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一行人离开后,客栈里就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待到下午,路上的积雪融了个四五成,狄姜便向王掌柜仔细询问了月老祠的去路,带着武瑞安和问药向青云山走去。

青云山是云梦泽里最高的一座山,乳白色的流云在它的四周浮动,抬眼望去,便见他的上半部分笼罩在阳光里,下半部以流云为界,笼罩在层层雾霭之中,但这更加让人觉得他山高巍峨,耸入云端,它就像是一座海市蜃楼,平白的飘在了半空之中。

三人到了青云山脚,便见千级石阶从山脚笔直而上,高耸的石柱矗立在两旁,只见石阶上杂草丛生,石柱上字迹斑驳,这里荒芜凄凉,再也不似曾经的辉煌,昔日的荣耀已经离他远去,一切显得那般庄严肃穆,又是那般引人唏嘘。

几人顺着石阶向上走去,好不容易上了山顶,终于在正中的位置看见了一座道观,道观正中的牌匾上却写着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月老祠。

“白云观变成了月老祠,王掌柜诚不欺我!哈哈哈哈哈——”问药见了难忍心中笑意,在寒风和白雪之中笑得花枝乱颤。

就在这时,月老祠的大门突然从里大开,从门里走出了一名仙风道骨的道人。那道长看上去约莫花甲之年,眼睛凹陷,瘦骨嶙峋,穿着一件打了许多道补丁的道袍。

狄姜几人见了他都是一愣,那道长则更是惊奇,但惊奇在转瞬便变成满脸堆笑。他眉开眼笑道:“在下玉灵道人,是这月老祠的主事人,几位可是来此进香求姻缘的?”

三人面面相觑,摇头。

“来算命的?”

三人又是摇头。

“求子嗣?”

三人仍旧是摇头。

“那是?”玉灵道长迷惑了,实在猜不透这一群容貌俊逸,穿着显贵的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要干什么……

狄姜虽然觉得眼前这满身铜臭的道士跟钟旭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她仍不死心,上前两步问道:“这位道长,我想问问这里从前可是白云观之所在?”

玉灵道长一听她说起白云观,不由心中一紧。

狄姜见他面色有异,知道自己是问对了人,于是乘胜追击:“您可认识一位姓钟的道长?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道童,大概这么高。”说完,比了比自己的肋骨处。

“不认识!”不等狄姜说完,玉灵道长立刻斩钉截铁的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白云观,也不认识钟旭!你们赶快走吧!”说完,他大力的将狄姜推了出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月老祠的大门。

“道长!道长!”狄姜接连唤了两声,对方却并不打算开门。

问药拉住狄姜:“掌柜的,咱们还是走吧,钟旭不在这里。”

“为何要走?”狄姜笑了笑,道:“他刚刚已经不打自招,承认自己认识钟旭了。”

“诶?”问药瞪大了眼眸:“可他明明说不认识钟旭呀!”

这时武瑞安也笑了,朗声解惑道:“将才狄姜只是问他认不认识姓钟的道长,根本没有提到钟旭的名字,那牛鼻子老道可不是不打自招了?”

“没错。”狄姜点了点头,她被他无理的推搡在外,却并不生气,只因他刚刚那句话里,自己已经坦白承认了:他一定认识钟旭。

连月来的寻找有了眉目,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么?她们不需要再像无头苍蝇似的在云梦泽寻找,接下来,只需要想办法让那老道士将钟旭的行踪和盘托出便是了。

可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任三人喊破了喉咙,对方仍是不开门,武瑞安几次想要翻墙而入,却都被里头人用烂菜叶和鸡蛋打了出来。这若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在这里是寒风冷冽的山间,武瑞安的衣服被水一浸,没过多久,他就被冻得瑟瑟发抖。

狄姜看着武瑞安一身污渍,不忍他再继续受委屈,道:“我们明天再来吧。”

“不行!我今天非要把那个臭道士揪出来不可!”武瑞安说着,又是要飞身上墙,狄姜和问药连忙拦住他,也不管他咽不咽得下这口气,直接强行搀着他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武瑞安都愤愤不已,被几个臭道士戏耍了小半日,实在是有些丢人。

“我明天就去找这里的县官,让他带一队人,把这月老祠给一锅端了,看他招是不招!”

“王爷消气,或许/明天他们就能想通了呢?何况若是惊动了县官,您以后怕就没有逍遥日子了,他们一定会禀报辰皇,然后将你送回太平府,您舍得与我分开吗?”

“我带你一起回去!”

“诶,我好不容易能与王爷游山玩水,这出来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就这样回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武瑞安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便只得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明天再来。”

“王爷英明!”狄姜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总算是将他的情绪稍稍安抚平息。

当晚,待武瑞安熟睡之后,狄姜却没忍住,掐了个隐身法诀,便带着问药飞身上了月老祠。

此时的月老祠里,众人已经熟睡,狄姜在道士们休息的房里粗粗看了一圈,便发现整座道观统共只有四个人,一个是月老祠的主事人,也就是今日他们见过的玉灵真人,但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另外三个都是一副道童的扮相,正在熟睡。狄姜没有见过他们,但看他们的面孔便可知道,他们似是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一般,饥寒交迫,面黄肌瘦。

“钟旭这个掌教真人当得也太不称职了,看这一个二个的小道士,都饿成什么样了?”问药忍不住嘟囔。

“谁说不是呢?”狄姜叹息。

“那老道士去哪儿了?”

“许是跑了……”狄姜无奈,顿时觉得无比头疼。

玉灵真人去了哪里?

为什么他不肯承认自己认识钟旭呢?

既然钟旭不在白云观里,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

“咦?”正在狄姜一筹莫展,准备下山之际,她突然发现在道观的大门边散落了许多鸡毛和枣核,枣核说得过去,可是鸡毛就说不过去了,这与清心寡欲戒五荤的道家思想大相径庭。

难道……

“掌柜的你在看什么?”问药见狄姜停下步子,不由问道。

“我觉得这些道士有古怪。”狄姜道。

“有什么古怪?除了太瘦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奇怪的……要不要我把他们都抓起来,来个严刑拷打?”问药道。

“此事还需智取,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我们明日再来。”狄姜摇了摇头,说完,便带着问药下了山去。

第07章 一丘之貉

第二天天一亮,狄姜便找王掌柜要了一些雄黄。

雄黄是山中行人必备之品,在夏日用来驱除蛇虫鼠鱼最是管用,到了冬日也能用来酿酒,可说是挨家挨户必备之品,王掌柜长期都有储备,于是大方的给了她拿碗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

“多谢王掌柜,”狄姜笑着告辞,然后回房将雄黄递给了问药,并对她说道:“把这些撒在月老祠的大门口,过半个时辰再进去看看,回来之后,告诉我里头的情形。”

“我这就去!”问药满口应下,很快便带着雄黄上了山。她按照狄姜的吩咐,将雄黄洒在月老祠的大门门缝之中,不一会儿,便听里面传出几声惨叫,紧接着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似乎里头正在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一般。

她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尝试推开大门,此时却发现之前的阻力都消失了,她不需要用什么力气便能打开门。

等她进门之后,便闻见道观里弥漫着一股臭不可闻的味道,就像一只千年没洗澡的老狐狸身上散发出的骚气。

“怎么这么臭?”问药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开始在道观里巡视起来。

只见白云观前后总共有三个大殿,最前头的大殿已经被彻底改成了月老庙,庙里供有一白发银须老人坐像,慈颜善目,笑容可掬,他一手执姻缘簿,一手牵红绳,祠门两旁更有联道:“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身注定事,莫错过姻缘。”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还真教人看不出这里从前是个道观。

第二个大殿里供有三茅祖师真君,分别是太元妙道冲虚圣佑真应真君,定录右禁至道冲静德佑真君,三官保命微妙冲慧仁佑真君。

第三个殿堂里则什么都没有供奉,空落落的只有一个蒲团,问药仔细的四下查看了一番,最后便确定了——这道观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就连昨晚那些小道士也都不见了踪影。

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人的证据,只剩下月老祠中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只冒着烟的土碗,土碗里盛着小半碗面条,看上去清汤寡水,里头怕是只搁了少许盐。除此之外,围着桌子还散落着几件道袍,就像是道士在道袍里消失了一般。道观里人去楼空,再没有半个人踪影,不,就连鬼影都瞧不见一只。

“想是他们吃到中途,被我的雄黄味打断了才会如此,否则在穷成这样的道观里,他们是断不会舍得浪费面条的……”问药想着,便回了客栈,将她的所见所闻回报狄姜后,狄姜的嘴角便浮现出一抹笑,眼睛里更透着一副“果然如此”的意味。

“掌柜的,他们为什么怕雄黄?”

“他们不是怕雄黄,只是闻不得那个味道,雄黄对于他们,就如丹若花引之于你。”狄姜笑道。

“……”问药闻言,一股莫名的惧意便涌上心头,她想起丹若花引那独特的腐烂鸭毛味道,只觉隔年饭也要吐出来,她是再不想闻到第二次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问药撇撇嘴,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把玉灵道长找出来了……”狄姜嘴角带笑,似成竹在胸一般,覆在问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问药起先有些发愣,而后便猛地点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问药走后,已是午时,狄姜见武瑞安还没有起床,便忍不住去房里唤他。待她敲了几声房门,却发现始终无人应门。她情急之下便掐了个法诀,趁着四下无人闪进了武瑞安的房中。

“王爷?”狄姜走近床边,才发现此时的武瑞安双颊绯红,身子滚烫,怎么唤都唤不醒。再一探他额头,便发现他发起高烧,浑身滚烫。

狄姜立刻向王掌柜求了退烧的草药,再和着自己从太平府带来的药材一起煎水给武瑞安服下,他的身子才稍稍降了温。

武瑞安昏昏沉沉的在床/上睡了一整日,狄姜便衣不解带,在一旁照顾了一整日,直到半夜,问药拎着一个大麻袋回来时,狄姜才神神秘秘的拉着问药回了自己的房中。

“掌柜的您可真是神了!我还真抓着不少!”问药献宝似的打开麻袋,便见麻袋里躺着许多毛茸茸的小动物,它们四五只被绑住双脚关在一起,一个二个都在拼命地挣扎。

“您看看,这是不是就是您所说的‘貉’?”问药随手抓起一只,将它递到狄姜面前,道:“我按照您说的,拿活鸡做引,做了一个捕捉笼,它们可贪吃了!几乎是一拥而上,我的笼子险些罩不住它们!”

“是了是了,可不就是它们了!”狄姜拍手叫好,道:“貉,群居动物,一种生活在草甸、茂密的灌丛带和芦苇地的狸,体型短而肥,喜欢吃鸡和水果,与月老祠中的人,是同一个品种。”

“什么!月老祠的人都是貉?”问药闻言一惊。

狄姜点了点头:“那老道士怕是修炼了百年的老貉,我若不仔细去看,都闻不到他身上的妖气。”

“那掌柜的抓这些小的来做什么?它们可都还没成精呐!”问药疑惑。

“一丘之貉自然是貉貉相互,我抓了那老貉的子孙,他还不得来与我拼命?”狄姜弯起眉眼,笑道:“去,找一个空地,生起明火,将它们的毛剃光了放在火上烤,让它们的骚气飘摇十里,我就不信那老东西不出来。”

“好!”问药一口答应,又去柴房里找来柴刀,对着这群小东西的毛砍了过去,不一会儿,这些貉的体毛便都被剃了下来,只剩下四肢和头上的毛发还健在。

问药将几只貉扛在肩上,又抱起地上的一大摊毛后再次走出了客栈,这一次,狄姜跟在她的身后,打算与她一齐会会那玉灵老貉。

二人带着几只小貉,寻了一处高地,然后升起一堆明火,问药按照狄姜的指示,时不时便扔一些毛发进入火里。

火堆里的木材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便是这漆黑的夜里唯一的声音,毛发烧焦的味道熏得二人眼睛疼,她们忍受了许久,仍不见草丛中有什么动静。

“掌柜的,就快要烧完了,怎么办?”问药道。

“唔……看来我们还不够狠。”狄姜说着,想了想,便笑盈盈地走到那几只貉面前,道:“快,叫,惨叫,大声的惨叫。”

几只貉瞪大了眼睛看着狄姜,很显然它们听懂了狄姜的话,却因被她吓得不轻,半晌都叫不出声来。

“叫不叫?不叫我可把你们扔进火里去烤了啊?”狄姜拎起其中一只的后腿,作势要扔进火里,此时它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此起彼伏的哭号。

“叽叽叽——唧唧唧唧——”

一声声凄厉的惨嚎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几乎在下一刻,草丛里便窜出一个庞大的黑影,它隐在黑幕里,就像是一只全身长满了长毛的野猪。

那黑影朝着狄姜扑去,动作笨拙又生硬,狄姜几乎是毫不费力的闪身一躲,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它便自己撞在了石头上,撞得头昏眼花不省人事。

狄姜和问药围上去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头通体白毛的貉,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和月老祠里的玉灵道长一模一样。

“把它绑起来。”狄姜说完,问药立刻着手去做。

等将老貉五花大绑成粽子之后,狄姜才抬脚,踹了踹他干瘪的肚子,威胁道:“玉灵道长,你再装死,我可就把你也扔火堆里了……”

狄姜说完,玉灵哼叽一声翻了个身,虚弱的睁开了双眼,一见狄姜的手里正攥着自己的曾曾曾孙子,立即瞳孔紧缩,哭号道:“姑奶奶饶命啊!它们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打要杀冲我来!”

“去,我吃饱了撑的犯杀孽?”狄姜冷哼道:“当然,我也不是怕犯杀孽,为了钟旭,我可不惜犯杀戒呀……”

“说!你把钟旭弄哪去了?你是不是把他害死了!”问药一巴掌拍在老道士脸上。

玉灵道长被问药的怒喝声吓得肝胆俱裂,立即趴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哭喊道:“冤枉啊!我没有杀钟旭!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呀!”

问药和狄姜面面相觑,她们现在算是明白了,这玉灵老貉只是一只活了上百年的老貉,法力低微至极,可说是微不足道。

狄姜清了清嗓子,道:“钟旭现在人在哪?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因为……因为我怕你们是来讨债的,所以不敢承认呀!”

“讨债?”狄姜蹙眉,疑惑道:“讨什么债?”

“半年之前,白云观出了一个顽劣的道童,喜欢去镇上赌博,欠下一大笔钱然后跑了,可那赌场的人就认准咱们白云观了,镇日来骚扰不说,还时不时将道观里的人拉出去一通好打,长此以往,不出半年时间,白云观便人走楼空了!”

“那钟旭呢?”

“我……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狄姜眯起眼。

“真不知道!”玉灵道长咬紧牙关,似乎铁了心不愿意说实话。

“哎……”狄姜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狄姜说完,拎着小貉便往火堆走去。

“且慢!”玉灵老貉眼看自己的曾曾曾孙子就要被扔进火里,终于还是开了口:“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那就快说!”问药怒目相向。

“钟旭道长……在化灵池。”

“化灵池?”狄姜内心一紧,感觉光听名字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下一刻便听他又道:“那是白云观千年来的剑冢所在地,钟道长在里头似乎……”

“似乎什么?你别吞吞吐吐的,不想它被掐死就赶紧说!”狄姜手上一用力,被她扼住喉管的小貉便“唧”地惨叫了一声。

“不要不要,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玉灵心疼不已,立即连气都不敢喘的急道:“钟道长不希望长生侍剑于是自己去化灵台与剑神沟通我已经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他只怕是性命垂危或者已经命丧黄泉了!”

狄姜脑子里绷紧的弦轰然断裂,她听不清他之前说了什么,唯一听到的几个字便是:钟旭已经命丧黄泉了……

第08章 青溪龙砚

钟旭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始终在狄姜的脑海里盘桓不去。凄冷的冬夜里,耳畔听不到一丝风声和虫鸣,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你……没事吧?”玉灵老貉贼眉鼠眼,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他不能理解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现在怎么跟吃了定身丹似的一动不动。

“你说……钟旭死了?”狄姜双目写满了不可置信,一再求证追问,多希望玉灵老貉告诉自己他是在开玩笑。

可是并没有。玉灵老貉始终点头,再三确定道:“钟旭确实是死透透了!”

“这怎么可能!我分明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泽!”狄姜身形踉跄,久久说不出话来。

“掌柜的别着急,或许是他胡说八道呢?我们把它扒皮拆骨,看他说不说实话!”问药撸起袖子,作势上前。

玉灵老貉连连告饶:“姑奶奶明察!钟旭真的死了呀!您二位法力无边,自可去查一查他在哪,你们定是查不到他的所在,才会来白云观找他不是?你们发现不了他的踪迹,便是他已经死去的铁证啊!”

问药想了想,发现他说的有道理,便扶着狄姜,道:“掌柜的,您是不是好久都感觉不到钟道长了。”

“……”狄姜面色微怔,良久才点了点头。

问药长舒一口气,知道掌柜的心里难受,但她比狄姜心急,很快便又拎起玉灵老貉的脖子,逼问道:“化灵池在哪里?快带我们去看看!钟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玉灵老貉缩着脖子,双眸直溜溜地转悠,似乎心里头有千百个想法闪过。

“去不去!别想出阴招!”问药恶狠狠地瞪大了眸子,吓得他又是一激灵。可任问药如何逼迫,玉灵老貉这会子却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带你们去!”

“信不信我一拳打爆你的头?!”问药高抬右手,可这会玉灵老貉却没有瑟缩脖子,露出害怕了。

玉灵老貉就像突然充满了勇气一般,横心道:“你们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女魔头!既然不是城里赌坊派来讨债的,就一定是想毁我龙脉的妖女!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死不足惜,但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等我死后,我一定会化作厉鬼回来,为我的徒子徒孙报仇!你们杀了我罢!”

玉灵老貉闭上眼,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而狄姜和问药却是一愣,龙脉?

什么龙脉?

这会子玉灵老貉突然似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一般,无论怎么逼问都不再开口,狄姜无奈,觉得自己拳头已经给的够多了,便决定换个软路子来。

狄姜放了几只小貉,然后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洋葱,掰开塞了一半给问药,然后捏在袖子里一抹眼睛,嚎啕大哭道:“我们二人原是山中苦修的……蛇精,三年前自受了钟旭的恩惠后,便与他一见钟情,情投意合,然后相爱相知……他分明与我说好了,待他辞了白云观的掌教之位就回去娶我,可谁曾想,他这一去三年都没有消息,我在大江南北寻了他整整两年才寻到此处,您却跟我说他已经命丧黄泉!可让我怎么独活于世?我不活了!”

问药明白了狄姜的意思,立刻也偷偷抹了洋葱,泪眼婆娑道:“夫人我陪您一起去!到了地府见到姑爷,我还伺候你们!”

二人说着,相互扶持推搡,作势要去撞石头,但两厢互动之下,二人愣是谁也没有往前迈动一步。

这一来一去,倒是将玉灵老貉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双目通红,全然忘了此前受过的侮辱,面露怜悯道:“二位果真是钟道长的红颜知己?”

“千真万确!不然我怎么会不怕您?因为都是钟旭告诉我的呀!”狄姜连连点头,说得跟真的似的。

玉灵老貉面露迟疑,似乎有些纠结。

“就连长生也是知道我们的关系的!不信你去寻了长生来问!”问药接道。

一提起长生,玉灵老貉面色就变了变,长生就像是一个佐证,侧面证明了狄姜和问药的话是真的。

“好吧!我带你们去找他。”玉灵老貉终于点了点头:“此番能有人为钟旭送终,也是我乐意看到的事。”

“当真?”狄姜喜上眉梢,立即招呼问药:“竟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快,给道长松绑!”

玉灵老貉被放开之后,便“砰”地一声恢复了原形,他捋着花白的胡子,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们是钟旭的女人,以后也要规规矩矩叫我一声太师叔,以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以后要记得,以礼待人!”

“是是是,太师叔教训得是。”狄姜连连颔首,并带着问药一起作揖。

玉灵老貉此前受的屈辱得到了一个说法,况他也不是记仇的人,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二人向青云山走去。一路上,他都在与狄姜主仆二人解释,道:“知道为何本道法力低微么?”

“道长好本事,哪里低微了?”狄姜笑对。

玉灵老貉很满意,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本是白云观的开山祖师爷座下的一名入室弟子,他怜我有善心,便将我收在身边,我便将一身法力都献给了白云观,为了保护这百年基业不毁于我辈之手,真可算是煞费苦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