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一种，反正他的脑子肯定被烧坏了！
她起身便走，不顾他烧得浑浑噩噩，掀起布帘跳下马车，抓住丫鬟的手便往府里走，放佛身后有鬼在追她。
丫鬟不明所以，跌跌撞撞地跟上去：“姑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马车里是谁？”
她头也不回，原本不想回答，但是又怕丫鬟到冷氏面前乱说话，稳了稳心神告诉她：“是仲柔姐姐，她跟我说了两句话，你不要多问了。”
丫鬟觉得蹊跷，如果是仲柔姑娘，她为何显得如何惊慌失措？然而见谢荨一副不愿提起的样子，只好把疑惑咽回肚子里，诺诺应了声是。
走回玉堂院，她没敢去见冷氏和谢立青，埋头扎进自己屋子里，把里里外外的丫鬟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呆在屋里。
谢荨坐在双凤缠枝葡萄纹铜镜前，羞愤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嘴巴都被仲尚咬肿了，也不知道他病着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让她等下怎么见人？
*
定国公府门口，侍卫在外面等了很久等不到仲尚的吩咐，忍不住掀起帘子问道：“少爷，您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仲尚躺在那里，喘气又急又重，显然已经昏死过去。
侍卫一惊，忙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居然烫得惊人！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马车里又没有烧炭火取暖，他肯定感染了寒气，再加上急火攻心，这才病来如山倒。仲尚平常不轻易生病，身体健硕得很，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生起病来就更加严重。
侍卫不敢耽误，忙坐回车辕上握紧缰绳，回将军府的方向。
仲尚一夜未归，仲开和柳氏免不了要对问几句，好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夜不归宿的例子，是以并未起疑。只不过见儿子生这么重的病，柳氏赶紧叫人请来大夫，心疼得厉害，重重罚了侍卫一顿。
仲尚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期间清醒过几次，很快又沉沉地睡着了。
他总是断断续续地梦到谢荨，梦到她乖乖巧巧地叫他“仲尚哥哥”，梦到她亲手剥莲子给他，梦到她在自己怀里气喘吁吁，梦到她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她好狠心，他病得这么严重，她竟然毫不关心地走了。
心口有一块地方空空的，没着没落，一想起谢荨就疼。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为一个女人患得患失。
怎么样才能得到她？他想要她，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病好以后，仲尚坐在床头想了一天。连着生了两天病，模样有点憔悴，不复以前俊朗英姿。
要是柳氏知道宝贝儿子因为一个情字折磨成这样，指不定该怎么心疼…仲尚没有告诉她，他和谢荨的事，他自认有能力解决。等到说服了冷氏和谢立青，到那时候再向家里摊牌也不迟。
他正想着，上回跟着他出去被受罚的侍卫赵全走了进来，见四下无人才道：“少爷，今日定国公府的女眷要去宝象寺上香，据说顾家的人也会去。”
仲尚闻言，眼神一冷，“顾翊去么？”
侍卫道：“应该会送顾夫人到山顶。”
他薄唇牵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漂亮的桃花眼总算有了点生机，却充斥着狠戾，“备马，他敢抢老子的女人？老子不杀了他！”
赵全略有犹豫，“可是您的身体刚好…”
他移步下床，拿起床头的靛蓝柿蒂纹长袍套在身上，“不碍事，已经好多了。”
赵全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地照他的吩咐行事。
他这次出去没有让柳氏知道，从后门悄悄出了府，直接往宝象寺的方向驶去。若是让柳氏知道他病刚好便要出门，就算不拦着他，也会问东问西，他现在没心情解释那么多，只想赶快找到谢荨，让她跟顾翊保持距离！
*
宝象寺在城外三十里的山顶，是京城第一大寺，专供朝廷官员的家眷上香礼佛，来来往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上山的道路也打理得特别干净，一路畅通无阻，仲尚没走多久，便看到前方定国公府和大学士府的马车。
顾翊和谢荣起码走在最前方，两人身躯挺拔，一人护着一队马车，偶尔说一两句话，很快便到了山顶。
仲尚放慢马速，面无表情地跟在两家的马车后面，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前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等谢家和顾家走进寺庙，安顿好后，他才打马重新跟上去。
顾翊正在门口跟一位主持寒暄，偏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讶异地招呼：“崇远也来上香？”
仲尚从马背上跳下来，牵马走到他跟前，歪着嘴角冷冷一笑，“顾兄也是么？真巧。”
顾翊觉得他笑容有些奇怪，似乎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然而转念一想，应该是自己多虑了，他跟仲尚无冤无仇，他没有必要见着自己这么生气。于是抱了抱拳，热情道：“正是，母亲和定国公府谢夫人一道来寺里上香，我护送她们前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言讫一笑，“我与这里主持有几分交情，崇远是否要在这里留宿，不如我让人给你准备一间厢房？”
仲尚没有推拒，“那就多谢了。”
他跟顾翊并肩走进宝象寺后院，一路上没什么人，两家人应该在大雄宝殿上香祈福，这会儿还没到后院来。仲尚牵着马，漫不经心地问：“顾家跟谢家交情很好？连这种上香的事都要一起来。”
顾翊敛眸微笑，回答得中规中矩：“大概是家母与谢夫人比较合得来吧。”
他心中冷哼，不再多问。
仲尚的厢房与顾翊离得很近，两间房相邻，中间只隔着一堵墙。仲尚进屋后，在屋里等了一个时辰，前面才传来声音，想必是谢家和顾家的女眷上完香回来了。
☆﹑第129章 他的
众多声音中，仲尚一下子就听出独属于谢荨的那一个。
少女的嗓音娇甜悦耳，比树上黄鹂鸟的声音都好听，她兴致勃勃地问冷氏：“阿娘，这里的斋饭好吃吗？我们什么时候吃斋饭？”
冷氏无奈地数落：“就想着吃。方才给佛祖上香你都没用心，低着头在想什么呢？”
她脚步停了停，明显心虚地回答：“没想什么…”
在佛祖面前许愿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仲尚的脸。上回他烧得那么严重，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没有把脑子烧坏？
既然来都来了，她就顺便求佛祖保佑保佑仲尚，让他的病快点好吧。虽然他亲自己亲得可恶，回去后她的嘴巴肿了一晚上，舌头也疼了好久，可是她还是希望他健健康康，生龙活虎的。
冷氏点点她的额头，“你呀…”嘴上抱怨，眼里却满满的都是宠爱，“是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了。”
谢荨捂着额头嗷呜一声，委屈巴巴地瞅着冷氏，“阿娘说什么呢？”
一旁的柳氏笑着把谢荨拉过去，揉揉她的额头道：“瞧你说得，我就喜欢阿荨这股贪吃劲儿，多可人稀罕啊。你若是不乐意管，不如让我带回去家去吧。”
柳氏统共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顾翊，一个是顾如意。这俩孩子小时候都不好喂养，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不知道耗费了柳氏多少心血，才把他们拉扯大。所以柳氏打心眼儿里喜欢能吃好喂养的谢荨，觉得能吃是福，以后她生的孩子必定也跟她一样好养活。
两家人都存着联姻的心思，这些日子走动得越来越密切。柳氏打算这次下山回去，便让人送上生辰八字，换庚帖，早早儿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她和冷氏也就可以安心了。
谢荨闻言滞了滞，脚步明显慢下来。
她不是听不出柳氏的话中之意，只不过她不想嫁给顾翊…她对顾翊没有男女之情，顶多把他当成体贴的兄长，要是让她嫁给他，那就不一样了。可是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能把话说开，即便说开了，冷氏也未必会听她的意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意见或许不那么重要。
如果她不想嫁给顾翊，那她想嫁给谁呢？仲尚么？谢荨愁眉苦脸地想了想，他亲她的时候她并不讨厌，是不是代表她也喜欢他？可是阿娘不待见仲尚，一定不会答应跟仲家的亲事的。
正想着，左前方厢房的菱花门打开了，顾翊一袭青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朝着众人行礼，“母亲，谢夫人。”
他本在房中看书，听到外面的声音才放下书册，推开门跟众人打招呼。
他走到几人跟前，笑着道：“宝象寺的斋饭确实一绝，只不过只有早饭才提供。阿荨妹妹若是想吃这里的斋饭，恐怕得等到第二天早上。”
显然是把刚才她们的对话听去了。
谢荨隐匿在人群中，默默地藏在冷氏身后，在吃和不吃之间挣扎了许久，“我…”
她想吃斋饭，但是又不想跟顾翊待在一起。
这寺里有阿娘还有哥哥，住一晚应该没事吧？殊不知她犹豫的时候，屋内的仲尚躺在靠窗的竹榻上，屈着一条腿，左手盖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露出一张抿起的薄唇；右手放在身侧，一点一点拢握成拳。
最后还是冷氏替她做出决定，“那就留下住一晚吧，正好后山有一片枫叶林，每到这时候便风景秀美，下午无事，还可以去那里打发时间。”说罢偏头询问谢荨，“阿荨觉得呢？”
她沉吟了下，松一口气，“我听阿娘的。”
左前方另一间厢房传出“咔擦”一声，似乎是竹子断裂的声音。
几人一愣，冷氏问道：“这间房里住的是谁？”
顾翊想着她们都是女眷，其中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太方便让仲尚出来，便只道：“是晚辈的一位朋友。”
冷氏点点头，没再多问。
既然决定了要留下，顾翊便要请主持给她们安排住处。好在后院客房多，两家人住一晚上没有问题，谢荨和冷氏各住一间，距离顾翊和仲尚的房间有一段距离，两边隔着半个院子，也算是对女宾的尊重。
用过午饭，谢荨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本来商量好要一起去后山看枫树林的，可是不知为何冷氏临时改了主意，说不去了。谢荨大失所望，只好去找顾如意，好在顾如意答应跟她一起去，就是有一个条件：“我哥哥也喜欢枫树，不如我们叫上他一起？”
谢荨啊一声，“不好吧…”
至于怎么不好，她也说不上来。
就这样，两个姑娘来到顾翊的房间门口，顾如意敲门而入，谢荨不好意思进去，便站在廊下等着。
…这时候反悔还来得及么？明明是她邀请如意姐姐来的，如果现在又说不去，她会不会生气？
谢荨一双秀气的眉毛拧成疙瘩，纠结得不知怎么才是好。
身后忽然响起开门声，她以为是顾如意和顾翊出来了，正要转头，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往隔壁房间带去！
谢荨正要惊叫，对方却一把将她抵在菱花门上，俯身定定地看着她：“你们要去后山看枫叶？”
面前这张脸再熟悉不过，剑眉飞扬，双目明朗——仲尚？？
谢荨吃惊地睁大眼，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把她掳进屋里？她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才两天不见，人就好像瘦了一圈儿，眼睛底下也有一片青黑，好像这两天都没睡好一样。就是搂着她的手有如铁钳，紧得要命，把她都勒疼了。
“仲尚哥哥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檀口微张，错愕极了。
仲尚低头咬住她的唇瓣，含在嘴里反复吮吻，“我想见你，阿荨…你知道我多想见你么？”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这么想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居然要跟另外一个男人私会？
越想越愤怒，亲她的力道也就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咬她，舔她，弄她，把她变成他的，从此只能想他一个人。谢荨招架不住，在他怀里挣扎反抗，然而那点儿力道对他来说微不足道，更像是小猫撒娇，怯怯懦懦，让他更想狠狠疼爱她。
隔壁的房门打开了，顾如意和顾翊走出房间，环顾四周，不见谢荨踪影。
顾如意奇怪地“咦”了一声，叫了几声阿荨，却没有得到回应。“方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于是便在周围寻找起来。
与此同时，谢荨正被仲尚压在门板上，承受他激烈的亲吻。她听到如意姐姐的声音了，可是她不敢出声，甚至连一丁点儿呜咽都不敢发出。她怕如意姐姐发现她在仲尚房里，而且两人还做着这么羞人的事…要是传到阿娘耳朵里，可不是被责备一两句这么简单。
她试图掰开仲尚不规矩的手掌，声音细如蚊呐，“仲尚哥哥不要…”
仲尚总算放过她的唇，脑袋往下滑去，贴着她光滑的脖颈，“别去，阿荨，别去看枫树。”
谢荨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她眼眶蓄满泪水，“你先放开我…”
屋外顾如意和顾翊还没有走，顾翊甚至敲了敲仲尚的房门，“崇远，你可曾看见一个姑娘从这里经过？”
仲尚哑着嗓音，半响才道：“没有。”
谢荨都要吓傻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等顾翊的脚步声远去后，仲尚埋在她颈窝哑哑地问：“我放开你，你不许去后山，好么？”
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小姑娘的回答。
他抬头一看，只见谢荨泪水连连，眼睛一眨，便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掉下来。她无声地哭泣，模样可怜到了极致，抓着他的衣袖又害怕又妥协地点了点头，“好、好吧。”
仲尚的心一下子揪起来，愧疚极了，无比怜惜地替她拭去两颊的泪水。可是他越擦，她就哭得越离开，最后他没办法，一低头把她的眼泪一滴滴吃进肚子里，连眼睫毛都不放过，吃得她渐渐忘了哭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不要，痒…”
他拥着她，声音因为渴望变得无比沉重：“别害怕…阿荨，我不伤害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第130章 骗人
屋外的声音总算安静下来，顾如意和顾翊都离开了。谢荨整个人放松下来，吸了吸鼻子，红通通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仲尚，一副质疑他刚才的话的表情。
仲尚还是头一次向姑娘家示爱，刚才是为了哄住她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的，现在冷静下来，颇有点窘迫。即便如此，却还是紧紧地搂着她，不肯松开。
谢荨眨巴眨巴眼，不哭了，沉默片刻愤慨道：“骗人！”
仲尚僵了僵，松开她，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脸，“我怎么骗人了？”
他喜欢她是真的，想要她是真的，天地良心，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人！
谢荨比他低，身高刚及他的胸膛，他得弯下腰才能与她平视。可是他却不介意在她面前弯腰，只要她高兴，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谢荨粉嫩嫩的小嘴一扁，声音还带着软软的哭腔，“阿姐说你对我不是真心的，你只是看我好骗，好欺负，想玩玩我而已。”她说罢低头擦擦眼泪，再抬起时眼里只剩下倔强，“我不好骗，也不好欺负，仲尚哥哥不要找我了，找别人吧。”
仲尚噎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她家人都跟她胡说八道些什么？他何时想玩玩她了？他一颗真心都挂在她身上，就差没挖出来让她瞧瞧了！她一直都是这么想他的么，难怪每次他亲她，她都表现得这么抗拒。
仲尚总算知道原因出在何处，他们之间存在很多误会，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他这辈子都别想讨得媳妇儿。
仲尚粗糙的手指婆娑她的泪眼，认认真真地告诉她：“仲尚哥哥不想找别人，他就喜欢你。”
谢荨诧异地抬眼。
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到屋里的罗汉床旁，解下腰上的平安符放到她手心，“这个平安符我一直贴身戴着，它保佑我从战场上活着走回来。阿荨，我回来就是要娶你的，我是真心诚意地喜欢你，你呢？”
谢荨没有接，怔怔地看着自己手心，“我什么？”
他抚摸她的侧脸，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像一点点诱惑小白兔的大尾巴狼，“你喜欢我么？”
谢荨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有千斤重，既然已经送给他了，他为什么还要还回来？她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着把东西放在朱漆小桌上，转身就要往外走。
如意姐姐没有找到她，肯定回去问阿娘的，她得赶紧回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仲尚便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什么叫不知道？哪里不知道，你说出来，我告诉你。”
…哪有人这样的！
谢荨想要掰开他的手，但是习武之人，又上过战场杀敌，那手劲儿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比的，当然是掰了半天也没掰开。她气馁地咬了咬唇，小声地骂了一句：“仲尚哥哥登徒子。”
可惜恁的没威胁力，听得他心上一软，没想到小白兔也会骂人，歪着嘴笑：“就这样？”
谢荨想了想，“…下流。”
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听上瘾了，被她骂都心甘情愿：“还有呢？”
她一咬牙，“不要脸！”
仲尚下意识摸了摸脸，还在，不怕。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坏笑着道：“我就对你一个人下流。”
“…”
谢荨脸腾地红了。
眼瞅着她要恼羞成怒，仲尚赶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
他也知道不能久留她，时间长了会引人起疑，可是终究舍不得她，一沾上她就不想放开。末了扣住她的肩膀郑重道：“阿荨，我要娶你。你等着我，不要跟顾翊走得太近。”
他想娶她，阿娘同意么？阿娘素来不喜欢他。
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仲尚摸摸她的头道：“仲尚哥哥会有办法的。”
☆﹑第131章 舍身
从仲尚房间出来，谢荨一路蹑手蹑脚回到前面的院子。她从来都是光明磊落，还从没这么鬼鬼祟祟过，是以一下子就被人发现了端倪。
“阿荨，你去哪儿了？”
身后响起一道清冽沉稳的声音，她缩了缩肩膀，一转头，果见谢荣眉心微蹙站在几步之外。
她心虚地嗫喏：“哥哥…我、我没去哪…”
谢荣定定地看着她，来到她面前，“你不是跟顾姑娘去后山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兄妹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唯有谢荨的情绪最容易猜，她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此刻明显一副做了坏事的表情，让谢荣不起疑都难。
谢荨低头不敢看哥哥的眼睛，“我…如意姐姐要叫上顾大公子，我突然不想去了…”
她也不算说谎，确实是因为在顾如意要叫顾翊以后，她临时不想去的。等一会儿见了如意姐姐，她就这么说就行了！
谢荨觉得自己好聪明，沉浸在自己的机敏中，连带着谢荣眼神沉了沉都没发现。
谢荣看着她，忽然问道：“嘴巴怎么肿了？”
谢荨睁大眼，下意识捂住双唇，连连后退数步，“哥哥说什么？”
眼见谢荣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抬手想要拿开她的手一看究竟，她慌不择路地往后逃，随口扯出一个借口：“我想阿娘了，我要去找阿娘！”
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谢荣停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末了转身沿着谢荨来时的方向走去，宝象寺后院客房不多，男宾和女宾分开居住，谢荨方才分明是从男宾客房来的。思及此，谢荣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走了几步，穿过一道月洞门，前面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右手边是客房，左手边是银杏树。
谢荣忽然停下，看着前方倚靠在廊下的人。
仲尚一袭青色番莲纹锦袍，正低头细细婆娑手里的平安符，唇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不是以前那种漫不经心的坏笑，而是真心诚意的愉悦。谢荣站在银杏树下，目光投向他手里的平安符，那是谢荨的东西，她曾经贴身佩戴的，谢荣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来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不难猜测。
仲尚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他偏头看去，视线与谢荣相撞的那一瞬抬了抬眉梢，也只是一瞬，并没有多大的波动。他把平安符揣进怀里，站起来问道：“这不是谢公子么？怎么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谢荣负手而立，倒也不跟他寒暄，开门见山道：“你手上的平安符是哪来的？”
仲尚一笑，双臂环抱斜斜地倚着廊柱，“自然是我喜欢的姑娘送的，有何不可？”
谢荣默了一默，想起刚才谢荨做贼心虚的小模样，虽不能确定他的话都是真的，但也有六七分真。看来眼前这家伙，真的将小妹的心拐了去。
谢荣蹙了蹙眉，看不惯他一身军痞味儿，有心警告他一两句不要再招惹谢荨，然而又懒得同他多说，转身便往外走，“阿荨与顾公子才是一对，他们的婚事就要定下了，还望仲少爷自重。”
谢荣跟顾翊走得近，对顾翊此人了解得比较透彻，知道他品行端正，从不沾花惹草，洁身自好，与仲尚可谓两个极端。两相对比之下，谢荣当然希望顾翊成为他的妹婿，所以也不管这句话会让仲尚多愤怒，说完便走了。
留下仲尚站在原地，面沉如水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