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姜便在这样宁谧的环境里坐了许久,直到天光大亮,骄阳东升,这时,前厅里才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狄姜挑开帘子,便见江琼林穿戴整齐,正要打开医馆大门。

“江公子,您来时翩翩,去时匆匆,不打算与主人告别再离开吗?”狄姜站在他身后,轻声唤道。

江琼林推门的手愣在半空,他转过头,见到言笑晏晏的狄姜,才发现此人十分的眼熟。

“是你……”江琼林认出她来,才发觉这世界真小。

“是我。”狄姜大方的点头,丝毫不觉得尴尬。

见她一脸倦容,才知她或许一宿没睡,便一脸歉意,道:“对不起,昨夜是琼林打扰了。”

“无碍,我本就回来的晚。”

狄姜说完,二人便开始沉默,此时江琼林才觉得空气里有些不自然,过了许久,才道:“那日你……”

“那日我不是有意离开,实在是被人绑了去,才不得已爽了约。”狄姜一脸抱歉。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姑娘是嫌弃我脏了,”江琼林苦笑了笑,不等狄姜回答,又急道:“不过也多亏了姑娘,若没有你,我怕是不会认识月华。”

“月华是……”

狄姜问完,江琼林才低下头,他踯躅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叫月华,她……是我的恩客。”江琼林说完,不敢再抬头看她。

狄姜知道他内心窘迫,便走上前,替他打开了药铺的大门,道:“江公子天人之姿,定不会久在勾栏,狄姜能认识你,是我之大幸,能得公子赏识,更是三生有幸,经历过最苦的日子,日后总不会比现在更苦了,对么?”

江琼林点了点头:“多谢姑娘开导”

狄姜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谢,又道:“公子快回去吧,你一夜未归,怕是会引起骚乱。”

“多谢……”江琼林双手抱拳,话不多说,转身出了铺子。

一夜未归,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果然,等他一回到常乐坊,远远便见徐娘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面上的表情甚是焦急。

江琼林刚一走近,她便立即迎了上来。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可急煞了!”徐娘上下打量他,确认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才对手底下的人道:“去让那些人都回来吧,告诉他们琼林已经回来了。”

“是。”看门的小厮点了点头,便跑了出去。

徐娘又牵起江琼林的手,柔声道:“你去哪了?”

“昨夜迷了路,遇上宵禁,便找了个客栈住了一宿……”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逃走了呢。”徐娘掩嘴而笑,虽是打趣的语气,但神色显得并不轻松,甚至有些埋怨。

江琼林耸肩,苦笑道:“徐妈妈多虑了,除了欢宜馆,我还能去哪里?”

“知道就好。”徐娘一拂手绢,将他推上楼,道:“罚你禁足三天,不许再出门。”

“是,琼林知错了。”江琼林低眉敛目,十分恭敬,转身上了楼。

徐娘已经算是他遇到的最宽容的一个鸨母了,若此事放在前几个假母龟公身上,自己早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这几年里被人几经变卖,经历的太多,也就更加容易满足,这欢宜馆啊,可真是比哪里都要舒服……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众大臣着正装,屏息以待。

待辰曌上朝,三呼万岁之后,女官素云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儿臣有事要奏!”武瑞安率先出列,双手呈上折子。

“武王爷有何事启奏?”辰曌语气淡淡,似乎心情不太好。

旁人都听出了辰曌的不耐,武瑞安却并不当回事,直言道:“近日常乐坊中有一欢宜馆十分出名,馆中皆男儿,不知廉耻为面首,一个二个唇红齿白,以男色侍人,阳刚不再,阴柔有余,实乃我宣武国铮铮男儿之奇耻大辱。臣启奏,将此馆封闭,永不再开!”

武瑞安此言一出,一众大臣皆是蹙眉。

此风确实不可长,但是古来存在已久,若要废除早就废了,哪需要一个王爷劳师动众,在上朝之时提起?实在是有辱朝堂。

“你回朝之后,第一次参奏,就是为了说这件小事?”辰曌声音一凛,众人都低下了头,生怕二人的战火波及自己。

下一刻,武瑞安仍没打算退缩,又朗声道:“此关乎我宣武男儿的脸面,怎会是小事?”

“胡闹!”辰曌一拍龙椅,龙颜大怒。

吓得武瑞安心一寒,下一刻,便听辰曌又道:“下次不要再在朕面前提此等无聊的小事,你若实在空闲,就多去藏经阁看看经书,不要装了一肚子草还浑然不知!”

“儿臣领旨。”武瑞安没想到母皇会如此生气,现在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便禁了声,退回到队列里,听其他大臣谈起黄河大水,江南饥荒等关乎民生的大事。

听到后来,发现自己的事情跟那些大事比起来,真真是上不得台面,自己还这样煞有其事,也怪不得母皇生气了。

武瑞安双手握拳,恨不得当朝捶胸顿足,恨自己太冲动,恨江琼林将他逼急了眼。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江琼林的错,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随后几日,朝廷春闱放榜,头名状元的名字被公布在照壁上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等候在一旁准备给各家报喜的宦官都一时没了主意。

江琼林……莫不是欢宜馆那个江琼林?!

“就是他!考试那日我见过他,论容貌,确实无人能及!”

“何止是容貌,这会儿连才学都将我们一众学子比了下去!真是羞煞人也!”

落榜的学子羡慕有之,愤恨有之,各种情绪充斥着贡院,几家欢喜几家愁。

宦官们四下道喜,为中举的士子发放文书,轮到欢宜馆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引得众人侧目。

要知道常乐坊是烟花柳巷一条街,这里的人不睡到下午是不会醒来的,今日鞭炮齐鸣,礼乐炸响,几乎整条街的人都探出脑袋,看着这一路的欢天喜地,爆竹连绵。

道喜的队伍来到欢宜馆前挺住,惊得徐娘以为犯了什么事,连忙迎上去,笑道:“各位官爷有何贵干?”

“江琼林可在府上?”

“在在在,不知有何事?”徐娘面上带笑,可心里头却是忐忑不已,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了?可看几位官爷的眉目,也不像是来找事儿的呀?

徐娘很快派人去请了江琼林来,岂料这日,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下楼时已经穿戴整齐,一袭白袍,出尘若仙,看得一众人都呆了。

几位道喜的宦官一瞧,不禁面上爬上绯红,直叹这状元郎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俊俏的状元。

为首的宦官立即躬身,递上金册金谍以及朝服玉冠,道:“江公子春闱夺魁,高中状元,下官给您道喜了!”

“中状元?!”徐娘双目一瞪,连带着四周围观的人群,都是好一阵愕然。

江琼林却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接过朝服,道:“多谢。”

“请公子更衣,女皇下午会亲自策问贡人于洛承殿,请公子早做准备。”

“多谢,我这就去更衣。”江琼林点头,抱着衣服走了进去。

徐娘恍恍惚惚的跟在他身后,一直追问道:“什么意思?你怎么就成状元了?”

“前些日请假,便是去参加春闱了。”江琼林走到房中,示意徐娘出去。

徐娘极不情愿,一肚子的问题还没有答案,怎么甘心出去?

她拉着江琼林的手道:“你是奴籍,怎能参加殿试?”

江琼林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文书是素云送来的,该是月华手段通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徐娘放开了他的手,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门去,江琼林立刻关上门,在里头换好了衣物。

出来时,便见徐娘一脸怔忪,她拖住江琼林的手,道:“琼林,你说,徐妈妈对你好不好?”

江琼林扬起嘴角,淡笑道:“徐妈妈对我是极好的,琼林感念恩德,来日必不会忘了您。”

“你还是忘了我把……只要不找我们欢宜馆的麻烦,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徐娘摆摆手,道:“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是。”江琼林躬身,拱手作揖,对徐娘道:“琼林拜别假母。”

“走吧……”徐娘一副虚脱的模样,等江琼林走后,便滑倒在地,一脸木然。

她庆幸,庆幸自己将他买来的时候是当作儿子来疼爱的,而不是像其他欢乐所里鸨母龟公那样动辄打骂。她不敢想,如果她对江琼林颐指气使,她这会会如何自处?

想想都不寒而栗。

不过她初见他的那一日,便知道金鳞岂是池中物,却不想这金鳞竟然飞到了太极宫里,从最下等的奴籍,一跃成了新科状元,真是古来未有,闻所未闻。

江琼林在喜官的簇拥下坐上了去贡院的轿子,在那里等候的还有榜眼和探花,他们三人将一齐骑马游街。

探花周豪,榜眼林书阳,二人皆是出自豪门大户,而状元爷却出自寒门,说他是无名小卒亦可,说他名声斐然也行,此人便是现下红极一时的欢宜馆小倌,江琼林。

人如其名,三人一前两后,骑着御马在御街游行,探花和榜眼跟在江琼林之后,又羞又燥,羞的是豪门巨子,还不若一介男宠。燥的是,一介男宠居然也敢走在自己前头?

而江琼林,一路都是面无表情。他淡然地看着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虽然他们群情激动,但自己却很是茫然。

前几日还在欢宜馆中被人竞相叫价,今日却能殿前夺魁,在御街上招摇过市。

这世界不是自己疯了,就是女皇疯了。

江琼林内心一路忐忑,前往琼林苑赴宴。

琼林苑里,这一届的的进士皆列在席,他们往来谈笑,笑中多有苦楚。

只道江琼林不该出现在春闱之上,谈笑间,仿佛只要江琼林不在,自己就能当状元似的,往来多嫉妒。

琼林宴上,江琼林被孤立在一旁,反倒榜眼和探花被人争相敬酒。

不过他他一路来已经受尽了白眼,只道自己本该是受人祝福和欣羨的,但就因为他官奴的身份,他的身上,已经被贴上了下九流的标签。

旁人只能看见他不入流的身份,却看不到他身上闪烁的光华,眼里只有嫉妒和愤恨。

但是这样的愤恨他见得少吗?

从来就没有少过。

他不在意别人眼光,现在只想见到月华。

想知道这个只手遮天,能给自己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20章 金殿册封

第二日上朝时,三元齐齐到殿,接受敕封。

江琼林穿戴整齐,风流俊逸的模样,让人眼前一亮,若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他从前是个小倌,那一定会想入为主的认为他是哪个世家出生的子弟,气度非凡。

“江琼林,封大理寺少卿,从五品。”安素云站在御座前,面无表情的将圣旨念完,江琼林却已经汗如雨下。

他这才知道,原来月华的婢女安素云,竟然就是太平府内赫赫有名的女官上官云。上官云是内宫中官职最高的女官,那么月华是何人就一目了然了。

他这时才想起,女皇辰曌,曾有乳名曰明月。

明月之姿,灼灼其华。

月华。

“下官江琼林,谢女皇陛下隆恩。”江琼林一身冷汗,明明看不清珠帘之后的人,却总觉得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正在打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慢着!”就在江琼林上前接授官印时,一修长的身影突然横梗在他身前。

二人身高相当,容貌皆当世无双,来人正是武王爷,武瑞安。

二人同着朝服,一文一武,一人朝服上绣着仙鹤,一人朝服上绣着吉祥云纹,一样的潇洒倜傥,一样的震人心魄,若能撇去武瑞安眼中的不屑与敌意,那二人站在一起,真可谓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武王爷有何事启奏?”辰曌沉声道。

众人都听出了辰曌的不满,但武瑞安却似乎是一心寻死,直言道:“儿臣不承认这贱奴是金科状元,更加不同意他一入朝便被封为从五品大员,他根本不配与我们站在同一殿堂之上!”

武瑞安此言一出,朝野上下立即满堂哗然,官员们一个二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时间气氛有些暧昧不明的诡谲。

辰曌隐忍怒气,没有说话。

武瑞安紧接着又道:“江琼林不过是勾栏院中出身的娼妓,素来以色侍人,这样的贱妓,如何能与本王,与众大臣一齐共处一堂,共商国事?”

江琼林这才发现,传闻中的武王爷虽然容貌出众,但内底却也不过如此,此前他曾在自己门前见过他,后来又在见素医馆对面见过他,再细细一想,突然就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仇视了。

江琼林并不生气,亦不畏惧,他憋屈了几日,也正愁没有人当出气筒,此番武瑞安主动挑衅,他也不想再退缩。

江琼林转过身,淡笑地看着武瑞安,道:“下官出生不好,举国皆知,但是下官文采斐然,亦不是自夸,下官与王爷站在一起,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落了下乘。”

江琼林的不卑不亢,让在列之人皆是一凛,更有一大半的寒门子弟差点就拍手叫好了。

而武瑞安亦不让步,怒道:“本王与你一介男妓,如何相提并论?”他目光灼灼,恨不得将眼前人生吞活剥。

“王爷与下官确实不能相提并论,下官笑起来很好看,但是王爷您不一样,您是看起来很好笑。”江琼林淡淡一笑,这一刻,便让殿上繁花都跟着自惭形秽,好几名年轻些偏好男色的世家子弟见了,都不自觉的面上飞起团团红晕。

“你!”武瑞安气结,久久不能言语。

“下官可说错了?”江琼林无所畏惧,但一众大臣却已经冷汗淋漓。

谁敢这样跟武王爷说话?

如今怕是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江琼林了。

是了,江琼林确实不怕死,他顶着奴籍都能殿前夺魁,拔得头筹,此生已经无憾,死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江琼林又道:“王爷不过一介武夫,胸无点墨,全然不知国家大事,亦不闻百姓疾苦,却能站在这朝堂之上大放厥词,下官并不认为您未来会是一位好皇帝,下官相信陛下也不会把江山交在你这样的人手中,所以旁人怕你,我却不怕,只要陛下圣明,必会护下官周全。”

“你!”武瑞安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江琼林又是一声哂笑:“若您没有显赫的身世,落在那勾栏中,恐怕还皆我不如。”

大臣纷纷看向武瑞安,目光中皆露出一丝同情。

武瑞安胸无点墨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不喜读书,也不爱舞刀弄剑,成日里就喜欢流连花丛,这是整个宣武国都知道的事情。可那只是从前。

“够了!”辰曌铁青着脸,面色不善,终于忍不住发声道:“这里是朝堂,岂容你二人斗嘴?如此毫无章法,简直不知所谓!二人皆罚俸半年!”

“母皇,他可是个男妓!”武瑞安大吼道。

“闭嘴!”辰曌一声冷喝,霎时,朝堂上鸦雀无声。

“武王爷,革去神佑大将军之职,贬为工部侍郎,丛三品。”辰曌冷冷的说完,便走下了御座。

武瑞安还想说什么,可被身旁的副将拉住了,他不再与女皇争执,转而看向江琼林,二人四目相对,火光四溅。

“退朝——”这时,掌事女官上官云朗声宣布,随后退出了太极殿。

“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立刻齐齐俯下身,三呼万岁。

辰曌走后,大臣们屏息以待,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看着武瑞安和江琼林二人——只见他们身材相仿,容貌相当,气质谁也不属于谁。

但是外表始终是外表,无论外形多么俊逸,也改变不了他们一个是勾栏出身的下九流贱民,一个是辰皇的嫡子,他们这样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也不知该说江琼林太自大,还是武瑞安太小气……

不过大家也都看出来了,女皇辰曌对江琼林,却是十分的袒护,此事虽是武瑞安挑起,但是江琼林也出言不逊,最后却只罚了武王爷,可见她心中的天平,早已倾向了状元爷。

大臣们下朝之后,文官们将此事当成调笑,笑笑就过了,也有几个年轻些的官员忙不迭的去安慰武瑞安,巴结道:“王爷,陛下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确实是太不给状元面子了!消消气……消消气……”

“滚开——少来多管本王的闲事!本王才不稀罕什么神佑大将军之位!母皇随意拿去便是,本王不在乎!”武瑞安丝毫不给旁人面子,也不怕旁人笑话他。

武瑞安说完,眼一横,瞪着江琼林的眸子始终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江琼林则不疾不徐,拱起手握拳,微微一笑,道:“武王爷,承让了。”

江琼林特意在武王爷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一副调笑的语气,让武瑞安又是好一阵捶胸顿足。

这个江琼林,真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总有一天,本王会教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此生再不得翻身!

随后,看戏的官员们便觉得无趣了,纷纷四散打道回府,新晋榜眼和探花则被同级别的官员们簇拥着走了出去——他们早已在状元楼定好了宴席,要在那里给两位新晋官员庆功。

他们离开时,将江琼林晾在了一旁,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当他不存在。

而江琼林也满不在乎,等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他独自走出勤政殿,向着初生的太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大气空旷的太极宫前殿,他只觉得不甚真实。

广场上横梗着四道横跨河面的大桥,汉白玉的栏杆上雕龙刻凤,将这皇城中渲染得庄严又肃穆,让人的心都跟着沉静了下来。

他喜欢这里,哪怕武瑞安一流再不喜欢他,再厌恶他排挤他,他也无所谓。

至少此生他已经来过这里,凭借自己的文采和实力,堂堂正正的来过这金銮殿,完成了父亲多年前未能一举夺魁的遗憾。

江琼林长舒一口气,刚准备要离开,便被辰曌身边的贴身宦官师文星留了下来,他躬身道:“江公子,陛下传您御花园中面圣。”

“是,劳烦公公带路。”江琼林颔首,跟在师文星身后。

对于一道圣旨,他丝毫不感到意外,此时的他想见月华,但是又怕见到月华。顿时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就这样静静的跟在师文星的身后,往深宫大内走去。

二人从太极宫勤政殿出来后,往东行经过伴月宫,便见一华服女妇人站在楼阁下,她手扶着栏杆,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她的身边还跟着俩眉清目秀的小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