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塞娅这才反应过来,直接就来了一句,“尔康让我来叫你出去玩,五阿哥和尔泰都在外面等你呢!”

紫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兰馨看她的眼神已经很惊讶了,伊尔根觉罗氏的目光更直白。紫薇急忙截住话头,生怕塞娅再说出什么更犯忌讳的话来:“塞娅,事实上,我娘去年才去世,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我是要呆在家里守孝的,我相信你们西藏那里,也有在亲人死后表示伤心的习惯对不对?”紫薇尽量用浅白一点的汉语知识跟塞娅讲,讲得和听得都急得满头大汗。

钟茗看不出去了:“好了,薇格格不用说那么多了,我来直接跟公主说了罢。事实就是,薇格格现在不能出去,不管有谁叫她都不能出去,有资格让她走动的人,都在这宫里。”

塞娅怎么会是轻易能听得进去别人说话的人?可是说话的毕竟是皇后,塞娅也不是真的什么规矩都不懂,倒没有拧着脖子跟钟茗争吵,只是对紫薇道:“唉呀,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啦!”

紫薇真的为难了,对面一姐一嫂的目光像是针扎,紫薇觉得羞愧,出身使然,让她对某些事情特别敏感,可实拿塞娅没有办法。金锁在一旁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她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奴婢不能随便插话的规矩,可问题是她想插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用着急的目光看了一回紫薇,见紫薇也是为难,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钟茗了。

钟茗咳嗽了一声:“这宫里,正经的格格就没有可以随便出去遛弯儿的,如果有急事,金锁!你代格格跑一趟吧,不要嫌辛苦。”

紫薇一想,金锁出去就等于自己出去了,有什么消息需要转达,金锁是再可靠不过了:“皇额娘说的是,金锁,你就跟塞娅公主去一趟吧。”

金锁觉得皇后娘娘救人于危难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一急一高兴,规矩也忘了:“好的好的,我随公主去一趟。格格,你就放心吧。”

伊尔根觉罗氏听金锁说话很不靠谱,偷眼看了一下容嬷嬷,见她没有什么表示,掐了一下自己手心硬忍了下来。

钟茗这才对紫薇道:“这都是平常处理事务要用到的,你慢慢学罢,你是格格,断没有谁一叫你就动的道理!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皇家格格,要的是身份气度。你道让你学规矩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走路端正么?拿乔摆谱么?错了!是为了不让人小瞧了去,也是为了培养你的涵养气度。”又对兰馨、伊尔根觉罗氏道,“要是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步子走得再端正,那规矩也是白学了!你们也要注意。”

兰馨、伊尔根觉罗氏连忙起身:“谨遵皇额娘教诲。”紫薇连忙跟着起身。

钟茗说的一串话,塞娅这回是真没听明白,只是知道皇后让金锁跟她出去,即使不满也没有办法虽然语文与小燕子一样不好,可做事的时候,塞娅却比小燕子靠谱多了。

塞娅带着金锁走了,钟茗也就搭着容嬷嬷的手起身:“好了,老四家的、兰儿,我就不留你们了,紫薇,跟皇额娘接着拾掇屋子去。”

紫薇有些心神不宁地答应了,跟在钟茗身后步子也是沉沉的。

“金锁?怎么是你?紫薇呢?”福尔康没看到紫薇,就要冲上前去摇金锁的肩膀。

金锁吓得一躲:“尔康少爷,格格在宫里啊!皇后娘娘说,正经格格是没有随便出宫的,您不知道么?”尔康少爷是个有学问的人吧?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懂?

尔康一时语塞。

永琪则问道:“皇后娘娘没有对紫薇怎么样吧?”

“皇后娘娘对格格很好啊!这两天让容嬷嬷教了我们很多规矩,今天一早量了格格的尺寸让人做衣裳去了,还有,格格的屋子也收拾起来了,都是新家俱。”

“那个皇后,对紫薇好像真的很好啊!给了她好多好东西,许多东西我以前都没见过的。”塞娅证明。

福尔康眼尖,看到金锁的衣服上有异常:“你衣服怎么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金锁就一肚子气:“上面有绣纹,要拆掉啊!”

金锁的愤怒感染了福尔康,以为紫薇主仆受了虐待,开始义愤了。

“尔康少爷,我们太太去年新丧啊!鲜艳的衣服当然不能穿了,皇后娘娘不说,我们差点忘了。可是素淡的衣服一天做不好,皇后娘娘这才让我们把鲜艳的绣纹拆了暂时凑合的!难道这些规矩不用遵守么?我们太太,是格格的亲娘啊!”

塞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正要发问,被尔泰一把拉走了:“我们赛马去!”

福尔康估计是真没想到这个,傻站着没话可说。这次见面是永琪促成的,他当然要圆场:“好了,我们不要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的,其实,我们今天本来想紫薇能出来,跟她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跟皇阿玛说,搬到漱芳斋去住。”这才是今天见面的重点“不是说一座宫里只有一个主人的么?宫 里都是这样的,只有没身份的人才跟别人挤在一处,”金锁奇道,“格格与小燕子住在一起,算什么呢?”

福尔康深觉不妙,金锁说话几乎句句不离‘皇后娘娘’,看来皇后变聪明了,可她对金锁的影响也太大了,如果连紫薇也被皇后影响了…不行!“小燕子好歹会一点武功,如果紫薇受了欺负,至少小燕子能护她一下。”永琪跟着点头。

“尔康少爷,您要是真的为格格好,就先忍一忍吧,格格现在挺好的,既没有挨冻也没有挨饿更没有挨打,她能见到爹,又再次有了一个会照顾她的娘,”金锁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问出个自家格格受到不好待遇才甘心?正常人不是应该问“xx过得好不好?”“XX受不受皇后娘娘喜欢?”的话的么?“今天,塞娅公主来跟格格说,宫外有人叫她出去的时候,兰公主和四福晋的眼光已经很表明问题很严重了!”

“尔康少爷、五阿哥,你们还有什么吩咐吗?”

永琪和福尔康对望一眼,最后还是福尔康开口了:“好好照顾紫薇,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想办法送个消息到五阿哥那里或者令妃娘娘那里实在不行,小燕子那里也行。告诉紫薇,让她珍重,我在外面等她!”

金锁又福了一福,才循着原路回去了,一面重重地往地上踩步子,一面生闷气。

钟茗已经给紫薇布置好了屋子,用具也摆好了光动嘴不动手,还有一堆人听着命令搬东西,速度就是快。看着紫薇心不在焉的样子,钟茗只能把叹息咽进肚子里,有些影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钟茗也没有伟大到拯救XX,收留紫薇,只是不想让她再给令妃一方加分顺便打击一下令妃而已,可现在这个样子,倒真是有些觉得她可怜了虽然钟茗觉得自己更可怜一点。

钟茗在心里惨嚎,我不想让紫薇搬走,可她要是住在这里,保不齐又要有人“夜探”我的地盘啊!NND!坤宁宫的人都不可靠啊!仔细回忆一下原著,已经支离破碎,可是紫薇被关进传说中的容嬷嬷的小黑屋挨针扎的那一段倒是记得,坤宁宫的矬人侍卫,硬是让永琪和福尔康,两个既没上过战场也没抓过小贼的人给探到实情了!这样的侍卫,越想越觉得不可靠!还有那个梁廷桂!今天雷厉风行查到的结果是,这家伙其实是包衣旗的,更悲催的是,还是分到自己名下的包衣!真是不让人活了!这个办事不牢的家伙,居然是自己在外面的干将!

还有,MS自己这边只有容嬷嬷最可靠了,仿佛原著里皇后派人收 买夏家人伪造紫薇生日的那一节,最后紫薇等人脱身,按常理推断,这种东西最难辩白,但是紫薇安然度过。原因只有两个:一、乾隆脑抽,觉得紫薇不是亲生女儿也没关系;二、皇后身边有人反水了。乾隆再脑抽,也不会愿意被戴绿帽子、为别人养女儿(有待进一步证实),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如此悲剧的“外援”啊!我还是老老实实从宫里下手吧!令妃,该有动静了。

第67章 麻烦事情多(四)

眼看着金锁离去,永琪和福尔康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互相看了一看。两人都很着急,永琪急小燕子、福尔康急紫薇。尤其是福尔康,恨不得立时就能出现在紫薇面前,好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人做事还算周到,因此与塞娅说好的地点是在郊外而非福家。

永琪定了一下神,好歹小燕子已经在宫里了,看样子乾隆已经是默认了她的存在,他比福尔康要好一点:“这么站着也不行,我们先回你们家里再慢慢商量吧。”

福尔康又是另一种心情了:“不行,我还是不放心紫薇,”猛地侧过身,认真地看向永琪,“五阿哥,我今天晚上就混进宫去!”

永琪稍微冷静一点儿:“就算是要混进宫去,你这一身”上下扫了两眼,“也是不行的,还是要回家换身衣服再走,混进宫里容易,可是要混到坤宁宫就难了。至少还要准备夜行衣或者是其他让别人认不出你的装束来。”

福尔康不急着马上进宫了,开始急着马上回家,拼命地打马狂奔,永琪跟在他后面吃了不少灰土。

到了福家,福伦夫妇都在,看到福尔康着急的样子吓了一跳,再看看后面永琪灰头土脸的样子,更是惊讶。“五阿哥、尔康,你们这是怎么了?”

永琪一边拍灰尘一边说:“紫薇没法出来,来的是金锁。尔康没见到紫薇,这不急了么?紫薇八成是被皇额娘留在坤宁宫里出不来了。”

“金锁说话几乎句句不离‘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说,正经格格是没有随便出宫的’、‘ 皇后娘娘对格格很好,皇后娘娘让容嬷嬷教了我们很多规矩,皇后娘娘今天一早量了格格的尺寸让人做衣裳去了’、‘皇后娘娘说,我们太太去年新丧啊!鲜艳的衣服当然不能穿了,我们差点忘了。可是素淡的衣服一天做不好,皇后娘娘让把鲜艳的绣纹拆了暂时凑合’,左一句皇后娘娘、右一句皇后娘娘!看来皇后变聪明了,可她对金锁的影响也太大了!”福尔康的记性实在是很好,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把金锁说过的话给搬了出来,语速很快,听得福伦脑袋胀大了一圈不止。

“好了!”福伦见儿子急成这个样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了,往日看着也是一副沉稳模样,怎么现在就急得像只猴子了?“且不论皇后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者是有什么目的,就凭你刚刚学的这几句话,却是字字在理,你倒是给我找个合理的理由去驳一下!你给我坐下!”

见父亲发怒,福尔康也只能咽咽唾沫坐到一边生闷气,心里却并不服气。福伦夫人急忙安抚这父子俩:“你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别自己先乱了阵脚,”对福尔康道,“紫薇那些衣裳,确实是不妥,也怪我,竟没有注意到、没有提醒你们几句,”又对福伦道,“老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赶紧想个办法吧,紫薇一直在坤宁宫里,可不是件好事啊!我是担心,紫薇的婚事,万一皇后要插手,那可不妙了。”福尔康心有戚戚焉,跟着直点头。

永琪听着有门,用商量的口气对福伦道:“我和尔康觉得,可以让他混进坤宁宫见一下紫薇的…”

“五阿哥!”福伦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严肃着急,“这可不行!你们是打算扮成侍卫还是太监?侍卫不准随便走动,且有定员。太监…万一露了馅,尔康的命就没了!到时候,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最庄严不过的地方,青年男子偷偷摸摸的进去,你还要命不要了?!”最后一句是瞪着福尔康说的。

“我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福尔康忽然站了起来,绝然道,“一时见不到紫薇,不能亲眼看到她过得好不好,我就心神不宁。”

福伦气个半死,估计如果紫薇不是个格格,他掐死紫薇的心都有了,还得先稳住儿子:“你就是混进了宫里这有五阿哥带着,我不担心可你能保证混进坤宁宫?穿着太监的服色乱晃?你在宫里看到过敢四处乱晃的太监么?我敢保证,你只要探头探脑的,一准有人抓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啊?!”福尔康极烦躁了,“干脆我还是蒙面‘夜探’好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福伦真想捶他!“你给我用用脑子!那是坤宁宫!且不说有多少侍卫了,就算你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先头皇上有诏,皇宫发现可疑人物,可以就地格杀的,到时候一看你蒙着面,招呼都不用跟你打只要有一个人喊一声,你能被射成刺猬!”

福尔康的眼神已经变了,福伦夫人看着很担心:“你别老是训他啊!他就是有什么不周到的,你帮他拿个主意,也省得他办事不妥当。”福尔康一听,眼中瞬间充满了希望,直勾勾地盯着福伦。

“这样!尔泰被指婚,婚期就在这几天,我们总要进宫谢恩的,趁这个机会,”瞪着福尔康,“你不要乱动!万一你闯宫不成,让紫薇跟着吃瓜落,有你后悔的时候!让你额娘去,”看向妻子,“夫人去坤宁宫谢恩去,顺便要求见一下紫薇,毕竟在咱们家住了些日子,你要求见,皇后娘娘也不能不近人情!或者竟是先跟皇上请示,再去坤宁宫。收拾几样礼物带给紫薇,也好有个说法。”

姜还是老的辣!这已经是最妥贴的方法了,永琪接受了:“就按福大人说的办,我先去跟小燕子打声招呼,她 怕是已经等急了,”又问,“要不要跟令妃娘娘通个气?”

福伦想了想:“也好。”

福尔康再着急也没办法了,他现在不能随意入宫,尤其是后宫,没有永琪的帮忙,他混不进宫里,只能不太甘愿地争辩一句:“如果这几天紫薇过得不好,可怎么办?”

福伦夫人一拍儿子:“那就更有理由让紫薇搬出来住了!”看儿子又要炸毛,连忙解释,“是一辈子重要,还是这几天重要?金锁不是说紫薇现在还没受虐待么?不过我想,把紫薇拦在坤宁宫里不让出来,不知道算不算是软禁?紫薇是不是甘愿如此的?如果能有证据证明皇后待紫薇不好,那这事就算成了!”这一家人,心里只有自己、眼里只有一个令妃,连乾隆都是可以算计的,连格格都是差点要“处理”掉的,他们不敢做的事情还真是少。

主意定了下来,永琪就要回去安抚小燕子,并且要想好如何解释不能让紫薇立刻搬到漱芳斋住,同时注意不要激怒小燕子再闹出闯坤宁宫的事来。

福伦拱手道:“臣便去写谢恩的折子…”

永琪忽然想起来似的:“福大人,忘了恭喜你们一家,尔泰被封为贝子指婚给西藏公主,我估摸着你们一家,就快抬旗了!旨意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真是意外之喜,这样一来,福家的地位就会大大上升。

福伦这才一拍脑门,对福尔康道:“只怕进宫的事情要再过几天才成了,皇上还没有下正式的指婚的旨呢!你也不要急,应该就在这两天了,内务府都在准备这次婚事的东西了。如果抬旗的旨意一起下来,你额娘就更有理由去坤宁宫了。”

福尔康无可奈何,只能干搓着手。

乾隆最近往坤宁宫来得比较勤,紫薇确是朵解语花,或陪乾隆下棋,或与乾隆论诗。钟茗心里直抽抽,这幸亏是个女儿,再直白一点地说,幸亏已经父女相认了,否则…

这样也好,至少能把令妃给逼急了出手。钟茗现在不怕令妃动,就怕她不动。一个潜伏的敌人比一个已经跳出来的敌人要难对付得多,老是担心有人在惦记着跟你作对是件伤神的事儿。

钟茗现在只等令妃出手了,一点都不意外令妃会有后着,后着也很好猜,无非是想办法巧遇一下乾隆、勾起乾隆的美好回忆、或是自己病了招人怜、或是儿女病了让孩子他爹心疼…当然,她也有可能逆流而上,找一下自己的麻烦、或者是揭出一些别人的恶事,兵行险着。

仅此而已…

令妃跟随乾隆多年,乾隆的喜恶自然是摸得清楚,乾隆的生活习惯她怕是比乾隆还明白,能把乾隆勾过去,钟茗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乾隆的心思现在正放在这个新认的女儿身上,心情正好。令妃要是想兵行险着,风险太大,她恐怕不会去做。那么剩下的就是或者引起乾隆注意,小心伺候好乾隆,或者,在紫薇身上做文章了。

钟茗现在想明白了,令妃要做什么,都随她的便,钟茗不介意在适应时候推波助澜帮助令妃达成心愿。紫薇主仆,如此能不倒向令妃,钟茗自然会待她们很好,如果紫薇真的为了‘爱情’不顾一切,钟茗也不拦着她去寻死。

钟茗的对围棋仅止于知道一点而已,那拉皇后于围棋并不擅长略通皮毛,穿来的瓤儿里知道的更少,两下相加,也没加成个诸葛亮出来。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干脆起身:“我去看看纯贵妃去,顺便跟她点点和嘉的嫁妆。”

乾隆一抬头,把手里的黑子儿往桌上一扔:“纯贵妃啊…”

钟茗看他这个样子,倒不好说话了,静站了一会儿,乾隆失笑:“瞧瞧朕,真是上了年纪了,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脚步声响起,小太监躬身引着金锁进来了。金锁回来一看院子里的家俱都没有了,忍住气跟一个小宫女打听。小宫女见她刚从外面回来就气乎乎的,像是遇到不愉快的事儿,想想她是薇格格身边的人,对她分外客气,把收拾好了屋子的事说了,还说了薇格格正在正殿陪皇上下棋,皇后娘娘也在。金锁连忙收拾了一下,摸摸头发、理理衣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点。

金锁努力按照已经吸收到的礼仪规矩行礼,动作还是有一点僵硬,紫薇的表情也有一点紧张。钟茗也就不先急着走了:“回来了?”

乾隆奇道:“这丫头去哪了?”

皇帝这种生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很有威严和压力的,金锁一个绷不住,抖了。乾隆好奇心更盛,看着紫薇的样子也不太正常,干脆问钟茗了:“皇后,金锁丫头办什么差使去了?”

“塞娅公主不是来邀紫薇出去么?我觉着紫薇现在不宜出门,回了她,可她说是外头有人要见紫薇,便不是咱们家的格格,只是外头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没有这么样一叫就出去的,就让金锁去跑一趟。”

乾隆的脑筋此时很正常,听到塞娅相邀,又说外头有人要见紫薇,一转眼就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更是恼火,再看紫薇的样子,暗暗下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着金锁:“起来回话,说吧,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里都不是外人,没有父母不关心女儿的事情的!”最后一句是对紫薇说的,紫薇心里一颤,也明白乾隆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金锁本就对福尔康等人气得不行,被乾隆气势一压,生气的话是不说了,实情却是说了出来。金锁的记性也不坏,当丫头的,尤其是贴身丫头,重复话、记事情的本事那是必备技能。

要是跟紫薇单独相处,金锁估计还要加一段:“格格,为什么‘坏人’皇后娘娘能想到的事情,说关心你的人就不能为你想到啊?那个五阿哥,一开始就是护着小燕子的,他知道你是真格格的时候,就没有帮你告诉皇上,还千方百计想着维护小燕子,你才是她亲妹妹啊!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因为他喜欢上小燕子了,小燕子在他的心里远比你这个妹妹更重要!尔康少爷开始送你入宫的时候,也是说要你做小燕子的手和眼睛,说你会拼命保护小燕子!大家都把小燕子摆在你前面,就算她挨了一箭,可是,你失去了一个爹啊!有谁真正心疼你的难处了?好不容易有了爹,皇后娘娘对你也很好啊!你现在在自己的家里,根本不需要再受委屈的!凭什么再让你到漱芳斋去为小燕子收拾烂摊子?”回到房里,关门,金锁还是秉承忠仆守则,尽职地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钟茗手一抖,心说,你们还真敢说,我没踩小燕子的手也没扎紫薇的针啊!偷眼看乾隆,乾隆自己正在生气呢,也瞥了一眼钟茗,见钟茗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乾隆的嘴角抖了一下,语调没变,可这殿里的人偏偏就觉得身上发冷:“朕知道了!紫薇,你就安心住在你皇额娘这里!”一生气,也不下棋了,“朕去看看纯贵妃母女。”

钟茗领人送乾隆离去,转身对紫薇道:“你也歇着去罢!”心里却叹气,这原著的力量好强大。

“金锁!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要听!”紫薇哭着喊出来,还不敢喊得太大声,怕引起注意,“要不是有他们,我根本不可能踏进这紫禁城…”

“皇后娘娘明明让人去给太太修坟的,皇上早晚知道小燕子是假的。”

“那是在小燕子进宫之后的事情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要感激她,就算她当了格格也是一样,”紫薇也伤心,宫里规矩这么多,自己刚入宫两天就接触到这么多的注意事项,样样都很正确,为什么一直为她着想的人都想不到?尔康是臣子,五阿哥却是生活在宫里的,“尔康当时说那样的话,不过是为了说服五阿哥和尔泰让我进宫,他是为我好。”

“为你好、相信你是真格格,就该知道你还在太太孝期里,那还让你穿花衣服…”金锁小声嘀咕,看紫薇哭得更凶,连忙换个不要紧的人来骂 ,“那五阿哥呢?他怎么可以让你搬出去嘛!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要单独住的事情?!格格,我这么说你别讨厌我,你现在还没站稳脚跟,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说,最后还要老佛爷拿主意的,现在就要去跟别人挤一间屋子,这不是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事啊!”

“我…我能怎么办嘛!小燕子毕竟我的恩人,如果她要我搬过去,我只能去向皇阿玛、皇额娘要求。”

“格格!”金锁靠过去与紫薇抱作一团,一起痛哭,“这样的恩情,你要怎么还才算完啊?!我好后悔,如果当时我能爬过山去为你送信就好了,我一定不会冒充格格,你现在也不用这么痛苦了!可怜的格格…”

“金锁…呜呜…”

“格格,不要伤心了,”金锁拍拍紫薇的背,推开紫薇正面相对,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格格只管做好你的格格,我来做这个坏人好了,反正,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说了,让你住在坤宁宫了,我就拦着小燕子,让她见不到你、提不出要求,你就不用烦恼了!”

“这怎么行?!我也不能躲她一辈子啊!那样,我成什么人了?”

“容嬷嬷说的你也听到了,小燕子在宫中闯下无数祸事,跟她住在一起,万一你被牵连、被打板子怎么办?她有武功能扛得住,你呢?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那也是我的命了,我不能什么都不为小燕子做啊!”

“万一你被她连累得老佛爷不喜欢呢?你的梦想,太太的遗命,都在你的身上啊!”

“金锁,我不能让你代我受过。”

“格格,我就是你的丫头,有事当然要挡在前面!”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受委屈了,金锁,你让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格格,一定不能心软啊!想想太太的遗命,她可是憋了十九年的气啊!她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第68章 乾隆的决定

乾隆看完纯贵妃之后,一脸沉重地回到了养心殿,这一晚,他既没有翻谁的牌子,也没去坤宁宫看看两个女儿。

养心殿西暖阁里堆着一堆的奏折,都是经过分拣过后呈上来的,乾隆随手翻了一下,数量最多的是给皇太后圣寿节上的贺表,继续翻下去,也不知道是哪一条惹到他了,索性全推到一边去。养心殿伺候的都是有眼色的太监、宫女,直觉得皇帝现在心情不好,都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地垂手站着,不敢弄出一丝动静来。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乾隆拉过一张纸,高无庸快步上前给他研墨。乾隆手里捏着笔,像是在想着什么,待高无庸研满了一砚池的墨退下了乾隆才动笔。

右起竖写第一行“纯贵妃所请永瑢事”,往左隔两寸距离第二行写“宫妃晋封事”,往左再空两寸第三行写“福伦家抬旗事”。

写完,厌恶地皱了皱眉,沾了墨,抹去第三行,在左边写道“唯福尔泰抬入镶红旗,余者不变”下笔极重,纸上显得墨淋淋的。撂下笔,擦了擦手,端起茶盏就想起金锁学的话来了,这福家插手的事情也太多了些!居然还敢设套诱紫薇出去,诱出去还不算,还要撺掇着紫薇搬出坤宁宫?!混帐!还敢怀疑皇后对紫薇不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紫薇在他们家,显是受了不少委屈,好好的孝服都不能穿,还差点…别说乾隆现在对皇后的印象挺好,就算不好,那也是家丑,容不得外面的臣子拿来说嘴。想到福家隐瞒真情不报,乾隆越发恼火了,本来还勉强给全家抬个旗,防着巴勒奔无意问起时也算全了面子,现在不管谁来,乾隆都不想给这个面子了!有些人就是这样,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起染房来了,狗仗人势得能在养心殿称爷!

又在旁边小注了几个字,“紫薇不可降于此门、须设法”,拉拉领口,乾隆这才觉得喘过气来了。决定尽快打发了福尔泰滚到西藏去,再寻个由头免了福尔康的职,让这家人从此绝迹于眼前才好!

倒回来再看第二行,这回想得久了些,写下“各依序进”,“苏佳氏暂居贵妃位”、“舒妃、令妃择一晋位贵妃” 。写完了,再端详一下写过的字句,乾隆点了点头,拿指甲在舒妃、令妃的名字旁掐下了一道印儿。顿了顿,抹去令妃的名字,“庆嫔、颖嫔晋妃位”、“博尔济吉特氏晋嫔位,着礼部拟祥称备用”、“余者常在、答应晋位,皇后酌办”。

再看最后一项,这是今天纯贵妃请求的,也是让乾隆最郁闷的。纯贵妃要求给永瑢一个合适的安排,如果在几年前,乾隆一准要怀疑是因为皇后太过狠厉,让纯贵妃觉得死后儿子有危险,但是现在钟茗已经明白表示过对永璂未来的期望,行动上也没有逼着永璂“上进”,乾隆只能感叹,这宫里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惦记大位了?也好,兄弟之间能不争最好不要争,可惜永琪现在居然迷上了个不学无术的小燕子!

沾沾墨“出继慎靖亲王允禧为孙”,写完,乾隆舒了一口气,就先这么着吧。

第二天早朝,乾隆就让礼部拟一下祥号备选,不但朝臣交头接耳,宫监也互相使眼色。大家心里一琢磨,这回不可能只封一个人吧?一般来说,晋位都是几个人一起的,那么,这回谁会晋位呢?皇贵妃的位子空着,结合纯贵妃的现状,估计是要在她死前或者死后封给她了,这个位子大家暂时不想了。贵妃位可是空了一个,现在妃位只有两人,嫔位也不足数,这次的晋封会是一项大工程。

生财有道的太监、宫女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内宫,朝臣们一下朝也三五碰头、嘀嘀咕咕。前朝后宫的气氛登时活跃了起来,纷纷猜测着结果。后宫虽然不得干政,却是能实实在在影响皇帝的,也会影响到外朝势力的消长。任别人猜得五花八门,乾隆却到坤宁宫里来跟钟茗商量事情了晋封妃子,怎么说也要跟皇后打声招呼,给皇后一点面子。

钟茗吃了一惊,她真以为这回晋升的会是令妃,没想到却是舒妃。估计是太惊讶了,钟茗的脸上真实地反映了此时的心情:“舒妃?呃,也好,要说晋贵妃的话最好是从舒妃、令妃里头选一个,两人各有所长,舒妃却是满洲老姓,我冷眼看着,她办事倒也沉稳。”

“朕打算把永瑢过继给二十一叔。”

“啊?”钟茗这回真是被雷劈了,“纯贵妃正在病中,你要出继了她的儿子?”

“正是她所求,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二十一叔生前也喜书画这些雅事,与永瑢似是脾性相投,”摆摆手,“你把贵人、常在、答应的事儿定一下给朕看看,如果没什么不妥,八百里加急与圣寿节的贺表一块儿送到五台山上去。”

钟茗心说,让我管我也不管,随你折腾去吧,储嗣的事情最会落埋怨了。

到钟茗手里决定的都是常在、答应的晋升了,顶多升到贵人,事不大也不复杂,不一会儿就定了下来,乾隆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那就发了罢,年前也能定了下来,好沾沾喜气。”

钟茗无可不可的,令妃没有升位份,可见乾隆对她的心思淡了,这倒是个好消息了:“紫薇的素服今儿得了,连着花盆底儿、补办的首饰,正在屋里试衣裳呢,我另让内务府给她配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两个嬷嬷,这是一等的例,尚有粗使的也都配了。这两天好学一下规矩,学会走路请安一类,等不会闹笑话了,再让她到各处请安去。”

“朕还有事,就不看她了。老佛爷快回来了,紧着些。”

“好。”

乾隆回到养心殿,第一件事就是发了明诏给福家,连指婚带抬旗一并办了。犹豫了一回,还是亲自动笔写了把永瑢过继给允禧的诏书,命钦天监择吉日、内务府用心准备一应礼仪,在最快的时间里把事情办好。仔细看了一遍,又压下了,想了想才口谕钦天监择过继的吉日、内务府准备礼仪。

福家人满心欢喜地准备接旨,福尔泰指婚的事情那是板上钉钉了,更可喜的是全家抬旗!香案摆好,却只是抬了福尔泰一人,让福家人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五阿哥说的是全家抬旗的。可又不好明着问,只能领旨谢恩、酬谢跑了一趟的宫使。福尔泰现在是贝子又抬了旗,比较有身份了,当下由他开口打听。

宣旨太监很奇怪:“旨意是皇上口述,当值的蒋溥蒋大学士草拟,皇上过目以后用的玺,能有什么缺失?”

福伦连忙满脸堆笑:“公公辛苦了,不过是想知道这婚事要如何准备?何时完婚?”

“那个啊,要看西藏那边儿是个什么章程咱们这里才好商量。”

“敢问公公,如果内子也想入宫到坤宁宫谢恩,现在好不好办呢?”

“那要夫人往坤宁宫递牌子请见,皇后娘娘允了才成啊!”

福伦又额外塞了一个红包,这才送走宣旨太监。

“这不可能,五阿哥明明说是全家抬旗的!”福尔康有点激动了,只抬尔泰,那家里其他人的身份还是没变,他要怎么娶紫薇?

福伦道:“你给我冷静!明天谢恩,你额娘见了紫薇再作打算。”

“阿玛的折子不是已经写好了么?为什么不是今天?”

“我写的是谢全家抬旗的折子,怎么能递上去!”摆摆手,“你有功夫多琢磨一下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家要抬旗,不一定非指着尔泰的婚事。”

福家接旨的时候,八百里加急已把圣寿贺表、晋位名单、永瑢出继等事项一并往五台山送去了。永珹、明瑞两人带着各处妻子打听到的“内幕”,押送着寿礼在后面慢慢地往五台山行进。

乾隆处理完事务回到坤宁宫的时候,钟茗正在正殿看紫薇走路。乾隆看到紫薇虽然还有些僵硬,却已经似模似样了,大感欣慰。紫薇见乾隆来了,因为自己走得还不甚好,有些窘迫险些摔着,金锁连忙扶起了她。

钟茗摇头道:“皇上看紫薇的鞋底,比寻常穿的矮了一寸,口儿也大得多,要慢慢的往上加,就容易学得多了。要是一上来就弄三寸开外的底儿,扭伤了脚一个月的光景就要浪费了。”

“这个主意倒好,紫薇觉得怎么样。”

“回皇阿玛,紫薇还是觉得自己好笨。”

“慢慢来,只是习惯的问题,只要肯用心学,保管你在年前就能似模似样了。”

乾隆看了一下紫薇,回头对钟茗道:“大概明天福伦家的就要进宫来谢恩了。”紫薇脚下一颤,险些摔倒,金锁扶着她胳膊的手稍稍加大了点劲,紫薇压抑住心情重新站好。

钟茗奇道:“她来谢我什么?坤宁宫里她可是稀客,为着福尔泰的婚事么?”又看了一下紫薇,遂低下头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