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瑞安低声解释着,但是狄姜显然不信他。

确实,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比这更过分的场面多得去了,她这还只是见了个毛毛雨而已……

狄姜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了郁王爷,却见郁王爷也跟自己一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满屋子的人。

郁王爷接触的人不多,这样的场面对他造成的震撼,怕是跟狄姜也差不多。

“各位,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来了——”吻够之后,公孙祺便分开侍女,与她各执一条锦绳,缓缓拉开了绒布。

四周的绒布被两条绳索牵引,各自拉开。绒布下,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便露了出来。

铁笼正中躺着一只身形健硕的巨大白虎。笼子中间,横亘了一道铁栏,将笼子一分为二。

白虎被亮光所惊,睁开铜铃般闪着绿光的眼睛,“吼——”一声嘶吼,震耳欲聋。

武煜被它的吼声吓退了一步,双手紧张地叠在胸前,止不住地有些喘气。

狄姜注意到郁王爷呼吸有些紊乱,便从中听出了一些旁人听不见的东西——他的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过狄姜现在没有心思去想武煜身上的问题,她的精力都被铁笼里的白虎吸引了去——只见白虎焦急地在铁笼那一头来回踱步,显得烦躁不已。

公孙祺扬起嘴角,打开了这一头的铁门,紧接着,将刚刚还在激吻的侍女推了进去,随之关上了铁门。

白虎的目光从焦急变成了渴望,仿佛看见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公孙少爷!您、您要干什么?您不要吓奴婢,让奴婢出、出去!奴婢求您了!”侍女大惊失色,惊惶失措,不断拍打着铁门,满脸乞求地看着公孙祺。

“宝贝儿,好好享受。”公孙祺不为所动,狞笑着摸了摸下巴。他说完,一挥手,一早立在两边的侍童便用力拉开了正中的铁栏。

白虎目露凶光,步步逼近。

“公孙公子,您这是……”狄姜忍不住开口。

公孙祺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大放在心上,淡淡道了句:“不要急,好戏马上开演。”

好戏?

这哪是在演戏,简直是在草菅人命!

狄姜作势想冲上去,下一刻却被武瑞安狠狠拽住了手。

武瑞安看着她,摇了摇头。

狄姜这才想起,他曾说过:“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冲动。”

狄姜翻了个白眼,见满屋子人,全都在拍手叫好,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血腥一幕。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不冲动,还有谁能救她?

但是,预想中的血腥画面没有立刻上演。

侍女双腿发软,瑟缩在角落里,白虎亦步亦趋,缓步逼近。

“吼——”一声嘶吼过后,它张开血盆大口,突然向前冲过去。它的爪子大而尖利,一掌过去,却是将女子身前的系带抓散。女子的衣裙散开,下一刻,全身上下便不着片褛,赤身裸体的呈现在大家面前。

“好!雪聪干得漂亮!”

“三个月的训练,它总算学会怎么脱人衣服了!”

围观的公子吹着口哨,他们怀里的姑娘都吓得惊慌失措,却又不得不在他们怀里婉转承欢——她们同情笼中的女人,但更怕成为笼中的人。

“我本以为雪聪要好几下才能脱掉她的衣服,不料今日不仅没有见血,更是一掌便将她脱了个精光,真是让我惊喜。”公孙祺在笼外,显得兴奋不已。

狄姜看着武瑞安,发现他仍然是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盯着笼中的女人,似乎完全没有关心过那人的生死。

狄姜有些生气了。

她用力甩开武瑞安的手,却发现他将自己握得更紧了。她几次三番挣脱,都没能挣脱出来。

“吼————”很快,笼中的野兽又是一声嘶吼,它将侍女压在身下,再次张开了嘴,露出了它满嘴的獠牙。

它想吃了她。

在坐之人见了,群情激动,叫好声席卷而来。仿佛脱衣服都不算高潮。她要死在它嘴里,才是终点。

白虎的头高高昂起,往下扑去。但是预想的血肉模糊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在侍女身上,反而是白虎的喉咙上多了一把匕首。

这一刻,匕首稳稳插进了白虎的喉咙。血花四溅,染红了侍女雪白的肌肤。

她的脸上,胸部上,小腹上,全是白虎喷射出来的血液。

白虎挣扎了两下,便倒在了她的身上。

“啊————”侍女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唯独笼子里的女人,一脸懵忪,已经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似乎已经被吓傻了,连自己死里逃生都察觉不到。

众人回头,便见武瑞安站在桌旁,他的手还维持在半空中。他身前的乳猪盘里原本横梗着两把切肉的匕首,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他执起其中一把,向白虎掷去。

众人见他面目不善,都猜到了是他杀了白虎。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您怎能杀了雪聪?”

“您知道雪聪花了多长时间才学会脱女人的衣服吗?您就这样把它杀了?”

群情激愤,都在不满武瑞安刚刚的举动。

武瑞安扫视一圈,冷笑了一声,冷冷道:“刘子文,罗昌,韩洸,你们三个人,本王记住了。”

这三人原本怨愤不已,被武瑞安这样一看,顿时气焰又消了几分。

虽然他们的眸子里还是有些不满,但面对武瑞安的雷霆之怒,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啪啪啪”几声传来,便见公孙祺用力一鼓掌,连声道:“好!武王爷好功夫!我竟忘了,武王爷从军三年,曾是我宣武的神佑大将军!今日为我们表演这一招,真是教我们大开眼界!”

公孙祺带头这样一赞,其他人也不再将目光放在囚笼里死不瞑目的白虎身上。

“原来是为了表演节目?”刚刚质疑武瑞安的三人闻言,也纷纷转身,为武瑞安鼓起掌来。

从他们的目光里能看出来,曾经武瑞安在他们心里,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纨绔子弟,显然三年前武瑞安凯旋之时,也没几个人真的相信,武瑞安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而当上将军的。今日这样一见,倒是直接证明了他的实力。

但是他们的恭维并没能缓解武瑞安的愤怒。他几乎立刻就联想到许老伯的孙女许丫的尸体上的惨状——少了的胳膊和腿,定然已经喂了笼子里的这头畜生。

公孙祺就是让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了笼中野兽的晚餐。

“本王会让你再好好开开眼界。”武瑞安冷笑着,眼眸里散发着骇人的寒光。下一刻,他便从桌上一跃而上,直接扑在公孙祺身上,紧接着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王爷!您怎么了!?你怎么能打我!”

“打你?不不不,本王现在想杀了你!”武瑞安愤愤道。

“你不能打我……哎哟,疼疼疼!救命啊——”公孙祺疼得嗷嗷叫。

满屋子的人都围了上去,想拉开他二人。但是王孙公子又怎么会是上过战场带过兵的武王爷的对手?上来劝架的没一个不是鼻青脸肿的离开的。

狄姜在一旁战得笔直,静静地看着他们。

公孙祺此人之无耻下流草菅人命,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他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但是狄姜也知道,公孙祺命不该绝,今天不会死在这里,所以,她对武瑞安的冲动行为,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内心却在高呼:“打得好!继续!不要停!”

第十五章 脱罪

公孙祺被武瑞安一顿好打之后,当晚,便被他带去了刑部。还有当时在场助威的刘子文,罗昌,韩洸三人,也被他一同扔进了天牢。

这一案件在他看来是天大的事情。随后,他便风急火燎的去了大明宫,想要第一时间向辰皇禀告案件经过。

武瑞安到达辰皇寝宫的时候,辰曌尚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正准备就寝。

她因病而嘴唇干裂,面色苍白。

安素云将帕子递给辰曌,辰曌擦了擦嘴角,便听门外响起了武瑞安的叫嚷:“母皇,儿臣有急事求见!”

“王爷,您不能进去,陛下刚刚服下安神药,您若有事,还请明早再议。”门外响起师文昌为难的阻拦声。

“让他进来。”辰曌看了安素云一眼,摆了摆手。

安素云担忧地看了辰曌一眼,显然她也认为,现在没有比辰曌休息更重要的事。

但是她也明白,辰曌心中有多看重武瑞安。武瑞安深夜造访,辰曌必不会不理他。再多纠缠下去,只怕会更加耽误辰曌的休息,所以她还没有多加赘言,而是听话地走过去,打开了寝宫的大门。

“儿臣参见母皇。”武瑞安躬身作揖,匆匆行礼,紧接着便道:“母皇,儿臣刚刚抓了一个十恶不赦之徒,他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请您下旨,明天就将他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辰曌忍着咳嗽,蹙眉看他:“他是何人?犯了什么案子?你竟为了他漏夜前来?”

武瑞安接道:“犯案之人名叫公孙祺,是公孙渺的小儿子。公孙渺老来得子,对他恣意纵容,如今已经发展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前阵子,他养了一只白虎,便将一些无依无靠的女子抓来,与白虎关在一起,直到她们被白虎剥光吃尽,仍能拍手叫好。”

武瑞安一直在说,丝毫没注意到辰曌愈渐阴郁的脸。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辰曌听完,一脸凝重,目露失望。

武瑞安点了点头:“这是儿臣亲眼所见,简直是骇人听闻!”

辰曌摆了摆手:“此事交由刑部便是,若当真如你所说,朕必不姑息。你退下吧。”

“多谢母皇,那,母皇注意身体,儿臣告退了。”武瑞安一脸喜色,说完便离开了。

武瑞安走后,辰曌垮下脸,接连咳嗽,似乎连心肺都咳裂了。

安素云和师文昌立在一旁,满脸心疼。

辰曌又喝了一大碗汤药,暂且压制咳疾之后,便对安素云说:“去调查一下,武王爷最近跟谁走得近。”

“是。”

……

……

当晚,公孙渺很快便收到消息。他知道事情经过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找辰曌求情,而是派人将携芳阁一应俱事物全数销毁。

那些曾在宴会上伺候侍女,全都消失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批新人。紧接着,他又派人拜访了当晚所有参加过宴会的客人,请他们务必守口如瓶。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近三更天。

公孙渺用了些宵夜后,便躺下睡了个觉,第二天清晨,精神奕奕地上了朝。

武瑞安作为八品掌固,本不该出现在朝堂上,但是他不顾旁人的阻碍,直接冲上了殿去,义正言辞的将公孙祺的丑事抖了出来。

武瑞安言语犀利,将事件描述得活灵活现,简直惊悚骇人至极,这让满朝堂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左相公孙渺。

公孙渺不疾不徐,沉稳地出列,看着武瑞安说:“王爷,您的故事很好听,但是,您有证据吗?”

“证据?还需要证据?”武瑞安瞪了他一眼,怒不可遏:“此事乃本王亲眼所见,本王就是证据!”

“王爷,恕下官直言,此事除了您之外,还有别的证据吗?”公孙渺含笑,说:“虽然王爷身份尊贵,但是也不能仅凭您一面之词,就让小儿蒙冤,这实在有欠公允。”

公孙渺说完,转身看向辰曌,朗朗道:“陛下,微臣恳请您答应公开审理此案,还下官及小儿一个清白。否则,臣无颜再当左丞相,无颜再为陛下尽忠。请陛下准臣解甲归田,从此常伴青灯,日日为陛下祈福。”

公孙渺说完,满朝文武官员,一大半都站了出来,齐声高呼:“陛下,请您公正处理此案,还公孙公子清白。”

辰曌咳嗽了两声,眉宇中带着十足的疲惫,看向武瑞安:“武掌固,你可有证据?”

“有!携芳阁里有一个大铁笼,铁笼里还有被儿臣射杀的白虎!这些都是证据,您还尽可以派人去问问,昨晚所有参与宴会的公子,他们都是证人!”

辰曌揉了揉额头,说:“温礼,你来负责这起案子。现在就去把这件事彻底调查清楚。”

“是。”

……

退朝之后,武瑞安便跟着温礼去了携芳阁。

可等他们一到,却见携芳阁里早已没有了铁笼和白虎,就连地毯都干干净净,完全找不出一丝血迹。

这里的侍女奴仆面对温礼的提审,一个二个皆摇头道:“奴婢不知此事。”

武瑞安气得暴跳如雷,又去了几个眼熟的宾客府里,但是他们一个二个都称病不见。最后武瑞安无法,只能去武煜的府邸,但是去了之后他才发现,武煜昨夜回来就病倒了,一直昏迷到现在仍是不省人事。

武瑞安彻底傻眼了。

一夜之间,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

他成了空口无凭,恶意栽赃嫁祸的人。

……

下午,温礼便回宫,将调查结果据实禀告辰曌。

辰曌面色沉凝,隐忍着怒气,看向武瑞安,道:“你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无凭无据胆敢擅自抓人,你当律法为儿戏么?简直胡闹!”

“儿臣……”武瑞安面色犯难,他发现现在好像确实陷入了一个僵局,除了狄姜之外,他没有别的人证。但是他不可能把狄姜牵扯进来。

武瑞安想了想,又道:“儿臣想起来了!许丫的尸体就埋在城外回头林里,她的尸体残缺不全,分明就是被野兽咬死……”

“你就是为了她跟公孙祺作对?”辰曌打断他。

武瑞安不加掩饰,点头道:“许丫与爷爷相依为命,去了公孙府里当了下人便无辜惨死,她……”

“够了!”辰曌越听心越凉,不等武瑞安说完,她便拍案而起,将砚台扔了下去。

“你不要再胡闹了!马上给朕滚出去!朕不想再见到你!”辰曌愤怒不已,武瑞安还想说什么,却见安素云和师文昌都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武瑞安长舒一口气,闷闷道:“那儿臣告退了。”

武瑞安走后,辰曌便吩咐温礼将公孙祺、刘子文、罗昌和韩洸四人放出天牢,并且赐了绫罗绸缎进行安抚。

武瑞安回到刑部,前脚刚一踏进大门,温礼便跟了来,并且带来了女皇的圣旨。

公孙祺被放出天牢,赐了一座新宅邸,作为他的婚前赐礼,其余人被赐以数箱金银财帛作为安抚。

公孙祺从牢里出来后,见到了大门里的武瑞安。他故意从他面前走过,捂着自己鼻青脸肿的面庞,朝着他微微鞠了一躬,道:“武王爷,在下对你不薄,您为何这样对在下?”

“因为你该死。”武瑞安一字一句,怒目而视。

“那真是不好意思,看来这次,要让您失望了。”公孙祺舔着脸,嬉笑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他身后的刘子文、罗昌和韩洸接连道了句:“让武王爷失望了。”

说着,一个接一个的从武瑞安面前走过。

武瑞安双手握拳,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大吼道:“总有一天,你们一定会落在本王手里,到时候,本王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公孙祺上轿前,看了武瑞安一眼,双手拉开嘴角,冲他做了一个比哭还丑陋笑脸,道:“多谢王爷关怀,但我想,我宣武国是讲律法的地方,容不得您一手遮天。”

“你!”武瑞安气得双唇发抖,见他没脸没皮地模样更是气得肝颤。

“既然你不要脸,那本王也不要了!”武瑞安愤怒不已,说着,撩起袖子就冲上前,将他从轿子里拉了出来,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公孙祺刚刚还带笑的脸上便露出了惊惶痛苦的神色,躺在地上嗷嗷惨叫。

刘子文、罗昌和韩洸见了,立即让轿夫快快离去。片刻功夫便已经溜之大吉。

“王爷!冷静!”温礼见状,立即带着侍卫上前劝架。

刑部的侍卫比起携芳阁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是要强壮许多,在公孙祺被踢了八脚,打了十几个巴掌之后,总算成功地拉开了武瑞安。

温礼扶着公孙祺,嘱咐着轿夫:“快走!”

公孙祺这下不敢再张狂,连滚带爬的上了轿子,一溜烟消失在了街头。

侍卫们这才敢放开武瑞安。

武瑞安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手,看了看两侧的人,露出了欣慰的满不在乎的笑。

他这样做,也算是暂时出了一口恶气。

比浑?

他也可以。

至于以后的事情……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找到证据,光明正大的送公孙祺去见阎王!

……

……

当天晚上,一脸抑郁地武瑞安去找狄姜诉苦,但是狄姜并不在医馆里。书香告诉他:“掌柜去了康平坊,为他们布医施药。”

武瑞安道了声谢,很快便去了康平坊。果然,他刚一踏进康平坊地门,便见路口排着一条长长地队伍,队伍最前头便是一张简陋地问诊台,问药坐在那,一本正经地替人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