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脚重新洗干净的表少爷清清爽爽地重新回到了堂屋去,白二少爷的那件穿来如临波之仙的玉髓绿的袍子穿在他的身上又是另外一种倜傥的格调,便坏笑着向白二少爷道:“不若我也不必去拿自个儿的衣服了,今后咱两个就伙穿罢,这才显得咱们兄弟亲密无间不是?”

坐在椅上看书的白二少爷闻言,抬眼向青荷道:“明儿把庄子上的裁缝叫来,不拘什么料子,先给他做上几件。”

“不拘什么料子…”表少爷从趿着的鞋子里抽出光脚来踢在白二少爷的小腿肚上,“你就是这么对你表哥的?亏了咱们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我还借过你几条尿介子,这会子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我穿?”

白二少爷低头看了看表少爷在自个儿腿上留下的半潮的印子:“这件给你了。”

“喔,我现在就用这只脚把你柜里的衣服全踩个遍去!”表少爷大摇大摆地回到东次间,罗扇刚把浴桶什么的收拾干净,见表少爷往床上一趴,懒洋洋地冲她道:“扇儿,过来,给爷捏捏肩,跑了这两天可把爷累坏了。”

罗扇压根儿不理他,正要往外走,听他在床上低声笑道:“丫头,今晚爷睡西次间,晚上来陪爷说说话,可好?”

“小婢今儿要在堂屋值夜,爷安睡。”罗扇头也不回地扭哒扭哒地出了房间。

结果到了该就寝的时候,进东次间去伺候白二少爷洗漱的三个丫头发现,表少爷已经自顾自地把被窝铺好钻进去躺下了,青荷有点傻眼,看向白二少爷:“爷,今儿您在哪儿睡?”

表少爷那厢接话:“当然在这儿睡,爷要与你们爷同床共枕假凤虚凰共谱佳话,赶紧伺候妥了罢,爷床都给他暖好了。”

青荷吓坏了:二爷这这这,这要是真跟表少爷有什么奇怪的关系搞出来,那她回去后一准儿要被巫管事打死啊!这关系着白府香火延续的齐天大事啊!怎么办怎么办啊?!

罗扇在旁边黑线戳额:这混蛋表少爷闹这么一出是怕她和白二少爷有暧昧呢!看不出这小子竟是个天字第一号的醋坛子!但这么一来…聪明如白二少爷难道就看不出端倪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留神误买了防盗内容的孩纸儿们不必担心哈,正文内容只会比防盗内容字数多滴,不会吃亏哒!

59、食方交易 ...

白二少爷倒是不以为意,只让青荷去把西次间的被子枕头拿过来——就算他去了西次间睡,只怕表少爷也是要一并跟去的,所以干脆也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银盅过去替白二少爷解头发上的绦子卸开发髻,罗扇则去添香,揭开香炉盖子放了把青水香进去,见表少爷冲她招了招手:“丫头过来,给爷掖掖被子。”

罗扇只好过去,从头到脚给他掖了一遍被边儿,表少爷乖乖儿地躺着,一对乌黑晶亮的眸子只管带着笑意地盯着罗扇看。罗扇不理他,掖好了就转身走开,正值青荷从西次间抱了被子枕头进来,两人动手在表少爷旁边的床面上铺开,才刚铺好,表少爷那厢一掀被子就从自个儿被窝里钻进了新被窝,笑道:“爷习惯睡外面,丫头,再给爷掖掖被角。”

罗扇气得直想翻白眼,扭头向青荷道:“姐姐伺候爷,我去拿夜壶。”

相比起拿夜壶这种事,青荷当然宁愿给主子掖被了,于是欣然照办,罗扇转身走了,表少爷则在那里替她暗中翻了翻白眼。

三个丫头忙了一阵,将两位主子伺候妥当,白二少爷暂不想睡,就让罗扇把灯烛移到床边,然后倚着床栏捧着本书看,青荷睡在旁边的耳室里,银盅睡西耳室,罗扇就在堂屋里窝在椅子上值夜。

总这么干坐着容易犯困,罗扇就拿了针线凑在灯下练习绣花儿,耳朵里听着那两位爷在次间里低声谈论,本是想应个季绣菊花来着,绣着绣着就有点儿像方便面了,于是摞下手,托了腮开始意淫自个儿的方便面前景,然后突然想到表少爷并没有同她提及分成该怎么分,毕竟前期的工作和回了白府以后的业务拓展都是表少爷去跑去辛苦,她罗扇可是除了制作方便面的法子之外什么都没有提供呢,而至于方便面的配酱方子,古人也完全可以做出来啊!

罗扇虽然天天意淫着挣大钱,可她也从来没想过投机取巧白占便宜去实现,尤其是表少爷这里,她不想欠他任何东西,所以如果要合作的话,方便面的制作方法只能折算成不多的股份,其余的股罗扇得自己想法子挣钱然后往里入,这样赚来的钱她才觉得踏实和问心无愧。

盘算着盘算着夜色便深了,东次间房里的灯早已熄掉,罗扇把堂屋的灯烛调得暗了些,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拽把椅子坐到了窗前去,开了半扇窗仰头看外面的月色,顺便盯着点院子里的动静——那场大火让她至今还心有余悸呢,何况东厢里还住着个神神道道的表少奶奶,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罗扇天生就是个爱操心的命,所以这个时候心里还是不甚踏实。

才坐了没一会儿,就听见东次间的房门轻轻地开了,转头看去,见是表少爷,穿着中衣,披了件外衫,蹑手蹑脚地迈出来,然后把房门掩上,冲着罗扇挤了挤眼睛。

罗扇叹口气,轻声道:“爷在外头辛苦了两天,不说好生休息,大晚上的又跑出来闹什么?”

表少爷走到罗扇身边儿,先向外看了眼,然后才低下脸来冲她笑:“一想到你就在与我一门之隔的外面,我哪儿还睡得着呢,心痒难耐,出来止痒。”

罗扇起身,压低声音道:“正好小婢有件事要同爷说:爷既暂居在二少爷房里,请以后对小婢在言行上收敛着些,这屋里并非只有你我二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小婢不想把麻烦惹上身。可以么?”

表少爷做了个委屈的表情,亦压低了声音道:“想让爷做到不动声色,那是不可能的,爷对扇儿你情难自禁,你让爷怎么能装成与你毫无干系的样子呢?你也不必怕那两个丫头给你生出什么闲话来,待我把东厢那位支回家去,就把你要到身边,身契也给你讨过来——放心,爷说过不强迫你做房里人,你就只跟着爷一起在东厢,咱们以后打理买卖也方便,爷到时就可以带着你出府一起去看生意了,怎么样呢?”

“不要,”罗扇果断拒绝,不管表少爷这会儿说得多好听,她才不会把自己丢进色狼窝里去,“我说过我要自己赎身,我宁可现在不做生意!所以爷你要么约束好自己的言行,要么咱们就不合作了。”

“嗳嗳嗳,莫急莫急,你这丫头!”表少爷无奈地摇了摇头,偏身坐到罗扇方才坐着的那把椅子上,“依你,全依你!你就是我的克星!…过来,伸手,送你样东西。”

“不要。”罗扇转身想走开,被表少爷扯住袖子。

“不是贵重的东西,”表少爷继续无奈地摇着头,不由分说地给罗扇套在腕子上,原来是一串伽南香珠,带着一股清幽的香味儿飘进鼻中,“你看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哪个手上没有个镯子链子的?就连那天天管倒马桶的李婆子手上还有枚不知是银是铜的大家伙儿呢,偏你这么素净,想节省也不必省在这上面,女孩儿家就该好生打扮打扮,这个你好生给爷戴着,敢摘掉爷下回就当着这一屋子人的面赏你个值千两银的翡翠镯子!”

罗扇没辙,反正也当真不算是贵重货,她自个儿的积蓄若是没被那一把火烧光也能买得起,于是也就没再矫情。表少爷见她收了,脸上便绽开朵花,这当儿却听得肚子里“咿呀”地叫了一声,不由带了尴尬地摸摸肚皮:“晚饭没吃多少,这会子有点儿饿了。”

“我去叫伙房做宵夜。”罗扇说着要往外走,被表少爷拉住,涎着脸冲她笑:“爷只爱吃扇儿你做的东西,不要别人做的,也不要那什么娘子饼,你给爷做个新鲜的罢。”

“成,等着,我去做。”罗扇一天不碰灶就觉得不自在,闻言欣然应了,三步并做两步地出了房门。

“不拘什么,越快越好,饿得受不住了…”表少爷孩子般在后头央着。

罗扇进了伙房,先打量了一番现有的食材,见锅里还留着晚饭时剩下的米饭,估摸着是金盏怕主子晚上要宵夜专门留下剩米饭来熬粥的,于是便有了主意:既然卫小孩儿急着吃,那就来个简单快捷的吧——芙蓉笋泥黄金炒饭。

先打上两个鸡蛋,蛋黄蛋清分开用两只碗盛了,架油锅,用大火把剩米饭炒得松松散散,然后放入蛋黄并少许盐,炒成金黄色后出锅盛碗,但见色泽晶亮诱人,就好像盛了一碗黄金镀的米粒儿一般。

之后洗了青笋剁碎后放进钵子里捣成泥,再把鸡脯肉和五花肉剁成茸,火腿切末,蛋清搅发成雪花状,西兰花入沸水氽一下捞出。

青笋泥入锅炒干,泛了香味儿时出锅,拌入肉茸、高汤、胡椒粉等佐料,再下油锅爆炒,淋入蛋汁、熟鸡油,把那碗金澄澄的米粒儿一并倒入锅中炒拌均匀,最后出锅,点缀上西兰花,但见白的白、金的金、翠的翠,就似盛了一碗黄金白银绿翡翠一般,笋香肉香鸡香蛋香混着诱人食欲的胡椒味儿,着实让人垂涎不禁。

罗扇另还做了一汤,是用粟米和杏仁熬的杏霜汤,具有温养胃气、润肺去痰的功效。这一饭一汤端入上房,表少爷是一气儿吃了个盘光碗净意犹未尽,最后还真是给撑着了,不敢就去睡,只好揉着肚皮坐在堂屋慢慢消食儿。

罗扇却有些困倦难当了,头一天当二等丫头,还带着大姨妈,此刻已是身心俱疲,窝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表少爷看着既心疼又好笑,回了东次间把自己的外衣取来替罗扇轻轻披在身上,而后就这么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的睡颜想心事,一看就看到了黎明时分,轻手轻脚地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取回,弯了腰在脸蛋儿上吻了一吻,然后才拍醒她,自个儿回了东次间悄悄睡下。

负责值夜的人次日上午伺候完主子用过早饭后可以睡两个时辰,等罗扇睡醒后也差不多该伺候主子吃午饭了。表少爷果真赖在了上房里哪儿也不肯去,和白二少爷两个围坐桌旁核对账目,罗扇是负责添茶递水儿的,所以也留在房中,坐在窗前晒着秋天午后暖暖的太阳练绣花儿,表少爷时不时抬起眼来向她那边看过去,见阳光下小小的身子柔软温暖得像只小猫儿,忍不住就勾起唇角来笑得安逸又舒心。

“今年雨水少,地里整体欠收,”白二少爷放下手中账本,端过茶来抿了一口,“粮食总产量比去年少了近三成,势必要影响到白家后面整个儿的生意计划,家父今年去视察了另外几处庄子上的果园,听说收成也不甚理想,今年只怕是难做挽回了,只好将重心放在成品生意的销路上,天阶以为如何?”

表少爷一手托了下巴趴在桌上,点头道:“若要尽力挽回收成不及往年的颓势,也只能在成品销路上多加把力了,多签几宗大买卖、多拉几个大客户,多少还能弥补一些。”

白二少爷垂着眸子,修长手指轻轻摩梭着手中杯子,半晌方慢慢道:“你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经手秋收及收后买卖的事务,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看着,稍有差池,怕就如了‘那人’的意,虽说这一回收成欠佳实属气候之故无法违逆,但若比往年亏得太多终究还是要落下话柄给有心之人,所以,天阶,入冬回府之前,我们两个要多耗些心力了,大客户、大买卖,有多少签多少,争取一个都不放过!”

罗扇在那厢听见白二少爷这番语气虽淡却霸气隐露的话不由暗暗乍舌:雄心壮志果然能给男人增加魅力值,白二少爷原本清瘦温润的形象一下子高大墩实起来了呢,咯咯。

表少爷闻言坐直身子,笑道:“收成的量已经是这样了,没法子再凭空让它多几千斤出来,我们就只好打一打粮食合成品的主意,比如白家旗下的各个酒楼、食铺,每份的菜量可以不动声色地略减一减,另外再想法子出些新品菜色,价格定高一些,加大宣扬力度,多销多得,这一增一减,欠收的钱也就差不多补回来了,你看呢?”

啧,我们阿阶的商业头脑也是不错的嘛,看来方便面的前景还是一片光明滴。罗扇端详着大功告成的小荷包,两朵绣球般黄澄澄的菊花正昭示着她灿烂阳光的心情。

“调菜量容易,出新菜色难,”白二少爷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藿城号称美食之城,城中大小食肆酒楼数以万家,百姓的胃口早就被这些商家养刁了,若想出新谈何容易…”说至此处忽然偏头看向罗扇,“小扇儿,府里第一年厨艺比赛,那道加了水果的糕点可是你做的?”

罗扇一听这话心知不妙,这位二少爷的商业嗅觉实在是太敏锐了,简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哪怕芝麻大小的商机啊!蛋糕…嘤嘤,她的蛋糕啊,她也想着将来方便面干起来了可以开个糕点店的啊…嘤嘤嘤…又要被他抢走了,有没有男色抵价赔偿的啊?…

罗扇起身无可奈何地应道:“回爷的话,正是小婢做的。”

“据我所知,整个白府没有人会做那种糕,”白二少爷看着她慢慢地说着,“那么你又是从何处学来的呢?”

这…总不能说是还捡过一本专教人做糕的书吧?罗扇抖了抖睫毛,编出个谎话儿来:“回爷的话,做糕的方子是小婢未入府之前由我娘带着去一位家境不错的远房亲戚家打抽丰的时候,亲眼见那家的老厨子做过的,因看着颇觉新鲜,就记在脑子里了,只是一些步骤也不太清楚,那次比赛之前也是在伙房里试过几回后才敢拿出手去。”

表少爷看了白二少爷一眼,在心里掂度了掂度,然后起身踱到窗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藉着这个功夫冲着罗扇打了个眼色,罗扇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蛋糕的方子是留不住了,就像花草茶一样,在这个时代它算是高消费的食品,奶油本就是罕物,不是普通百姓能常买得起的,罗扇就算要经营也找不到进购奶油的途径,就算有了途径也没那个人脉打入高消费阶层,价格卖低了必然赔本,而若同表少爷合作呢,白二少又已经有话在先,表少爷你再用这方子自己经营挣钱去,岂不是明摆了和白家对着干呢么?如此必会令他兄弟二人因此生隙反目,罗扇和表少爷既然想白手起家,那肯定是谁也惹不起财大势大的白府,所以各种因素一衡量,罗扇最终也只能忍痛割爱献出方子来了。

白二少爷看着罗扇心思乱闪的大眼睛,不由挑了挑眉尖:“一百两,我买你的方子。”

一百两?我算算我算算…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七二十一块三毛五分六…这个朝代一两银约合人民币三百元,一百两就是三万元!哟嗬!咱也成小万元户了哪!赎身钱有了!和表少爷合作生意的股份也有了!可以买好看的衣服了!可以梳妆打扮了!可以——可以自己买好吃的了!

成交!

见罗扇一对儿大眼美滋滋地弯起来,白二少爷连自己都未察觉地翘了翘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60、全是腹黑 ...

其实罗扇觉得白二少爷的为人已经很不错了,照理她是白府的丫头,当初卖身签的还是死契,那么这个丫头身上出产的一切衍生品就都是属于白府主子们的,白二少爷肯付她钱,这可都算得上是意外之财了。

所以罗扇很知足,人不能太贪,见好就收,水满则溢。

看过罗扇做蛋糕的方子,表少爷挠挠头,向白二少爷道:“这奶油在中原似乎没有出产之处,你们家老爷子是从哪儿弄来的?”

白二少爷起身,踱了步子道:“中原周边:东海、西山、南林、北漠,皆有家父的朋友,这奶油便是他在北部草原大漠的朋友送的,草原百姓多养牛马羊等牲畜,奶制食材因而也比中原多得多,只是北漠距我们这里太过遥远,很多特产都无法流传过来。”

“喔,这么说这叫做‘蛋糕’的东西定价就不能低了,看样子我们还是要走上层路线,”表少爷捏着写了方子的纸思忖了一阵,“我觉得这东西不错,起码在藿城是独一份儿,而且这做蛋糕的方法也不易被有经验的厨子琢磨出来,只看这上面写的‘打发蛋液至浓稠奶油状’,这一点任他再有经验也不可能想到,就算蒙对了配方,做出来至多也是普通的饼的样子,断不可能像我们小扇子做成的那样蓬松绵软,所以我认为这蛋糕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藿城独一无二的食物,价格定得高一些也绝不会影响销路,这一份儿的银子咱们相当于毫无竞争对手地净赚啊!老二,你给这丫头一百两可真不多呢。”

罗扇闻言暗笑,表少爷这家伙宰起自家人来真不含糊,不过…加不加钱的无所谓了,赶紧兑现才是正经,银子一刻不拿到手就一刻不踏实啊,赶紧赶紧。

白二少爷很自然地无视了表少爷最后一句话,只转身往门口走,边走边道:“方子你收妥,我出去走走。”说着示意罗扇跟着,然后就跨出了门去。

罗扇正纳闷儿着怎么说的好好儿的突然要到外面走走呢?跟出来这么一瞧:噗啊,原来白二少爷方才是从窗子里瞧见表少奶奶挟着强大的气场往上房来了,于是立刻闪人出门,把表少爷自个儿丢在屋里收拾烂摊子——腹黑 !绝对一腹黑!罗扇不由得心生警惕,这个主儿可轻视不得,往后在他身边伺候必须要小心再小心了。

罗扇跟着白二少爷还没走到内院门处,就听见上房噼哩啪啦又打起来了,白二少爷顿了顿身,也不回头地和罗扇道:“下午请李管事来把房中受损器物清点后列个详单,汇总了钱数记在表少爷账上。”

噗——罗扇险些憋笑出一波汹涌的大姨妈来——白家二少爷,要不要这样披着一张清风明月神仙皮却干着精细伶俐吝啬鬼的事儿啊?!

这详单很快就到了表少爷的手上,下面还有李管事的小印,表少爷二话没说,提了笔噌噌噌地在单子加了些内容,譬如在“青玉茶杯一只”前面添上“赤金镶翡翠嵌”几个字,后面的“一”字添一竖,改成“十”,普通的一只青玉杯就成了昂贵的“赤金镶翡翠嵌青玉茶杯十只”。再譬如在“水纹琉璃桌屏一架”前面添上“绝品紫檀嵌黄玉”几个字,变成“绝品紫檀嵌黄玉水纹琉璃桌屏一架”,这市面上卖五十两银子一扇的桌屏就成了五万两也买不到的绝版珍品。除此之外还有根雕盆景、枣木笔挂、青花瓷笔洗、白玉砚滴、紫檀嵌珐琅墨床等等等等,全都换成了祖母绿翡翠仿根雕盆景、红玉嵌枣木笔挂、水玉青花瓷笔洗、冰糯种白玉砚滴、镶玉描金紫檀嵌珐琅墨床…汇总后的金额一百三十八两前面添上“十万三千”成了十万三千一百三十八两。

之后另寻一张白纸写信一封,连同修改过的详单一并装进信皮儿,着小厮青岳乘快马立即去距庄子最近的驿站把信发了——收件人是他的岳丈刘员外,信的内容大约是令媛在白府如此这般,以下是毁损器物明细,有其府管事小印为证,敢问岳丈大人此事当如何处置,小婿该如何制止关于令媛言行有失妇德的传言在藿城贵族圈中继续蔓延云云,总之是怎么夸张怎么写,把在旁磨墨的罗扇看了个小嘴儿圆张:黑,真特么的黑!狠,真你妹的狠!宰老丈人比宰猪还血淋淋,表少爷这混蛋,果然不愧是混蛋中的战斗蛋!

这朝代有专门递信的机构唤作鹰局,负责传递信件的是一种叫做游隼的鹰类,游隼几乎算是飞行速度最快的鸟类,每个时辰的飞行距离可达一千四百里,因此这信寄出去第三天表少爷和表少奶奶就分别收到了一封来自刘员外的回信,表少爷的信里除了刘员外请之代为向白府致歉的一通说辞之外,还附有十一万两银子的等额银票,给表少奶奶的信里写了什么无人得知,但当日下午表少奶奶就哭哭啼啼地收拾行李上了回家的路。

表少爷撒着欢儿地满院子跑了两圈儿,然后掏了一百四十两银子给了李管事,多出的二两算是借李管事名头的小费,余下的十来万两就进了表少爷自个儿的荷包,私底下冲罗扇得意地笑道:“开专卖方便面食铺的本钱有了,咱盖个十层高的!”

罗扇觉得自己和这两位爷相比实在是善良得让人感动,好想哭。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四,一大早准备妥当的白二少爷和表少爷就乘了马车回往藿城。由于过完节还要回庄子,所以这次归家就没有兴师动众,白二少爷只带了罗扇和青山青谷,表少爷只带了小萤和白二少爷拨给他使唤的小厮青岳青丘,另还有在路上负责保护的七八个壮丁,壮丁们骑马,两个小厮负责驾这四马拉的车,另两个坐副驾驶座上随时替换,罗扇和小萤就在宽敞的车厢里伺候两位主子。

表少爷正揭了攒盒盖子看罗扇做的点心,见有用茯苓、山药、芡实、莲子和着糯米做成的阳春白雪糕、有用玫瑰花、植物油、香油佐以桃仁瓜子、青红丝做的鲜花玫瑰饼、有党参、白术、薏米、扁豆、麦芽、藕粉、砂仁、绿豆做的八珍糕,有冰糖、桃仁、红梅、青梅、桂花、桔饼、米粉、麻油做的玉带糕,有用灵芝、猴头、银耳、白果、木耳、嵩菇、香菇、茯苓制成的少林八宝酥,另加上紫薯松糕、翡翠凉瓜糕和姜乳蒸饼,一共八样,五颜六色软糯酥脆是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还用一只玻璃盖罐盛了一罐子的果冻,一坛子罗扇早几个月就酿下的果酒,几十封方便面——这是表少爷孝敬白家长辈们的,他要跑方便面生意的事也同白二少爷打过了招呼,当然没有把罗扇说出去,既然要在藿城干买卖,就不可能不被白家人发现,所以光明正大地说了也没有什么不妥,还能断掉白二少爷抢方便面销路的念头。

马车一路疾奔,表少爷同白二少爷在那里对弈,罗扇就和小萤坐在旁边对着绣花,表少爷飘眼儿瞅见,笑道:“这些丫头们一天到晚摁着那几块布绣来绣去的也不知有什么意思,小扇儿丫头,把你绣的拿来给爷过过目,爷身上正缺个装碎银的荷包呢。”

罗扇把手里正绣的这个冲着表少爷亮了亮,道:“小婢才刚开始绣呢,没有成品。”

表少爷笑道:“前几日爷分明看见你绣好了一个,爷就要那个,拿来拿来,赏你一串钱买桂花油。”

罗扇不甚情愿地去翻自个儿的小包袱,小萤在旁笑道:“爷这是偏心,有赏钱怎么没小婢的份儿?”

表少爷哈哈一笑,一指白二少爷:“让咱们二爷赏你!他可比你们爷我大方多了!”

小萤便也笑着去翻包袱,一时和罗扇两个一人拿出一只荷包来放在桌上,小萤绣的是蝶恋花,精致得很,被表少爷夸得小脸儿红扑扑的,然后表少爷就拈起罗扇绣的那一只,搔了搔头:“这绣的是…蜘蛛?”

尼——尼玛——你们家蜘蛛是蓝色的嘛?!你们家蜘蛛坐在草梗尖儿上嘛?!

“是葱罢,”白二少爷随意地往表少爷手上瞟了一眼,“叶尖上不是还有葱的花苞么。”

葱…葱你妹…你你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帅老娘就必须得容忍你三观不正五感错乱六亲不认七上八下的眼光!老娘是厨子就非得绣根儿葱出来啊?!那表少爷那号的还挂什么荷包,直接挂套套不就行了?!

“丫头,你这绣的究竟是什么?”表少爷问向罗扇。

“…兰…兰花…”罗扇表情怨毒地看着他。

“嗤——”表少爷忍不住笑喷,不顾形象地仰在软座上泪花飞迸,白二少爷早把头偏到车窗的方向去了。

罗扇气呼呼地才要把自个儿的小荷包塞回包袱里,却被表少爷逼着把她绣的所有的绣品都翻出来供大家…乐呵,于是菊花方便面、梅花萝卜丁,加上方才的兰花大葱和正绣着的竹筷子——纯美浪漫的文艺女青年罗同志意念中美好的梅兰竹菊四荷包在以表少爷为首的无良围观三人组的眼中华丽变身成了一碗香葱萝卜丁方便面,另配竹筷一双。

罗阿扇彻底怒了,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的问题恨恨地一把将自己的荷包从露着后槽牙大笑的表少爷手中抢回来往包袱里塞,表少爷一伸手:“四两银子,你的荷包我全买了。”罗扇毫不犹豫地“啪啪啪啪”就把才塞进去的荷包拍回了桌上继续供大家观瞻——被笑话又笑不掉一块肉去,有银子得才是王道啊亲!

白二少爷看着罗扇恶狠狠地把四两银子塞进自己腰上挂着的绣的不知是块石头还是块姜的荷包里,终于忍不住一个莞尔,看得那厢的小萤红了脸,看得表少爷一个愣神儿,看得罗扇…罗扇只顾看银子了,没注意。

漫长的归途在大家积极笑话罗扇的活动中一眨眼就到了终点,白府大门外早早就等了各类管事家丁婆子小厮丫头好几十口,一见白二少爷和表少爷从马车上下来就哗啦啦地弯了一片身子:“恭迎二少爷表少爷回府!”

起来吧,都起来,不必客气嘛。罗扇跟在白二少爷身后也沾了把被人参拜的光,一手拎着自个儿的小包袱,一手拎着二少爷的大包袱,一肩高一肩低地跟着迈进了大门去。白府深宅大院,从大门走到正经儿主子休息的地方还有好远,所以一进门就有两大一小代步小车停在那里,两辆大的是给两位爷乘坐的,一辆小的是给罗扇和小萤坐的——负责备车的下人当然不是能掐会算知道总共就回来两个丫头,而是白府这样的贵族之家,什么事情都做得细致周到,在二少爷他们回府之前,就已经有人把这次总共回去多少人、都有谁列成了详单先递回了白府,所以才能在小主子回府的时候事事都准备得妥妥帖帖——这就是大家之风,罗扇暗叹不已。

回到久违了的青院,见到久违了的格格巫——巫管事,罗扇的一颗小心肝儿提得高高的:自个儿去庄子上之前还是个厨娘,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二等丫头了,老巫同志不会误会什么吧?哎呦,成了贴身伺候的丫头之后岂不是以后天天都要在这老巫婆的眼皮子底下提心吊胆地做事了么?这…只怕用不了几天头发就要吓得掉光了啊!不行不行,得赶紧想法子回归小厨房才是!

白二少爷和表少爷被巫管事和一群大大小小小的丫头簇拥着进了上房,表少爷在去庄子上之前一直都住在白府的外书房,这一回因只回来两天,所以就干脆一起跟到青院来住了。两位爷喝了杯茶后先要去沐浴,这当然用不着罗扇跟着伺候,事实上她几乎连插脚的地儿都没有,这红香绿玉一屋子丫头,围着她们的主子不停打转,忙东忙西来来去去,看得她眼都花了,还不知被谁踩了一脚撞了一肘子,只好躲到角落里去暂避。

好容易丫头们都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了,罗扇才暗吁一口气抬脚欲回后罩房自己原来的住处去,就见巫管事两道无时无刻不锐利的目光刷地向着她射了过来:“到我房里来,即刻。”

作者有话要说:

61、疯癫痴狂 ...

巫管事的起居处坐落在青院后院墙外的三间倒座小抱厦里,这待遇是相当的好,谁教人家是白二少爷的乳母来着,有奶就是娘啊。

罗扇惴惴地跟着巫管事进了屋子,生怕这位老同志门一关脸一翻就给她上演一出宅斗戏中最经典的搞残女主桥段,再怎么说那些女主还有男主来疼,自个儿这头女猪连男猪的猪毛还没见着一根呢,这会子要是让人给整残了那岂不是白残啊。

好在事实证明罗扇是想多了,巫管事叫她来不过是细细地问了二少爷这阵子在庄子上的生活质量如何,比如每顿都吃些什么、每觉睡多长时间、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等等诸如此类,罗扇也都一一尽心回答了,尽管有很多细节她这个才刚当上贴身丫头没几天的新晋员工并不了解,不过还是连编带造地应付了过去。

最后巫管事似乎还是比较满意罗扇的对答如流的,叫来个婆子让罗扇跟着一起去孟管事那里重新登记造册领衣服和配套的生活用品,正式成为了青院的二等丫头,从此后就要在青院永久扎根了,罗扇不胜唏嘘,虽说这几天内自个儿通过各种途径挣得的银子折合成人民币比两辈子加起来的都多,可…她还是想念小厨房的单纯环境啊…

领好了物品之后,罗扇回到青院就直奔后院的伙房,一进门便是一声吼:“金瓜!”

正烧火的金瓜被吓了一跳,扭头乍见罗扇扎手扎脚地过来,丢下手里的柴禾就扑了过去,两个人抱作一团又笑又叫狠狠亲热了一番,这才一起坐到灶前去叽叽呱呱地讲个不停,主要说的就是罗扇和小钮子在庄上的生活,引得金瓜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瞪到罗扇的脸上,直到罗扇说得快要口吐白沫就地厥过去这才暂时停了口,喝了一通水歇了几口气之后,罗扇把自己升做二等丫头的事告诉了金瓜。

金瓜倒是没多想,一拍罗扇的肩:“好哇!就知道你不是笼中物,迟早能出头的!”

啥笼中物,池中物好嘛?鸟和龙差好几个档次呢。罗扇憨笑着挠挠头:“我还是想回来和你们在一起的,到时候可不许笑话嫌弃我!”

金瓜敲了她一记响头:“想啥呢你!谁不想往上爬啊,偏你还想回来?!去了趟庄子上怎么人就傻了?”

“嗳,我还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呢,”罗扇从怀里掏出一盒水粉,那是表少爷当初给她和小钮子一人买了一盒的,“这是爷赏的,我也用不着,借花献佛,送你了。”

金瓜高高兴兴地接过来,罗扇又道:“我是不能住咱们那间房了,得在上房里随时伺候,我的铺盖给你了,冬天冷的时候还能多铺一层多盖一条,还有我那些衣服,你看着能穿的不嫌弃就留下,不能穿的拿回去给你家里的妹妹,还能省几个钱儿买果子吃。”

金瓜一一应了,后知后觉地有些不舍起来:“从今往后咱们虽在一个院子里却也不能总相见了,何况明年六月我们又要换院子,到时候你就不能跟我们走了…”

罗扇闻言也有些黯然,然而想到自己现在身上有了银子,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赎身出去,和这几个小伙伴迟早有分离的一天,还是早些接受这现实的好,于是强颜笑笑:“不管在哪儿,大家都想法子往好里过就是了,你也要多长几个心眼儿,能多学点本事就多学点,不能一辈子只做个烧火丫头,等一入冬我们就回府了,趁着你们没换院子,在做饭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去问我,我能教你多少就教你多少。”

金瓜酸着鼻子点头应了,正说着就见一个丫头东张西望地找了过来,一眼瞅见罗扇,道:“你在这里,教我好找!还不赶快去,爷叫你呢!”

罗扇连忙起身,辞了金瓜跟了那丫头往上房去,一进门便见青菡青蘅两个与青荷青荇同为二等的大丫头拿眼盯着她看,目光里带了几丝敌意,罗扇心下苦笑,脸上却假装不曾看见,只管冲这两人笑笑,一径进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白二少爷和表少爷都换过了干净衣衫,正对坐喝茶,见罗扇进来,表少爷便笑:“你这丫头又给你主子立功了!方才我们去上头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顺便奉上了丫头你做的点心攒盒,老太爷吃了很是喜欢,因当时正好同你们老爷商议着新盘下的几间大铺子交给哪个子侄经手,因这一喜欢呢,老太爷顺嘴儿就把这几间铺子给了你们二少爷,还不快快给你们爷道喜!”

罗扇带着不甚明白的表情给白二少爷行了个礼,表少爷见状不由笑着解释:“这铺子么,当然是用来经营生意的,铺子给了谁,铺子里的收息就归谁,每月只须向家中交纳三成的盈利,其余的七成就都归这铺子的主人自行支配使用了,老太爷给了你们爷的这几间铺子都处于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儿,只要不是对买卖一窍不通的人,在那儿开铺经营必是日进斗金啊!丫头你说这是不是好事一桩?”

——白老二!姐的赏钱哪?!白给你做攒盒讨好老爷子了?!人家要赏钱了啦了啦啦啦!

白二少爷并未看向罗扇殷殷期盼的双眼,只起身和表少爷道:“老太爷和老爷那里都请过安了,这会子天还不算晚,不如再去绿院把礼一并送到罢。”

表少爷点头跟着起身:“说来我也好久没去看过他了,不知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白二少爷抬步往外走,擦过罗扇身边时淡淡地道:“拎上桌子上的攒盒,跟着来罢。”

这…我也要去吗?罗扇有点儿忐忑了,那位疯子大少爷…可千万把咱忘得一干二净才好,否则…不敢想了。

才出了东次间的门青菡青蘅便跟了上来,青菡一把拎过罗扇手中的攒盒,青蘅身子一偏便把罗扇挤到了一旁去,两个人跟在白二少的屁股后面往外走,表少爷看了她两个一眼,又悄悄冲罗扇摇了摇头,意思是别理会她们,罗扇便回他一记眨眼:老娘才不会把她们放在心上——老娘只会把她们放在脚底,妹的。

出了青院,一行人一径往绿院去,远远的便有小厮看见了将院门打开,罗扇有些紧张,躲躲闪闪地走在最后面。终于进得了内院,见上房门紧闭,门和窗上都糊着厚厚的窗纸,罗扇有些难受,她记得她离开绿院的时候白大少爷已经不畏阳光了,门和窗上糊的都是透亮的轻纱,怎么现在又…

久违了的丫头绿蕉并未发现走在末尾处鬼鬼祟祟的罗扇,只顾着迈上台阶去敲上房的门,扬声道:“大少爷,二少爷和表少爷来看望您了,把门开开罢。”

里面静了半晌,骤然炸响一串熟悉的声音:“爷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好嘛,嘴皮子还是这么好使。

白二少爷踏前几步,立到门前轻声道:“大哥,我是二弟,开开门可好?”

“爷不认识姓二的!”白大少爷的声音挪到了门后。

“大哥,我是沐昙,你的二弟。”白二少爷耐心地继续启发道。

“你扯谎!爷的二弟在爷裤子里呢!你是何方妖怪?!”白大少爷用“揭穿你了”的语气大声说道。

“扑哧——”表少爷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靠在旁边的廊柱上捶胸。

“不许在爷门外放屁!”白大少爷耳尖,听见了那声“扑哧”。

扑哧——这回罗扇喷了,幸好及时掩住了嘴,否则这器官也就跑腰下面去了。

“大哥,开开门,我是你的弟弟,沐昙。”白二少爷仍旧轻声地道,“我来看看你,顺便带了些点心,祖父他老人家也很喜欢吃。”

门里头沉默了半晌,终于再度开口:“你当真是爷的弟弟?何以证明?”

“大哥,还记得小时候你给我捏的泥人儿么?”白二少爷抬手轻轻抚上门板,“你说,那些恩爱的夫妻为了来生还能再结伴侣,今生死后就同棺共椁埋在一起,于是你用泥捏了我们兄弟三个,都埋在了院角的芭蕉树下,说这样的话我们来世还可以做兄弟,还记得么?”

过了良久良久,门吱呀一声被慢慢地打开了,屋内一片漆黑,白大少爷躲在门后,只露了一双眼睛往外看。白二少爷率先跨进门去,其余人便在后头跟着,罗扇硬着头皮走在最后,跨门而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看了门后的白大少爷一眼,对上的是他一双混沌的眸子…他的病…似乎又重了,罗扇的心没来由地一揪。

白大少爷与罗扇对上目光时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待所有人都进得屋中,他在后面“啪”地一声把门关上,并且还上了闩,屋内顿时陷入黑暗,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就听得白大少爷一声长笑:“哈哈哈哈!你们上当了!进了本王的洞府还想逃命?!本王今儿就把你们全吃了!”

这…您老人家不是一直从事用法器捉妖的事业么,几时改行自己当妖怪了?罗扇这儿还没来得及细细寻思,忽然就觉得脖子上一热,一双大手牢牢地箍在了上面,耳后是一阵桀桀怪笑:“本王就先拿这大眼妖精打牙祭!”

你…你妹!人生第二次初见怎么老娘在你这儿还是大眼妖精!就不能当个嫦娥姐姐紫霞仙子什么的?!最不济也得是个铁罗扇公主吧?!

罗扇因走在最后,离白大少爷也最近,所以首当其冲地就被薅了住,一时也不敢动弹,生怕这疯少爷当真一把掐断她的小脖子,只好僵立着大气儿也不敢狠喘。

前面几个人一听“大眼妖精”四个字就知道罗扇被拿住了,心道这称号倒也挺适合她的…咳,好吧,白二少爷轻声开口:“大哥,我带了点心来,要不要先吃些?”

“什么馅儿的?”白大少爷一妖在手意气风发,“本王只吃人肉馅儿的!”

大王,咱是大眼妖精,不是人啊!罗扇立即改投了其它物种,尝试着动了动脖子,却被白大少爷箍得更紧了,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下就慌了:白小昙!卫小阶!赶紧想法子啊!奴家快受不了了…哦…啊…嗯…“——嗷!”罗扇只觉脸上一疼,一个没收住就叫出了声——尼玛他真吃人啊!咬我!他咬我!咬脸了!呜呜呜…

“扇儿丫头!”表少爷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听见罗扇惨呼不由急得脱口叫出来。

罗扇真是吓坏了,为求自保只得豁出去抬手轻轻拍了拍白大少爷的脸,低声道:“爷,还记得定身法的咒语怎么念呢么?”

“记得!”白大少爷很是兴奋,立刻口齿清晰地朗朗念来,“黑化肥挥发发灰会花飞,灰化肥挥发发黑会飞花!”

——矮马这嘴皮子好使的!给跪了!

罗扇便又低着声儿道:“爷,您会念定身咒,方才这一念把我们都定在原地了,哪里还用您亲自动手拿妖呢,放开手罢。”

白大少爷想想觉得有理,不放心地确认了一句:“你们都被本王定住了么?”大家连忙应着“定住了”,白大少爷这才高高兴兴地松开了罗扇,拍了拍手,“小二,上点心!”

小…小二?哦哦,是白二少爷,成跑堂的了。

绿蕉小心翼翼地摸索到灯架的位置,打了个火折子把灯点亮,这窗纸实在是糊得太厚了,尽管外面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这屋里已经是不见任何光亮了。众人见着了光,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些,这么着眼一打量,人人都愣了一愣,除了捂着嘴睁大着眼睛红了鼻头的罗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