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场欢.好,她辛苦,他也辛苦。晏蓉是初次不适忍着的,最初的疼痛过后确实有欢愉,但时间一长她就吃不消了,偏他本事过人,只能生受着。

霍珩是忍得辛苦,刚才一场他不过浅尝,软香温玉的心悦之人在怀,好在他制止力确实过人,才没有肆意挞伐。这般强自压抑,极是磨人,他痛并快乐着。

饶是如此,也难掩他身心舒畅,他将她搂着怀里,扯过喜被密密盖着,低声哄道:“过些时日就好,你勿怕。”

晏蓉自然知道适应了肯定会好,他一点点的啄吻印在她的脸颊,她感觉他身体还紧绷着,怕他卷土重来,忙推开他不让他亲,还往后缩了缩。

霍珩不让她缩,低低笑了笑,还故意掐住她的小腰按了按,听她的惊呼,还有立即绷紧的身体。

“我疼~”不要再来了呀!

夫妻床笫之间,她少了优雅端庄,多了娇憨之态,刚经历了人事,她眉眼间多一丝妩媚,眼含秋水,低语婉约流转,霍珩爱不释手。

“我不来,今儿就一回,好不好?”

难道下次不止一回了?晏蓉深感压力极大,不过她乖觉没追问,以免话题继续在这儿打转,乖乖“嗯”了一声,偎依进他怀里。

都是夫妻了,该做的都也做过了,在床上继续端着没意思,霍珩宠着她,她也乐意撒娇。

霍珩心内熨帖,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又细心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低声问:“阿蓉,这是为何?”

他问的是她还是童身的事。

霍珩并非介意妻子是否童身,实际此时期对女子的贞节观念较淡漠,离绝改嫁比比皆是,即使王朝鼎盛时期的皇帝,娶再嫁寡妇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但没芥蒂归没芥蒂,既然心之所悦,那妻子生命中只拥有自己一人,当然更让人欣喜。

尤其是晏蓉这种情况,完全超出霍珩的心理预期了。

“可是那怀帝……”

霍珩脸色沉下来,他固然不期盼妻子与前人深入接触,但怀帝若是如此侮辱于她,他目中闪过一抹阴霾。

“他倒是想。”

晏蓉哼了一声,怀帝那个荤素不忌的,哪里可能打算娶个美人回来放着,“只是我不乐意。”

想起在洛阳时,曾经多次见识过怀帝的聚众淫.乐,她厌恶地皱了皱眉,“他要的不过是晏氏助力,我,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便将当初的来龙去脉说简单说了一遍,“开始时,他依仗晏庆,也不知我两家不和,于是就忍了。后来,我站稳了脚跟,此事也不必再提。”

“原来如此。”

霍珩恍然大悟,晏蓉明显不愿意多提怀帝,他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身心大畅遂不再多说,温存片刻,他问:“我唤水?”

“嗯。”晏蓉懒懒应了一声,夜很深了,该办的事都办了,她困意上来,眼皮子开始打架,掩嘴打了个小哈欠,她半睁半闭眼睛。

“你让我阿媪来侍候我即可。”她阖上眼睛,很快迷糊过去了。

霍珩唤了水,却没让申媪留下来,挥退所有人,他直接抱着晏蓉往浴房去了,二人共浴。

晏蓉被热水一激,清醒过来,察觉不对她往水里缩了缩,蹙眉,“我想让阿媪侍候。”

虽是夫妻,也过分亲密了吧?不习惯共浴是一回事,另一个,她陪嫁里有膏药,正适合某个正火辣辣地疼的地儿。明天还得给长辈见礼,拜宗祠,见霍氏族人,行程紧凑,不擦点药她肯定吃不消。

霍珩却没有答应,反而快手快脚给她洗干净了捞出来,捡起一张大巾子裹了抱回卧室。

他这一双手,铁钳子似的,身强体健捶打也不疼不痒,眼看着他要把自己搁被窝里睡觉了,刚才被追问却不好意思开口的晏蓉,才恼羞成怒地嚷了出来。

“你要擦药?”

霍珩也惦记她有没有受伤,刚才他倒是想看看,可惜没能如愿,这回儿听说她疼,怜惜肯定的,药膏自然也要擦。

只是他没有让申媪侍候她,目光一转,在旁边的小几上看见一个白玉匣,遂拿起打开一看,里头是青草色半凝固的药膏,一阵药草气息,不难闻,反而有些清新。

应该是这个了,但不彻底确定不行,于是霍珩放下帷幕,唤了申媪进来,直接询问她。

申媪讶异,须臾回神,忙道:“禀郎主,正是这一匣。”

说话间她小心翼翼地往帷幕间望了眼,“郎主,不若婢子侍候夫人?”

“不必,你下去罢。”

霍珩声音不高,但他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人,轻描淡写已有不可抗拒之意。

“阿媪,我自己擦即可,夜色已深,你先回去歇着罢。”

晏蓉羞得埋在被子里不想说话,不过她知道乳母惦记自己,忙出声安抚几句。

申媪还能怎么样?只能退下了,她心里安慰自己,郎主还是很疼爱她家女郎。

屋里晏蓉最终还是争不过霍珩,只能强忍羞意,看他用食指挑起一抹碧色药膏,探了进去。

这膏药抹得磨人,霍珩眸色深沉,呼吸略急。好不容易抹完,晏蓉喘了口气,匆匆披上寝衣,钻进锦被里卷住头脸,背对着他滚里头去了。

这个新婚之夜,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比她预料中深入太多,心理准备不充裕啊!

霍珩轻笑一声,阖上白玉匣子放好,躺下把连人带被子卷抱过来,再扯过另一床被子盖住。

他不以为意:“你我夫妻,此乃寻常事。”

是挺正常的,但你总得给人一个适应期啊,要不要这么高歌猛进?!

晏蓉有些呼吸不畅,钻出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珩忍不住哈哈大笑,须臾俯身,亲上她的眼睛,这般灵动的她,他甚是欢喜,他更乐意让她坦露真性情。

晏蓉脖子扭了扭去都没避过,好不容易挣出一只拳头,使劲推他。

推没推走,反而被他大掌握住,顺势亲了亲。

夫妻俩这么一闹,生疏感反而去了,适应了新关系后,二人熟稔了许多。晏蓉气哼哼了一阵,终于抵不过周公召唤,和他相会去了。

霍珩借着帷幕缝隙透进的光,微笑端详她片刻,替她理了理鬓发,也阖上了双目。

*

睡下的时候是三更,次日天蒙蒙亮就起来,不过两个多时辰。

霍珩精神奕奕,他早就睁眼了,不过今儿少有地没晨练罢了。

晏蓉就悲催多了,这么冷的天,早起本来就是件苦差事,她昨天还干了不少重体力活。霍珩眼见申媪在门外催了两次,时辰真不早了,他连续唤了一阵子,她才勉强睁开眼皮子。

霍珩命人进屋侍候,申媪头一个就进了门,这回他没再阻止,掀开锦被下了床,将地方让出来。

申媪抖开大毛斗篷,一等侍女掀起被子,立即将晏蓉裹住,而后才是穿衣。屋外冷,屋里几个大炭盆,衣服也刚熏得暖烘烘的,也不怕冻着。

她趁着侍候主子穿中衣时,小心掀起晏蓉的里衣瞅了眼,见虽有痕迹,但却不重,可见霍珩昨夜是怜惜人的。

申媪松了口气,又凑上去问:“夫人,身子可还疼?”

正迷迷糊糊的晏蓉瞬间清醒,想起昨夜擦药,她脸上还是烫的,不过还是赶紧先感受了一下,她低声道:“阿媪,不怎么疼了。”

这世家贵女的陪嫁,果然是好物。

申媪彻底放了心,忙道:“那就好,夫人我们得快一些,可不能让太夫人等。”

新妇头天见人,打扮穿着得隆重,能折腾不少时候,更不能迟到,不然就太失礼了。

晏蓉新婚次日要穿戴的,早提前准备好了,一件百蝶穿花的大红洒金曲裾,一整套鸾凤衔珠赤金头面,还有玉佩,玉环等。

如今的头面,没有后世品种多样,却极为奢华。步摇,钗簪 ,笄,珈等等,由于时下贵妇以梳高髻为美,步摇又是首饰的重中之重。

长长的流苏垂落,金灿灿的耀人眼,衬盛装打扮的晏蓉更艳光四射。她其实不大爱这么繁复的打扮,沉重又麻烦,可惜她更不爱标新立异。

过了这阵子,就随自己,先忍忍吧。

晏蓉略略端详铜镜,见一切妥当,就起身往外行去。

霍珩亦一身暗红色广袖深衣,这般浓烈的颜色一般人压不住,偏他宽肩窄腰,气势十足,生生撑了开来,醒目而俊朗。

他早在外间里等着了,霍珩虽世家子出身,但军旅生涯多年,更衣梳洗非常干脆利落,也不用人伺候,早妥当让到外面去了。

他见晏蓉行来,微微一笑,站起十分自然地携了她的手,回到案旁坐下,他吩咐人去取糕点,“还有些许时候,你先垫些吃食。”

拜长辈,认亲,都是体力活,新妇恐怕连朝食也用不好,不提前垫垫,怕她吃不消。

申媪早就想侍候主子用些吃食了,只是她们初来乍到,外面还坐着霍珩,她就打算等主子出来再请示,不想,霍珩早让人备下了。

申媪接过侍女们端上的餐盘,喜滋滋给主子布上,霍侯果然是个好的,郎主没看错人。

这里的郎主,指的是晏珣。

晏蓉知道时间紧,也不废话,拿起银箸捡抗饿的吃,在此之前,她不忘接过申媪捧过来的另一双银箸,递给对面的霍珩。

霍珩接过,他其实吃不吃都行,不过陪她吃也挺不错的。

“阿蓉。”

霍珩不紧不慢下筷子,他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关注晏蓉,一边给她说一下家里的情况。

“我们家如今人口简单。”

如今简单,那即是曾经兴旺过,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我们这一房,其实就只有祖母一个长辈。”

而且祖母也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不过荀太夫人肯定跟着承嗣的长房生活罢了。

“三婶母随我们一起住,就在西边的永春居。二叔另居一处,就在城西,家里还有一个大兄。”

霍珩父亲去世,他承继家业,自然而然就分家了。霍家有三房,三婶五年前丧夫又丧二子,孤家寡人一个,不管婆母还活不活,她都能依附继承家业的侄子生活的。

至于二房,虽当年二叔传来死讯,但他还有一子,霍珩这堂兄可顶门立户,就搬到城西另置一宅了。

霍温后来回归,但他一个叔叔,是长辈,有儿子又没有失去行动能力,自然没有依附侄子的说法。荀太夫人虽然不舍,但二儿子伤好后,还是点头让他回城西去了。

“祖母年事渐高,喜静。三婶母日常孤单,就唤了二个娘家侄女同住。”

霍珩想了想说完这事以后,又淡淡补充一句:“我还有一庶弟,如今居于西路的柏宁居。”

晏蓉眨眨眼睛,他这说话顺序有点意思,连外八路的三婶母娘家侄女都提了一遍,才说起庶弟,可见兄弟两个是不亲近的。

不过霍珩明显没有详细叙说的打算,晏蓉也不急于一时询问,只继续倾听他的说话。

“阿蓉,虽是分了家,但两房仍旧亲近,你与嫂嫂多聚无妨。”

这里的嫂嫂,说的自然是霍珩堂兄的妻子。晏蓉和霍温父子生活圈子不同,且男女有别,大约不会有太多交集。

晏蓉颔首:“正该如此。”

很亲近的血亲了,关系紧密是正常的,尤其在霍家嫡支人口如此凋零的情况下,荀太夫人也还在。

看着对面那个敛了笑容,情绪略显低沉的男人,她不禁心生怜惜。像晏家一开始就人丁单薄还好,这一口气死了大半,确实让人十分伤感。

霍珩对她还是很好的,晏蓉探臂,轻轻握住他的大手。这伤痛大约说什么都无法缓解的,只能这般略作安抚了。

霍珩反手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无事,早过去了。”这二日大喜,不该说这些。

晏蓉目带关切,他心头一暖:“快吃吧,莫要冷了。”

霍珩给她布了菜,晏蓉礼尚往来也给他夹了几筷,二人之间多了丝脉脉温情。

默默用罢膳,见她搁下筷子,霍珩才缓声问:“阿蓉,你可还疼?”

这说的是她的身子。

他的声音很低,但晏蓉还是反射性地抬头,急忙左右睃视,见侍女们站得不算太近,低眉垂目没有反应。

她安慰自己,没听见,没听见,大家没听见。

她瞪了他一眼,又怕他继续问,连忙摇头,凑过去小小声地说:“不疼了。”

这做贼心虚的小模样,让霍珩唇角翘了翘:“那就好。”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先去给祖母见礼吧。”

第40章 会亲

二人相携到了正房门前, 晏蓉就主动松开手, 让霍珩先行一步, 她紧随其后。

时下夫妻同行, 一般男先女后。晏蓉没秀恩爱的打算,两口子关系好不好,自己知道就行, 没必要成为人家的谈资。她不大喜欢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头顶还有一个太婆婆。

霍珩也不勉强她,侍女打起绣了花开并蒂纹样的大红门帘,他率先跨了出去。

“婢子等见过郎主, 夫人。恭贺郎主, 恭贺夫人。”

院子里的雪早扫得干干净净, 元和居大小仆妇皆聚集在正房前的庭院,齐齐下拜恭贺。有晏蓉的陪嫁,也有霍府安排过来的。

霍珩颔首:“赏。”

话虽十分简短,但他神色和缓,显然心情不错,不等仆妇们谢完恩典, 他回头对妻子说:“阿蓉,我们走吧。”

荀太夫人的溧阳居,距离正院并不太远,因此晏蓉也没乘小车, 拢了拢斗篷, 走过去得了。

今天天气极好, 天空湛蓝,虽温度低,但金色的阳光洒在房檐树梢的堆雪上,依旧让人赏心悦目。

穿过宽敞足能摆一席的长长廊道,吸一口沁凉却清新的空气,晏蓉心情不错。先她一个身位的男人缓步徐行,让她跟得毫不吃力。

她瞅着眼前深红色的宽阔背影,微微一笑。

沿着扫得不见一点残雪的碎石甬道前行,绕过一个弯道,眼前出现一座极其开阔敞亮的大院舍,这就是溧阳居。

作为太夫人居所,溧阳居和元和居一样,是霍府后宅最好的两个院子,一色房舍高大规整,庭院开阔,两边遍值奇草花木,虽冬季光秃秃沾了雪,但不难看出春夏妍丽的影子。

晏蓉方才出门时匆匆看了眼,元和居花木倒少一些,不过庭院更大气,这大约是主母居所的原因,且荀太夫人年老喜静,大约会更喜欢花木。

溧阳居早已喧闹起来了,大小仆妇衣着簇新,喜气盈盈,远远见了霍珩一行,早有人进去通禀,又伏拜齐声恭贺。

照例霍珩叫起,晏蓉全程微笑,保持端庄优雅的姿态,这活她很熟悉。

有胆大仆妇趁二位主子进房时,悄悄觊了眼,啧啧惊叹,好一位神仙妃子般的人物,难怪她家迟迟未肯婚配的君侯,一口答应了与晏氏联姻。

霍家仆妇好奇新主母,肯定有的,只是晏蓉也没有在意,她正低头跟着霍珩身后,进了正房。

溧阳居正堂摆设简约高华,大致和上回所见一样,只是如今君侯大婚,添了不少红赤的喜庆色彩摆设,氛围热烈许多。

荀太夫人正端坐上首,一身宝蓝色簇新衣裳,头戴嵌白玉眉勒子,目光欣慰,皱纹舒展,显然孙子终于成婚,让她十分开怀。

早有仆妇在首座跟前放上了二个蒲团,霍珩晏蓉一左一右,跪下磕头:“孙儿(孙媳)见过祖母。”

“好,好,你二人日后需夫妻和睦,为我霍氏开枝散叶。”

荀太夫人微笑连连点头,略略训懈新夫妻两句,就招手让二人起来,又示意全妪去搀扶晏蓉,“快快起罢,坐下说话。”

晏蓉备着一套给老太太的衣物鞋袜作为礼物,这本来该她亲手做的,但婚期太紧,就托给绣娘了,自己最后缝几针了事。

她递给全妪,全妪小心接过奉到荀太夫人跟前。老太太虽不懂新孙媳的手艺,但她大约也能猜得到。不过老太太表现很正常,仔细看了看,又吩咐全妪小心收好,她明日就穿这个。

接着,她示意全妪,全妪从案上捧了一个填漆木匣过来,这是太夫人给孙媳的见面礼。

晏蓉双手接过,匣子沉甸甸的,她当然不会当场打开看,拜谢后,申媪才小心接过,替主子拿着。

接着,荀太夫人道:“晏氏,你既进我霍家门,是为霍家妇,日后定当相夫教子,万不可懈怠。”

荀太夫人本就不是个多热烈的性子,否则霍珩就不会说他祖母喜静了。这老太太生得方脸长目,嘴角自然微抿,看相貌反倒是个严肃的,她的热情大约都是给了仅剩的儿孙了。

她训懈新妇时,已稍稍敛了笑,不过口气不严厉,态度也算和蔼,显然没有为难人的打算。

晏蓉早有了心理准备,你又不是人家亲孙女,总不能要求一个待遇,不挑刺能和睦共处就挺好的,

她双手置于腹前,恭敬道:“孙媳谨遵祖母教诲。”

荀太夫人满意点头,她原先固然不甚满意与晏氏再续婚盟,但既然因种种前缘晏蓉已进门了,她也不是个刻意刁难人的老婆子。

又嘱咐了几句,她就说:“先祭拜先祖罢,待用了朝食后和家里人见见面,午后再认一认族人。”

荀太夫人的说的家里人,就是她膝下是另外二房。既然分了家,即使关系再亲密,那见面也是留到拜了宗祠以后的。

这个拜宗祠,其实是大婚的最后一个重要步骤,只有祭告了先祖,将晏蓉的名字记在族谱上,她才是正式的霍家妇。

这也是预计中的活动了,只是晏蓉闻言,却还是有些讶异,不是说霍珩还有个庶弟吗?这位也是大房的人啊,怎地不先见面?

她有些迟疑的左右略看了看,屋里除了三个主子就是仆妇,并未看见年轻男子。

荀太夫人看得分明,她顿了顿,道:“先祭拜先祖罢,以免误了吉时,仲平朝食后一起见便是。”

这位仲平,必是霍珩庶弟了。老太太语调没有变化,但却把叔嫂见面放在二房三房一起。

这看来是待这“仲平”不甚亲近了,挺难得的,毕竟作为霍家太夫人,老太太即便不长袖善舞,她也会滴水不漏。

霍珩是嫡出,和庶弟有些不合,她挺理解的,只是那位也是她的亲孙子。

看来里面故事还挺多的呀。

晏蓉心里想着,脸上却丁点不露,笑意盈盈上前,和霍珩一左一右搀扶荀太夫人。

霍氏宗祠在大宅西北角,距离甚远,因有二女眷,因此是乘小车过去的。

霍氏和晏氏一样,同样煊赫二百余年。不过对比常常数代单传的晏氏,霍氏的人丁就兴旺太多了,阶梯状祭台排位一层层往上垒,足足十余层,密密麻麻的排位宣示世家高门的源远流长。

开了宗祠,祭拜先祖,霍珩亲自提笔,将晏氏记在自己旁边,夫妻俩紧紧挨着,自此生同衾死同穴。

荀太夫人进入宗祠后就沉默下来了,孙儿孙媳祭拜时,她看着祭台出神一阵,视线焦点落在最底层那数个簇新的排位上面,祭拜完成才收回视线。

“我们回去吧。”老太太语气添了几分黯然。

相较而言,霍珩内敛很多,虽神情肃穆,但面上看不见情绪起伏。

晏蓉一个新媳妇,自然循规蹈矩的,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不说,只按规矩恭敬叩拜。

一行人返回溧阳居,至偏厅用罢朝食,便有仆妇来禀,说人都来齐了。

略坐了坐,荀太夫人便领着孙儿孙媳,折返正堂。

正堂里已聚集了好些男男女女。年纪最大两个,一个霍温,晏蓉认识;另一个则是三旬许的中年妇人,身穿豆绿色织锦袄裙,头戴嵌白玉的素银头面。

这位应该就是霍珩的三婶母了,只是她显然并未从丧夫丧子是伤痛中彻底走出来。这么大喜的日子,她必会穿得比平时鲜亮,但用的依然是一套素银头面,衣裳也不过用了豆绿色。

需知时下对寡妇并不苛刻,孝期很短,出孝后穿红着绿也是寻常事。

另外还有两对青年夫妻,一对年纪大些,约莫二十七八,男的高大英武,相貌堂堂,五官和霍温有几分相似;女的穿一身烟霞色八幅湘裙,蝙蝠纹赤金头面,宽额阔口,算不得美人,却十分端庄娴雅。

看年纪,这应是霍珩的堂兄堂嫂了,两人身边还跟一男童女童。

另一对夫妻约二十年纪,男的细眉长目,唇红肤白,俊美倒是全场之冠,只是长相却与在座其他霍姓男子风格迥异,十分之阴柔精致,他甚至比身边的妻子还要美多了。纵观全场,大约也就刚进门的晏蓉能压下他。

这个大概是随了生母吧?想起荀太夫人和霍珩的微妙态度,晏蓉觉得自己能脑补出一出精彩的宅斗大戏。

不过现在不是八卦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