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嗯…也许吧。

自那之后,我常常可以看到苏重出现在我视线范围之内里,主要是我的视线范围通常都是以顾轻决为圆心展开的,而苏重就常常围绕着我的圆心以各种方式出现。

就连胡莱莱都说,快毕业了,班里的骚**味越来越浓了,大家都忘了高考过后还有美好的大学等待着我们,怎么一个个都急得像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一样。

哦,对了,特别是苏重。她总结道,云喜,就算你们家顾轻决双耳不闻窗外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阮云喜,但你也不能真的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吧?现在咱们班的人谁不知道苏重喜欢顾轻决?

现在咱们班的人谁不知道苏重喜欢顾轻决?。

是这样吗?也许吧。

时间不知不觉,而我却一直后知后觉。

也许我并不是后知后觉,我是说,也许我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我不允许自己知道,。我在逃避,在感情面临考验的时候,我像发了疯一样地东躲西藏。

我真的非常懦弱,懦弱到连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地步爱情。

我甚至一个人悄悄地想象过没有顾轻决的生活。

一个人走在偌大的校园里,一个人吃午饭,一个人读书,一个人放学回家,一个人看路过的鸽群和夕阳。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原来没有了顾轻决的生活,光是想一想,心就已经疼成了一片。

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好戏还没有登场,太早投降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得好死无边的黑暗。

高考前四天,苏重对我说,我喜欢顾轻决。

她坐在桌子上,小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整个教室里没就只剩下几个人我们俩,顾轻决因为家里有事也提前回去了。

整个班级就只剩下我们俩,像一直对峙。

我说,为什么不去告诉顾轻决?

她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他?

所以呢?我迎上她的眼睛,你是要告诉我他的答案是否让你满意回答吗?

苏重答非所问,笑容里明显浮现出一丝嘲讽,你怕了?不过你放心,喜欢顾轻决是我的事情,我告不告诉他也是我的事,至于他的回答,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你参与不了,也别想参与。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痴情,那种…类似于办家家酒的痴情,其实并不值钱。

她再说下去,从桌子上跳下来,拿起放在一旁的浅蓝色书包,转身离开教室。

现在整个班级教室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压抑。

我慢慢地坐在座位上,控制不住地想,顾轻决为什么没告诉我?为什么没告诉我?为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站起来,穿过一排排的桌椅,走出班级教室,操场上残阳如血。

那天晚上我给顾轻决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声音来。

他在那边喂了半天,才轻声问我,是云喜吗?云喜,你怎么了?你在吗?

我忍着喉咙里就快要溢出的哽咽恩,嗯了一声,在。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在做什么?

在做卷子试卷,马上就要高考了,想在考前多做一些题目。

真乖。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做了多少了?不要熬夜,还是要注意休息,才能在考场上发挥好。

恩嗯,我知道。我握着话筒的手加重了力道力度。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4)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4)

顾轻决。

怎么了?

我爱你。我说。

我知道,乖,早点休息吧。

你呢?你爱我吗?我急忙抛出这个问题。

你怎么了?云喜?,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你在哭?

没…没有。快告诉我,你爱我吗?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他回答我,是的,云喜。,我爱你。

可是,你永远不会像我爱你一样爱我。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窗外的星光在黑夜中逃窜,就快要下起雨来,我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天上渐渐隐匿在云层之后的月亮,突然有种悲伤不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很快得到验证,考前假期第一天,顾轻决失踪了。

于其说与其说是失踪,倒不如说是我找不到他了。

我打过无数遍的电话给他都,都是无人接听,如此三天,一直持续到高考那一天。

2006年6月5日二〇〇七年六月五日,高考前二十分钟,我的手机震振动了起来。

是一条来自陌生手机号码的短信息。

不用担心,我已到考场,这几天没能打电话实在抱歉。你不要紧张,发挥出平时模拟考试的实力就可以。加油。——顾轻决。

我急忙把电话回拨过去,但那边已经关机。

即使是只收到短信也是好的吧,至少证明他没事了,不是吗,我合上手机,低头走向考场。

之后又是漫长的毫无音讯杳无音讯,直到高考结束,顾轻决也没再跟我联系过。

时间就这么一天接着一天地流走流逝,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地拨打他的手机号码,后来那个号码被我打到关机,我就不停地给他发短信。

顾轻决,至少告诉我你在哪里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去你家找过你,可是,邻居说你和你妈妈好多天没有回家了。

是去毕业旅行了吗?

顾轻决你在哪儿?

你究竟在哪里?

无数的疑问、担忧、不安、恐惧,密密麻麻地填满压在心里,就快压得我喘不过起来气来。

那段时间幸好阮云贺放了暑假回来,他一直陪着我,有空就骑单车带我到顾轻决家附近转悠,邻居们都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母子俩了。

就这样一直到2006年7月二〇〇七年七月,小暑。空气闷热,无风,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我草草地吃过晚饭,我就趴在桌子上继续坚持不懈地给顾轻决发短信。发到第三条的时候,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爸爸也不在家,猝不及防的疼痛让我瞬间跌入黑暗的深渊。我像一只基围虾那样蜷缩蜷曲着身体,满头大汗地发着抖。

哥…我勉强地发出断续断断续续的声音,哥…我肚子很痛…

然后我看见阮云贺冲进来冲了进来,拧开了灯,他被我吓坏了,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当我恢复一丝理智的时候感觉到他然后把我抱起来,冲出家门。

手机在被我被汗水打湿的手心里紧紧地攥着在手里,像是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那样,不肯放手。

外面雷声滚滚轰隆,倾盆大雨磅礴滂沱而下。

医院诊断为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动手术切除阑尾,阮云贺通知我爸赶来,签了手术协议。

2006年7月二〇〇七年七月,小暑。Y城遭遇近二十年来最强暴雨袭击。

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厚重的雨幕之中,像一座屏蔽在玻璃围墙之内的海底城市。

手术进行的得非常顺利,我在病床上睡了三个多小时,体内残留的麻药渐渐失去药效。睁开眼睛的时候,腹部的刀口传来一阵阵切肤之痛。

别乱动。阮云贺俯身摸了摸我的脑袋,麻药过后伤口会疼,你现在要好好休息。爸回家给你煲汤去了,妈电话关机,等她开机后我们再联系她。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5)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5)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雨水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闷重的声响。阮云贺把我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犹豫着告诉我,云喜,在我们来医院的路上,顾轻决给你发过一条短信。

什么短信?!?我挣扎着要去拿手机。阮云贺让我别动,把手机拿给我。

幽蓝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又一个陌生号码。

今晚十点,老铁轨见。顾轻决。

我把电话回拨过去,阮云贺说,没用的,我试着给这个号码打过电话,那边一直关机。

现在几点?我问他。

九点四十。

哥,我得去找他。我带着哭腔看着阮云贺,疼痛和担心让我语无伦次,。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不停地换电话号码也是,没办法跟我联络也是,好久没回家也是,都太奇怪了,手机号码。哥,他现在找我,一定是想让我帮帮他,我必须得去…我抽噎抽泣着,生怕顾轻决会因为我的迟到而出现什么差池。

云喜,你不要慌。阮云贺语气轻柔,像是在对一个小孩子讲话。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看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也许他也不会去了,你说对不对?

不会的。我斩钉截铁地说,顾轻决说要我等他,他就一定会来去的。

好好好。阮云贺妥协,可是,你现在才做完手术,下地都困难,要怎么去找他?

他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我替你去一趟。如果他是找你帮忙,我就替你帮他的忙。如果他只是想见你一面,我就带他来这里见你一面,好吗?

可是…我扭头看向窗外,大雨像雾一样笼罩着一切目之所及的景物。

别担心。阮云贺对我温柔地一笑,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鼻梁。我们云喜长大了,学会为爱奋不顾身了,作为哥哥还真是有点伤感啊。不过既然是云喜喜欢的人,一定是个不错的家伙。你放心,我一定会等到他来为止,带他来见你。

我看着哥哥胸有成竹的微笑,终于点了点头。

只是那时候的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那是阮云贺在人间最后的笑容。

那么温柔,像阳光一般绽放在寒冷黑暗的雨夜里。

那我先走咯了。

他推开病房的大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2006年7月二〇〇七年七月,暴雨。阮云贺离开人世。

警方从隧道里抬出他血肉模糊的尸体。

也许是因为风雨太大,想要在隧道中避雨…火车驶来的时候没能及时避开…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意外事故。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不,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这是谋杀,是我杀了阮云贺。

是我拜托他冒着暴雨去了那个地方。

是我,一切都是我害的。

我甚至,忘了提醒他要带一把雨伞。

我躺在暴雨之中的黑暗里这样想着。胸口像是灌满尖锐的玻璃碎片,硬生生撕扯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里空荡荡的,像一块腐烂的塑料袋,再多撕开几道口子,也不会出现有任何知觉疼痛感。

阮云喜你怎么不去死。

死的是你就好了。

黑暗中,我艰难地翻了个身,突然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即使不停地吐出来,胸口口里的玻璃碎片也只是越聚越多,越聚越多,沉默而尖锐地膨胀着,就要把我炸成碎片炸裂。

房间房外传出来瓷器打碎的声音,紧接着的是妈妈歇斯底里的尖叫。

又要开始了。

我闭上眼睛,等着妈妈冲进来质问我,为什么死掉的那个人不是你。

她问了无数遍了。

我也问了自己无数遍。

我推开房门走出去,想那拿一块抹布清理一下自己的吐,呕吐物。才到走到客厅,妈妈就尖叫着冲过来,她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过去,被去。爸爸大力过来拦住,但我仍是因为惯性仍被狠狠地摔了出去。,脑袋磕在茶几上,撞翻了一壶滚烫的浓茶。茶水泼在胳膊上,一阵灼痛。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6)

第八章 水仙的倒影(6)

你这是在做什么!那是你的亲生女儿!爸爸冲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她不是我女儿!是我的冤家!妈妈狠狠地摸了一把眼泪,。我当初就不应该把她生下来,。是你,是你妈,你们非要我把她生下来,我生她做什么?啊?生她就是为的为了害死我自己的亲儿子!

够了!爸爸忍无可忍。

我一个人沉默地穿过一地狼藉的客厅,走进卫生间,将门反锁。

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落在迅速泛红的手臂上。我拧开水龙头,用冰水冲打冲洗灼痛的皮肤,哗哗的水流伴随着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嚎窜进号声刺进我的五脏六腑。

直到手臂冰凉麻木,再也没有痛觉知觉。

直到眼泪凝聚在腮边,再也流不出来。

顾轻决,你也许永远也想象不到,在那样难熬煎熬的时间时光里,我甚至自私地想,只要我们相爱就没有关系。我愿意接受所有的惩罚,愿意忍耐所有的痛苦和悲伤,只要让我见见你。,给我一个可以在你怀里放声大哭的机会。

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多么残酷的事情,只要在你的怀抱里,我都会就会感受到这个世界对我的善意。至少在你的臂弯里,我可以享受片刻的安静。

至少。…

可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真正残酷的现实远远不及不止这些。,真正的好戏残酷还在后头。

哥哥的意外死亡带给妈妈的打击,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的还要多。

她开始无法正常工作,无法按时进食,也无法安安静静地在家休息。自那之后的每一个夜晚,妈妈都会突然惊醒,然后把熟睡中的爸爸拽起来,告诉他哥哥回来了。

她说,我梦见云贺满身是血地在敲门那,你快去开门让他进来。

如果爸爸不开开门,她就一个人穿着睡衣冲出去,夜风凉风从门外一瞬间吹进来,冲淡屋子里闷热的空气。

有时候她就呆呆地站在门外,目光看着很遥远的地方远方,一站就是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