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的神色,转瞬即逝,又哼了一声,“我自重!你和那傻小子卿卿我我的,怎么不自重?”

我心里一惊,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这么说,他看见我和萧靖江在一起了?糟糕!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伪造的卖身契还在。我悄悄地又往东挪了挪,离他远了点儿。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突然,他挪了过来,我往东一移,“你要干什么?”心里却暗暗后悔,我的枕头!

“坐够了,走吧。”

“去哪儿?”

“回去呀,难道还在这里不成!”

我不理他,等他过来时我再挪回去,我必须要守着我的枕头。

他却不动了。外面已经天黑了吧?我有点儿害怕了,这个杨骋风,究竟要干什么?

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防身呢?我悄悄地环顾着地窝子,突然看到斜插在床头坑壁上的糖荸荠,脸上悄悄露出了笑容。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去,把糖荸荠抓在手里,“呼呼,原来在这儿呀。”杨骋风看着我,“我说你笑什么。”

我又板起脸,心中不舍,脸上却不露痕迹。我知道,他就是想办法让我说话。几次相遇,我对他也算了解了。虽然不舍,但糖人总可以再吹。

 “行了,走吧,天都黑了。”他把糖荸荠往地上一扔,便过来拉我。

“你干什么?”我挣脱开他想站起来,可地窝子太矮,只好又坐下了。

“回去!难不成,你要本少爷在这里过夜!”

我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是你自己要来的,我还嫌你不吉利呢。再不说话是不可能的了,我也不想惹他。于是,我便淡淡地说:“如此寒陋之地,实在不合杨少爷的身份,请杨少爷回吧。”

“你要在这儿?”

废话!“这里是我家,”我缓缓地说,“我当然要在这里。”

“家?这里?”他仰头大笑起来。我任他笑,忍为上策,打发了他再说。“司杏,你别闹了,快走吧。”

“杨少爷,这里是我家,除了这里,我没有地方去,哪里也不会去。”

杨骋风突然不说话了,看得我心里发毛,他到底要做什么?

“请杨少爷回吧。”我不得不开口催促,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么说,你是不肯走了?”

“是,我已经说了,这里是我家,除了此处,我无处可去,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杨骋风突然起身抓起我的油灯,往被上一扔,顿时火苗蹿了出来。

“你!”他跳下床,拽着我就往外拖。

“你放手,你放手!”我用力地打他。

“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走!”

床全着了,火苗舐着棚顶,烟已经呛得我嗓子发苦。我挣脱开他,怀里抱着热水袋,要过去拿我的包袱。杨骋风走过来,拉着我冲了出去。

“杨骋风,你浑蛋!那是我的家,那是我的家!”我死命地打开他的手,要冲进去拿包袱,里面是萧靖江送我的衣服和袜子啊!一条胳膊拦腰抱着我,把我贴在他的怀里,耳边听到他吼道:“火!那是火!你不要命了吗!”明火已经蹿上棚顶,粟子秆儿见火就着,眼看要塌了。我急了,低头对准他的脚使劲儿踩上去,他哎哟一声,放开了我,我便冲了进去。

地窝子里已经全是烟,什么也看不见,囤积的柴也全着了,火光熊熊。我摸到左面的土墩,拿起包袱要往外走,东面的棚顶突然全塌下来,正找不到出路,突然背上和头上一紧,有人拽住我的衣服和头发,硬生生地把我从坑里揪了出来。

“杨骋风,你!”我的眼泪流出来,声嘶力竭,“杨骋风,你不是人!那是我的家,我的家!你…你烧了它,你烧了它,你不是人,那是我的家呀!”

“够了,你这蠢猪,不要命了吗?为了那个破窝,你不要命了吗?!”杨骋风的眼睛都红了,“那是什么?是个破窝!你的家?你要吗?我赔你,我赔给你,一个杨府够不够?一个杨府够不够?我赔给你…”

“你给我滚,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滚!”我的嗓子哑了,“杨骋风,是,你有个好爹,有个三品大员的爹。你生下来就有大房子住,锦衣玉食。可是杨骋风,我告诉你,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你懂吗!你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你爹,你有什么?杨府了不起吗!大房子了不起吗!那是家吗?你懂什么是家吗?”我咽了口气,“是,我这儿是个草窝,是你说的破窝,可这是我家,我自己的家,我苦心经营起来的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烧别人的家取乐你就烧,你是个什么东西!”说到最后,我喊了起来。

杨骋风红着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就这么互相对峙着,背后,火光冲天。

我呆呆地看着我的地窝子,泪,似乎冻结在脸上。我的家呀,我的家呀,这是我苦心经营的家呀,就这么烧了,就这么烧了…

火势渐小,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的味道。良久,听他缓缓地说:“是,你说得不错,我有个好爹,生下来便锦衣玉食。锦衣玉食有错吗?这世间哪个人不想要锦衣玉食?那傻小子奔赴功名为的是什么?不也是为了锦衣玉食!跟我回杨府,马上就有锦衣玉食等着你,唾手可得。司杏,跟我回杨府吧,我赔给你一个家。”

“哼!”我冷笑,“杨大公子,你连家是什么都不懂。赔我?你走吧,你有个做官的爹,烧了我的家,我奈何不了你。但烧光了,你的乐子也该找完了,请回吧。”

“司杏!”他抓着我的肩膀,声调突然高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来湖州,来找那个傻小子!现在,居然还要为他待在这里,你…你还等着那傻小子给你幸福吗?不可能的,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他能给你什么?他什么也给不了你!你比我更清楚,他根本考不上,考不上的你明白吗?就他,即便考上了又怎样?他可能在官场上混下去吗?可能吗!”

我甩开他的手,大声说道:“幸福要他给吗?杨骋风,你根本不懂!我告诉你,不是!我要自己挣,我要自己挣我的幸福!”

“这里?”杨骋风指着那一堆黑灰,“这里有你的幸福?”

我转过身去,不想再理会他,只冷冷地说:“我有我的幸福,我有我的生活,谢杨少爷累心,请回吧。”

好半天,杨骋风也极冰冷地说:“这么说,你非要守着那傻小子了?”

我不语,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哼,一个奴婢,你真能逃得过吗?大宋律例是怎么说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心里一紧,果然,杨骋风还是说到了这一点。“你若不想那小子落个隐匿的罪名,最好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去。”

“杨骋风,我从君家出来,君家都不追究,于你何干?”

“我是大宋的子民,我爹又在掌管司法的大理寺做事,抓捕作奸犯科者自是我的本分。怎么,你还有何话说?”杨骋风又恢复了以往的嘴脸。

“杨骋风,我告诉你,别欺人太甚!他根本不知道我是逃出来的,因为我伪造了卖身契给他看。他看了,相信了,也没有理由不信,因为我把对券伪造了。你若要捉便捉我,捉回去,也许君家会给你几个赏钱。”

“哈哈,你还伪造了对券!我才不信,你能拿出来给我看看?”杨骋风伸出手来。

我刚欲拿,忽然念头一转,“杨骋风,你莫想诓我,这对券我自是有的,是我伪造的,和谁都没有关系,可还轮不到你看。我信不过你,你给我撕了,我还要再做!”

杨骋风又大笑起来,“司杏啊司杏,你便是你,再有第二个人也冒充不了你。本少爷的心思,你倒是极明白的。不过…”他收起笑声,盯着我,逼了过来,“你以为我这大理寺少卿之子是玩儿的?你瞧瞧,这是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借着火光我清楚地看到正是我丢失的那封信。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极得意地笑了笑,把信收进怀里,吐了口气,“司杏,你信里的话都极亲热,送到官府去,再加上我这朝廷命官之子的证言,恐怕,嘿嘿…”

我背上的汗流了下来。我不怕君闻书,因为我只和萧靖江通过两次信,任谁也只能抓我,而对萧靖江却不能说什么。但如今杨骋风手里正握着一封信,更何况确实如他所说,根本不需要他暗示什么,他的证言,哪个州官敢不信?

“怎么样?跟我走吧。”他见我不说话,知道自己得逞了,便更加自负了。

我站着不动,脑子里却在想对策。

“走啊!”他催促着我。

我想了想,既落了下风,口气就要软,“不知杨少爷要带我去哪里?”

“嘿,说了半天了,自然是去我家。难不成你从君家跑出来,却让我送你回去挨打?那岂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儿。”

呸!我暗自唾弃,嘴上却问:“去你家做什么?”

“呃,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不让你饿着就行了,保管不比你在君木头那儿差。”

我的脑子又转了起来,去他家?我从君家逃出来了,却又去他家?君闻书虽然沉闷,曾坐视我被冤而不管,只拿我做下人,但好歹是个君子,在琅声苑待了近三年,倒是没骚扰过我,而眼前这个人…回君家,可能就要被打死。死也罢了,生不如死呢?我不敢想下去。可如果去了他家,我的命运可能连在君家都不如。更何况,他可能会以此要挟萧靖江一辈子,萧靖江的前程…不行,我哪儿都不去。于是我淡淡地笑道:“杨少爷,您不用费心了。我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不值钱,不劳烦杨少爷拿萧靖江作要挟,也有失你的风仪。我…自我了断吧。”君家我不敢回去,真的不敢,本来就因为得罪眠芍挨了两次毒打,已经属于“备案”的了,这次出逃再被抓回去,我还不如直接死在外面。

“什么!你…想死?”杨骋风吃了一惊,“为了他,你要去死?”

“杨少爷,不用那么想我,我只是为了自己,于他无关。”

“哼!”杨骋风把一根棍子狠狠地踢出去老远,“好,你有情有义!我告诉你,你若是今天敢死,他明天就活不了,我让他一家都活不了!”

“杨骋风,要挟别人岂是男人所为?”

“你不用拿话激我,我杨骋风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小人,绝对不用下三滥的手段。你从君家跑出来,偷偷和那小子私会,他本就是隐藏不报,论律法自该连坐,我冤枉了谁?你又有何话说?”

我确实无话可说,招数都用尽了。看来,我必得低一次头了。我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忽然笑了,“杨少爷,你不用要挟我了,我…回君家。”

杨骋风吃惊地看着我,“你没事吧?你是说,你要回君家?”

“是,我要回君家。”如今,也只有我回君家才能保全萧靖江了。他是无辜的,不该因为我而受牵连。更何况,他,是我的荸荠。

 杨骋风盯着我,半晌,他轻轻叹了一声,“司杏,你便是你,我永远都算不着你要做什么。与你,我从来没有赢过。不过,我一定会赢!”

我迎着他,“杨少爷言重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赢谁,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若非几次杨少爷相逼,我也绝不会想和你有什么交集。”

杨骋风看着我,仍旧轻轻地叹了口气,打了个呼哨,一匹乌油油的马奔了过来。他瞅了我一眼,对着马一挑眉头,“走吧。”

这便是我唯一欣赏杨骋风的地方——不犹豫,绝不多做纠缠,是个男儿性格。我看了看马,“请少爷上马,我自步行。”

杨骋风又盯了我一小会儿,走过去跃上马,不做声,只是看着我。我却跳进坑里,捡起尚有余热的铁板,挖出我的钱——我是一个标准的悲观主义者,无论什么时候,我绝不会把事情想得多美好。但是,一旦困难来了,我一定会撑到最后。

这次,杨骋风没有笑话我,只在马上默默地看着我。

我把铜钱放进包袱里,又挖了个坑,把铁板埋了——铁板是荸荠送我的,就让它伴着这地窝子吧。荸荠,荸荠…我在心里哭了起来。埋的时候,我背对着杨骋风,悄悄地摸出剪刀,放进怀里。

现在要走了,要离开我的家了!加油,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加油啊,一定要再出来,一定要有自己的家!

我擦了擦眼睛,返身走过去,坦然地说:“走吧。”

杨骋风盯着我,一扯缰绳,经过我身边时,却突然把我提溜起来放到马背上,我便落在了他的怀里。

“杨骋风,你放开,你放我下去!”

杨骋风不理我,一夹马肚,马便飞奔起来。我从没骑过马,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上劲儿,又被他的两条胳膊夹在中间,无法转身,索性也不动了。后面要我对付的事情多了,真落个伤残,反倒因小失大。这次,我忍了。马儿奔至城门,杨骋风拿出文牒叫开城门,带我进城。

湖州城啊!白天我和萧靖江在这里说笑,在人群中手牵手,短短几个时辰,我又回来了,却是被杨骋风挟持。变化如斯,我从心底生出一丝凄凉。

左转右转,到了一处房前,门檐上挑着两只灯笼,却是两扇乌门,不似富贵人家常见的朱红大门。杨骋风并不下马,只在门口喝了声,“开门!”少时,门嘎吱嘎吱打开了,两个家奴提着灯笼行礼,“少爷回来了。”

杨骋风拎起我,把我放到地上,自己也下了马,有家人上来牵马,他的头一歪,“走吧!”这是哪里?我疑惑地想着,提起包袱跟在他后面。

这并不是一进很大的院落,收拾得却很精致,各处悬挂灯笼,许是晚上,人并不多。他带着我一直往里走,迎面一排正房,檐上齐齐挂着一排灯笼,中间几间房灯火通明。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家奴迎了出来,“少爷回来了!”一面拿眼睛瞧着我。

这是杨骋风的家?他家不是在京城吗!

杨骋风哼了一声,走进屋子,解开披风,早有丫鬟上来接了。他嘴上说:“瑞叔,让人给她做身衣服,从里到外。再安排点儿吃食。还有,给她安排间房。”那个瑞叔躬身应了要出去,他却叫住了,“瑞叔,那个…把她安置在我旁边。”瑞叔应了,又看了我一眼,下去了。

屋里又只剩下我和他,我局促地坐着,心里盘算着。杨家到底有几处房产?他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莫非,他想把我关在这儿?他想做什么?真要那样…想到这儿,我瞄了瞄他,不成想他也正在看我,碰到我的目光,他却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这个杨骋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怎么就盯上我了?

饭很快上来了,不见多,却都非常精致。我吃糠咽菜了这么些日子,面对这一桌子的饭食却毫无食欲。但是,我仍拾起筷子。现在我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不容我耍心情。吃饱了,才有力气。吃饱了,才是上上策。

我很快便吃完一碗饭,杨骋风起初兴致盎然地看着我吃东吃西,忽然笑了笑,自己也开始吃起来。

残食撤尽,瑞叔走进来,“少爷,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这位姑娘的外衣,明天还要安排裁缝老袁再量一下尺寸,棉缕倒是现成的。”

棉缕?睡衣!杨骋风要做什么?!我不由得摸了摸怀里的剪刀,还在!

给我安排的卧房是正房中的一间,不大。梨花木做的桌椅很光滑,做工精良。床上挂着浅灰色厚缎子帐子,看样子却不像女人住的房间。我刚一进房,后面便跟着一个丫鬟,看样子也就十岁出头吧,她向我行了个礼,“请姑娘沐浴更衣。”后面两个小厮抬了汤桶进来。我笑道:“有劳你了。只是我现在不想洗澡,麻烦你着人抬出去吧。”

这丫鬟又一行礼,“请姑娘沐浴,这是少爷吩咐的。少爷说,如果姑娘不洗,少爷就只好亲自代劳了。”

杨骋风究竟要干什么?洗澡太不安全了,这里是他的地盘,若他突然闯进来,我连自卫的时间都没有。我执意不肯,小丫鬟出去了。不一会儿,杨骋风从隔壁踱步进来,“你这打扮,连个村姑都不如,敢情做下人做惯了,澡也不愿洗?”他斜睨着我。

洗不洗澡是我的事。我不理他,退到椅子上坐下来。坐着最能让人对你产生松懈的心理,我务必要防着他。

“喂,你身上都有味儿了,若不洗澡,本少爷怎么带你回君家!”

我淡淡地笑了,“不劳烦少爷,我自会回去。”

“你莫不是想走回去?你是走着来的吧?”

我还是不理睬,少一句话,便少让他抓住把柄。

“又不说话了。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对我话就那么少,像个哑巴。和那小子怎么就有说有笑的?”

我仍旧不理他,低头坐着。

杨骋风转了几圈儿,忽然捞起勺子,舀了一勺水,朝我泼了过来。这一下浇个正着,我当时就跳起来了,从头到脚全湿了。

“杨骋风!”我指着他。棉衣吃水,很快便渗透了。他脸上却现出笑容,扔下勺子,“行了,洗吧。”

就这么小半天,一会儿被他放火,一会儿被他泼水,我简直要气死了!他轻松地吹了吹口哨,走出去了。我在后面咬牙切齿的,他却头也不回地说:“洗吧,本少爷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至于色急到什么女人都要的程度。本少爷保证,不会突然进来的。”

我想了想,是福不是祸,他真要把我怎么样,即便洗澡时不出事,该来的终究要来的。这是他的地方,没有人帮我。其实,我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我爬进浴桶,抓着我的剪刀,匆匆忙忙地抹了皂角洗澡。正准备出来时,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女声,“姑娘这是洗好了吗?”

我吓了一跳,赶紧遮住前面,还是刚才那个丫鬟。我迅速看了一下门,还是掩上的。

“你…”

“姑娘莫惊,这屋子原就和少爷的屋子是相连的,那里有扇门,我从那边进来的。”她往屏风后一指,我一边怪自己粗心,一边吓了一跳,杨骋风到底想干什么?刚才我洗澡,他…

“姑娘不要担心,少爷刚才在那边看书,并未往这边走过。”那丫鬟可能看懂了我的脸色,连忙又补了一句。

我舒了口气,却听那丫鬟继续说:“我伺候姑娘出来吧。”

“不用了,我自己就好。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我也只是个丫鬟。”前世也在学校澡堂里洗过澡,但这种被人服侍的感觉还是很不好。

“姑娘既是少爷带进府的,自然就该由奴婢服侍。”这丫鬟坚持地说。

“我说过不用了,你先出去,我自己慢慢来,用得着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姑娘…”那丫鬟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又轻轻地说,“少爷吩咐,姑娘务必要穿这些衣服。少爷说,不要让他再过来动手。”

我还真是有点儿怕了这杨骋风,再过来动手,谁知道又耍什么把戏!我说了声知道了,她便出去了。我四处看了看,迅速钻出来,胡乱地擦了擦身子,套上丫鬟刚拿来的衣服,绑好头发,仍旧把剪刀揣在怀里。过了一会儿,丫鬟又进来看了一下,然后着人把汤桶抬出去。

这一夜,我不敢入睡,却居然无事。

腊月二十九,我洗了把脸,那丫鬟便过来行礼说少爷有请。我没有外衣穿,决定不去,要耍花招你耍吧,我不去!果不其然,杨骋风过来了,“喂,怎么不过去吃早饭?”有这么简单?我继续沉默。他的手一挥,家人便摆上一桌饭。我依旧吃了,他也无语。这个杨骋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天该起程了吧?”我实在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怎么,着急了?想君木头了?”

“既是决定回君家,自然早回去为好。”君闻书的心思再难猜测,也比杨骋风强,我实在不知道他下一刻又有什么举动。

“嘻嘻,你我好不容易在一起过个年,急什么。”

什么?过年!我皱起眉头,“杨少爷,府上既然有家眷,还是回去和他们团圆吧。”

“哟,你还想起这个来了。呵呵,还挺懂人情的。谁让你不跟我回去!”他倒打一耙。

“杨少爷,还是早些走吧,家里有人惦记你。”

“你惦记我么?”

我不说话,和他纠缠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这里是我娘的旧家,也算是我家了。难不成你想大过年的赶路?自古过年不出门呢。”

杨骋风的心思真难懂,他真的在打我的主意?“杨少爷,如果你不想赶路,那我先行一步了。”

“如果你出得去,可以。”

我瞧了瞧他,淡淡地笑道:“既是如此,那打扰了。”一转身,我便回了房。

事到如今,我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衣服送来了,我大大方方地穿上。不要害怕,也不要让人认为你在害怕。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时候,我的心反倒沉下来。

杨骋风又进来了,围着我转了两圈,“哟,今儿怎么这么顺眼。嗯,还行,还算合身。还是打扮一下好看,好好一个人,干吗弄得跟村姑似的。”他掀了掀我的头发,“头发不好,遮住你的小白圆耳朵,显得你有些死气。”我正不耐烦,他搬了把椅子坐到我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今天你想做什么?”

“看书。”既问了我,我也不必扭捏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