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自觉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若是不合时宜的出现难免显得不知好歹,便从侍者手里取了一只热狗,猫到一棵树下纳凉去了。

那是棵棕榈,毛茸茸黑刺刺的树干粗壮,绿色叶子在头顶散开来,她身子本就小巧,一钻进去就不见了人影。靠在树干上自得其乐,从这个位置,刚好她看得见韶华,韶华却看不见她。

大小提琴乐手在草地上一字排开,没过多久,贵妇人大约便被韶华找了个什么理由给摆脱了,一个人杵在那里落落寡欢。离离看在眼里,轻轻啧了一声。“冷落佳人,真是罪过。”嘴角却是含着笑的。

“叮铃叮铃——!”

演奏停止,乐声消寂。

冷餐会的正中有一张主席台,一个带着白手套的绅士站起来发言。“Ladies and Gentlemen,欢迎各位莅临今天的慈善拍卖会。”

所有人如潮水向主席台涌去,团团包围。

隔着人群,隐约能听到。“吾辈追随革命先驱孙文先生的脚步,时刻以发扬‘民族,民权,民生’这一进步理念为己任。为了所有的孩子都有饭吃,可以进学堂读书,人人平等…今天义卖筹得的善款将全部捐赠至上海市福利院。”

离离掂起脚张望,看到主席台中间还坐着一个穿长衫的白胡子长者,样子像足了前清遗老,双手托起一只茶壶,向众人展示。

“此乃乾隆皇帝御用的描金瓜棱壶。曲柄,瓜形盖,宝珠纽……”

然而人群里却没有韶华的身影,似乎转眼的功夫就这么消失了,神出鬼没的。

“咦?”离离不自觉掀开身旁的树叶,探出头去张望。就在这个瞬间,被躲在一旁的韶华捕捉到了,跟着径自向她走来。手里似乎还拽着什么…

“呀!”离离赶忙蹲下来,像一只小猫在树丛里逃开。

韶华只看见片片的裙角闪烁,在绿团簇里忽隐忽现,移形换影似的,当即便放下手边的酒杯,加快脚步去追。嘴里咕哝着‘小人精’,却也不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拍卖物品上,没人留意他们两个,一个在树后头逃窜,一个假装在树前踱步,玩着你争我夺的捉迷藏。

离离猫腰蹲在草丛里捂住嘴嗤嗤笑,频频回头张望,怕被他逮着就使劲往前跑,却哪晓得韶华早在前头等着她了。一个不留神扑通撞到他身上。

韶华脸上挂着悠哉有闲的笑容,带有几分得意,刚想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却见离离看他的脸色相当不好,他纳闷了半秒,难道又惹她生气了?

却又不是。

那脸色僵的像见了鬼。

韶华还没反应过来,离离已经伸出手使劲将他往自己拉,用足了力道,他一个踉跄,将她扑到在地。同一时间,枪声于背后响起。

‘砰!’

弹到不远处的树干上,似乎还起了火星。

韶华下意识回头,三两个带着皮帽的流氓面目不清,提着几柄粗劣的枪在他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

显然刚才那一枪是冲着他来的,如今更是争分夺秒的亟亟朝他们而来。

当下的情势已来不及逃跑,韶华不作他想,第一时间将离离的脑袋摁在心口,滚进草丛。

然而暗杀,错过第一次,想要再命中一次,几率等同无限接近于零。尤其是在韶公馆这样事先有安保措施的地方。

月晟第一个赶到,骂了一句。“妈的,王巴羔子!”率先放出第一枪。

要轻松混进韶公馆,对方的人数必然不会太多,不多时就被韶家的人马团团包围,跟着双方便进入一场混战,胜负却是显而易见。

韶华抱住离离的脑袋,不让她看,她倒是不怕,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不能稀里糊涂。下巴搁在他肩上,眼睛眯开一条缝偷看。只见那些乔装混进来的流氓三两下就被韶家的保镖给打死,跟着…微微侧过头,她看到主席台上方正是韶觉年的书房,站在那里能将这里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她对此反而有些在意。

参会的诸多要人被惊动,拍卖会不得不中断,最后在韶觉年的安排下一一从后门离开。

韶觉年丢了脸面自然是要追究的。月晟被罚跪在天井里一个多小时不许起来。

老爷子知道对方是冲着韶华来的,而且似乎月晟还能认出对方,双方必定不是第一次交手。当即便先将月晟隔离起来,随后坐在客堂间的靠背椅上,像大老爷升堂,一个个亲自审问月晟的跟班儿。

离离和韶华并排坐着,一边听故事,一边让理查德检查身体。

前来刺杀的流氓共三个,手法很业余,月晟的喽罗指认为白永嘉公子的人。

韶华歪着头,“白永嘉?我不认得他呀。”

韶觉年拍了拍椅子扶手,“你不认得他,他倒是认得你。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来杀你。”

喽罗们哆哆嗦嗦,将之前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儿倾吐。

原来白永嘉其人虽然不学无术,但他老爹却是赫赫有名的前桂系军阀白定均,借着这层关系在上海滩混得一席之地,算是‘四大公子’中的其中一个。某日,他闲来无事看到报纸上大幅介绍昆曲名伶金香柳,还登了一张回眸带笑,含情脉脉的玉照,隔天便一袭青衫,轻车从简,前往大世界听戏也。

戏后回味无穷,着跟班儿去后台给金香柳送了一束玫瑰,一颗钻戒,邀她共度良宵。

金香柳躲在幕布后头打量白公子,觉得他穿的普普通通,实在不像有钱的主,便找了个借口婉言谢绝了。这个借口就是韶华。

白永嘉不服气,啐了一口骂道。“戏子婊/子不分家,他/妈的她还给老子造起牌坊来了。”

金香柳听了气的不行,更落力大肆宣扬她的入幕之宾韶华如何如何,添油加醋,愣是不给白永嘉丁点儿的面子,预备不识抬举到底了。

韶华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打断了喽罗们的叙述。“她真的这样说?”

“是,少爷。”喽罗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金香柳自从上次服侍完少爷之后,在大世界一直公开说自己是少爷的人,谁的面子也不给。有些下人被她欺负了,也不敢出声。”

韶华背上的汗蹭蹭蹭地往外冒。

然而故事还没完,金香柳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某天居然唱错了词,白公子逮到了错处,借题发挥,伙同手下人一起狂喝倒彩,甚至还扬言要教训韶华。月晟护主心切,又听了金香柳的唆摆,于是就把白永嘉和他那伙人打了一顿,扔出了大世界。

韶华听到这里,已是汗流浃背。理查德拿掉放在他心口的听筒说道。“韶先生,心动过速。你Relax,不要紧张。”

含秋气得单手指着韶华。“你——你好的不学!今天有人拿枪杀上门,明天保不准要把你扔到黄浦江里喂鱼!”

“妈——”韶华正欲解释,才喊到一半,却被韶觉年挥手打断。“有什么关系,年轻人逢场作戏,有些争风吃醋,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离离一直坐在原处,不动声色。手腕上摔跤弄破的地方已经贴上伤筋膏,别无大碍。只不过眼见一场黑帮仇杀变成家丑不可外扬的风流韵事,她一个外人着实不好在这里继续趟浑水,当下便悄悄地起身离开。然而没有径自回房,却是跑到天井里去看月晟。

泼猴跪在水门汀上,两手揉着膝盖,龇牙咧嘴的,看到她来时更是高兴的嘴巴一直咧到耳根子。以为她是来给他送吃的。谁知离离不过是走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哼’地一声气呼呼跑了。

紧随其后的是韶华,月晟以为真正的救星来到,食指抵住嘴唇对他作出‘嘘’的动作。“少爷,我可什么都没说。”

韶华重重叹了口气,“唉!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呢!”

继而还是撇下他,尾随离离上楼去了。

“我…”月晟受到双重打击,捶胸顿足。“我做错什么了我,干嘛都怨我!”

楼上离离跑回自己房间,正要关门,韶华追上去伸出一只脚抵在门缝里。“嗳,有话跟你说,开门!”

离离不理他,用手不够他力气大,干脆用屁股抵住房门,整个人往后压。

韶华吃痛,只好收脚,房门砰得关上。

他敲了会儿门,毫无动静,无奈之下惟有蹲下来把要给她的东西从门缝里塞进去,这才离开。

离离坐在床沿,眼睛瞄了一眼,捡起来往梳妆台上一丢。

第15章 离歌

水落石出。月晟多了一个忠心护主的头衔,自然也不必跪了。韶觉年本就无意追究,事后更将他召进书房,一副面授机宜的作派。

按说拍卖会结束,人客也都走光了,此时书房内却还有一个人未走。胖胖的圆滚滚的身子像卡在紫檀木圆杌子里出不来,月晟一眼便认出老顾和他手腕上那块亮闪闪的金表。

韶觉年此时正背着窗户抽雪茄,从他这个位置看出去,花园草坪的景色尽收眼底。月晟才踏进门,老顾立刻指着他说。“觉年兄,这小子我看行,不如就算到我名下吧?”

韶觉年转过身下巴微微一抬,示意月晟。“还不快谢谢顾老板,以后你就要叫他师父了。”

月晟傻了片刻,赶忙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结结实实叫了一声。“师父——!”

爬起来还觉得难以置信,真是天降的好事。

青帮入会极其严格,首先须要拜一个老头子认作师父,辈分就跟在这个师父名下。月晟记得老顾是‘大,通,悟,学’中的大字辈,已经是高的不得了的辈分了,他随了老顾,自然而然就成了通字辈,那辈分也是极高的。

以前在安徽的时候,无论怎么攀关系都进不了青帮,如今入了帮会不算,还混到了通字辈,几乎是帮里的第三把交椅。往后什么地皮捐,房屋捐,租界里订门牌号,都有他一份子,油水多得捞也捞不完。

月晟在心里一合计,受宠若惊。

老顾哈哈大笑,那笑声从丹田直直冲出喉咙,粗听起来豪情万丈,一点儿花花肠子也没有。只不过眼角却是有意无意地瞥向韶觉年,话里有话。“青帮开香授徒历来都是有规有矩的,改天去了堂会还要恭恭敬敬给祖师爷再上一次香,拿了铜钱才做的准。”

月晟看到老顾食指与拇指间捏着的那枚铜钱,黑黑青青的,很有些年头,正中刻了一个‘大’字。

混黑帮的拿到这枚铜钱就和拿到毕业证书一样。他喜不自胜,好像自己手里已经有了那枚属于他的通字钱了。随即转念一想,离离先前告诉过他,老爷其实是从没有正式拜过师的,完全是因为在上海滩混得最好,整个青帮为了抱老爷的大腿,反掉过头来全部俯首称臣拜韶觉年为老头子,这才平白无故多处一个‘天’字辈。意思是通了天了。

月晟偷偷打量一眼老顾,难怪老爷不好收他。收了他,往后他就和胖老板平起平坐了。

月晟直直跪在那里良久,两个大佬们还坐着,一会儿谈局势,一会儿又转到烟花柳巷的垢腻上。他们不起来,做晚辈没有吩咐便不好起来。落日西沉的时候,老顾终于起身告辞,走前还十分惋惜的对韶觉年桌子上的一件古董念念不忘。“唉,觉年兄真是好手段,这茶壶老弟我寻访多时,最终还是被你给标下来了。”

韶觉年摸了把瓜棱壶的描金面,乐呵呵道。“恕兄台我不能割爱了。”

待人走后只余他们主仆二人,韶觉年这才话锋一转,谈到正事上。嘱咐月晟第二天跟着太太去普陀山祈福,要确保一行人平安的去,平安的回,不得有所闪失。

月晟心里暗忖,果然还是他高兴的太早了。保镖这档子事才是正职。

韶觉年看透他的心思,说道。“月晟啊,这件事我只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做。”

月晟不明所以,上香,祈福,这有何难?

韶觉年指了指桌子上那张黑白照,“看清楚了,这上头的可是黄楚九,他的讣告看见了吗?我要你带着我给他的牌匾去普陀山开光,路上难免有人捣乱,你要给我结结实实的送去,安安稳稳的送回来,明白吗?”

“是,老爷。”月晟磕了个头,起身出去。

然而隔天却是离离入学考的日子。

韶华紧张了这么久,本意是要陪着去的。偏偏金香柳眼下就如同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一想到那些被编排出来的绘声绘影的床第风流,小绵羊就寝食难安。踌躇再三之后,韶公子毅然决定先大世界摆平金香柳,永绝后患。

韶觉年破天荒地同他开起玩笑,半真半假的。“韶华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哪,你也不要打发的太随便,好好给人家一笔钱,免得人家说我们韶家小气,或者干脆阿爸给你在静安寺再买套房子…”

韶华此时正站在车门边和离离道别,被韶觉年的这一通不三不四的话弄得面上五颜六色,又窘又恼。想解释,怕韶觉年知道自己不过是花钱听叫/春,不解释就要憋屈死了,最后看了眼离离,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气得将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找金香柳算账去了。

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月晟代替自己送离离。

韶公馆的车这一天几乎全部出动。月晟在福开森路将离离放下来,跟着才接了含秋和张妈等一起到摆渡口搭船去普陀山。

同行的下人们个个能挑能提,帮的上忙,中午之前他们就到了普陀山的观音道场,还吃了素斋,听完一轮经之后才往回赶。

离离考完第一场饿得头昏眼花,中午在学校附近的西餐馆听侍者介绍吃了一种罗马人的Spaghetti,咖啡灌了两杯再冲进去考试。

所有人都很顺利,唯独韶华。

简直是羊入虎口,逃生无望。

金香柳一哭二闹三上吊,整个上午和下午,口口声声‘我爱你’,涕泪交加。

韶华气得够呛,又不好发作,想不通她和他究竟爱在哪里,旁的人听了很唏嘘,原先恨金香柳的都不恨了,只觉得她作孽,到头来被人抛弃,光景凄凉。

韶华无奈之下扔出两条小黄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金小姐,这是一笔很丰厚的嫁妆,你回到扬州老家找个可靠的生意人,断是要比在这里的日子好过。你好好想想吧。”

其实他口袋里还藏了两块金条,预备等她继续哭诉的时候做追加的筹码,哪晓得金香柳抬头偶然瞥见旁边的大钟,刚好敲响五下,就跟准点收工似的,立马松开了抱住他大腿的手,眼泪一抹,凄美一笑。“多谢韶公子。”说完,金条拿走了,深情款款没了,蝴蝶翩翩飞了。

韶华看着她哭花的妆容,感慨人生如戏!

回到韶公馆已是黄昏时分。

韶华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韶觉年和含秋正襟危坐着。

含秋看到他这么早回来显然有些意外,仓惶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妈,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韶华被金香柳搞得一身疲惫,太阳穴突突的,却隐约捕捉到空气里的一丝不同寻常,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咽声忽近忽远,当下问道。“谁在哭?”

含秋叹了口气,“我们回来的时候遇见强盗,月晟掉江里了。”

“什么?!”他不可置信。那个身手矫健的小泼猴?

“真的。”含秋点头,指了指里间张妈的屋子,正是哭声的来源。

韶华循着含秋所指的方向,正欲过去看望,却听到轻疏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的母亲瞬间脸上闪过诸多色彩,随之低下头,试图掩盖几分愧疚,赧然。

他不明所以,毫无准备之下回头,赫然见到离离提着行李下楼。

一步一步,穿着她的旧衣裳。怎么来,怎么走。

他大踏步上前捉住她手臂,不解地问。“你拿行李做什么?”

离离不说话。

韶觉年的声音陡然响起,掷地有声。“放手。让她走。”

韶华脑中的一根筋被挑动,“你们干什么?什么意思?”

他不放手,意图夺过离离行李袋。韶觉年却显然早已预见了他的行动,抬起拐杖就往他背后敲去,“我让你放手!”

拐杖随着这命令式的声音一起落下,砸在韶华的背上,他承着满棍子的力道,手一拉一松,离离的行李被拉扯散落了一地。

她默默无语的蹲下来收拾。

韶华突然就明白了,瞠目结舌的转头看向韶觉年。“呵,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那个戏子怎么尽说些莫须有的胡话。阿爸你给了金香柳不少钱吧?!让她拖着我,直到现在!”

韶觉年不置可否。

含秋看着离离,觉得很可怜,走过去帮腔。“老爷,只不过多一双筷子,何必呢!我看还是算了吧。”

“算了?!”韶觉年不自觉抬高音量,拐杖将地板敲得嗵嗵嗵。“哼!本来倒是可以算了!可你问问他!”他抬起拐杖直指韶华的脸面,步步进逼。“我给他的钱他是用来干什么的?关起门来串通一个戏子骗我?!你以为我老糊涂了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都看不见了是不是?你到底想跟这个丫头干什么!”

“阿爸,你究竟要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韶华也大声争辩,用从没有的严厉口吻。

“我胡说?我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你小子险些中枪,居然第一时间先去抱她,你问问你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我…”韶华显得百口莫辩。

韶觉年的拐杖却在此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指向墙上的一幅画,那是韶华出大价钱收购来的模仿张大千的伪作,后来被他镶起来,挂在客堂间的楼梯转角处。

韶觉年当下冷哼一声,拐杖毫不留情地打到那幅画的玻璃镜面上,哐当一声,画作落地,支离破碎。老爷子无情的走近,大脚踩在那副画上,狠狠碾了几下。“假的就是假的,你以为裱起来了就是真的?这种不值钱的东西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喜欢!”

韶觉年素来下手狠绝,不留余地,当即便从脚下抽出画作,将已经残破不堪的画彻底粉碎。

韶华冲上前去伸手阻止,老爷子下意识抬手抵挡,两者相交,互不退让,拐杖便刚好不偏不倚地打到韶华的脸上,他踉跄了几步,与画作失之交臂。

眼看着瀑布图被撕扯至粉碎,片片落得到处都是。

所有人屏息,包括闻讯而来的张妈。

被撕扯的白纸,四处散开,在空气里留下木浆的味道。

一团褶皱的纸片飘到离离的脚下,她呆呆的站在那里,默然失语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果然。

以为运气好到能有人为她搭起一个临时帐篷,有瓦遮头,获取片刻安宁,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当这一切都被拆穿以后,遭到迁怒泄愤都是必然,下场终究是毁灭,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