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居多吧,不然,在脸上出现奇痒的时候,她为何只以为是凌澜,却没有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其实,丝绢凌澜碰过,他也碰过不是吗?还有云漠尚书的死,为何在崖边看到五角飞镖直直刺入追兵的背心时,她就知道他来了,而有匕首透过厚厚的营帐帐幔不偏不倚地刺入尚书的心窝,她就没有想过是他?

终究是她傻她笨啊。

趴在地上,她低低笑出了声,而身前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收了铜镜,直起腰身。

“你还会在宫里做乐师吗?”她忽然抬起头,看向长身玉立的男人,却发现男人并没有看她,而是微微眯着眸子,目光不知落在远处的哪里。

闻见她问,缓缓将目光收回,“当然,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只是一个小小乐师。”

“能帮我打探一下消息吗?”

“你想知道什么?”

“我父皇他…”

“失踪了。”男人眸光微闪,对上她的眼。

她怔了怔,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终是还存了一丝期盼,“皇室其他的人呢?”

“死了。”

她眸色一痛,一口气好半天没有提上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那…能帮我打探一下我的婢女铃铛......”

“所有主子的忠仆也都剿杀了。”

一阵山风吹过,吹散了男人的声音。

蔚景缓缓垂下眼,捂着心口,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子。

没有了。

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恨吗?”男人的声音突然响在头顶。

她怔怔抬眸。

“那就去夺回来。”男人衣发翻飞,朝她伸出手。

夺?

她低垂了眼帘。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轻叹一声,弯腰将她从地上打横抱起。

【023】以表面度人

烟花三月,春暖花开,京城依旧一派繁华景象,似乎并没有因为江山易主而有多大变化。

特别是夜里,护城河边,画舫轻舟来来往往,红灯高挂,彩幔盈天,丝竹弦乐之声、女子软糯娇媚的咿咿唱曲之声不绝于耳。

京师最大的青楼风月楼前,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听说今夜有大名堂,几日前以一曲踏水舞而一跃成为风月楼头牌的鹜颜姑娘首度揭下面纱跟大家见面,所以,天还未黑,风月楼里就已经几乎爆满。

蔚景一身青衫男装挤在其间,素手轻掩鼻下,遮住各种酒气汗味,乌黑的大眼睛不停环顾四周。

听说当今相国夜逐寒会来。

其实也不只是当今,曾经他们蔚家的天下时,他便已是相国,锦弦篡位后,为笼络人心巩固其地位,对朝中大臣只杀反对之人,拥护归顺他的人可继续在位为官,夜逐寒就是其中一人。

对于这个夜逐寒,她曾经在宫里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听说是科举出身,是文武百官中最年轻有为的一人,只是此人好赌好色好酒,特别是色,经常在各种风月场所流连。

这样的男人真的可以帮到她吗?

那日,凌澜跟她说,恨就去夺回来,她问怎么夺?凌澜说,找一个位高权重可以倚仗之人,她问谁,他说,相国夜逐寒。

她当时就表示怀疑,这人?凌澜笑,说,种种事实证明,他看人很准,而她却只会以表面度人。

她当时就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凌澜这个人,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感激他、依赖他,但是,心里的疑惑却也不小。

她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个乐师会骑马、会武功、还会医术?

他淡笑,说,一个普通人,只不过正好她说的那几个技能都会而已。

她问他为何救她?

他说,想救。

于是,她便也不再多问,因为她知道,问也是白问,他不会说。

而且,她如今孑然一身,除了自己的一条命,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而这条命还是他救的,就算被他算计,她也无所谓。

她只要复仇。

所以,她依他所言,来京城寻他口中的可依仗之人,今夜乔装成男人,先来风月楼打探一番。

只是,似乎没有看到夜逐寒的人。

正想挤到人群前面看看,就骤闻老鸨的声音在前台上响了起来,“各位公子各位爷,请稍安勿躁,为了给各位一个惊喜,今夜鹜颜姑娘会以一个很特别的方式与大家见面。”

素子背脊痛,要去看中医,今天就一更鸟,明天的两更争取早更哈,孩纸们谅解。

【024】大变活人

众人一听说很特别的方式顿时亢奋了,欢呼声、口哨声一片。

蔚景终于艰难地挤到了最前排,这时,有人抬了一个红木橱柜上了台子。

蔚景一看,当即了然,这是要玩大变活人呢。

这样的小伎俩在她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面前,真的只能算是小伎俩,低级得已经不能再低级。

现代人?

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现代人,在这个时空生活了十四年,刚穿过来的时侯,她这个身子的主人只有两岁,刚学会走路不久,听说玩耍时被大她一岁的蔚卿从假山上推了下来,昏迷了三日,醒来,她就穿在了她身上。

十四年来,她过着养尊处优、神仙一般的生活,不用辛苦工作,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宫女太监伺候,走到哪儿,哪儿都是尊重敬畏的目光,三年前又遇到了锦弦,倾心相许、堕入情网。

人生是如此圆满,圆满得让她忘记了自己曾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医生,也忘记了在名利地位权势面前,人性的丑恶与贪婪。

那日,凌澜问她,恨吗?

如何不恨!

被心爱之人亲手推下悬崖,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一个惨死,她如何不恨?

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骤闻台上老鸨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各位爷请看,这是一个空橱子,等会儿,我要将鹜颜姑娘神奇地变出来。”

顿时,原本喧嚣的大堂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木橱。

橱子的门已经拉得洞开,确实毫无一物。

老鸨又一边一边缓缓将门掩上,掩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为了让各位爷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心服口服,这样,我在你们当中挑出一位爷出来,站进橱子里,然后,将这位爷变没,将鹜颜姑娘变出来,怎么样?”

众人一听更邪乎了,全场叫好。

蔚景弯唇摇了摇头,又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没有看到夜逐寒。

“我看这位爷模样生得俊,就这位爷吧,俊男换美女,多好的彩头。”

等蔚景意识到众人的眼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时,才反应过来老鸨说的人是她。

也未等得她同意,老鸨直接下来拉她,她本想拒绝的,后又想想,反正要等人,配合一下也无所谓。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随着老鸨沿着木阶上台,骤然,手心一凉,一枚硬物被塞进掌心,她一怔,看向老鸨,老鸨快速给她渡了一记眼色,她旋即明白了过来,是银子,老鸨想让她做托儿。

垂眸望去,两人的手交握,袍袖刚好遮住了两人手中动作。

她弯了弯唇,没有吭声,握了银子,径直走进柜中站定。

【025】无趣的把戏

她弯了弯唇,没有说话,径直走进柜中站定。

在走过来关上柜门的时候,老鸨快速朝她使了个眼色,告诉她木板上的机关,很快,眼前一黑,柜门掩上,柜子被人移着转动起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就是启动机关,打开柜底的时候,下面肯定有个地道,然后,那个叫鹜颜的女人在地道里等着,她下去,她上来,两人交换。

外面的男人们一个一个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缓缓转动的柜橱,似乎生怕错过了第一个一睹头牌芳容的机会,当然也同样关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如何将人掉的包。

终于,柜橱在不知转了几圈以后总算停了下来。

全场一片静谧,落针可闻。

睨着众人的反应,老鸨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我们的鹜颜姑娘马上就要隆重登场了,各位爷都准备怎样给鹜颜姑娘捧场呢?”

老鸨语毕,全场一阵sao动,不知谁带头喊了句“欢迎鹜颜姑娘,”顿时,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伴随着山呼声的还有那漫天雪花一般纷扬的银票。

看着那些男人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不停朝台上扔银票,老鸨笑得一张嘴都合不拢,见一波高.潮差不多过去,才踩着狼藉一地的票子,缓缓走到橱柜前,伸手。

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睨着场下众人,老鸨握住橱子的把手,蓦地一拉。

门开,人现。

所有人惊错,下一瞬,一片哗然。

老鸨觉得众人的反应不对,猛地回头,就发现刚才进去的那个明眸皓齿的俊男人竟然还在,而且似乎还要跟她说什么,她一惊,连忙“嘭”的一声再次将门关上。

“各位爷,不好意思,出了点小状况,我们再来一次,这次一定成,一定成。”

老鸨陪着笑脸,连忙示意边上几人又将橱子转动了起来,心下却嘀咕开了,没道理啊,就算上面的人没有按机关,地道里的那个也可以按机关不是,只要一方按就行,怎么就…

可能是转的时间太短,两人没来得及交换。

于是,这一次转了第一次两倍的时间,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不得不停了下来。

全场再一次寂下。

老鸨微微抿了唇,将手落在把手上,众人大叫着,“开,开,开…”

手起,门开,当里面的人儿跃入眼帘,老鸨再度脸色一变。

全场的喊叫声亦是嘎然而止,紧接着,骂咧声四起。

“这是逗着人好玩吗?”

“不会变就不要变了,直接让鹜颜姑娘出来。”

“是啊,是啊,别在那里耽误时间。”

“分明骗钱的,将我们的银票还给我们…”

众人闹了起来,场面陷入混乱。

老鸨皱眉,回头看向站在橱子里的蔚景,欲哭无泪,“我说这位爷,怎么还是你啊?”

蔚景张嘴,正欲解释,就蓦地听到一声轻嗤从二楼的看台上传来,“如此无趣的把戏,亏你们想得出来。”

【026】很有意思吗

蔚景张嘴,正欲解释,就蓦地听到一声轻嗤从二楼的看台上传来,“如此无趣的把戏,亏你们想得出来。 ”

声音不大,却似乎有强大的穿透力一般,响在一片喧嚣中,愣是让众人都听到了,一下子,全场俱静。

蔚景亦是循声望去,就看到二楼看台的栏杆边,一玄色华袍男子凭栏而立,凤眸低垂,轻睨着她们这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蔚景瞳孔一敛。

夜逐寒!

还未及做出反应,玄袍男子已脚尖一点,飞身而起,衣发翻飞间,翩然落在蔚景的面前。

众人一震,纷纷识出他来,边上的老鸨更是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躬身小心翼翼道:“相爷…..”

男人袍袖骤扬,止了老鸨未完的话,随着他的动作,袍袖的袖边轻刷过蔚景的脸庞,一阵袖风萦过,带起淡淡的清香。

清香?!

蔚景一怔,却也没有多想,因为她猛然发现男人的手并没有放下来,而是伸到了她的脸侧。脸侧?

人皮面具!

她一惊,刚想抬臂挥开,就蓦地感觉到发顶的束缚突地一松,等她意识过来,满头青丝已经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鹜颜姑娘觉得这种出场方式很特别很有意思吗?”

全场震惊,旋即,一片哗然。

原来….

原来俊男就是鹜颜姑娘啊!

难怪啊。

方才以为是男子没有在意,如今细细一看,蛾眉淡扫、双瞳剪水、俏鼻如玉、樱唇似丹,莹白的肌肤配上一头散落在肩的墨发,果然——倾城之姿。

蔚景望着男人拿在手中的发带,一颗心大起大落。

其实,在柜子里面的时候,她也想过自己散了头发顶替鹜颜出来,毕竟老鸨是在蒙骗,她抓着老鸨的证据,就算知道她不是,老鸨也只能干生气不敢轻易揭穿她,可是后来一想,夜逐寒没有出现,她也不应妄动,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就只得作罢。

可当她按机关的时候发现,那机关根本没有用,怎么按,柜子的底板就是不开,第一次开门的时候,她就想告诉老鸨的,可老鸨不给她机会,“砰”的将门关得非快;这一次她想解释,却又被骤然出现的夜逐寒打断。

既然,现在,是他将她当成了鹜颜。

如此…甚好!

凛了心神,她缓缓对上他的眼,唇角淡笑轻轻绽开,不承认,也不否认。

老鸨见状,抬手抹了一把冷汗,连忙道:“相爷果然明察秋毫!”

男人低低一笑,抬手捏上蔚景的下颚,薄唇轻动:“既然本相破了你们的把戏,今夜,鹜颜姑娘就归本相了!”

【027】倾国倾城

蔚景一震,老鸨喜笑颜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

场下男人一个一个虽心有不甘,可对方是谁?对方是位高权重的相爷夜逐寒,跟他抢女人,那就是不想活了。

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间,男人手臂一卷,直接将蔚景裹进怀中,脚尖一点,飞身上了二楼,入了一间厢房。

当蔚景沐浴完,只着一件半透明的寝衣出来的时候,夜逐寒正斜倚在床头边看着一本什么书卷,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男人俊美的侧脸。

许是闻见动静,男人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睨过来,凤眸中的目光略带兴味地在她的寝衣上盘旋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脸上,他朝她招手,“过来!”

蔚景犹豫了一下,唇角牵起一抹笑靥,落落走了过去。

刚才沐浴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她曾是一国公主,如今却沦为青楼卖笑,她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这样,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退缩,绝不能退缩。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是吗?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复仇。

她只要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子便轻盈了几许,她娉婷上前,一双含笑的眸子,蕴着脉脉温情直直盯着男人看。

男人垂眸一笑,“啪”的一声合了手中书卷,抬手一掷,掷在了房中的桌案上,他朝她伸手,她娇媚地将手给他,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垂眸颔首、心跳踉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是想,做是做,媚术她并不擅长。

正不知所措间,脸上忽的一热,是男人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庞,她一惊,生怕男人瞧出她的脸上戴着面皮,连忙伸手将他的腕握住,恐他生疑,她又娇羞地引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纤细的腰间。

男人就势一扣,将她揽至跟前,薄唇轻动,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面门上,“头牌就是头牌,果然倾国倾城。”

“那么,帮我赎身,带我离开。”几乎不带一丝犹豫,蔚景伸出玉臂,如蛇般缠上他的颈脖,朱唇轻启,吹气如兰。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台词。

男人怔了怔,微微垂了眉眼,似乎在思忖,片刻,眼梢淡抬:“可惜美色于本相,本相只欢不爱。”

“没事,只要相爷带我离开,我就是相爷的,我可帮相爷倾别人国、倾别人城,”一对高耸的柔软轻轻蹭上男人的身子,她美目殷殷地看着他,一瞬不瞬。

男人笑,笑得魅惑众生:“好,成交!”

意料之外才好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