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碌着堵门缝,晏蓉已经在低头沉思脱身之法。申媪心疼又惊慌,想劝主子进屋避烟又怕打断她的思绪,急得不行。

晏蓉环视四周一圈,烈焰熊熊,据查探情况的宫人陆续回来禀报,四面八方皆如此,并无例外。

条件太恶劣,能想的法子不多,好在有晏二等人在。

等缝隙统统堵好,晏蓉猛地抬起头,下令:“所有人,统统去小花园挖掘泥土,越多越好!”

这带油的火焰水扑灭不了,遍寻长秋宫,只有小花园的泥土能派上用场,她庆幸自己从前为了调节心态,曾下令扩张过小花园。

但小花园即是小花园,真心大不到哪里去,再加上时间局限,靠挖土肯定铺不出一条正常的路的。

火势迟早蔓延进来,且最要紧这烟是有毒的,就算有湿帕子也不行,恐怕不等火势进来就人要晕倒窒息了。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晏蓉记得长秋宫左侧空置的玉安宫有个荷花池,这荷花池并非死水,它有暗渠通往御花园中的太液池。太液池有泉眼,所以哪怕玉安宫同样一片火海,这水也不会干。

有水,还有水下通道,从这里出去是最好的办法,挖掘起足够的泥土,让晏二等人直接铺出一条直线通道。

晏蓉直接说出的自己的计策以鼓舞士气,生途有望大家铆足劲儿挖土,一筐一筐的抬到墙根底下。

火势很大,晏二等人也不敢直接靠近,万幸他们臂力过人,先直接将泥土抛过对墙,等这块火势渐小,直接用湿被搭上墙头,人跃上去站着,有目的性填土灭火。

这样一堵一堵墙的过去,逃生通道飞速铺就,晏蓉裹上一层湿披风,被护着直接翻过去。至于其余人,墙头上留了人,手把手飞快的拉过来。

烈焰就在身侧,烘烤得皮肤似乎要灼伤般的热,晏蓉咽喉干涸得难受,呼吸开始有些困难,胸腔像被火烧似的,每吸一口气都隐隐生疼。

她有些晕眩,忙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现在可不能晕!

万幸,玉安宫终于到了,荷花池也到了,晏蓉一挥手,晏二大声道:“泅过去!诸位跟紧了!”

晏蓉回头看一眼申媪,见她虽然也不大精神,但被晏二安排人搀扶着,并无大碍,松了口气。

她母亲彭夫人生了弟弟以后,卧病频繁,申媪无微不至照顾她长大,她和乳母感情不浅。

晏二挥手让几个人先行探路,随后他才护着主子下水,晏蓉小时特地学过潜泳,虽不算厉害,但好在这水下暗道不长,也勉强撑了过来。

后头的人不管会不会的,统统往下扎,连拖带拽偶尔渡气,好歹顺利出了水。

他们上水的位置是个假山群的一侧,挺偏僻的,长满青苔,晏二立即要打发人去通知晏一。

主子被困,晏一肯定在外面设法救援,不过谁也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晏二的人还没打发出去,就听见脚步声和看见灯光。

“主公?!”

晏一激动得虎目含泪,他慢了一步,赶回长秋宫时大火已起,只逮住一群仍在推倒油桶灌桐油的内侍,他眼尖认出了为首的正是怀帝的心腹栗忠,气怒交加,当场把这群纵火者统统杀光。

主子危在旦夕,他一时也顾不上其他,连忙飞奔到上西门,开了内宫门把聚集在值房的白翎卫引进内宫。

一群人用的也是填土灭火的法子,不过晏蓉等人逃生速度非常快,晏一等人摸黑挖土只填三分之一的路,她们就出来了。

听得假山附近有动静,晏一等人过来一看,大喜过望,一行人“啪”一声重重单膝下跪,给主子见礼。

“咳,咳咳,快起来罢!”

晏蓉多少也吸进一些浓烟,声音沙哑,她刚才还呛了一口水,咳嗽得满脸通红,又浑身湿透,相当狼狈。白翎卫目前身份是南军,军服上带披风,近前一人连忙解下披风,递给申媪。

晏一等人还要去其他宫室给她拿替换衣裳,晏蓉摆摆手,一边披上披风,一边下令:“赶紧走,莫要再耽搁了。”

她看了看天色,耽误了这一阵,也不知赶不赶得上和霍珩汇合的时间。

“快走!”

一行人急急往上西门而去,沿路宫娥内侍胡乱奔走,尖叫声,呼救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怀帝的妃妾,非常混乱。

诸人自身安全都未确保,无力救人,只一意飞奔。

晏一边护着主子,一边压低声音禀报最新情况:“陛下领了约一万南军,两刻钟前出了南宫,往北城门方向遁逃。”

“先不管他。”

晏蓉抿了抿唇,纵火之仇不共戴天,但眼下显然并不是追究这个的好时机。

“咱们脱身再说。”大仇只能来日再报,如果怀帝那时还活着的话。

开了几重大锁,出了内宫,值房处还有不少提前弄来的马匹,约摸二三百。相较白翎卫二千之众,这数目实在不多,但其实也不少了,大乱前在皇宫弄马并不是件容易事。

最外层宫门的大锁钥匙看管严密,晏一等人并没有弄到手,不过他们早准备了重锤,使劲抡锤,很快暴力砸开。

晏蓉利落翻身上马:“快,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阿蓉赶在小霍来之前已经自救完成了!靠自己,最稳妥!

第16章 汇合

再说霍珩这边,他已经成功把二叔救出来了。

父亲兄弟三个,如今仅存一人,即使稳重如他,一时也颇为激动,霍珩几大步迎上前:“叔父!”

“伯瑾!”

二叔名温,五官与霍珩有几分相似。这个曾上马能杀敌,下马能著书,在冀州颇有美名的儒将,如今双手手筋被挑断,苍白瘦削双颊凹陷。身体心理双重折磨数年,重获自由他泪洒衣襟。

叔侄再次相见自是好一番激动,但二人都知道此处并非叙旧之处,霍温道:“伯瑾,此处不易久留,当速速离去才是。”

霍珩字伯瑾,他颔首同意叔父说法,却并未下令动身,而是说:“叔父此言甚是,只是我与晏氏女相约结伴同行,需等她一等。”

“太尉府守卫森严,营救之事幸得晏家小娘相助,方能如此顺当。”

至于此前两人的磕绊误会,他只字未提,只道:“我二人约定时辰已过,她还未至,不知是否有磕绊,我等前去迎她一迎。”

南北宫情况复杂,还有个人蠢手毒的皇帝在,这么一想,霍珩蹙了蹙眉。

霍温虽疑惑这晏氏女为何来了洛阳,而且二人竟还未完婚?但他已快五年不见天日,时机不合,他只连连颔首也不问。

霍珩心有记挂,立即下令整装出发,谁料正在这时,一人急奔上前,急急跪:“叩见主公!”

“霍司马命标下来报,一刻钟前发现北宫大火,浓烟滚滚,火起方位似长秋宫!”

霍司马即是霍洪,派去接应晏蓉的那个,他久等晏蓉不出,随后发现北宫起火,忙令副将回来禀报。

“什么?!”

霍珩大惊,如今夜色笼罩,北宫范围极大,等浓烟滚滚到宫外也能发现,恐怕火起已多时,火势甚猛。

他极怒,也极焦急,立即翻身上马,沿着他和晏蓉约定的路线,直奔上西门。

事涉皇宫,霍洪不敢拿主意,翘首盼望终于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不待他说话,霍珩一指宫门紧闭的上西门:“翻墙进去,把大锁锤开!”

现在宫里宫外大乱,守宫门的卫士早不见踪影,宫墙很高不假,但霍珩手下能人也不少,他一声令下,立即有几人打马上前,要跃上宫墙。

正在这时,上西门内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接近,随后便听见重锤击锁的“哐哐”声。霍珩抬手,止住手下人动作,与众人一起眼不错盯着眼前的朱红宫门。

最终大锁落地,“咿呀”一声,宽大厚重的宫门从里头被拉开,紧接着马蹄声起,一队身穿南军黑甲的卫士簇拥着一个深紫色胡服黑披风的女子策马出了宫门。

霍珩目光锐利,远远就认出那女子正是晏蓉,他大喜,立即打马上前。

“世妹,可是长秋宫大火?”

其实不用问,也能肯定是的,因为晏蓉此刻相当狼狈,头发湿透嘴唇发白,白皙的小脸蹭了好几处黑灰,清澈如水的嗓音也变得嘶哑,显然是烟熏火燎之故。

她见霍珩亲自来迎自己,诧异之后是欣喜,一拉缰绳勒停马匹,喘了口气道:“正是。”

她恨道:“郑牧小人,于长秋宫之外泼油纵火!”

晏蓉恨怀帝恨得牙痒痒,但此刻并非细说的好时候,简单提了一句后按下,她问:“世兄,不知霍叔父有否顺利救出?”

霍珩仔细打量晏蓉,发现她眼睛周围微带红肿,一脸疲惫,美人憔悴虽另有一番柔弱美感,但他的脸色却阴了阴。

只是他也没多问,只颔首答道:“叔父已顺利救出,幸得世妹鼎力襄助,晏亚夫等人亦无损伤。”

说罢,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霍温。

此时,晏亚夫等太尉府的探子也打马上前给小主子见礼,晏蓉温声叫起,褒奖两句,又拱手向霍温见礼。

很好,该出来的都出来了,她立即道:“世兄,我们赶紧出城吧。”

夜色中的洛阳深陷战火,百姓徒步,士人贵族乘车,争先恐后奔逃。战场本来在城南,但怀帝顺利从北门逃出了城,凉州的李乾黄源二人已经分兵前去“护驾”了,直接导致整个洛阳陷入兵乱。

“好。”

霍珩应了一声,却低声道:“世妹,先寻一身衣裳与你更换?”

一照面,他就发现晏蓉披风下的衣裳是湿透的,要是他麾下将士,换衣一事根本不用提及,但晏蓉是个不甚懂武的柔弱女子。

“不必了,世兄。”

湿衣服穿着很难受,且晏蓉已经感觉到阵阵凉意,但孰轻孰重她分得清,大夏天的忍一忍就是了,她道:“谢世兄关怀,若沿途有成衣铺子,我就取一件,没有就算了。”

她神色坚毅,霍珩不再多劝,只转头吩咐手下人留意沿街的成衣铺子,一挥手:“传令,上路!”

晏蓉挥匕裁了衣袍下摆一块,牢牢蒙在脸上,她示意申媪等长秋宫头脸人物也照做。

霍珩也易了容,把自己弄成一个容貌普通的黑脸中年汉子。他重返洛阳不能为人知悉,晏蓉蒙脸也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按原来计划走西城门。刚开始晏蓉的人更多,手下白翎卫两千,但走着走着,霍珩麾下的人就多起来了。

两人不走大街,左拐右拐专捡偏僻巷子走,第一处院门打开出来百来武士,第二处出来二三百人,第三处,第四处……

渐渐的,霍珩底下已经有三四千精兵了,都是冀州精锐将士,马匹也不少。他本来有两套计划,要是能不声不响离开洛阳最好;如若不能,那就聚拢事先潜伏的精兵,乘其不备趁乱硬闯。

据探子报,后续的凉州大部队也赶到了,逼近城外。田氏诸子已放弃太尉府,由北军护着且战且退,看样子是想退出洛阳。

这种情况下用第一套计划风险太大,霍珩出发往北宫前已下令聚拢人手,现在他和晏蓉手下共有近六千骁勇将士,只要不倒霉催的正好撞上凉州大部队,问题不大。

兵将不少还勇悍,一路颇为顺遂,不但找到成衣铺取了衣裳,还顺道杀了不少趁机烧杀抢掠的脱队凉州兵和匪徒。

西城门大开,夜色中逃生的百姓很多,霍珩晏蓉一行顺利出了城门,但两人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提高警惕。

城外的凉州兵,才是最需要忌惮的。

凉州援军自南边来,田家诸子往东城门撤退,大半凉州兵都往东南增援,但其余方向也不是没有的,霍珩晏蓉等人出了西城门没多久,就迎面遇上一股。

这股凉州兵约摸六七千人,俱是骑兵,为首大将居然是李乾,那郭禾死后接掌凉州兵的二副将之一。

李乾大喝:“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他是领兵追逐怀帝一行前去“护驾”的,但出了城追逐一路,发热的头脑降温,他不愿意摊上弑君罪名,于是再追出一段装装样子,就打马折返。

谁知刚接近洛阳,就见沙尘滚滚,一队人马自城门而出,李乾惊疑不定,眼前这支部曲究竟是从何而来?洛阳竟出现了第四股势力?

夜色沉沉,他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霍珩,看不大清,那人轮廓也毫无印象,于是冷笑一声:“竖子!竟敢在你大父眼皮子之下做鬼,忒嫌命长!”

霍珩一行先前为了低调,一律内披细铠,外穿半新不旧的布衣,马匹为了偷渡进来,也把皮毛染得毛色斑驳,此刻看着极为落拓不堪。夜色下,李乾也看不清对面兵将的精神面貌,骤眼只觉是商队或小贵族们临时组成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他注定要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和轻敌付出大代价,霍珩冷哼一声,直接下令:“传令,杀无赦!速战速决!”

狭路相逢,已不可善了,偏偏李乾还有援兵,趁对方轻敌快准狠解决战斗才是上策。

霍珩和晏蓉事前虽尽量备马,但此时仍有一半人手是徒步的,人总跑不过马,他们也不可能丢下一半将士,得尽快获胜并夺了马匹,离开此处。

霍珩手底下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配合非常默契,趁对方阵势未稳,立即如尖刀一半直刺敌方心脏。晏蓉不上前添乱,她吩咐晏一,留下一百人在她身边,其余人听霍侯之令。

晏一也曾是个战场好手,立即补上左翼,一同冲了过去。

李乾冷冷一笑:“不知死活。”他下令迎敌,并当先一个冲出去。

他本来不甚看得上那个黑脸汉子,但谁知一照面,对方横刀劈来,竟势若奔雷,他赶紧横戟一架,一股大力顺着戟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乌金戟险些脱手而出。李乾大吃一惊,可是不等他反应,霍珩又横刀一削,向他颈间劈来。

李乾慌忙一个后腰,才堪堪避过,这回他知道遇上劲敌了,不敢怠慢,忙凝神对战。

李乾也是一员悍将,可惜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两人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终究被霍珩斩于马下。

热血喷溅而出,喊杀声震天,这是一场真实的冷兵器战争。晏蓉看得心脏不可自控地战栗,她万分庆幸自己与霍珩结伴同行,不然按照原定计划从西城门出城,撞上李乾,就算她能侥幸逃生,恐怕也得以整个白翎卫为代价。

万幸她足够谨慎。

再说眼前战场,敌方主将被枭首,己方士气大振,趁敌方出现一瞬间的慌乱,乘胜追击最终击溃敌军。

霍珩打马折返,说:“世妹,我等应立即离开。”

凉州还有几万大军在,他经历过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假,但绝非适用于此处。

他脸上身上,染上大片大片鲜红,长刀的刀尖仍淌着血,杀气腾腾相当骇人,申媪等人禁不住瑟瑟发抖,晏蓉也心跳如擂鼓,却更觉安稳万分:“世兄说的正是。”

她仰着一张小脸看他,目中有崇拜和信赖,霍珩胸腔一热,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爬上心脏,他声音柔了一个八度:“好。”

晏蓉仍穿着湿衣,没办法只能缓一缓再换了,他盯着她发白的脸庞,暗自琢磨合适的换衣地点。

那边徒步的将士匆匆选了战马,翻身骑上,霍珩立即下令出发,溃散的凉州兵他没管,反正总会有漏网之鱼的,报信的一个不多,一群不少。

一行人一路向西,卷起一路烟尘,迅速离开已七零八落的战场。

第17章 遇匪

队伍全速前进,这回全是骑兵,速度快了很多。

霍珩等人早习惯了马背上的颠簸,倒是游刃有余,不过他不是很放心二叔和晏蓉。

霍温还好,他虽手筋已断,但霍珩安排了一个亲兵带着他同骑,到底是战将出身的人,脸色看起来不算差。

晏蓉有些随了父亲,这身子骨其实是个娇弱的,但好在她小时候特地随祖父习了几年基本功,还有骑术等等。虽天赋不行,但底子还是有些的,这才能一路坚持下来。

自己是女儿身,不方便让晏一同骑,而乳母侍女们会骑马还是托了她的福,技术只有比她更差的。

她有些吃力,咬着牙坚持不吭声,霍珩回头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但没说什么。

“传令下去,前方山坳暂作休整。”

霍珩等人其实并不需要休整,之所以略停,是让晏蓉更衣的同时略歇口气的。

晏蓉心绪清明,霍珩放慢速度与她并骑而行,她冲他露出一个笑脸:“劳世兄费心了。”

此时,遮蔽明月的乌云已经移开,月光下,霍珩将她的笑脸看得分明,他发现,她左边脸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不管是之前德阳殿端庄的弧度,还是在小酒馆中你来我往的得体笑容,都没见过。这个梨涡很浅,得是晏蓉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得眉眼弯弯,才会露出来的。

然而就是这么轻轻的一点,削弱了她的大气威仪,为她平添了少女的娇俏,精致姣好的五官立即灵动起来,高岭之花的感觉顷刻褪去,她活生生俏盈盈就在眼前。

霍珩唇角微微一挑:“些许小事,世妹无需挂齿。”

晏蓉也不再客套了,两人虽没一起扛过木仓,但好歹也算并肩作战过,已经熟悉了很多了,那些啰嗦吧唧的废话可以省了。

山坳就在一个岔道旁,另一边是茂盛的山林,晏一等人去驱赶了虫兽,晏蓉和申媪等人就转进茂密的灌木丛中,迅速替换下湿衣。

晏一等人背着灌木丛围成一个大圈,她们倒很能放心。

申媪伺候主子更衣,她碰触到晏蓉的肌肤,立即惊呼一声:“啊,女郎!您……”这是有些发热呢!

“阿媪,噤声!”晏蓉立即打断乳母的话。

又火又烟又水,惊吓不断,又穿着湿衣服在马背上迎着夜风奔跑数十里,她这具实用性并不强的的身体负荷严重超标,开始发热了。

但现在什么时候?轻伤不下火线,晏蓉能肯定出现不适症状的不止自己一个,但大家都不约而同闭口不言。

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安全,为了活命!

况且今夜受的刺激太多,精神亢奋,晏蓉感觉其实还算好,并无太多不舒坦的反应。

她打断乳母的话,又对陪嫁侍女们鼓励两句:“我们坚持坚持,只要渡了黄河,就安全了。”

从此处北上,渡了黄河,就踏上并州上党郡的地界。上党郡紧挨着太原郡,现在也是晏家势力范围了。这个晏家,是晏蓉家,去年太原和上党发生摩擦,双方爆发战争,她的弟弟晏辞领军将上党攻克。

只不过,想顺利抵达黄河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晏蓉一出灌木丛,就见哨骑急奔而至。

哨兵对霍珩急禀,李乾被斩,黄源大怒,点了大将让其领两万精兵,誓要将那个无名黑衣汉子及其麾下人马尽数斩杀。

其中约摸半数是骑兵,截止到哨骑折返前,这两万精兵已经抵达西城门前,正往西急追。

晏蓉心下一凛。

两万精兵,敌军兵力三倍于已方尚有余,而且还有强援,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偏偏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里路。

已方一路顺当还好,若稍遇事被耽搁……

偏偏黄河需船渡,数千精兵连同马匹需要的船只规模不小,即使两人事前都有准备,这调度也需要不少时间。毕竟,之前谁也不敢明目张胆不是?

晏蓉有些急:“世兄?”

霍珩先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沉声下令:“传令下去,立即出发,遁入山中沿小路前行,霍望在前头带路,霍洪断后!”

“小路?”进山?

霍珩与晏蓉并肩前行,他简单解释:“那是群山中的一条小道,虽狭小迂回,深入群山,但却能通往黄河之侧。”

“我在那小道尽头也安排了船只,可渡黄河。”

洛阳地处中原,境内山川丘陵交错,周边群山环伺,连绵不绝,区区数千人,一旦遁入山中,立即无处可寻。晏蓉之所以没有考虑这点,是因为入山困难不比迎敌小,莽莽丛林,无路可行,偏有毒虫猛兽无数。

霍珩的父亲年轻时曾被召入洛阳任职,他在剿匪过程中,发现了这么一条蜿蜒小道,当时并不多放在心上,回家也不过随口一提,霍珩却还有些印象。

去年,救霍温的事提上日程,各种准备密锣紧鼓布置,他突然想起这条小路,就命心腹按线索搜寻并走了一遍,确定畅通后,就将其定为其中一个方案。

没想到,现在果真用上了。

“这小道虽通畅,然十分狭窄,沿途还有不少匪患。”驱蛇虫的药粉霍珩早命人备好藏在入口不远,人多野兽也大多不敢冒犯,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匪患。

有土匪其实很正常,这年头老百姓生存艰难,导致落草为寇的非常多。这土匪之间也相互吞并厮杀,留下来占据山头,基本都是悍匪。

匪徒熟悉地形,小道却狭窄,一旦相遇,己方精兵强将虽不惧,但说不得也会吃些亏。霍珩这是提前给晏蓉打好底子,以免届时受了惊吓。

“匪患再凶,也比凉州大军好应付多了。”

晏蓉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弱女子,有小道她已十分惊喜了,她之前也准备了路线,但如今后头追着一波凉州军,这路线就比不上霍珩的小道了。

因此,她毫不犹豫赞同走小道。

和性子利落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霍珩颔首,二人说话间已经疾步行至战马旁,他站住脚,伸手欲给晏蓉借一把劲。

晏蓉有些讶异。

不过她今日超负荷运动,虽精神头还好,但身体疲惫已反应出来了,况且还有些发热,单独上马确实觉得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