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好像很关心此事。”男人微微轻凝了几许眸光。

“没有,就刚刚想到了就问一下而已。”

弦音继续专注于手中动作。

男人自是看到了她在画自己。

略略倾身瞅了瞅,“嗯,画得不错。”

弦音稍显得意地挑挑眉:“那是。”

男人继续看书,她继续作画。

画完正面像,她又起身坐到他的侧边,画他的侧影。

夏日的风透过窗棂吹入,不大,只微风习习,不影响他们看书画画,又让人倍觉凉爽惬意。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男人看完一页,长指翻书的时候,都会抬眸看弦音一眼。

弦音画的是男人,自是要不停去看他,两人的视线时不时的对上,他目光粘稠,她面若桃花。

窗外,蝉鸣声声、夏虫啾啾,屋内,书页翻动的声音,毛笔笔尖落于纸上划动的声音......

弦音忽然觉得,岁月静好这个词大抵就是形容的此情此景。

**

午膳的时候,神医来了。

弦音发现,这个女人若不是一个很会调节的人,就是一个很会藏匿情绪的人。

早上她过去给她送早膳的时候,她就躺在窗边的一个躺椅上,躺椅边上歪倒的是酒壶,她头未梳、脸未洗、一脸宿醉后的倦容,就歪在那里半醒不醒的。

如今已完全恢复了平素的状态,丝毫看不出早上的那些痕迹。

面对卞惊寒,她也未表现出丁点的尴尬和窘迫,就好像昨夜之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见她如此,弦音替她拧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几分,她就是唯恐她有什么负担。

大家都只字未提秦羌,气氛也还算好。

卞惊寒指了指桌上的一盘鳗鱼糕,“这是八公主专门送进来给神医的,午国不是没有鳗鱼吗?八公主说是让神医尝尝鲜。”

厉竹弯唇:“八公主有心了。”

伸手捻起一块,送入口中,咬了一小口,很惊喜地点点头:“唔,很好吃。”

弦音没做声,心里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大概是知道了昨夜的事,以及今日早上看到她那个状态,总觉得她在强颜欢笑。

午膳过后用茶的时间,卞惊寒让她去他的厢房将他的折扇取来。

弦音怔了怔,明明桃红在的,不让桃红去取,让她去?

只一瞬她就明白过来,这是要支开她有什么要跟厉神医说的吧?

“好。”点点头,她便离开了。

卞惊寒又让桃红退下了,前厅里便只剩下了他,跟厉竹。

看了厉竹一眼,他自袖中掏出一本书,放到桌上,推至她面前。

书的封面入眼,厉竹眸光一敛,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抬眸,疑惑看向他:“王爷这是......”

“此书不是神医掉的吗?”卞惊寒凝着她,淡声开口,“现在,还给神医。”

是的,这就是那日十一给他的,原本应该在大楚御书房,却被人偷走,然后又被人落在十一王府的那本关于治疗腋味的医书。

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进十一王府强取香株花的那人吧。

昨夜得知她是女人之后,他就猜到了这点。

原因有三。

一,陷害十一、偷走午国边防图和此书的主谋是秦羌,而她跟秦羌的关系绝非寻常,虽然从昨夜的激烈现场看,两人似乎水深火热,但是,情之一物,没有爱,哪来恨?所以,秦羌将医书给她完全说得通。

二,那日寿宴之上,他亲耳听到十一说,她身上的熏香跟他遇到的那个女人身上的熏香气味一模一样。

三,当日在火石山下的客栈里,聂弦音不惜投怀送抱、亲他吻他、装晕装傻,也要掩护那个女人逃走,除了她,他想不到别人。

厉竹伸手拿起书翻了翻,又放下来,推回至卞惊寒面前:“不是我的,我从未见过此书,王爷是不是搞错了?”

卞惊寒怔了一下,不意她会如此。

不过旋即,他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女人大概以为他在试探,毕竟此书是皇室之物,而且牵扯一场纠复。

其实,他是真心实意想给她的,并非试探,既然如此费尽心机想得,想必是有其用处,反正当日之事大楚这边已了结,十一已无恙,他也没必要再将书还回去引什么波澜。

可看她此番表现,他深知,她是肯定不会收的。

为了秦羌,为了保护秦羌是么。

所以,他也没有强求,唇角一勾,将书收回:“那许是本王弄错了。”

2 第526章 莫名生忧(2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三日过去了。

弦音是在下面那个地方拆线的时候,才陡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完了,这次她忘了食避子药了!

那日下午被卞惊寒那个之后,她的心里一团乱,一团糟,哪还顾得上弄避子药,后来,卞惊寒去参加寿宴,她跑去御膳房的屋顶,然后,她就病了,再然后,她“出水痘”进了这明宫,完全将避子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都过去四天半了,紧急避子药也只能是二十四个时辰之内的,完了完了。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就正好中标吧?

**

是夜。

用过晚膳,见卞鸾又送了不少瓜子蜜饯之类的零嘴儿进来,弦音提出去院子里乘凉赏月吧。

边赏月,边品茗,边吃零嘴儿,边聊天,那可是人生一大幸福的事呢。

神医说好,卞惊寒没有异议,于是,她便让桃红将桌椅拿到院子里摆开了。

外面月色皎洁、星光满天,院中的夜来香也开得正欢,徐徐夜风,夹着花香,沁人心脾。

因为下面已经基本好了,行动自如了,弦音的心情也变得很美丽。

叽叽喳喳给他们讲笑话。

可是,特别没劲的是,就桃红一人在那里捧腹大笑,卞惊寒最多就是轻轻勾着唇角,而厉神医亦是笑得含蓄至极。

“不好笑吗?”弦音郁闷地问卞惊寒。

卞惊寒随手递了杯水给她:“好笑。”

她端起就喝,水温正好,她就连喝了好几口,杯盏放下:“要不,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卞惊寒说:“好。”

与此同时,又随手将她喝剩下的半杯水自她面前拿开了。

厉神医自是也欣然:“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桃红更是期待万分。

毕竟在寿宴之上,弦音一开嗓可是惊艳了四座。

弦音歪着脑袋想,唱个什么歌呢?

不知为何,脑子里就冒出了步步里的那首《三寸天堂》。

“咳咳,”她清清嗓子,“那我开始唱咯。”

“停在这里不敢走下去,让悲伤无法上演......”

婉转动听的声音自微凉微风的夏夜里缓缓响起,在场的三人同时屏了呼吸。

“下一页你亲手写上的离别,由不得我拒绝......”

弦音坐在那里微微晃着,浅唱低吟,唱到这一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看向卞惊寒,对上他深凝过来的视线,她又赶快撇开,去看神医,去看桃红,去看院子里的夜来香,看头顶的明月,看满天的繁星。

“这条路我们走得太匆忙,拥抱着并不真实的欲望,来不及等不及回头欣赏,木兰香遮不住伤......”

一人投入地唱,三人静静地听。

桃红完全陶醉其中,如痴如醉。

厉竹抿了唇,眼梢稍稍一抬,睨向斜对面丰神如玉的男人。

男人敛着眸光,深凝着唱歌的那人,一瞬不瞬。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那天堂是我爱过你的地方.......”

许是夜色太过迷离,许是歌词太过凄美,又许是基调太过悲伤,还许是想到了自己,唱到最后,弦音发现,自己眼角都起了潮意。

一曲毕,她沉默。

院中三人皆沉默。

还是厉竹第一个反应过来,“啪啪”拊掌打破了沉默,笑道:“唱得真好。”

桃红才如梦方醒,也使劲鼓掌鼓得欢:“真的好好听。”

在宫中为婢时日不短,歌舞表演她是见过不少的,且不是御前表演的,就是在那些娘娘跟前表演的,都是上得了台面的那种,可她还从未听到过方才这么好听的。

只有卞惊寒反应不大,大手又给她递了一杯水过来,说:“词不好。”

弦音怔了怔,接过水,捧起来喝,发现水还是热的,这才意识过来,这不是她方才那半杯,已经被他换过了。

心下一时大动,却也让这首歌带来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为加重了几分。

低敛着眉眼,她默默喝水。

厉竹见状,笑着提议:“王爷说词不好,我也觉得是,要不,再唱首欢快的。”

弦音抬眼看卞惊寒,见他正看着自己,一双眸子就像是坠入了头顶的满天繁星,晶亮潋滟,光华万千。

欢快的?

唱什么欢快的呢?

《最炫民族风》?

顺带表演一场大妈的广场舞?

够欢快吧?

这般想着,便这般做。

她从座位上起身,“那就来首欢快的.....歌舞。”

听到是歌舞,还有舞,桃红就激动了。

厉竹亦是转过身来坐着,看向她。

卞惊寒却是蹙了眉:“你才刚好。”

弦音知道他是说她那里,“没事,动作不大。”

卞惊寒便没再做声。

弦音挑了块空平地便开始了。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她边唱边跳,欢乐至极,唱跳到嗨处,她还跑过来拉厉竹一起。

厉竹不过去,被她强行拉了去。

拉完厉竹,她又过来拉卞惊寒。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火辣辣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我们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她的力气怎能拉得动卞惊寒,何况还要唱,还要跳,许是不想她失望,卞惊寒自己站了起来,然后,被她也推到了空地那里。

当然,他肯定是不会跳的,就长身玉立在那里看着她跳,看着她拉着厉竹的手臂乱晃,看着她扬着小脸笑,看着她在他身边窜来窜去......

他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怪的歌,这些奇怪的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然的确让人惊艳,却也让他莫名生忧。

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

就是那种她其实是故意疯故意闹故意特别开心的错觉。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像是被查出绝症的病人,知道自己不久人世,然后酣畅淋漓地去做一件平素不会为的事情一样。

他被自己的这种错觉吓一跳。

2 第527章 有多垂涎(3末)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几日过去。

这日卞惊寒又坐在厢房里看书,弦音继续坐在他对面画他。

经过这几日,她现在都不用看他,都能将他栩栩如生地画下来,说得夸张点,闭着眼睛都能画哈哈。

画着画着,她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立马铺了纸重新再画,画完,起身,走到他身边,接下他手里的书:“帮个忙。”

“什么?”卞惊寒疑惑。

她指指桌上刚刚画好的那幅画:“我记得王爷说过,自己画功不错,请王爷坐过去将我画进那副画里,就画在王爷边上,我要跟王爷同框。”

卞惊寒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让帮的是这个忙。

眉尖轻挑,这种忙嘛,他自然是乐意的。

而且,正好。

转眸,他打量着她,从头到脚,摇摇头,非常果断坚决地拒绝了她:“不画。”

“为何?”

弦音垂眸看了看自己。

没发现什么不妥呀。

卞惊寒便起了身,拉着她来到房中的铜镜前,倾身跟她保持着差不多的高度,问她:“你觉得这样能画吗?”

弦音看看铜镜里自己和他,依旧没觉得哪里不好。

“怎么不能画?”

“这像什么?”卞惊寒又问她。

弦音根本没懂,眨着疑惑的大眼睛:“什么像什么?”

“这样我们两人像什么?本王那么大,你那么小,你不觉得画出来很不协调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父女呢。”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有点闷。

弦音听完便笑了。

原来是说这个呀。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她笑眯眯看着卞惊寒,一副“王爷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的样子。

卞惊寒也不跟她兜圈子:“你恢复原本的大小,本王便画。”

她的身子已然好全,他早就想让她恢复了,提了几次,都被她拒绝。

弦音就知道他是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