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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遣了青杏儿来向我禀报,说是得了口供。

然而青杏儿才跟我说完,红叶便和陈美人来到我寝殿里。

她面色白得厉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苏恒插手了。

他似乎真的厌恶了秋娘,红叶才问出话来,他便差方生传了旨意,悄悄的将秋娘处决了。念在秋娘哺育太子的功劳,对外只说暴毙。已命秋娘家里人将尸首归葬。

红叶在乱世里是杀过人的,然而那个时候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如今这般掌控了别人的性命,一合手便捏死。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便有些精神恍惚。

倒是陈美人不怎么当一回事,道:“陛下这回是为娘娘动了真火。我记得前些年,鲁北不是还有人编排陛下吗?那话说得多难听,陛下也不过一笑置之。一听说秋娘诽谤娘娘,陛下便再不姑息了。”

那是立国之初,鲁北有个说书人编排苏恒,说他好色贪婪,杀兄娶嫂,反噬其主之类,地方官将此人判了磔刑,上报到廷尉府。苏恒偶然翻到了案卷,笑着挥笔一改,只罚他每年农忙时为村里祠田劳役一个月,以敬事祖宗、宣扬美德。

当年逐鹿天下时,豪强皆逞力,惟独苏恒以宽仁德敬立足,也并不仅仅是策略,他本性确实光明。然而在秋娘一事上,他倒是两世都不曾容情。

我记得上一世立国十年,他统共处决了不足百人,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罪人。如今天下户籍尚不足百年前的一半,也确实不该擅杀。为了我擅杀,就更不该了。

我便回答陈美人:“我也曾向陛下求情,陛下只说,国有国法,轻重自有量度,不能擅自法外容情。太子是国之储君,关乎社稷。秋娘无知短见,竟也敢蒙蔽太子,确实死不足惜。”

陈美人大概听出了我话中意味,便又笑道:“娘娘说的是,陛下确实英明。”

这些都是小事。

我说:“我听说,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别人?”

陈美人也急于岔开话,便禀道,“是,贪昧财物的是秋娘,私运东西出宫的却另有其人。秋娘已经招供了,说是她将东西托了梁美人,都是梁美人替她送出去的。”又说,“宫里美人每逢节庆都可以宣见亲人,因为宫里常有赏赐,宫门侍卫便不怎么过问。漪澜殿的宫女太监也已经供认了,说秋娘确实曾委托梁美人往家里带东西,梁美人家里也时常接济秋娘。臣妾不敢擅自做主,今日来也是想请示娘娘,该怎么办。”

红叶面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可是我脑中一时全是舅舅的面孔,还是咬了牙,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身为帝妃,不洁身自爱,反而监守自盗,私相授受,先杖打五十,让她在漪澜殿里悔过吧。”

陈美人愣了一愣,便有些犹豫,道:“……只怕她受不住。”

我说:“她敢做,就要敢当。”

红叶还要跟陈美人去,我见她情形实在不妙了,便藉口将她留下,问道:“怎么了?”

红叶一时沉寂下来,道:“我昨夜去见了秋娘。告诉她,她这回的罪过,私自昧下财物只是其中之一,将宫中御用器物偷运出去,又是另一件了。若供出同伙来,许还有条活路。结果她才画了押,陛下的旨意便到了……”

以秋娘的性情,我可以想见她当时如何诅咒红叶。

又是死前的咒骂,自然越发的令人心惊。

我究竟还是让红叶沾染了这些不洁的东西。

红叶略顿了顿,唇色已经泛白,便闭了眼睛,道:“秋娘死前喊了两个名字──奴婢去查了查,是她的丈夫和女儿。”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外间清扬求见。红叶忙揉了揉脸颊,站到我身后去。

还是秋娘一事的余波。

那日清扬追查,并没有直说丢了长命锁。只说韶儿房里丢了东西,是谁私下里拿错了,便还回来。那些个小丫鬟都是不禁吓的,杂七杂八就拿出不少东西来。

清扬照着记档核查,结果就查出多余的东西来。

“并不是小殿下房里的东西。”清扬说着,就将东西呈上来。

我拿到手里,不由就一愣,道:“是我丢的。”

转手交给红叶,红叶接了,也是一愣,道:“不是小姐的,小姐那只,雁首是往左去的。”

那是一只水晶雁,晶莹剔透,只在雁翼处杂了些浅淡的茶色乱发,看去正像是水墨扫上去的翅端长羽。

清扬略有些犹豫,还是道:“我问了芳尘,她说是那日放风筝时,在沧池旁的围场里捡的。”

我脑中一时浮现出刘君宇的身形,这只水晶雁霎时便烫手起来。

旧情

我手上那只雁,其实也并不是我的。

当年戾帝遣使者来到邯郸沈府,答谢我的救命之恩。使者去时正赶上我的及笄礼,当即便解了佩剑求娶,父亲气愤的拂袖而去。后来不知是谁在席间传言,说我有皇后的命格。

我有心要提点他谨慎,却不知该怎么传话给他。最后只能遣了红叶和碧云去哥哥房中送东西,临时折去他的窗前。窥见他窗中剪影,便假意在笑谈间吐露了我的猜测,好叫他警醒。

当夜沈府便遭了山贼,外院里乱作一团。连累着内院女眷也不能安枕。

红叶点了灯呼我起来,道是哥哥遣了人来说,已调拨了护院来我晴雪阁外守卫,片刻后便到,要我不必惊慌。

才说着,便听见碧纱窗外传来了敲打声。红叶灭了蜡烛上前去看,见窗外悬挂了什么,正当风摇晃,一下下敲打在碧纱窗上。

那东西极其剔透,映了窗外灯笼的光火,竟在窗纱上投下橘色的含光,宛若流彩。

红叶要推窗取时,我忙抬手拦了。料想是有人要诱我露面,便沉声道:“内院深闺,并无些许财物。府上护院即刻便到,阁下好自为之。”

外间传来低低的笑声。那声音虽刻意压低了,却自有一种朗阔的气度,一如春江生潮。又极其的动听,令人不由便面红耳赤。

那人在外间笑道:“苏某千里迢迢而来,心中至诚。小姐既有意成全,可否赐见一面?”

我方知他是趁乱故意来见我的。待要分辨质问他,什么叫“成全”,一时却羞恼得不能开口。

外间火把明光映红了天空,已隐约可闻见嘈杂的脚步声与低语声。他再不走,只怕就要让人发现。

我不能再犹豫。便点了蜡烛,单手擎了,在窗上落下半面剪影。

随即便熄了烛火,返身进屋。

他在后方低笑道:“──等我回来娶你。”

红叶知道我恼羞成怒了,忖度着他大约已走了,不问我的命令,便开窗取了他留下的东西,笑着送到我的跟前。

我说:“留着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作什么。扔出去,扔得远远的。”

红叶作势去扔,我却不知为何,忽然便面上滚烫,拦到手里来,道:“算了!万一让人看到了生疑,反倒不好。你先收了,日后出门时再扔。”

手中触感温凉,低头去看时,才见是一只清透澄澈、安然沉静的水晶雁。

他在这一夜走脱。府上清剿了山贼,问出口供来,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假冒沈家家丁,谎称奉了父亲的命令,半夜刺杀他的。

他既然半夜里逃了,这出反间计自然是演不成了。但是他何以半途又折去了我的晴雪阁,留下一只水晶雁来?

我心里明白,他既多此一举,日后必然会有所解释。便不发问,只将雁好好的收了,藏在箱底。

而后草木凋落,秋意渐浓,忽有一日冬雪纷飞,年关将近。展眼又是冰消雪融,草色遥看。春花一重重盛开,雁字归来。

某一日,红叶悄悄的凑上来对我说,“他回来了。”

我恍然回神,心中一时喜忧掺半。忧的是,经过去年那么一遭,他心里必然嫌恶了沈家,我与他纵然有缘,日后也必定要经历波折;喜却不知是为何,只知是从心中来。

天下局势大变,沈家再不能置身事外。父亲终于也有所应对,答应将我嫁给他。

我也得了准许,可以藏身在锦屏之后,听一听他的谈吐。他声音虽比当日安雅平稳许多,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朗阔与恢弘,依旧撩动人心。

我便偷偷的探头望了一眼。而后便是二十年光阴与悲喜,梦也似的一生倏然而过。

那只水晶雁虽是我们的定情之物,却是私相授受,不能宣之于众。我便只悄悄的将它藏在身上,带着出阁。

我心中明白,苏恒会娶我,说到底不过是局势所需,纵然有过那么一出,也无关真情。因此我无意将它拿给苏恒看,好提醒他些什么。

结果终究还是让他看到了。

接着果然便是一连三日的冷落和疏远。前一年刺杀的事,终究还是让他记恨了沈家。

待他纠结得差不多了,我方设了宴席,请他前来。解释刺杀的真相,开解他的心结,询问他的本意,也表白自己的心迹。

我那个时候,心里是真的已经有了他。

现在想来,我当年会以为苏恒爱我,起因大约也是这只水晶雁。

但其实刘碧君应该也是有一只的,只不过我没有见过罢了。

大雁一旦丧偶,终生不再他就,寓意忠贞。既然凿水晶为雁,必然成双成对。我却只见过一只──只怕另一只他早已给了刘碧君。

当年太后确实曾说过,给苏恒定下了刘碧君。见了我匣里的水晶雁,却再不提这一茬。

如今它会出现在沧池园囿里,只怕是汤泉宫那里已经有所作为。

估计就是刘碧君暗暗托付了刘君宇,让他将水晶雁呈给苏恒,好勾动苏恒心中旧情。却让刘君宇不慎遗失了。

我如今已有了身孕,禁不得房事,不可能日日将苏恒留宿在椒房殿里。

偏生苏恒自南巡回来,忽然便频繁索取起来,令人疲于应对。

我分身乏术。纵然这水晶雁没到了苏恒手里,寡淡得久了,也迟早还会叫他思念起刘碧君来。

我不由就望向了红叶。

刘碧君随太后去了汤泉宫后,我便让她物色窈窕的舞姬。时至今日也还没挑出好的来,可见她的懈怠。

我心里也明白,她还是信苏恒,希望我能留住苏恒的心的。

她从小便生在沈家,我的父兄都不曾纳过姬妾。倒是有堂叔放纵姬妾害了正妻嫡子,还是母亲出面处置的。红叶心里便一直认定,姬妾扰乱天伦,只会坏了夫妻父子的感情,天地间就不该有这种人物。

前几日苏恒才对我发了脾气,说我敷衍于他,不在乎他。红叶便也顺势将物色舞姬的事停了。

却不知我现在要坏的是苏恒和刘碧君的恩爱。

红叶反应还快,已经对我笑道:“想来是陛下去沧池时不慎将自己那只丢了,还是得娘娘亲自交还给他的。”

便替我收了起来。

虽是个小对象,但流落到了深宫里,便也棘手起来。清扬知道了此物和我有所牵扯,也巴不得早脱手,便不再追问,只转而向我禀了几件韶儿房里的事,藉故退出去了。

红叶这才上前问我道:“娘娘打算怎么处置?”

她在我和苏恒跟前伺候了近十年,苏恒有没有这么一个对象,她自然心知肚明。此刻略一忖度,纵然猜测不到原委,也明白此物不好处置。

我想了想,说:“你只管放好了,暂别让别人瞧见。”

红叶点了点头,便去存放。

然而到底还是有了心事,放好了又回来伺候着,纠结了半晌,还是对我说道:“那东西当还是陛下的,小姐不要多想。”

我无语,便笑道:“我不多想。说来这些天实在寡淡得厉害,你给我寻些解闷的法子吧。”

红叶这才转了心神,想了一会儿,笑道:“我给小姐吹一支曲子吧。”

我笑道:“算了吧,听你吹笛子,还不如我自己抚琴。我记得刘碧君送了一张琴来的……”

红叶想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刘碧君的用心,恨不能连她踩过的地板砖都敲掉重铺,免得我踩上去时误中了什么陷阱。当即便要开口说话,然而看了看我的肚子,却还是咽了下去,只用她固有的温和语调劝诱我道:“太医才叮嘱了,要娘娘安心养胎,娘娘便消停一刻吧。您稳稳的坐着,奴婢这就去乐府,给您传最好的乐师来。”

我心里想笑,叫住她,道:“就把端午那天家里送来的伎乐班传进来吧。”

──哥哥自然也知道我在物色美人的事,倒也透过母亲劝说了我几句。不过他也明白,我要做事时,拦是拦不住的,还不如他亲自挑些自己放心的人来给我。因此当日便挑好了乐师舞姬,送进乐府里去。

哥哥挑的人,未必是最好的,却绝对是最合适的。

只是又要爱苏恒爱得不能不能自拔,又要亲手给他安排枕边人。史书经典上那些贤淑后妃的事迹,实在是难学得紧。

胡旋舞跳得恰到好处,那一身白昙似的轻纱换做了五彩霓裳,舞动起来满目绚烂,令人眼花缭乱。虽不比那日令我心动,却别有一种喜庆欢腾的意味。

舞女也是极好的。眉眼温顺和柔,并无寻常倡伎媚眼勾人的轻浮仪态。胸脯饱满,然而腰肢细柳般纤柔,仿佛怎么也折不断似的,天然已极尽风流。

我这边正细细打量着,外间陈美人已处置完了梁美人,前来交差。

我宣她进殿。她上前时目光扫到舞女身上,不由就顿了一顿,却也没流露出什么情态来。

交待完了,便要退下去,我留住她,问道:“她可知错了?”

陈美人便皱了眉,摇头道:“娘娘是知道她的脾气的。”我望向青杏儿,青杏儿便红着脸垂了头,道:“不敢污了娘娘的耳朵,陈美人已让人掌她嘴了。”

我心里暗自好笑,道:“传我的旨意,将梁美人贬为良人,漪澜殿暂由羊良人主管。”

陈美人略一愣,红叶已提笔去拟懿旨。

梁美人与我有什么过节,我与苏恒心照不宣。舅舅的事新近翻出来,此时动了她难免让苏恒心疑。所以我原本想打几棍子也就算了。

是刘碧君让我不敢松懈。

如今我有了身孕,只能安心的在殿里调养,未央宫里的女孩子们想必都蠢蠢欲动,费尽心思想要在苏恒跟前出头,占了刘碧君腾出来的位子。陈美人有这个本事也好,纵然没有,我也绝对不能让梁孟女上位。

我便示意陈美人再坐下来,道:“陛下生辰那天,我怕是只能在殿里耗着。宫里一切宴席、庆贺,便都得你来主持。你要多用心。”

我已说得清楚明白,连红叶闻言脖子都有些梗,陈美人一时也有些慌乱,道:“臣妾协理后宫,自然不敢懈怠。”

我笑了笑,没接她的话头。

梁美人在自己殿里作威作福惯了,此刻废了她的主位,拔擢了别人,她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何况打了那五十杖,怎么也伤筋动骨了。我不信她还有余力闹出什么风波来。

成美人处处比不了陈美人。若她还争不来,那须怨不得我了。

卫秀

五月十五日,苏恒的生日。

他在月当中天时出生,与乱世里诸多豪杰一般,都是有些祥瑞异兆的。诸如金光、异香、红霞、吉梦之类,传得神乎其神。

世人偏都爱信这些,谶纬之事又每每灵验,怪力乱神之说便也甚嚣尘上。只怕自始皇帝以来,从没有哪个朝代如本朝这般和这些神神道道纠缠不清。

当年苏恒和舅舅都是不信这些无稽之谈的。不同的是,苏恒纵然不信,也有人爱去传他。早在他起兵之前,钦天监藏的谶书里便有些关于他的句子。甚至早年关于戾帝的那些谶言,细细追究起来,也多是应在他的身上。他能在短短五年里,从一介一无所有的落魄王孙成为天下之主,与这些谶纬之说不无关系。

当年舅舅笑称他是“受命于天”,只怕心里也多有感慨。

无论出身、才能,还是实打实的拚杀、经营,舅舅都不曾输给苏恒,偏偏败在半真半假的天命上,任是谁都不能甘心吧……

我这一胎怀得辛苦,上回腹痛之后,便一直不怎么妥当。太医来看过,只说让我放宽了心静养。

这阵子我确实思虑过重,很多事也不能与红叶说,便都憋在心里面。我自己也想放下来,凡事便都往朗阔里想。然而每每夜半醒来,更深人静时,诸多杂事纷涌入怀,便再无法睡着。

于是越发忐忑。宫里的事悉数不加过问,每日里只读读书,赏赏花,看看歌舞,聊以遣怀。只怕腹中孩子再有不妥。

幸而苏恒这几日都不宿在椒房殿。眼前清净时,心思也能轻一分。

苏恒的生辰,照例有后妃朝贺和百官朝贺,白日里赐宴群臣,夜里自然是与后妃游乐。算来也是一天不闲的。

我自然不能去。

外间热闹,殿里些个年轻的小姑娘便有些心猿意马。红叶看她们憋得慌,干脆寻些摘荷叶、取笸箩之类的小事,打发她们出去办。又怕我这边受了冷落,便事事顺着我。她嘴最笨,却也试着说笑话给我听,只弄得我哭笑不得。

临近晌午的时候,中宫谒者令来奏禀,说是几家公侯夫人上书求见。

我自入主椒房殿,几经波折。先是景儿夭折,继而舅舅战死,我自己也缠绵病榻,沈家更是日渐衰败。眼看着便是不能长久的架势,外间命妇便都对我不远不近,最多不失礼节罢了。

今日却纷纷往我这里递牌子,实在让人好奇得紧。

我便看向红叶,道:“你挑个日子,让她们一道来吧。”

有人来通报时,红叶已收了那些笨拙的笑话,此刻只是垂了头不言语,面上微微有些涨红,显然是知道什么事。也显然是不好跟我说。

我问:“怎么了?”

红叶咬了咬嘴唇,依旧不答,我不由就起了兴致。往枕头上靠了靠,懒懒的歪着,吩咐道:“都退下。”

人都退出去了,红叶方上前跪下,睫毛低垂着,轻轻托了我的手,道:“小姐,秀成少爷到长安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红叶垂了睫毛,道:“……卫家,秀成少爷。”

往事久远,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卫家二公子卫秀,乳名是唤作秀成的。

河东卫家与沈家素有姻亲,卫家太夫人正是沈家族女。当年卫家往河北避难,便住在沈家隔壁。

卫家三代出了两任帝师,无论家学、名望还是富贵,都是一时之最,奈何子息不蕃,宗族嫡子少有活过三十岁的。卫秀的父亲卫瑜是当时天下第一名士,我的姑姑曾对我说,那才是真的倾世风流,什么顾长卿、周如琏,与他相比,都过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当时众望所归,人人皆以为卫瑜能力挽狂澜,澄清海内。谁知他也没逃过卫家男丁“苗而不秀”的宿命,二十七岁上一场风寒便让他命归黄泉。

卫秀是遗腹子,独苗中的独苗,偏偏生而体弱多病。

别家都盼子弟成才,卫家太夫人却只望卫秀成人。给他取名秀成,希望这棵独苗能顺利的抽穗开花,籽粒成熟,其余别无所求。

卫家搬到邯郸时,卫秀只有五岁。沈、卫两家时常走动,因我与他年纪相仿,两家祖母便爱把我们接到一处,养在膝下逗乐,也算是儿时玩伴。

卫秀生得好看,动静皆宜,又天赋异禀,过目成诵。人人皆说他有其父之风,可望大成。父亲一度动过心思,想将我许配给他。

我自然不愿──他明面上装得善良柔弱,本性却残虐暴戾。自己多病,便见不得别人鲜活。我儿时曾养过一只八哥,他说喜欢,我便送与他解闷。隔日他便炖成汤羹,骗我去吃。我养过的花草猫狗,也无一不被他摧残致死。

彼时我尚不懂得隐忍,被欺负了上手便揍,结果被他算计,回回都让祖母撞见训斥,他还假惺惺帮我开脱,实在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他一个多跑了两步都会连累下人挨骂的病秧子,我也懒得与他计较。年龄渐长,便慢慢与他和睦起来。可是要我嫁他,却绝对不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