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沉吟不语,扔下手中的一份明黄绢布封皮的书函。德宗司马弘婉拒了他对上官家的提亲,理由便是上官惟已经婚配,配不上东晋朝的当朝太子,命人送上明珠千斛以示歉意云云。

叶城看了看自己主子的脸色,迟疑道:

“听说德宗皇帝当初知道上官惟无端退了刑家的亲事,又不肯听从赐婚离家出走,勃然大怒之下把上官帙父子都下了大狱,后来还是多位大臣求情才得以幸免。不过活罪欢难饶,被撤了官职不说,还要向刑家负荆请罪,受尽奚落。”

“顾桓真的死了?”

“属下已经查探清楚,从他沉疴不起,到失去意识娶妻冲喜,都千真万砍掉,甚至扶棺到凤城的人中都安插了我们的耳目,说的确就是顾桓的尸体,送到凤城后就在他祖父故居后的山谷立了一座坟。凤城对外人盘查得甚为严密,我们的人只在那里盘桓了两个时辰便被遣走,殿下放心,景渊和顾桓已死,这世下再也没有人会妨碍殿下了。”

杨昭嘴角轻轻扯出一丝讥诮,“妨碍?就凭他们?”

叶城连忙说:“他们自然是比不上殿下鸿图大略,景渊的尸首确被秘密运送到元罗宝刹偏殿后景渊父母合葬坟墓的旁边安葬。可是德宗皇帝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十八姬,反而把她送回广陵飞来峰了。殿下,需要属下让人把阿惟姑娘从广陵接来我朝吗?”

杨昭伸手抚过身过几案上一具朴实无华的桐木古琴,手指拨出一串清越的乐音,视线触及琴上刻着的两个字,有那么一瞬的痛色。

这具琴是她亲手所制,当初看她那么认真投入以为是用作顾桓新婚礼物的,出于妒忌他替她准备了另外的礼物,孰料她这具琴竟是为自己而制。当初他带人追到孟家溪,伊人缈然,盛怒之下本想一把火烧了那里,可当村中里正战战兢兢地呈上这具琴时,他的怒火就这样熄灭了大半,另一半转而化作浓浓的失望、懊悔。

琴上刻了两个字:勿念。

是她一贯爱用的小篆字体,让他的心又酸又痛的是,字被刻成阴文,用五色陶土填注其间。

五色陶土,只在玉泉山才有。

原来那个晚上,阿惟真的去过玉泉山。

那又怎样呢?他错过了她,一次又一次。

第一次觉得身上穿着的明黄锦缎太子服是如此的刺眼。

他的手再一次用力抚过那两个字,她还是最终选择了顾桓。因为,在顾桓不离身的那具琴上,也刻了两个字:

勿忘。

一如意料之中的,她拒绝了他的提亲。哪怕是一国之母,哪怕是他杨昭的唯一,她也不愿意回头看一眼。

顾桓是死了,可阿惟,仍然是那个爱着顾桓的阿惟。

他杨昭,让她曾经伤痕累累,可如今她就连恨他都忘了。

他费尽心思给了她最后转圜的机会,然而她终是放弃了他。他杨昭忍辱负重多年,倔强地活到今日,终是代价惨烈。

他摆摆手,沉声对叶城说道:

“把你的人都撤了,不要再跟着她。她想去何处,想做些什么,都由她去吧……”

叶城愕然,“殿下……”

杨昭烦躁地站起来,负手大步走出水石山房,到了外面不榭才觉得胸口的窒闷感轻了不少。

也许,放开了她,自己才能更自如地独拥锦绣江山,心无挂碍,将心底最后一丝柔软最后一丝牵挂都扼杀,再没有任何的弱点被人窥见。惟其如此,他才不会日复一日地后悔,当初在建业为什么要诈死骗她,为什么兰陵重遇时不坦诚而果断地留住她,为什么在安阳为了这身太子服推开了她的手,为什么在她离开时为了朝局而延误了追回她的时……

他自嘲地笑了笑,依旧负手凝立,衣袂当风,直到眼角那一点冰凉被风吹干……

广陵的白月渡口到了,阿惟刚刚下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这样的鱼也要五钱银子?太贵了吧?我看它半死不活的样子,活不过半个时辰了。这样,三钱银子,我给你买了它。”

“那是死鱼的价钱!”一个粗鲁苍老的声音暴躁地响起,“老汉这鱼还是活的!”

“但它很快就要死了。”那女子一身藕荷绿春衫,随意地用绿玉簪子绾了个松散的发髻,脸色莹白如玉,眉眼盈盈,唇角含笑,一掀衣裙在旁边的一块大麻石上坐下。

“你要干什么?”老汉看着她,甚是气结。

“等它死啊。反正半个时辰过的很快,如果你现在卖给我,你还有多半个时辰的打渔时间,你看太阳越来越辣,你这鱼马上要断气了。不如我多给你一钱银子,你把鱼卖了吧!”

本欲暴跳如雷的渔夫最后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低声咒骂两句,终是把鱼捞起来用水草捆好递给她。

“阿一!”阿惟又惊又喜,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一见到阿惟,却一点也不意外,只握紧了她的手,回头对那渔夫说:

“你看,你的鱼我就是用来招呼我这许久不见的姐妹的,要不是她喜欢吃鲜活的桂花鱼,我一定会等半个时辰呢!”说着对阿惟甜甜一笑,道:

“走,阿惟,我们回去。”

“你知道我要来?”阿惟惊讶得不得了,“你不是和景渊在寿城吗?怎么回广陵了?”

“一言难尽,我们边走边说。”

阿一把阿惟带到了飞来峰山脚的村子里,走过两条巷子推开一扇竹篱笆走了进去,忽钉听到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大声说道:

“阿逵,是不是我家阿逵回来了?儿子,我的儿子……”

阿一匆忙把鱼放到厨房然后奔到内室,一迭声地说:

“不是的,大娘,我不是跟你说,阿逵哥到安阳做生意,暂时不回来了。我让人写了封信让人捎去给他,他很快就收到信了的了,你别心急。”

“我家阿逵要回来娶媳妇的。”阿逵妈呆呆地说。

“我知道,阿逵哥一定能娶个孝顺您的好媳妇。”

“我不许他娶那尼姑!”阿逵妈又伤心地哭了起来,“他一定是生气了,所以不理我了。”

阿惟走进去,只见昏暗的光线下阿逵妈一头斑白的发,两眼无神,额头缠着几圈白纱,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药味。

“大娘,这是我的朋友,我和她现在去做饭,吃完饭你再吃药。”

出了屋子,阿一和阿惟走到厨房后的水井旁的石阶坐下,她抱歉地对阿惟解释道:

“她两个月前在集市被马车所问,撞伤了头,就成了现在这痴痴呆呆的样子。见她孤苦伶仃无人照料,所以我就在这里住下了。说到底,阿逵哥现在下落不明,也是因我的缘故,心里不是不抱歉的。”

“那……景渊呢?”阿惟小心翼翼地问。

“他……”阿一勉强地笑了笑,“应该还好吧。我离开皇宫时真以为司马弘把他杀了,幸好,何公公说他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说皇帝派他出使北漠,为期三月,让我在飞来峰等他。”

“阿一,你能认全那些字了?”

阿一迟疑了一瞬,摇摇头,“我让村子里的教书先生看过了,也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你认得景渊的笔迹吗?”阿惟有点隐隐的不安,像景渊这样的性子,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落下阿一的,“那景勉和环儿呢?他怎么会就这样丢下你一个人走了?”

阿一的脸色微微发白,低声道:“我也想过这个事情,但是他既然让我只等三个月,那我就等。三月一过,我便去寻他。对了阿惟,你不要和顾桓置气了好不好?那日在寿城他不知怎的就吐血昏倒,就连叔公他都直叹无可奈何,景渊本来打算与我离开的,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他不得不护送顾醒回建业。若非如此……

这回轮到阿惟脸色煞白,她怔怔地打断阿一的话,“那天,是我跟他说分手,跟他说从此两不相干,他才弄成这个样子的,都是我……”

阿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阿惟又道:“那时候我只想着,我从来不想嫁给什么镇南王世子,我从来不想去跟别的女人去争抢一个男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不知该如何大度地体谅他……我也有胆怯懦弱、疑惑动摇的时候,但是如果我知道就那样一个转身我就永远失去了他,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说那番薄情的话的……阿一,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恨我自己,我就连眼泪也不想流一滴,我不要在悔恨心痛的泪水中原谅我自己,你明白吗?”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不能自己地颤抖起来,眼眶发红喉咙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是说顾桓他、他不在了……”阿一震惊不已,伸手抱住伤心的阿惟,“不会的,一定是他骗你,景渊就这样骗过我,后来还不是出现了……阿惟,别难过,一定不是真的……”

阿惟死死地咬着唇,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不住地摇头说:

“他病重时我便见过他,不会假的。他就是骗我,也不会拿生死之事来开玩笑。”

可怜的阿惟,阿一心下恻然,轻轻拍着她的肩小声安慰着她,这时阿逵妈突然拿着扫帚走过来凶巴巴地说:

“你躲在这里偷懒作甚?想饿死你婆婆好改嫁?!看我不拿扫帚教训教训你?!”

阿一连忙站起来夺过她手中扫帚好言安慰着把她带回屋,然后再回到厨房,阿惟这时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两人把寿城分别后发生的事都简要地讲述了一通,阿惟叹息道:

“你怎么偏偏就惹了不能惹的人,傻阿一,帝王心术难测,你能安然无恙地从宫里走出来,实在不容易啊。”

“所以老天爷惩罚我,让我见不到景渊。”阿一苦笑。

“阿逵妈她真的记不起你是谁了?你以后要把她怎么办?”

阿一一边洗菜一边说:“本来还没想好的,不过现在打算雇人照看她一些日子,我呢,陪你四处走走看看,如何?”

“你不是要等景渊?”

“他还没回来,三个月的约定一到,我自然会回来这里等他,离开我要到无月庵一趟。”

上了飞来峰的无月庵,阿惟见到的是一座修葺得朴素而不失别致的庵堂,也见到了庵堂后院黄杨树下的一个小土丘,阿一正小声地对一位比丘尼说着什么,然后递过一张银票添了香油钱,那比丘尼连声称诺。

阿惟问阿一:“不是说庵堂烧毁了么?”

“是景渊让人重建的,还给我修了座衣冠冢。真是的,寒酸得要死,连块碑也不给我立,最起码弄块木牌子嘛,真小气。”

阿惟笑了,目光仍流连在那衣冠冢上,阿一不知道,思念从来都是很朴素的,不知景渊当时怀着怎样的心情立的这坟茔,但若非相思入骨,何必千里迢迢立坟情怀缅?

她们于是离开了广陵,在白月渡口坐船去兰陵。上得船来,阿一放下包袱时包袱的结散了,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其中有封信落到阿惟脚边,阿惟捡起来正要交给阿一,信封上的“阿一亲启”四个字跃入眼帘,她的心蓦地跳快了两拍。

那笔迹是如此的熟悉,让她惊疑不定,有如坠于浮云之中。

“这是谁写给你的信?”她问阿一。

“景渊啊,这里还有两封,最近的一封是十天前的。”

“我能看一看吗?”阿惟的声音有点发抖。阿一点点头,很干脆地把信笺抽出来递给阿惟,阿惟打开一看,顿时脸色变了变,眼睛盯着信末的日期,仿佛要把那里盯出一个洞来一般。

“怎么了?”阿一见她神色不对,不禁发问。

阿惟这时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喜悦的,难过的,气愤的……抬头看见阿一真挚关心的表情,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可以说出口?她怎么能告诉阿一这些信都是顾桓写的?那个日期,不就是看到镇南王世子出殡的那一天?其中一定有些什么隐情,说不定自己见到的都不是真相……然而看着阿一,心里升腾起的狂喜却猛被冷水兜头淋下,她该怎么跟阿一说,顾桓代笔给她写信意味着什么?

顾桓,你究竟是真的还活着,还是离开前未雨绸缪到今日这一步?

欢喜佛,薄倩赋第一百二十八章一线天1

凤城是西晋朝有名的历史名城,山明水秀不说,单是盛产美女这一点放眼整个西晋就没有哪个地方能与之比拟。凤城曾经出过三朝皇后,而城南的岐山更是有名,传说远古时代有凤栖于岐山,鸣声清朗,遂得名。自一百年前的一位宰相顾淮告老归田开办岐山书院后,岐山变成了人人仰望的诸子圣贤论辩之地,大大小小的书院越来越多,每年都有的蹴鞠大赛、辩术会、六艺擂台以及邀请各地的有名院士前来开设为期一月的时政论坛,使得凤城尚儒之风日盛,就连贩夫走卒都能随意捻来一两句诗词名句,偶装风雅。

其中最有名的书院自然是岐山顾氏开办的品山书院。

品山书院在岐山山脚,大门之下是长长的一段石阶,阿一抬头望了望那青黑色的大门,对阿惟说:

“我们真的要进去?”

阿惟拉了拉她的领口,遮住了她的领口,两人进城后买了两套青色的粗布小厮服换上,头发扎好在脑后用同色巾布包好,再在脸上抹了两把灰,问了买狗不理包子的老板品山书院的位置,二话不说便赶来了。

“记住,如果人家问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就说是来求学的;若是被拒绝了,我们才说是来找人的。”阿惟道。

“嗯。”阿一应了一声,两人走上石阶来到沉重的木门前,一个抓着门环使劲儿敲,另一个直截了当地伸手用力拍门。很快,门开了,一个白衣童子谨慎地把门打开了一道缝,问:

“两位有事?”

阿惟笑眯眯地说:“我们久仰书院大名,千里迢迢前来求学……”还没说完门便砰的一声被关上,那童子闷声闷气的声音透出来:

“已经满员了,明年请早!”

死小鬼,摆什么谱!阿惟和阿一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又去拍门,这一次,更用力了。

门又开了一道缝,白衣小鬼的脸再次出现,不耐烦地道:

“又怎么了?”

“我们找人。”阿一说,“请行个方便。”

“找谁?”

“顾桓。我们是他的……”旧识二字未说出口便被打断,那小鬼黑着脸说:

“没这个人!”说着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阿一和阿惟面面相觑,正叹气无奈时见书院外墙上贴着一份告示,阿惟走过去看了看然后便一手撕了下来,阿一问:

“这是什么?”

阿惟神秘一笑,道:“我们混进去的通行证。”说完又去敲门,这次隔了很久门才开,开门的不再是那讨厌的小鬼,而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瓮声瓮气地问:

“两位是来求学还是找人?”

“都不是。”阿惟把手中的告示一递,道:“我们是到书院来当杂役的!”

老头眼神不大好使地往她们脸上打量了一番,才慢吞吞地打开大门,嫌弃地说:

“身子内瘦弱成这样,能砍柴洗碗擦地倒夜香不?”

倒、倒夜香?阿一瞪大了眼睛刚想问清楚,阿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笑着应道:

“能,当然能!您别看我们兄弟孱弱,可打更扫街倒夜香这等事情最拿手了。您给我们兄弟两口饭吃,肯定不会后悔!”

此时传来书院里整齐的读书声,“舜发于犬亩之中,胶隔举于鱼盐之间,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阿惟趁着老头犹豫的当口,苦着脸可怜兮兮道:

“实不相瞒,我们兄弟家贫无法就学,一直对品山书院景仰有加,如今寻得机会既可亲近圣贤之名,又可为书院做点事,实是梦寐以求……”

“好吧,你们两个跟我来。”老头转身把她们带进书院,品山书院很大,有知书堂、机辩堂、玄林堂、集韵堂、真武馆和踏雪馆,是教习六艺之所,另外还有颐福堂和训戒院,是用膳和惩教之所。老头指着颐福堂说:

“你们两个早上就在颐福堂帮忙,下午就到后院的菜圃去,晚上洗衣,五更天起倒夜香,工钱一月二两八钱银子,饭管够,衣被管暖,若是偷懒就到训戒院去领板子!”

“您如何称呼?”阿惟眨着眼睛问。

“我姓熊,这里的士子都敬称我一声管事。”老头清咳了一声,“后院东厢剩一间房子,你们去拾掇住下,然后到颐福堂这里来签名作实。对了,你们两个是哪里人,姓甚名谁?”

“我兄弟姓贾,我叫阿惟,她叫阿一。”

“那么麻烦,”熊老头嘀咕一声,道:“这样,以后你们一个叫贾大,一个叫贾二,顺口多了,懂了没有?”

“哦。”一直没吭声的阿一此时低低应了一声。

阿惟则腹非了千百遍这什么品山书院里的人真是其俗无比。于是她们就在后院菜圃旁的东厢住下,颐福堂的活儿可多了,阿惟望着那堆积如山的萝卜叹气,削了一早上的萝卜皮,手腕都几乎要断掉了,看见那把菜刀心里就有点发毛,身旁的阿一拿着大菜刀把萝卜砍成块,砍了没多久手臂就酸的抬不起,不禁不声对阿惟说:

“这书院里真有我们要找的人?”

“我也不知道,阿一,我们换着来吧,你来削皮,我来切萝卜。”

品山书院的学子大概有三百多人,一到了午膳时间就有很多学子来用膳,惟她们花了整整七天才跟其中几个混熟了,一有机会就打听:

“你们这里有很多夫子?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姓顾的夫子有没有?”

“有啊!”方旭答道,他的父母在岐山脚下乐平小镇种梨为生,他已经到书院两年,算是有资历的人了,“我们这里的夫子都姓顾。”

阿惟气结,又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一个叫顾桓的?”

“没有,顾恒倒是有一个,不过已经将近六十,莫非是你贵亲?”方旭笑道。

“贵你个头!”阿惟把手中抹布翰他扔去,围坐一桌的人哄笑,方旭避开然后捡起抹布放桌上,道:“幸好你不是女子,否则这般粗鲁,男子避之则吉。”他又扭头看不远处闷声不吭收拾着碗筷的阿一,道:

“反倒是你那兄弟,真是文弱沉静得像女子一样,模样像,性情更像!”

身旁的许仲文打趣道:“贾大,方兄看上了你那兄弟,记得让他晚上睡觉锁好门,提防有狼突袭。”

众人大笑,阿惟黑了脸,骂道:“不许说我兄弟闲话,谁再说我揍谁!”

“好了,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孟东来打圆场,问阿惟道:“不过说真的,这半年来书院来了不少新的夫子,发生了不少事,到底有没有那位什么顾桓还真不敢说。”

“书院旁的顾氏老宅,不是前一阵子才闹腾了一番么?听说无端地立了一座无碑新坟,有点悚人。”许仲文道。

阿惟的脸色变了变,很快不自然地笑了笑掩饰过去,转身走开去帮阿一的忙了。

“说到新来的夫子,玄林院那位真是占尽了风头。”许仲文叹口气说,“可怜我那杜家小妹,本来是与我竹马青梅的,刚到书院就被人勾掠了魂魄,唉……”

“嘘,小声点。”孟东来道:“本来觉得书院招收女子认字读书是教民开化的好事,虽然男女分开住宿和上课,但平日还可以见到不少女子秋波流睇婉约生情的目光,可瑞似乎除了玄林院那位,天下再无男子一般。”

“你见过玄林院那位夫子?”方旭问道。

“见过,”许仲文一脸苦相,“还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