相定。”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闻妾有身孕,悲喜何所从?

“以人相定?”皇帝迷茫地眨眨眼:“是让人来做决定么?”

众人皆不解,韩朔摇头道:“朝中文武可列殿堂者百人,臣觉得要体现群臣的想法,那便按人数来定。五日之后,上朝之时,让群臣各自将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主战还是主姑息,最后算算人数,支持哪一主张的人多,皇上便采用那一主张,如何?”

这法子看似公正,可是谁不知道朝中遍布韩朔的势力,要比人数,他们哪里比得过?但是有五天的时间,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若是不用这个法子,其他的法子怕是也不能从韩朔手上讨去便宜。

皇帝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潋滟,像是征求她的意见。

潋滟想了一会儿,无奈地点点头。棋局是强者才有余地选择,弱的一方,不是只有迎战而已么?

不过她还不是太明白状况,看着外头退朝了,潋滟便让含笑和休语去传话,将楚将军和毕卓都请到沉香宫去。

韩朔与皇帝去太极殿了,群臣散朝,每个人心思各异,连相互交谈的人也少了,都匆匆往宫外而去。

沉香宫里,潋滟看着外头走进来的两个人,心里总算是有了些安定的感觉。

“臣,参见娘娘。”毕卓走进主殿,单膝跪下。

潋滟笑吟吟地道:“一别就是一载,将军可安好?”

毕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朗声道:“托娘娘之福,臣一切安好,也不负娘娘所望。”

楚将军也进来行礼,潋滟让他们都起来,然后让含笑休语都出去守着。待门关上,才看着他们问:“今日朝上,你们为何都主姑息楚王?司马炎夺位之心昭然,留下这祸患,万一以后再起事,不是麻烦么?”

楚啸天往四周看了一眼,摇头道:“老臣只是听张术说,楚王连同齐王赵王,都已经有休战归顺之心,只是要让他们割地,怕是不能。三王齐力护主,对我们是好事。韩朔想动楚王,必然又要劳力伤财,于我们没有好处。”

毕卓坐在一边,点头应道:“臣在回洛阳的半路上遇见胡将军和皇上,胡将军是早有打算,与楚王商议好了,借着韩朔派兵的时机,护皇上与臣来汇合。楚王也的确是为王室着想,不然也不会轻易放了皇上。”

潋滟看着这两人,微微皱眉。她是想不通,楚王为什么会突然想休战,归顺于皇帝。看来这两个人竟也不是很明白。张术知道么?可是他人,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楚王不傻,还是要防着他有所图谋。”潋滟正色道:“皇上痴傻,若被人利用,也是不知道的。两位将军皆是护国良将,还得多操心了。”

毕卓毫不犹豫地道:“臣当日之愿已经说得很是清楚,臣在一天,必然会护皇上一天。”

也才好,护她余生安稳。

潋滟微笑,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毕卓垂着头,安静地坐着。她又问了他一些匈奴的事情,便让楚将军与他都回去了。既然他们不知道,潋滟便还是只有问张术。

“休语,派人去找先生入宫。”

“是。”

皇帝回洛阳,后宫也终于重新充满了生机。下午的时候,皇帝总算结束了太极殿的事情,却又被韩朔拖去逛御花园。

小傻子扁着嘴要哭了,太傅每次都不让他安生和爱妃在一起,真是太讨厌了。

“皇上知道,子嗣从何而来么?”韩朔慢悠悠地带皇帝看假山,闲闲地开口问。

“子嗣?”皇帝眨眨眼,想了一会儿,道:“像皇后那样吧,肚子大大的,而后便要生下孩子。”

韩朔轻笑:“那皇上要立皇后的孩子为太子么?”

小傻子头甩得比拨浪鼓还快,一边往一座假山上爬,一边道:“皇后的肚子朕不喜欢,太难看了。若是沉心也有孩子就好了,朕想立她的孩子做太子。”

“哦?”韩朔负手站在下面,身后跟着的宫人都有些担心地看着越爬越高的皇帝。

“皇上这样,不怕皇后生气么?”

皇帝选了高处坐着,心想这样能理韩朔远些了。听着他的问话,也没那么压抑,俯视着他答:“皇后要生气便生气,与朕何干?朕又不喜欢她,总是让朕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把朕当个傻子似的关起来。”

说到这儿,还有些愤慨,大概是在楚地受了皇后不少的气。

韩朔眼里笑意更浓,看着他思量着该如何告诉他,潋滟怀孕了呢?后面的贵公公轻声喊着:“皇上,您快下来,那么高,当心摔着。”

司马衷笑嘻嘻地道:“朕坐得很稳,哪里能摔?”

就算是皇位,也不一定就会轻巧地摔下去。

他看着下面的韩子狐,脸上笑得很是灿烂,眸子深处的东西,太傅却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的。

“皇上既然坐稳了,臣便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如何?”韩朔看着他,笑得春暖花开。

司马衷眨眨眼,好奇地问:“什么好消息?”

韩朔轻吸一口气,而后道:“沉贵妃娘娘怀孕了,大概,三个多月,是皇上的龙子呢。”

众人大惊,接着立刻都跪下,山呼万岁。

三个月,那便是皇上还在洛阳之时,太傅说是龙子,那便一定是龙子了。

假山上的身影陡然僵硬,手下捏着假石,不声不响地捏碎一块。皇帝脸上的笑意扛不住了,却还是忍着转过头去,看着天上道:“太傅,上面风声太大,朕没有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韩朔看不见司马衷的表情,只看见他傻里傻气地望天,便又耐心地重复一遍:“沉贵妃娘娘怀了龙子,已经三个月了。”

其实不过两个月,但是也总要对上日子,才好避人口舌。

“是吗?”他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一些,却终究是要装不下去了。沉心怀了孩子了么?怎的这般不小心,会怀上这狐狸的孩子呢?

他没有碰过她,从来没有过。即使很多次压制不住本能的反应,他也会装傻出去冲凉。潋滟与韩朔之间的事,他一直知道,原先不能忍的东西,因为她是楚潋滟,也统统忍下来了。潋滟为了他,已经做了太多的事,他没有立场去苛责她。

但是现在,竟然有孩子了?他该如何?高兴地说那是他的孩子么?怕是做不到啊,楚潋滟,也是他想与之白首的人啊。

脚下一个打滑,众人就见皇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从假山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皇上!”韩朔也是一惊,身后的贵公公早已扑了上去护驾,奈何慢了一步,皇帝跌下假山来,疼得满头是汗。眼里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太傅,朕…朕的腿!”小傻子吓着了,腿上疼得厉害,几乎立刻就哭了出来:“腿好疼…好疼啊!”

这算是乐极生悲?韩朔看着皇帝这可怜的模样,也没去想其他的了,连忙将人背起来往沉香宫跑,边跑边道:“快去传御医!”

贵公公咚咚地跑去御药房了,皇帝在韩朔的背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是傻子,没人计较这个。而且,哭多好啊,就用不着笑了。

潋滟刚打开殿门,就看见韩朔背着泪流满面的皇帝进来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爱妃爱妃,朕腿摔断了!”皇帝被放在床上,立刻就伸手撒娇:“好疼好疼,爱妃疼朕。”

潋滟皱眉坐到床边,任小傻子又抱着自己的腰,看着韩朔问:“皇上好好的,怎么会摔断了腿?刚刚是同太傅在一起么?”

韩朔面无表情地道:“皇上刚刚爬假山,一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来了。臣没来得及接住,是臣的过失。”

爬假山摔下来?潋滟黑着脸看着皇帝:“皇上,您是大人了,怎么还做这么危险的事?”

皇帝满脸眼泪地抱着她,鼻涕泪水都往她宫装上蹭:“朕不是听说爱妃怀孕了,一时激动才从上头摔下来的么?爱妃好凶,呜呜呜…”

这话说得好生委屈,听得潋滟心里凉飕飕的。她就知道韩朔会迫不及待地告诉皇上她怀孕了,小傻子若是没事,定然会很高兴的。只可惜现在摔伤了腿,哭得好可怜。

不过看着他哭,也总比看着他笑好,潋滟自嘲地想,要是皇帝笑着来抱她,说一句“我们有孩子了”,她怕是要愧疚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好了好了,御医来了,皇上让御医看看腿怎么样了。”潋滟声音温柔下来,跟哄孩子似的道。

张御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床前行礼,而后起身给皇上看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