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便想念得这般要紧?”他带着怒意轻笑着,“果然一不留神你这绝世无双的白眼狼就想着卷款潜逃了!”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阿一!”她挣扎道。

“现在才想起小尼姑不嫌太晚?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一个坏,想听哪一个?”

“好的是什么?”

“小尼姑跑了,整个兰陵城翻遍了都见不到人。”

阿惟松了口气,“坏消息呢?”

“景渊去追了。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本官看来,是活着要把她变成死人,死了恐怕还要鞭尸……”

阿惟变了脸色,是她的错,她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丢下阿一在喜客来了?她后悔莫及痛恨不已,而顾桓此时放开她,一掀衣袍坐在石阶上,她连忙蹲下身子对顾桓说:

“你是早知道我要带着阿一离开兰陵了?那么景渊他——”’

顾桓横她一眼:“银子,拿来。

“什么银子?”阿急怒攻心,“这个时候你还讲银子!”

顾桓拿出一张当票,眸光一转,道:“能当三百两的,恐怕是兰陵侯府之物……”

“给你就给你!”阿惟从怀里摸出银票恨恨地塞给他,“你有办法救阿一的,对不对?”

顾桓摇头,“没有办法。天亮后去当铺赎回典当物或许还可以隐瞒你是主谋的事实,你要知道有些男人真要发怒了哪怕天皇老子他也不卖账,尤其是被戴了绿帽子的,恨不得生啖其肉!”

阿惟一愣,“绿帽子?从何说起?”

“侯府沈总管追至白月渡头,有人说见到相貌酷肖十八姬的女子偕同一男子上了船,两人交谈默契似是相熟已久。你要求神佛保佑她能顺利摆脱侯府的追捕。”

阿惟银牙紧咬,低眉悔恨道:“都怪我,这样抛下她……她定然恨死我了……”

顾桓看了她半晌,喟然道:“你在我身边许久,怎的还是如此幼稚?兰陵侯是什么人?你竟然敢把他的人拐走!不论是谁带走她,惹了景渊岂能善了?”

阿惟眼中早有泪影,她盯着顾桓一字一句地问:“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阿一?如果没有……真的没有的话,我自己去想办法……”

顾桓凤眸眯了眯,隐隐有怒气凝聚,“你想办法?你是去杀人还是放火?你能有什么办法,大概就是把自己送给宁王世子换景渊手下一条命罢了,与虎谋皮的蠢事你也敢想敢做?!怕只怕你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惟被他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她讷讷地低下头,顾桓又说:“你绸缪今日很久了吧?衙门里该做的事情竟然提前几天便做好了,对身边的人也难得和气,可是想不到还是做了蠢事。”

“景渊不会对阿一怎么样的,平素这般疼她,再假也有三分真……绿帽子的事情应该是误会,我这就到兰陵侯府去……”

“回来!”顾桓叫住她,“你忘了你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没做完?”

阿惟狐疑地看着他,他指指自己身旁的石阶,阿惟于是沉默的走到他身边坐下,那是叶府大门右边避风的角落。

顾桓打开手中的纸袋子,平静无波地说:“包子你不要?那么奉官不客气了,虽然已经用过晚膳,不过还是有些饿了……”

阿惟这回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反而单刀直入地问他:

“你什么都知道,是吗?”

“哦,在你眼中本官未卜先知?”他好笑地看着她。

“关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你都一清二楚,”她定定地望着他,“你更知道我现在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他敛起笑容,神色认真,“你要告诉我么?道听途说根本不可靠。”

“那么我在等我要等的,你又是在等什么?”她的语气变得生硬。

顾桓一双黑眸瞬间变得幽深难测,似有暗流汹涌,带着一丝难以发觉的无奈和失落,紧紧锁住她的双眸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里去。

“或许你不信,我自己也不信,”他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我在等,等你死心。”

这一瞬间她僵直了身体没有了反应,他这是、在对她表白吗?夜色中看不见她霎时涨红的脸,“你等我死心作甚?你……”

“其实陪你等是因为,你想要的答案,本官也想要。”夜风微凉,顾桓轻笑起来,“看你紧张成那个样子,难不成你以为本官看上你了?沉闷之余开个玩笑罢了,你当真了?”

“谁当真谁是傻瓜!”阿惟气闷不已,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纸袋子,转过身去埋头吃包子不理不睬顾桓。

“慢慢吃,吃完后讲讲故事。你今夜运气好,有人当听众。”

“故事?什么故事?”

“西晋朝第一乐师上官帙的女儿上官惟的故事。”

欢喜佛,薄情赋第三十三章往事1

吃完了包子,阿惟拿衣袖胡乱擦了把脸,“几个包子就想听故事?也太廉价了吧!”

顾桓取出怀中银票,“听到我想听的,这便物归原王。”

阿惟脸上浮起讽剌的笑意,“不好意思,我只出卖我想出卖的。”她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故事。

西晋朝第一乐师上官帙早年丧妻,妻子留下一儿一女。儿子上官寻自小聪慧过人,在乐理方面更是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十三岁便誉满京华。然而女儿上官惟却是惫懒人物一个,终日不思进取,上官帙把她送入书院进学,她也只是调皮捣蛋滋扰他人。上官帙没办法,偏生这个女儿长得极像亡妻,打也不舍得骂也会心疼,于是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可是上官惟虽不通乐理,可她喜欢制作乐器,经她手做出来的竹笛子或是箫管,声调合韵不说,音色还清越嘹亮。因此上官帙经常带着她出入建业达官贵人家授琴或是修理名贵乐器。

十三岁那年,她第一次踏进横波水榭。

忘了是哪一个王爷家的别院,她只记得那日同样是四月杨柳熏风正盛,幽深宅院,重门紧锁,绕过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便见一绿如块玉的湖,湖心亭上依稀有琴声传来。她随着爹爹上了小舟,船桨划破绿波,终是在她和杨昭两个不相关的人身上牵系上了千丝万缕。

亭子放了竹帘,挡风处还挂了浅色轻纱,亭中之人穿着一袭月白长衫,黑发只用银环随意地束在脑后,低着头,白皙修长的指骨有些嶙峋,按在古琴琴弦上大有峥嵘之感。手指勾起一个滑音,音高的有些突兀,她马上反应过来这个音他控制得过了,随着一阵用力的咳嗽声响起,琴音骤停,身旁的仆人连忙进上一方帕子,他擦了擦嘴,呼吸尽量平复下来,对着她的父亲道:

“上官先生来了,杨昭有失远迎,勿怪。”

他的声音清润、柔和,却难掩虚弱。湖面熏风袭人,那白纱轻扬,她便看见了那张苍白而含笑的脸,眉目朗然清癯如六月初出水的白莲,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清新。

他见了她,惊讶之色从黑眸中掠过,随即笑笑道:

“你可是上官先生口中常提及的顽童?可是你的模样甚是秀美,怎会如传闻中的那般胡闹?”

“我是小顽童,他是老顽童。”阿惟笑嘻嘻地回答,目光已经在他脸上逡巡一圈,把他的五官笑貌刻于脑中。

当时上官帙气她无礼,揪着她耳朵要她行礼,她胡乱行了一礼后便拉着上官帙的衣袂对说:“爹爹,我们回去吧!”

上官帙气极,阿惟目光清澈地望看杨昭说:“你气虚体弱,学琴最是损耗心神,今日不宜再弹。等你病好了,弹出来的曲调定然不会像今日这般。”

上官帙一把拉开她,对杨昭赔礼道歉,说是稚女无知口出妄言,杨昭反而摆摆手微笑着望着阿惟道:

“今日不宜弹琴,那你说,可以做甚?”

“可以听琴。”

“你会弹?”

她望了望神色隐隐有怒意的父亲,声音低下去了,“不会。”

杨昭有些意外,上官帙苦笑道:“小女不肖,世子见笑了。”

见她窘迫地用手指绞着杏子红单衫上的系带,他温和地问她:“会弹五音吗?”

这个简单,宫商角徵羽……她轻轻按动琴弦,准确无虞地拨出几个音。她想了想,看了上官帙一眼,壮起胆子对杨昭说:

“其实今日你除了听琴还可以有别的事情做。”

“比如?”

“比如……授琴……我不会弹琴,可是我可以学,当我学会了你喜欢弹的曲子就可以弹给你听了,这样我们两不拖欠又可各取所需……”

上官帙恨不得马上把这丢人现眼的小祖宗扔到湖里喂鱼,而杨昭却大笑起来,对上官帙说:

“先生何其有幸,令千金有颗七窍玲珑心!”

杨昭学琴的时间并不固定,大部分时候都是提前两天着人通知上官帙,上官帙自从那回后便把上官惟禁足在家,可是阿惟不管是爬墙还是钻狗洞,总能拦在上官帙的马车前。而杨昭偶尔断了弦的琴,几乎都是由阿惟细心地重新上弦,他学琴时神色专注认真,而阿惟只在一旁托腮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杨昭,乖巧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再后来,杨昭缠不过她,便一个音一个音地开始教她学琴;上官帙即使不来凌波水榭,阿惟也会偷偷跑来,但是杨昭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要浸泡药汤驱寒毒,因此她吃了无数次闭门羹。终于她把自己平素攒的零花钱都拿出来打了一串银铃送给杨昭,如果他在家得空闲便把银铃挂在大门屋檐下,她经过时就会见到。

尽管如此,有时候银铃挂上了,进了水榭,杨昭经常会因为服药而沉睡一个下午。眼看着刺眼的阳光渐渐衰减成漫天烟霞,而白纱帐内的他一无所觉,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睫毛深黑像躞蹀的翅膀在眼睑处投下苍色的阴影。

他醒来时已经掌灯了,贴身小厮南晖扶他起来喝水,他望着那微黄的灯火怔了怔,问道:“阿惟可来过了?”

南晖道:“来过了,又走了。”

他低低地“哦”了一声,南晖伺候他用了晚膳,洗浴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他说

“上官小姐走的时候叮瞩说窗户不能打开,不要吹了风;还说了要送你一份礼物。”

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付诸一笑。

直到掀开灯罩吹熄灯火后,一室幽暗之中,点点绿光莹莹飞舞,空气中仿佛有生命在流动,不知那是谁的眼睛,在他面前百般留恋,流连不去。

他错过了日出的灿烂光华,也误了晚霞的漫天余辉,可是她还是可以送他一室萤火,带来另一种星光驱散他心底的黑暗。

他平素喜静,常常是持着一卷书躺在贵妃榻上便可过一个清晨,而她还是改不了那种活泼,终日在他院子里拨弄花草,养鱼堆石。窗前的石榴开花了,她搬了凳子来拉下高枝去嗅石榴花香,够不着时脚尖踮起摇摇晃晃险象横生。终究是什么都闻不到,只得气鼓鼓地跳了下来,用力踢了树干两脚,结果抱着脚龇牙咧嘴地到他面前诉苦喊疼。

“昭哥哥,就是你这棵榴树不好,长这么高做什么?!”

“自然是它不好,害我们阿惟踢痛了脚,明日我就让人把它削矮几寸可好?”他宠溺地对她笑着,揉揉她的发,拉过她到身边坐下,俯下身抓过她的右脚,脱了鞋拉下袜子,阿惟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脚,躲闪着说:

“不、不痛了……”

“都红了,怎么会不痛?”他捏住她的玉足,掀开药膏的瓶盖,轻轻地给她抹上沁凉的药膏。

“昭哥哥,看过女子的脚,是要娶她的……”她咬着唇,难为情地说。

他给她重新把袜子套上,穿上鞋子,抬起头唇角弯弯扬起一抹笑意,说:

“不看都看了,那怎么办?阿惟,你说,除了我,还会有人要你么?”

阿惟低下头,心里又悔又恼,无助地绞着手指,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没有了……不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也不用介意……”

“可是我介意,”他望着她,黑眸深深带着真挚微笑,从心底深处满溢出来是那漫无边际的宠爱,“等你两个月后及笄,我就向你父亲提亲,好不好?”

欢喜佛,薄情赋第三十四章往事2

她当时便红了脸,可是眼神幽亮带看一抹少女特有的羞涩温亲,低着头笑意盈盈,让人无端想起了早春二月在微风中轻快地掠翅而过的燕子。

他的病已经大有起色,气色也好了许多,偶尔和她散步两刻钟也不再觉得气喘,本来一天三服药也变成三天一服。闲暇时教她弹琴,知道她不爱看书便挑些有趣的话本读写段落与她听,教她如何细心地照料珍贵的兰草,给她讲各地的风土人情,还说成亲后要带她到那些地方走走。

她微笑着听着,然后张开双臂撒娇地抱着他说:

“昭哥哥,你讲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我听了晚上要睡不着睡着了也会做梦的。不讲这些了,我要下棋,你让我五子好不好?”

他是质子,她知道的。他天生体内便带着寒毒,他没有告诉她她也从上官帙的口中知道,是她母妃怀着他时遭人下毒所致;千里迢迢到西晋朝,刚离了虎穴又进狼窝,被圈禁在这院子里多年,要走出横波水谢便意味着两种结果:两国关系破裂质子被杀或是离开西晋直接回到东晋皇庭。

那些山水和异乡的风情只能在梦中相会。

她不求这些,她只求他平安一生。哪怕是陪着他在这处院子里寂寞终老,也是好的。

“后来呢?”顾桓问。

“你不是知道了?他死了,我离开了。”她仰头看着黑蓝天幕上的星子,很用力地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来。

“不是说病快好了吗?”

“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他皱眉,“以你的性子,怎会不为他报仇?”

“因为,”她对他笑,泪珠从眼眶中跌落下来溅湿了衣襟,“害了他的人是我。”

犹记得那日,在家中母亲的牌位前,她的父亲取出一具古朴的桃木琴,说这是她亡母的遗物,琴弦根根乌漆,用的是天山乌金蚕丝所制,有断金碎玉之声。

上官帙说,弹一曲吧,算是告诉阿惟母亲一声。

杨昭想了想,手指轻勾琴弦,弹了一曲《满庭芳》,并伴着低声的吟唱: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不记来时路?她送他出门时,他仿佛知晓她的忐忑,微笑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道:

“此心安处是吾乡,阿惟,等我来接你。”

“是那具琴有问题?”顾桓把自已的外袍披在阿惟肩上。

阿惟苦笑,眼眶又隐约发红,“顾桓,如果杨昭有你一半聪明那该多好……我等不到他来迎娶我,只等到他突然旧病复发不治身亡的消息,后来我在母亲牌位前睹物思人,想要抚摸那桃木琴在而被父亲大惊失色地抢过琴扔在火里烧掉,我只道是他不想我太过伤心才这样。然而偶然听到他跟哥哥的谈话才知道,原来琴弦上涂了剧毒……”

“你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我和他大吵了一场,他说我认人不清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还污蔑昭哥哥野心昭彰阴谋重重……我伤心极了,说从此以后不要当他的女儿,他狠狠挥了我一巴掌,就这样,我离开了上官家,从此以后我只是阿惟,不再是上官惟。”那个疼爱自己多年的父亲,却是杀死自已心上人的凶手,她能找谁报仇?

顾桓沉吟半响,“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知道?”阿帷瞪大了眼睛,满是自嘲的苦笑,“我父亲本来就根本没打算让我和杨昭在一起,他常带我去横波水谢,也不过是为了方便他探听或是监视罢了——我后来想到的,他时常问我有无发现水谢什么地方有异常。他还说,自小就给我定了一门亲事,真是可笑,在他眼里,我的幸福算什么呢?”

“说是一个伯伯的儿子,小时候来我家见过一面,也许是子虚乌有之事,我印象全无。盲婚哑嫁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的确没什么意思。”顾桓道,嘴角动了动,笑意却不达眼内,“娶妻求淑妇,娶了你会大呼上当。”

阿惟也笑了,却是凄然,“也是,杨昭没有娶我,其实也没吃亏;顾桓,你说他,会不会像戏文里的那些心结未了的孤魂一样逗留在人间不走,只是为了等我?今日在人群里恍然见了他的身影,我一直追,那时我想就算那人只是和他相像,也是好的。至少我能看到那张相似的脸,我常常怕自己会真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她站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但是,我现在又不想等了。我们走吧,去兰陵侯府……他从来没离开过,一直在我心里,以后也是这样……”

“还有半个时辰便破晓了,你是害怕了?”顾桓身形不动,望着她略嫌瘦削的身影,“所有的事,你都不敢反过来想,你父兄伤你如此之深究竟出于何种原因?有时候眼见耳闻的未必是真相,你那些小聪明在别人眼中可能再好利用不过了……”

“顾桓!”阿惟断然打断他的话,“他不会。”

“那就再等等。”

天色终于大亮,蜿蜓伸向南面的青石大街隐约响起马铃声,伴着马路蹄的踢踏声和车轮声渐渐明显,一辆青色布幔的马车终于停在叶府门前,赶车人下来掀开车帘,一身月白长衫的叶孤岚弯腰出了车厢下了车,侧着身子正要对车夫交待什么。

“昭哥哥——”

雾气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青草气息,叶孤岚那一瞬间心底剧震,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僵,仅仅是电光火石间的事,很快他的震惊就被平静所代替。他转过身来看着几丈外的两人,面露惊讶之色,走上前抱拳作辑道:

“顾大人清早来此不知有何要事?叶孤岚怠慢了,两位——”

“叶公子不必多礼,是本官失礼了。这位是我衙门的文书,她说昨日见着叶公子,仿若一位失散几年的故友,所以特意前来辨认。本官早已说她是痴心妄想,公子是兰陵人氏,怎么会来自建业?阿惟,还不跟叶公子打个招呼?清早滋扰府上,实在无礼,还不给叶公子赔礼?”

“顾大人客气,折杀孤岚了。两位未用早膳吧?不如进府喝杯茶?”他微笑着望向阿惟,“小兄弟的朋友与在下真的相像?在下也曾经去过建业,那里的繁华远非兰陵可比啊!”

阿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黑眸死死地锁定叶孤岚的双眼。

欢喜佛,薄情赋第三十五章试探1

的确是不一样的人。杨昭的皮肤常年不晒阳光,有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感,而他身形挺拔健壮,小麦色的肌肤透出健康的光泽,剑眉英挺眼神深邃有力,笑容中满是自信和傲气。还有那声音,比杨昭的要深沉醇厚些

可是,世上会有这般相似的五官么?

“昭哥哥——”阿惟努力笑了笑,黑眸锁定他的眸子,哽咽着说:“是我,我是阿惟啊,你不认得了吗?”

叶孤岚摇摇头,神情怪异地看了看顾桓,“在下与这位、阿惟文书素来谋面,大人,你看这——”

阿惟的脸色灰败下去,忽然听得马车内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带着不满传出来——

“夫君,你在和谁说话,怎的不晓得扶我下车了?”

叶孤岚应了一声走回马车前,车厢被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一位头戴珠翠步摇的华衣女子低身出来,叶孤岚小心地扶着她下车。她看了一眼顾桓和阿惟,笑道:“原来是顾大人,叶罗氏这厢有礼了。”

阿惟僵直身子,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顾桓心一动,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凉胜雪。

“叶夫人无须多礼,反而是本官惊扰了贤伉俪,心有不安。”

“顾大人说那里的话,刚刚听这位先生说与我夫君相识,也说不定真见过面,毕竞夫君经常到外地的分号去巡视,认识的人又多又杂,忘记了见过先生才是失礼。”她的右手圈着叶孤岚的左臂,笑道:“夫君还不请大人和先生进府?人家都站累了……”

“叶公子,阿惟冒昧,能否看看您的右耳、右耳上是否有颗朱砂痣?”阿惟固执地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