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黑衣的白丹玛从刘轶山身后上前:“我等先前已发国书给彰轩帝,通报了公主进京的事宜,按理说,应该在见到迎亲使后,公主才能进入彰轩。”

然后四下看了看,再逼视刘轶山道:“不知迎亲使何在?”

“这??”刘轶山为难起来,毕竟之前有人假冒公主之事不能外泄,但迎亲使早已启程回京,如今如何变得出来。

白丹玛再道:“公主旅途劳顿,还请郡守忙请迎亲使前来。”

刘轶山擦擦额上的汗,微笑而尴尬道:“崇京自此有千里之遥,前段时间南边大雨冲毁了道路,迎亲使大人因路途阻隔,还未到达安阳,不过已有书信,七日内必到,还请公主先在安阳休息等待。”

白丹玛皱起眉头,略带不悦地道:“如此,似乎不合礼数。”

刘轶山赔着笑脸:“京城到此几千里,适逢南边大雨,实在是路途阻隔,还望公主见谅。恕我们不敬之罪。”

白丹玛看刘轶山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黑,眼珠乱转,必是在想对策。又见天色不早,不能再在城外久留,才慢慢道:“如此,便也不能强求。”

转身对鸾轿里的丽雅姆道:“金城公主,这般情况下,还请您先入城。”

丽雅姆第一次听他用这样恭谨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微微一笑,语气也多了威仪:“本公主就念在郡守大人所说,不怪这迎亲使失礼之罪。不过,却也必须等到迎亲使,才可进京面圣。如今还请刘郡守安排。”

刘轶山听到金城公主如此说,心中一块巨石才放下,忙喜笑颜开让守城侍卫列队迎接金城公主入城。

白丹玛翻身上马,高声对仪队道:“启程!”

旌旗飞扬,华盖舞动,金城公主的鸾轿上一对金玲“叮当”作响,缓缓驶入安阳城。

一时间,护卫、百姓驻足行礼,也算全了礼数。

安阳作为边境重镇,郡守也是朝廷从五品官员,但郡守府却无多少雕梁画栋,满眼皆见歇山顶高高的正脊,十分朴实而充满男子之气。

毕竟此地为兵家必争之地,多为驻防的守军,郡守一职百年来均为武将,自然少了春花秋月的柔婉。

丽雅姆下了辇轿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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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婆罗国的皇宫以精巧雅致著称于世,在皇宫中处处可见垂着金铃的,仿若飞鸟展翅般的飞檐斗拱,在明媚阳光里的微风下,发出清脆而欢快的声响。

她所居的“珍宝阁”,更是碧玉为窗,五彩琉璃为顶,屋内器物皆是黄金白银打造,十分奢靡,即使在旅途中,那车辇里也布置得极舒适,一如在自己寝宫中惬意。

此时见到这完全不同于尼婆罗的建筑风格,眼前除却阿玛勒,只剩下陌生的几个男子,心中不由生出了背井离乡的忧愁来。

白丹玛看了看四周,心中料定丽雅姆不会喜欢这样的地方。他倒没什么,也并不在乎这位公主如何想,是否舒服。

但是,为了彰轩的这位郡守能下的来台,彰轩不会因他失了脸面,在那“假”公主找回来之前,丽雅姆估计是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了。

想了想,白丹玛走近刘轶山道:“不知郡守府,可有僻静安全的院落,供公主一行人安顿。”

刘轶山自见到丽雅姆,就知这是千真万确的一国公主,端庄不失妩媚,娇美却不柔弱,如精心栽植的蔷薇,楚楚动人,清丽难言。

此时闻得白丹玛相问,心中也是有了安排,遂朝白丹玛点了点头,走到离丽雅姆几步之遥之地道:“在下的小女儿三年前入宫去了,若公主不弃,可暂居住在小女的闺房中。”

刘大人女儿的绣楼在郡守府后花园中,绣楼名为“芳菲”,取自刘小姐闺名。

穿过一条丁香长廊,绣楼便在眼前了。

这是一栋两层的木制建筑,走近一看,只见其小巧玲拢,飞檐上翘,二楼有面朝花园的平台,栏杆上系着五彩丝绦编成的如意结,十分精美。

入得绣楼内,一层分东西两间,以衔厅隔开。东为绣房,刘家小姐虽已入宫三年,但当年的绣架仍在,是一幅未完的蔷薇盛放图,深浅红色错落有致,却少了几分神韵。

沿墙一溜古玩架子,高低有致地放了西洋描花小钟,十二扇百花争艳涂金小画屏,青花蔷薇缠枝纹四棱大瓶等女孩子家喜爱的小物。

西边是会客之所,闺阁中的女儿,左不过几个同龄的大家闺秀,故也就是置了精巧的柚木茶几矮座,用了莲青色缀浅一色流苏的背褡,十分雅致。

再上二楼便是闺房,刘轶山及其夫人张氏引丽雅姆及白丹玛进去,只见靠墙一张雕花牙床,两边湖绿色幔帐以粉色丝绦系起,床上铺了烟霞色五彩锦衾,西边放两个衣箱并一口大橱,里面阿玛勒早带人将丽雅姆携带的部分衣物归置整齐。

东边粉墙下摆了一张宽木几,一只青瓷美人觚里插了几枝欺香吐艳的蔷薇。旁一个梳妆台,铜镜下整齐地摆着胭脂水粉,金钗银钿。

推开窗,只见一倾丁香花海,此时正是花季,浓淡错落的紫色间杂绿色潮水般扑面而来,十分壮观。

丽雅姆四下看了看,甚是满意,却好奇道:“怎么这样多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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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这刘小姐的闺阁中到处都是蔷薇,窗下摆的,墙上贴的,架上搁的,床上绣的,甚至绣架上未完成的,都是各色蔷薇,真真假假,全在盛开之时,十分瑰丽多彩。

张氏听丽雅姆这样问,以为这位公主不爱,福了福身忙解释道:“小女爱花成痴,尤爱蔷薇,在下就这一个女儿,难免宠爱了些,故她还在闺中时就任她栽植了许多。本来这廊下院里也都是,只因她三年前入宫去了,花无人悉心护理,便多挪走了。”

又道:“若是公主不喜,我这就让人撤了去。”

丽雅姆转了个圈,回头朝张氏微微笑道:“不,本公主很喜欢这些花。在尼婆罗时,我母妃花蕊夫人独爱蔷薇,故父王在母妃的明徽苑里栽植了许多。”

丽雅姆说着闭上眼睛,从前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的美好日子一去不返,她难免感伤。有大颗的泪水缓缓滑落,阿玛勒见此,知公主伤怀往事,忙在一旁劝慰。

白丹玛见此,唇角闪过一丝冷笑,转身对刘轶山夫妇道:“金城公主旅途劳顿,需歇息片刻。这里很好,想必公主会喜爱的,有劳郡守大人及夫人了。”

他一番话彬彬有礼,又恰到好处解了眼前尴尬,刘轶山求之不得,向他们行了个礼遍慌忙离去了。

走至丁香长廊,闻得白丹玛的声音,却是唤住了张氏。

“夫人,公主一路上风尘仆仆,并未好好用饭,彰轩的饮食公主恐怕不惯,今夜还有劳夫人,准备些我国的菜式给公主。”

白丹玛的声音永远都是那般的镇定自若,语调不急不缓,显得人十分沉稳,虽看不清面容,但仍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感,不容小觑。

“这……”张氏颇有些为难:“倒不是家中厨子不好,而是不知公主口味,怕怠慢了公主。”

白丹玛没有立即回答,他回头看了看那座绣楼,铺天盖地的紫色后,可见随行侍从来来往往的衣袍流动,他神色黯淡了下,转瞬便是平和:“我们带了御厨五人,可由他们为公主制作饮食。夫人不必担忧,仅借厨房一用,并几个打下手的仆役便可。”

张氏一听,遂展颜道:“这不成问题。我这就去准备着。”

此时刘轶山向白丹玛做了个揖:“白大人,还不知大人此行的名衔。”

他这一些时刻的观察,这白丹玛是整个迎亲使团的主事之人,但他在安阳多年,对尼婆罗也颇有了解,却从未听说过尼婆罗有任何一位官员名为此,因此,需弄清楚为好。

“郡守大人不必称在下为大人,白丹玛在尼婆罗并无官衔,乃是一介山野村夫,此次只是奉命护送公主。”

他看刘轶山面露诧异与不解之色,又解释道:“因在下师从尼婆罗大圣人阿尼玛,故受到国主的赏识,命我带着使团入彰轩的。”

刘轶山初听时确实不信顺恩都里会将如此重要的国事交给一个山野之人。但他观白丹玛的气质风采,完全不逊于任何一个世家子弟,甚至超过了许多皇室贵胄,再听到他的解释,这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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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伯尼是尼婆罗最富盛名的智者,被尊称为大圣人,几乎不收弟子。若白丹玛真是其弟子,顺恩都里重用也是情理之中。

“原来您是大圣人的弟子,难怪,难怪。”刘轶山堆笑道:“只是听说大圣人隐居雪山,没听说收过徒弟啊。”

他说完忙补充道:“在下也只是好奇。据说尼婆罗现在很少见到大圣人出现了。”

白丹玛并未因他此番明显怀疑的说话气恼或者慌张,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我自记事起,家师遍常来为我传授,反而时常见面。只是三年前尼婆罗遭国崩之难,家师带入雪山祈福,之后留我居住在雅各哈湖边参悟,虽三五个月里总会见一面,但比起从前,确实是少多了。”

刘轶山听他口气沉着,神态自若,尤其一双眸子并无躲闪,身姿也极是放松,可谓面不改色,便知不会有假,心中立刻对眼前人尊敬起来。

再一揖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白大人不要介怀。这边请,我带您去看看您的住所。”

白丹玛没有说什么,只是随着刘轶山前行。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落寂。

刘轶山为白丹玛准备的房间也在郡守府内,不若丽雅姆那般是一座绣楼,而是简单的一间套房。

前间依墙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桌案,案上摞着些书帖并几方宝砚和一个青石笔筒,里面插着寥寥几支毛笔,仿佛冬日里的枝杈横斜。窗下的木几上设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般的白蔷薇。

里间一张大床,悬青色幔帐,碧色垂绦,铺豆绿色如意纹棉被。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一只衣橱敞着门,里面搁薄一层棉被一床,是为了防倒春寒。

沿窗依旧是一套桌椅,置了天青色茶奁茶杯一套,便无他物了。

白丹玛走进屋子看了看,随手就将自己的包袱放在了桌上,回身已是满意的笑容:“多谢郡守大人,非常好。”

刘轶山遂笑开来:“白大人喜欢便好,那你先休息片刻,我让丫鬟送些茶点,晚上一同聚聚如何?”

白丹玛见他有心交好,也知在此停留也须些时日,便应允了。两人说好晚饭时在前厅相约。见刘轶山背影远去,不久两个垂髫粉衫的丫鬟端了吃食进来,一壶六安茶,一碟藕粉桂花糖糕,一盘水果以及一盏桂花蜜露,白丹玛正站在那幅烟雨图前细细品位,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丫鬟走进来。

“大人。”一声温柔呼唤令白丹玛转过身来,看到两人手中的托盘,点点头:“唔,放在桌上吧。”之后又要回身去看那画。

“大人,”其中一名女子唤道:“郡守大人说,大人旅途辛苦,特命我们侍候大人。”说罢,垂下头去。

白丹玛一怔,似乎猜到刘轶山的用意,再看眼前两位女子,正值妙龄,身量匀称,眉目如画,端的是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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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名女子虽好,但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与兴致,当下不再多看一眼,挥挥手道:“我这里不用什么了,也不用人侍候,你们下去吧。”

他的声音自有一种不怒而威在里面,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放下手中托盘出去了。

待她们走远,白丹玛才将面上的面罩除下,许是长久戴着面具的缘故,他的脸色略带苍白,那白犹暗夜星辰,清冷难近。

他随意扫了一眼旁边铜镜中的面容,浅浅一笑,这一笑却如春冰乍破,又如旭日初升,原本冰冷的面容顿时光彩夺目,令人无法直视。

之后遂解下束发,洗去一脸仆仆风尘,仔细闩了门,确定他人不能从外而入后,才深深呼吸了口气,端起茶盏闭了目慢慢饮起来。

当晚刘轶山的宴席摆在郡守府前厅,因金城公主为女眷,不便前往,便由白丹玛代替。

而张氏则携了家中女眷并几个安阳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前去陪伴金城公主。

晚宴虽不多珍馐,却极美味。白丹玛平素都是独自一人在精舍之中,又师从大圣人,饮食也就简陋,几乎都是食素。

此时见了一桌鸡鸭鱼肉,反倒心生腻味,只拣了菌菇青菜一类入口。

他酒量并不佳,却不好拂了主人面子,勉强饮了些须。

刘轶山见他对一桌精心准备的饭食并不感兴趣,怕是彰轩菜肴不合口味,加之之前送去的丫鬟又被退回,心中有些揣揣,但没有过多放在心上。毕竟主角是在绣楼之中的公主,而非眼前人。只是吩咐厨房又添了别致的几样素菜,也算不得怠慢了。

酒过三巡,再上歌舞,白丹玛渐渐不胜酒力,寻了个借口走出来,靠在一棵榕树下缓缓酒劲。

这榕树荫深叶茂,此时天上一轮明月,透过枝叶透下斑驳的清影,微风轻拂,飒飒做响,仿若雅各哈湖边的千亩竹林。

多少个夜晚,他都独自一人居在湖中精舍之内,周遭只有“淼”陪伴,听风过竹林,看鱼跃清波,心中一片宁静。

又如同母亲偶尔到来的日子,两人坐在岸边草地上,摘了野花编成竹篮凉帽,闲话家常。那湖水悠悠,竹林沙沙,一派安乐。

那时,他只觉得,若能一生如此,便也无憾了。

他想起最后一次在见到母亲时的情景,再看四周,全是与尼婆罗迥异的景色,不由暗自神伤。他记得告诉师傅顺恩里来找自己,淼带回的信笺上只有四个字“不若归去”。他这才打定主意走一遭,也许,世间的冷暖烟火,可以让他从往昔中走出来。

风渐大了,白丹玛被风一吹,酒醒了大半,腮边一冷,竟是一颗泪花。

“白大人,还好吧?”

循声望去,只见刘轶山带了几个城中富贵之人出来寻他,忙拭去冷泪,转瞬便是一副从容之姿,含了笑上前:“没事,我们再痛饮?”

那边发出愉快的笑声,惊起树上一对雀儿,扑棱扑棱飞远了。

一壶仙藏系佳缘1

第四章一壶仙藏系佳缘

夜色深沉如水,白丹玛晚间饮得多了,留着最后一丝清醒强撑着回到客房,打发了要跟来伺候的丫头,关紧了门窗,这才让醉虫爬上身。他这厢昏沉沉才睡下,那边梦就侵袭而来。

梦里景色熟悉,是自幼生长的雅各哈湖畔,湖水粼粼,倒映蓝天白云,令人心旷神怡。梦里这一日风和日丽,微风轻拂湖面。一位宫装丽人坐在湖畔,卸下黄金珠翠,解开三千秀发,脱去大红锦衣,一面与身边的白衣少年谈笑。她的笑容温柔,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骄傲与爱怜。

那少年从湖中舀起水,轻轻顺头倒下,只见那一头青丝如瀑,漆黑润泽,阳光透过林荫洒在其上,还有摇摇欲坠的水珠,看去如天然雕饰般,美的脱俗无暇。

那美人着了白色里衣斜依在湖畔大石上,双眸微闭,面上一派舒适安详。少年仔细帮她梳洗好,又将长发铺陈,发现她已在不知不觉中睡去。少年轻轻为其盖上衣服,这才托腮坐在她身边凝视,目光中充满孺慕与依恋。暮色四合之时,美人缓缓转醒,看着身边少年粲然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说了些什么,少年脸上显出激动与神往,看向美人的目光也多了期盼。

美人轻轻叹了口气,将少年搂在怀中,少年闭上眼,面上显出幸福与甜蜜。

见时间不早,美人终于还是上马离开。那抹翩跹红色在似无边际的苍翠修竹之中越行越远,少年从袖中摸出一串手镯,一直凝望着美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白丹玛只觉得自己移不开目光,甚至眼睛都不愿眨一下,生怕一眨眼,那抹红色就再看不见。

伸出手,他想挽留那位母亲远去的身影,他多么想再一次闻到她身上清芬的气息,再一起听到她关怀的细语,再一次看到她爱怜的目光,再一次感受她温柔的怀抱……

突然心中大恸,白丹玛从梦中惊醒,一摸脸,全是冰凉的泪水。他起身拿起窗下茶壶,也不顾那茶水早已凉透,咕咚咚一饮而进。仿佛这样才能浇熄心头那一团火。

他想起,当年母亲仙逝之初,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若不是师傅及时赶来,恐怕毁掉的不仅是百年竹林。他随师傅进入卧勒雪山面壁三月,这才遣散了心中的怨念与愤恨。

所以当顺恩里来请他时,他想到师傅的建议,也许离开这个充满了伤心回忆的地方,去看看存在于典籍歌谣里的大千世界,自己才会真的放下吧。

如今,这样的夜里,前尘往事纷至沓来,那华彩的锦衣、明媚春色下的笑容,欢愉的琉璃宫,映衬着已显出折痕的寝衣、母亲有灯枯尽的面容、华贵冷寂的宸星殿……

闭上眼,白丹玛强迫自己进入虚无境,约莫一炷香功夫,他终于平复下来。夜已三更,他对着一轮帘钩月祈祷:“母亲,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此行能够顺利如意。”

次日,晨光透过透雕山水的窗射进来,在地上投上明媚的影子,一点一片,逐渐宽阔起来。树上的鸟儿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预示这一天是个好日子。

白丹玛简单梳洗过后,并未去问候丽雅姆。此时丽雅姆已入住郡守府,这几日里必安好无虞。这样想着,他便去了刘轶山所住院落,站在一株梨树下等待。

此时并非梨花盛开之时,可此树却独占了鳌头,满树花朵如晴雪初乾,累累层层,争先恐后,真正是“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时”的胜景。

白丹玛这日一身白衣,以极纤细的银丝绣出竹叶花纹在领口处,只随着他的转动,在阳光下有极浅的一道银光一闪而过。

因着白衣,故未戴黑色的面罩,而是换过一顶罩了白纱的帏帽,阳光为他周身罩上一层金色光晕,直如仙人。

微风起时,片片梨花离开枝头,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落下,仿若冬雪霏霏。

刘轶山晨起后便得到白丹玛在外面等候的消息,匆匆洗漱后推开门便是一怔。

只见漫天的雪白梨花纷飞,当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梨花在他身边环绕着打着旋儿,仿若无数只白色的纤纤蝴蝶翻飞,不忍离他而去般眷恋。他的周身落满了清洁的花瓣,也不拂去,只静静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刘轶山一时也看呆过去,只觉得眼前人天姿灵秀,意气高洁,浩气清英,仙材卓荦。更觉“素质不宜添彩色,定知造物非悭”。

待回过神来,那人已走在自己面前,拱手行礼,声音却是冰冷:“见过刘大人。”

刘轶山怔了片刻,才意识到眼前人正是白丹玛,忙拱手回礼,却还是掩映不住眼底的惊异之色。

他没有问白丹玛如何这么早在此,而是指着那一树梨花道:“这??这梨花??怎么一夜之间遍开了?”

复又解释道:“安阳的梨花都开得晚,这一株,昨夜还只有零星几个花苞,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