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姐说这么多,怎地让奴婢觉得男人都不能嫁了。”

“本是不嫁的好,男人性好渔色,但凡有点地位,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心犹不足,还要时时往烟花之地猎艳,当他们忙着与妾谈情,与妓调情,与婢偷情,与妻便是无情了,说穿了妻也好妾也罢,最后无非殊途同归,那男人终其一生都会不停地去找别个。”

“说来说去,还不如嫁到寻常人家。”和云嘿嘿笑道。

束阳国历代朝制,平民只有嫡妻年过五十且无子,才能纳一妾。

“你还真别笑,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贫贱夫妻多半能白头终老。”

“奴婢说说浑话罢了,小姐便无所谓,大人也断不会首肯,大人便首肯了,夫人也绝不会开金口,小姐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罢。”婢女说着,从琴凳上站起来,连连搓手跺脚,“奴婢实在熬不住了,先回去烤烤火,顺便取盅参汤来给小姐祛寒,这琴小姐还用么?”

“琴留着,你回去罢。”昭纯捧着书又窸窣地翻过身去。

“小汤球凉了么?奴婢先替小姐换一换水。”

和云说完,上前讨过她暖手用的金球。

那金球约莫橘子大小,纯金锤制,外套一层防烫持温的金丝缎子,球内中空,球面铸有注水用的螺孔,和云从中抽出孔塞,将里头只剩余温的水倒在高颈梅瓶里,瓶中插着一枝拔长的香破梦魂,花瓣的香气隐然缭绕在青网四周,然后她将火炉上的酒注子取出,把注碗里煨得雾气腾腾的热水,架上铜制的小漏斗灌入金球内,拧上塞子交回昭纯手中。

和云又给煨酒的炉子添了些炭,捧了几把净雪放进注碗,摆回炉子上,再将酒注子放入碗中,待雪化成水后继续温着,最后为昭纯掖了掖披风,拉高帽子遮好她的鬓额,这才转身离开,也不绕路走远了大半的环池石径,直接从结冰的池子上穿行回去。

不多会出了池子,厅屋已然在望,和云呵着手碎步跑到廊下,谁知刚上台阶,便与从厅里出来的阮洗玉迎面撞上,她慌忙退后行礼,手中捧着一方石玩的阮洗玉满脸错愕。

“和云你怎么在这,五妹今日不是要去怀远驿么?”

“去过又回来了,小姐和姜译师原是约好今日会面,可驿馆里的人说姜译师前些日子告假出门,不知去了哪里,也真是的,一声不响便失约,害得小姐白跑一趟。”

“那五妹现在何处?”

“还能在哪,二公子给小姐结了青网之后,小姐就差没在梅林里寝夜了。”

阮洗玉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梅林那儿只得你俩么?没遇上别人?”

“天寒地冻的能遇上谁,连鬼影子也不多一道。”

阮洗玉心中惊疑,看和云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却也不好多言,只问:

“五妹让你回来是为什么事干?”

“奴婢只是回来看看参汤炖够火候了没,好给小姐端过去。”

阮洗玉寻思不定,心念转了又转,最后交代道:

“你别去了。”

“啊?”

“照我的吩咐做,何时方便过去,我会派人过来告知你。”

“……奴婢知道了。”

阮洗玉吩咐完毕,抱着石玩匆匆离去,和云皱眉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绪,她心中大惑不解,却只能遵命行事,自顾自摇摇头,脚下快走几步进了厅堂。

在梅林深处,那株名为万象无声的异种朱砂梅下,摆着一张紫檀木制成的琴台,台上长琴被一块缀满流苏的绢纱覆盖着,几瓣绯红的落英静静躺在绢面,与琴弦隔绢相倚。

玄阑抬步过去,踏雪无声。

在琴凳上撩袍就坐,他抬手拂开琴上绢纱,长指在琴弦的一徽、七徽和十三徽上无声按了按,弦丝的松紧度决定音准,而七根琴弦所需的紧致度又各有区别,失之毫厘,音色便差之千里,他另一只手伸到琴额之下,细微地调了调弦轸,既而双手就弦。

半空中花瓣吹落,一抹试弦的清音幽然飘起。

昭纯咦了一声,没有回身,甚至懒得回首,只问了句:

“和云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玄阑的眸光在她缱绻的背影上停驻,唇角微弯不应,双方父执皆不愿他与她今生遇见,联手将两人隔成天各一方,冥冥天意却在最恰当的时机将她送至他的面前,这枝与世无争的清梅,对世间男子的评价低不可言,可惜无论她的性情如何超脱,总归逃不开,有朝一日被某名男子折下的命运,到那时……怕是在她的清容上,再不能复见今日悠然。

他收回目光,安敛心神,垂首抚琴。

飘逸琴音在弄指下如水流淌,起初清新恬淡,婉转轻回,像是一枝梅花不经意探入小窗,若有若无的香气将眠榻上的玉人唤起,继而音调渐为舒畅,愉悦难言,恍如梅枝上飞来一双翠禽,相啼鸳语,互噙羽玉,忽而琴声中加入滚拂技法,旋律由低至高激荡燎烈,使人心眩神移,情难自已,仿佛榻上玉人望着苔枝禽鸟,不经意触景生情,缅怀起心中那人,心潮起伏不定,时泪时笑,临末他轻然三弄前调,似惆怅旧欢如梦,缠绵入骨,余情未了。

曲调未到过片,昭纯已经诧然搁卷,这琴声技法娴熟,韵味隽永,意境无穷,凭和云是决计弹不出来,便是她亲自操琴,只怕也要逊色几分,抚琴的人究竟是谁?

回身映入眼帘的瞬间,她被眼前景象慑得屏住了气息。

一具贵气与书卷气并浓的沈约长身,坐倚在朱砂梅下,潘鬓俯垂,专注入神,扦饰在他发端的珠冠宝簪花光璀璨,端美华容却是静影沉璧,颜丹如画,清姿昭著,蕴然有种气魄入眉的旷世风采,抹弦的柔修双手如蝶伏飞,织金袖缬洒宕回旋,夺尽众生精气。

最后一缕余音若隐若现,飘过万籁俱寂的花枝,渐而消弭在他指下。

世间悄然无声。

曲尽弦了,他抬首她对视。

整树傲然绽放艳冠天下的丹砂魅梅,比不过他含唇一笑。

昭纯情不自禁以手中金球贴面,脸庞上传来的温热昭示着,如梦似幻的这一幕确然发生在人间眼前,热源同时将她惊醒,他唇边笑痕似有还无,身上那袭绛紫色锦袍绣金纹云,襟端冠正,安之若素地坐在琴后,竟是无意起身,惟只眸波如漩,静然凝视着她。

相形之下,她以手支颊侧卧着,披风退到腰间,甚不雅观。

他既无意离开,不大雅观的昭纯便有点发窘。

从后园门到琴台人迹不至的雪地上有一行徐徐履印,而就她所知,隔壁苑子今日仅只宴请两名客人,虽然她素未谋面,平日父兄却时常提及诸皇子,她心中早存了印象,加之无论怎么看,这人都应该是两位皇子当中名闻天下的那一位,由此他的身份已无悬念。

礼制和家教都在提醒,她须得下去向他请安行礼,无奈这青网悬得不低,倘要下地,她誓必得双足悬空,跳落地面,如此不免失态,后面的茶几边上倒是有张脚凳,然而他身份非同凡响,转身背对他落地又是为失仪,她迟疑了下,一时拿不定主意。

“此间没有外人,五小姐无须多礼,照旧卧着便好。”

从她犹豫的面色看穿她心中挣扎,他柔声开口,有点比琴音还动听,说完之后,唇边又是微莞,眸光蕴含一抹赞赏,面前的这身柔骨仙姿,赏心悦目犹胜雪中三花。

昭纯颇为不好意思。

“没想到五皇子大驾光临,奴家样子不成体统,失礼之极。”她以手肘撑起身子,想着不管怎样先坐起来再说,谁知肘部这一使劲,手指便有些接不上力,一个不稳小金球脱手掉落,她本能地探手去抓——

“小心。”

“啊!”

砰地一声,她整个人从氅上摔下,扑倒在地,丽衣华裳凌乱一雪。

眼看着琴台后那双麋皮靴子立时站起,朝她快步走来,狼狈不堪的昭纯羞愤欲死,只恨那池子结了坚冰,不能让她投水自尽,转而又自暴自弃,心想这样也好,不用费神思量怎么下地了,行过这般五体投地的大礼,那万福之礼说不定还可以省了。

只是哪还有脸等他来扶,她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见到裙裾上沾雪处,狠狠地拍下去,像和裙子生了天大仇恨似的,前后左右胡拍一气,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仪态可言。

玄阑直想笑,又怕让她更下不来台,虚捏一拳掩唇轻咳忍住了。

他弯身为她拣起雪地上的小金球。

昭纯接了搁到案上,向他敛衽屈膝,酡颜羞红未褪,此际更艳染至耳珰下。

“让王爷见笑了。”

“领子上还有些雪。”玄阑轻笑,抬手轻拂她颈侧衣领,“有没有摔着?”

昭纯惯常地打算抬首回话,不意颈间细肤被他的指尖抹过,她浑身微为一颤,不知是他的指尖拂动时带入了寒冷气息,还是那轻柔指腹一掠而过的微热体温灼到了她,只觉颈侧的肌肤登时麻掉,连带脑子也瞬间空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令人无措的突发状况。

他微翘唇角坦荡无邪,似全然不觉她的尴尬不安,若无其事地伸手取过大氅上半垂在网外的披风,扬开裹住她的双肩。

“雪地寒气侵人,还是披上以免受凉。”

说话间执起披风纹带,在她颈间松松绾个活结,松指之前把玩了一下带梢。

原来另一个是纯字。

“奴家多谢王爷。”

昭纯的脸颊微微发烫,再度合手就腰,朝他福了一福,从听闻琴音回首伊始,各种意外状况纷沓而来,让她应接不暇,窘态百出,此刻终于冷静下来,她以袖半遮面咳了两声,借故从他身前退开,探手过网,执起酒注子自斟自饮了一杯,稳住心神,口中轻笑:

“有酒本应待客,奈何无杯,只能一会回到屋里,再请王爷畅饮了。”

“我方才与蔚然兄喝过一回,已有些不胜酒力,五小姐自便无妨。”

“王爷琴艺超群,让奴家大为叹服,不知才刚弹的是何曲子?奴家竟前所未闻。”

玄阑面上笑痕微微一黯。

“此曲名为华情录,当年谱曲人将之作为生辰贺礼,当世惟赠一人,是以不曾流传在外。”

昭纯见他言辞委婉,不愿过多提及,神色也不似之前春光温朗,又想起那琴曲悠扬婉转,缠绵悱恻,极可能出自女子之手,她心思玲珑,约略明白这曲子背后可能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无论他本人是否受赠之人,也定然切身相关,便识趣地不再追问。

心中却隐隐有丝述说不清的不自在。

“奴家出来已然许久,这当下身上有些渗冷,王爷没披貂裘,也不宜在屋外多作逗留,万一染上风寒便不好了,莫如奴家陪王爷返回那边苑子,到厅堂烤火取暖去?”

玄阑笑了笑,眸光投向石径前方灿然盛放的梅林。

“我今日应蔚然兄之邀前来,原是为了赏梅,没想到五小姐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比那边更好百倍,不如我送五小姐回去,顺道看一眼前面那片梅,也算不虚此行。”

“那便有劳王爷了。”昭纯从善如流。

不管谁送谁都一样,只要进了屋子,他与她便会分道扬镳。

玄阑见堆雪的石径左侧邻近池边,低处积着薄薄冰渍,怕是湿滑难行,便缓了缓步,待昭纯行前半个身位,他不着痕迹地从后方跟上,换到她的左侧,将她让往路况较好的右边,两人比肩而行,沿途花潮盈枝如入仙境,远远看去,一双璧玉佳偶,宛若神仙。

途经一道拱桥,两人走过去时,昭纯轻笑道:

“倘是在屋内远观此间景致,最宜翠幌香凝,青梅煮酒,炉火未消,一旁还须有琵琶歌女,凭栏唱道:‘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玄阑侧首,绵长地看她一眼。

“寻常人赏梅赏雪,无非一时俗兴,五小姐赏梅赏雪,尽有雅思,在屋内是一番赏致,临到花间,更别有一番妙趣,烹雪温酒,悬网闻香,怕是世上不作第二人想。”

昭纯被他赞得面容微赫。

“王爷盛誉,愧不敢当,奴家一介弱质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于国于民一无是处,惟只是浮生偷闲罢了,怎比得王爷尔等须眉男子,平素心怀家国,胸藏韬略,目光放诸天地,远大无匹,自然志不在享受这小小一隅的片时美景。”

“我心中思虑,倒也不全是家国大事。”玄阑闲应,见走在花下的她清姿妙相,眸如点漆,唇若敷朱,让行经处的路边艳梅也为之失色,不由得笑唇轻勾,“让如花似玉的五小姐去挑去提,无疑于暴殄天物,便是阮公舍得,只怕天下男子也是舍不得的。”

于国于民有无用处,眼下还言之过早。

“王爷切莫取笑奴家。”

昭纯面上原只是浅浅霞色,这一下倒如抹了粉薄的胭脂,对于未出阁的女子而言,玄阑的这番说话未免僭越,然而他语气真挚,没有半分轻薄之意,还似含着一点我见犹怜的疼爱和怜惜,故而也没让她生出被冒犯的不悦,反倒心中有点陌生而微妙的滋味。

放眼眺望前方,苔枝缀玉,花事如烟,绚丽景致如同出自丹青国手,在这美不胜收的天地间,惟独是他,一名绝世风流人物,细心呵护地陪在她身边漫步前行。

她心中悄然浮起隐秘难言的两句词。

……

神魂在这恍惚的瞬间出了窍,没留意到面前横着一截垂枝,迎头便被打了眼,她失声惊呼,脸庞上没褪几分的粉霞又全堆涌回来,揉了揉出泪的眼,才想抬袖拂开那恼人花枝,便听闻轻微啪的一声,玄阑探手过她鬓顶,将那枝梅直接折了下来。

“眼珠要不要紧?我看看。”

“奴家没事。”昭纯慌忙摇首,困窘得想再度投池,“又让王爷见笑了。”先是五体投地,继而花多乱眼,只怪她今晨出房前忘了查看黄历,到底有多少诸事不宜。

“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连路也不看了。”

他轻声笑问,却见她不知怎地面上一红,连说话也有些吞吐。

“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两句不相关的词。”

“哦?什么词这么要紧,竟使得五小姐神魂出窍。”

昭纯一脸大红,强自镇静道:

“没什么特别的,王爷定然听过,一路……繁花相送。”

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繁花相送、过青墩。

确然一点也不特别。

玄阑含笑不语,见她眼底虽有几道红丝,看上去却无大碍,便笑着将手中那枝罪魁祸首的梅花递给她,担心她会滑倒才让她走在右边,结果她偏偏被花枝打了脑袋。

“总这般不小心,真是让人不安生。”他轻笑打趣。

说完径自抬步前行,独留下她拿着那截梅枝呆在原地,她起初只以为是自己多心,可他一而再隐隐约约地多情体贴,林林总总的言行叠加到一起,却是什么意思?若说他对她没半点意思,那她真不知他这句在逾礼边缘的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心头如小鹿乱撞,她快行几步追上他明显放缓的步伐,故作若无其事。

他不再开口,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遂也默不作声,一片旷寂之中只闻积雪被两人踩踏而过的细碎声响,虽两静无言,却觉契意安心,让她萌生一种错觉,仿佛这样陪在他身边,能一直走到沧海桑田,见尽天地变迁。

不意间抬首,前方厅堂远远映入眼帘,终点已然在望,心中的那念美好霎时烟消云散,她没来由地觉得一丝难过。

今日发生的一切,甚至乎此刻,是如此的不真实,而且即将结束消逝。

她黯然低首,看向手中那枝白瓣飘玫红丝的洒金梅,眸光垂及之处,见到他悬腰的赫赤色徽龙佩,如朱丹烈焰的奇特玉质通体澄澈,一条金丝结佩的缨络,将明珠、龙佩及皇族徽花结系成串,徽花之下是长长的一绺流苏,风过处流苏如彤云飘散,轻轻萦拂着衣袍。

她心中不由得一动,将手中花枝递给他。

“劳请王爷先替奴家拿着。”

玄阑依言接过,便见她伸手入袖,取出一个小锦囊,从中抽出一支银针,折成约莫两指节长,银质软属兼是细丝,极易扭拧,然后她从枝上摘下一朵梅花,以折好的银丝穿过花萼,依次又穿进两朵,将三朵梅固定成一字形,交由他拿住。

她再取一枚银针,比了比长短后折掉小截,穿入五朵梅花,然后将花串折成上三朵下两朵的钩形,依法炮制又做了一支,最后用一枚银针穿了三朵花扭成环形。

玄阑看着她将几支穿花的银针钩连起来,渐然了悟,唇沿漾笑。

他腰间所戴的徽龙佩,是十七岁生辰时皇帝赐予,玉牒之外的另一个身份象征。

玉佩的佩身雕双龙腾云合抱,正中镂空雕一个阑字,两缘龙身矫健洒脱,守护一般将阑字环绕其中,玉佩上缘雕两具龙首对昂吐珠,在龙首上方半寸处,便结络着一枚龙眼大的东海明珠,下缘雕潇洒利落的交缠摆尾,其下两寸处,以五色缠金丝结出皇族徽花。

昭纯弯身掬起他的龙佩,将一字形三朵梅的银针两端,分别穿过佩上龙首怒卷的两边龙须处镂空的极细小孔,扣紧之后,一串梅花便垂在了佩面前方,竟是借了上端的明珠,合成一个“玄”字,花下半遮半掩着佩心“阑”字,雪白花瓣飘有娇嫩的玫红丝,与瑰丽光洁的赤玉交相辉映,两者一柔一刚,合成无以伦比的绝配。

昭纯余兴未尽,又以银针穿了一个里外各三层的花球,别在龙佩下方的徽花中央,与其上的玄字互为衬饰唱和,待她放手,玉佩落回原处,那份奇特美丽难以形容。

“五小姐灵思妙手,慧心独运,让人叹为观止。”玄阑赞不绝口。

“谢王爷谬赞,这洒金梅又名五福花,年关将至,奴家权当是借花献佛,祝愿王爷来年福如东海,马到功成。”

“承你吉言。”玄阑笑应,顿了顿,“五小姐随身携带银针,可是学过医术?”

“说出来怕是让王爷见笑,这园子外头的巷子里有家静元女观,观主道号静旭,平日在观中悬壶济世,为左近居民问诊,静旭道长不仅医术精湛,与家母还是远亲,奴家幼时多病弱,常常寄养在观中调理身子,长期耳濡目染,偶尔兴之所及,也随观主学些药理灸术,间或在观主给病人问诊时为她打打下手,久而久之,倒有点久病成医了。”

玄阑颔首而笑,心中更加笃定,阮居正确是对他避而不见,倘使阮夫人重病不起,以平仲所言,他们这位医技出色的女儿又怎会不在床前侍孝,反在此间安闲赏花?

他不再多问,继续提步往前,却见昭纯微微低首,立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