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对我坏,唐公子一直对我很好。”阿谁笑了笑,“只是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明白?“玉团儿瞪眼,随即笑了起来,跳到柳眼身后,”只要你想得通你明白就好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他对阿谁一直很好。

虽然他对别人的”好”,只是想博取别人的爱,既非出于善良,也非基于温柔,更像是一种陷阱。

她本来很恐惧这种“好”,尝试用尽她所有的方式去抵抗,只盼能独善其身,安然离去。

柳眼黯然,但也许在阿俪将她掷出来的那一瞬间,她想到的不只是逃开,而更想要安抚那个遗弃了她的 男人。

或者说……她是急于安抚那个遗弃了她的男人。

他一直知道阿谁逃不开唐俪辞,但从不知道她陷得如此深,深得早已没了定,噬魂跗骨,里里外外都是唐俪辞的烙印。

第五十四章 孑然一身

春过夏至,江南莲荷盛放,而由南往北,前往嵩山少林寺路途却是越走越冷,越行越是凄寒。

奎镇,距离嵩山尚有数百里之遥,奎镇是个热闹的地方,方圆五十里赶集的卖唱的耍把式的偷鸡摸狗的统统都在这地方聚集,地虽不大,却是个龙蛇混杂的所在。

镇上有处客栈卖白酒和阳春面,本说应卖些肉食,但烧肉的厨子和黑虎寨起了冲突,悄无声息地就被人做了,至今下落不明,所以客栈里有名的酱牛肉自此绝了种。

但客栈的生意依然兴旺,每日来这里喝酒吃阳春面的人很多,大门对面就是个耍把式的戏台,奎镇的人都惯了坐在这里看不花钱飞把式。

不过今日,坐在客栈里看把式的人恐怕有一大半心不在焉,目光不住地往客栈的角落瞟去。

"咳……咳咳……”

角落里的客人不住地咳嗽,声音虽然不大,却听得人心惊肉跳,每一声都有点带血的味道。他穿着一身白衣,但衣袖和背后都微微渗出血迹,身上显然带着伤,脸色白皙,脸颊染有醉酒的酡红,看起来更似病态,一个人坐在客栈角落最里头的位置,斯斯文文地吃一碗阳春面,只是吃一口咳几声,彷佛那碗热汤总能呛着他。

客栈里很安静,只有他低咳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领桌的老丈终于忍不住转头道:“年轻人,莫不是路上遇了歹徒?看你这一身伤,要不要看看大夫?”

白衣人微微一笑:“承蒙关照,不碍事的。”看外表他是有些狼狈,但神态温雅从容,倒也沉得住气。他将那碗面吃了大半,放下筷子,付了面钱,便要起身离开。

“年轻人,过了奎镇可就是百来里山路,你身上有伤,不等伤好了再上路吗?我家里尚有空屋两间,如果不嫌弃,可以在我家里住。”那老丈人见了白衣人斯文的样子,心里欢喜,突然便热心起来。

“我另有要事,对不住老丈了。”白衣人淡淡地笑,那浅笑的样子有点幻,看在人眼里都觉不太真实,眼前活生生站着一个人,却似见的是狐怪妖精一般。

“唉!”那老丈坐回位子,身旁的人好笑,“老覃医术不凡,难得热心,这读书人却是有眼不识泰山。”老覃喝了口面汤:“我看着读书人生的一团秀气,带着伤要过黑虎山,只怕是有去无回,唉,年轻人不懂事,不听劝。”

“黑虎山那些煞星,谁也惹不了,我看这读书人也未必什么好来头,看这一身伤就像是给人砍的,你还是少多事,多喝酒。”

“哦?黑虎山上的煞星,去了有去无回?你可不要忘了你那回春堂的生意兴隆,是托了谁的福?没有我黑虎寨替你招揽生意,你能开得起医馆,买得起那间破瓦房?覃老丈啊覃老丈,听说你年轻时是读书人,怎么对恩人没有半点感激之情?”门外人影一闪,一人挡在门口,手持长柄关刀驻地,冷笑着看着覃老丈。

这人拦在门口,就挡住了白衣人的去路。客栈里众人眼见此人来到,哗然一声望风而逃,翻窗的翻窗,闯后门的闯后门,顷刻间逃的干干净净,只剩覃老丈一桌两人,还有被堵在门口的年轻人。

“覃老丈,把洛玟那死丫头交出来,人交出来,我饶你一跳老命,不计较你从我手上就走的那些人命,这笔生意你可赚大了。”挡在门口的人身穿豹皮长衣,天气转热,他便把两截衣袖撕去,赤裸手臂。看起来宛如野人一般,但头发虽乱,看得出年纪不大,不过三十左右。

洛玟早已走了,你就算把我逼死,我也交不出洛玟。”覃老丈变了脸色,与他同桌的邻居吴贵更是早已瑟瑟发抖,却仍然陪着覃老丈坐着,惊恐地看着那豹衣人。

“我在奎镇方圆十八条道路布下黑虎寨三百多人手,你说当真会看不住那样娇滴滴的尤物?哈哈哈——把人给我交出来,否则——”豹衣人狞笑未毕,突然眼前有人道:"让开。“

覃老丈骇然看着那白衣人对豹衣人语气温和地说出那句“让开”,这年轻人一定不知道眼前这位“黑山九头豹”鲍豹的厉害。这个人一手创立黑虎寨,网罗了方圆百里之内专擅打架斗殴的流氓混混,集结在山头,看准了来往奎镇的富商,一旦有合适目标就下山杀人劫货。

这是个杀人如麻的凶神恶煞,不是对他客气,他就会让步的善人,看来这位相貌秀雅的白衣书生也将遭难了。

鲍豹入耳那句“让开”,也是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上下下看了这位白衣人几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让我挺清楚。”

“让开。”白衣人语气平和,当真说得和方才一摸一样,甚至比刚才更平淡。

“你是新来的外地人吧?”鲍豹关刀一挥,“真是不知死活!”

“年轻人快走!”覃老丈见鲍豹就要动手杀人,突地扑上来抱住他手中长长地关刀,“快逃命去吧!这不是你惹得起的煞星……”他身边的吴贵大吃一惊:“老覃,你疯了吗?”

鲍豹见覃老丈舍身要救人,也是颇为意外,飞起一脚将他踢落:“想死?偏偏不让你死!”挥起关刀就往他双脚斩落,吴贵闭上眼睛大叫一声,不敢再看,却听一声喝落之后,既无兵刃砍腿之声,也无覃老丈惨叫之声,甚至连代表鲍豹突然改变主意的什么语言都没有,一切就突然静了。

过了片刻,吴贵悄悄睁开眼睛,只见鲍豹那柄关刀就悬在覃老丈双腿上,仅差一线,覃老丈脸色惨白,僵在地上,鲍豹脸上一片青紫,用尽气力往下砍落,偏偏那柄刀就是纹丝不动。

只是有人一伸手抓住了那柄刀,随着那人手腕一翻,青钢关刀竟而从他手握之处开始弯起,随即被他随手一扭,折成了两段。

鲍豹脸上的青紫瞬间变成了惨白,覃老丈脸上的惨白一瞬间涨成了通红,吴贵迟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白衣人顺手将扭断的半截断刀还他,就这么走了出去。

他并不看地上的覃老丈,覃老丈却一下爬了起来,失声道:“这位……英雄请留步!这位英雄请留步!”

白衣人足下微微一顿,突然间门里门外奔出了不少人,也不知谁带的头,一下对他全跪了下去:“英雄!救命啊!鲍豹作恶多端,我们深受其害,他杀害了不知多少往来的客商,谁家有漂亮姑娘他就下手掳走,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才见到你这样一个能治他的英雄少年!请你为奎镇上千百姓出头,杀了鲍豹,赶走黑虎寨吧!”

“救命啊!”

“杀了鲍豹!”

“为我女儿报仇!”

“求求你!求你了!”

“大恩大德,奎镇上下做牛做马也当回报……”

鲍豹的脸色很僵硬,撩起豹皮衣,从衣内摸出一支五爪钢钩,阴森森地看着那白衣人,

“咳……咳咳……”白衣人举袖掩口,咳过之后,衣袖上染有血迹,众人心头一阵紧张,这位英雄看来摇摇欲坠,不知能否抵过眼前这名凶徒?但见鲍豹一声大喝,挥舞钢钩迎面冲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众人眼前一花,鲍豹仰天飞出,一头撞在对面的砖墙上,头破血流,顿时不动了。

却是谁也没看见他究竟是如何被击败的。

白衣人转过了身,已拂袖走出去两三步,鲍豹那一扑全然没有阻住他的脚步,满地跪求的百姓仍在惊愕,只听他道:“人还未死。”

听到这句话,地上的百姓不约而同一拥而上,将昏死在地的鲍豹捆绑起来,等到将人五花大绑,抬起头来,却见那穿着白衣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恩人已经不见了。

就如云雾一般,出现得迷蒙,离去得无踪。

也像一场妖魅变幻的戏法,超脱了人所能想象的范围。

这白衣人当然是唐俪辞,自他离开万福客栈,前往少林寺,今日已是第六日了。

好云山一战,他实在伤的不轻,伤后不曾好好调养,大还丹又悉数给了阿谁,这前往少林寺的路途真可说是他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颠沛流离的一路。

孑然一身,身边既没有柳眼,也没有池云,没有供他差遣,也没有人任他折磨。他杀了池云,带回柳眼逼走了沈郎魂,又掷出阿谁差点逼疯了柳眼,一路上他也会想: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挖方周的心,杀池云,救柳眼……每一个决定都做的很艰辛,为这每一个决定,他都付出了代价,权衡过利弊,结果也并没有距离他的预期太远,但……

但怎会如此痛苦?

怎会如此痛苦?

"咳……咳咳……”黑虎山并不高,翻过两座山头,距离嵩山就又近了百里,他走得有些摇晃,却并不停步。

胸口剧烈地疼痛,他分布清楚是因为伤势或是单纯的痛苦,过往所做的种种决定,杀过的人布过的局不停地在脑中盘旋,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其中每一个细节,甚至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如此决断……但在清楚记忆的同时,沈郎魂看着柳眼的那种眼神、阿谁满身的鲜血、玉团儿的哭声,还有柳眼口口声声的那句“让我死吧!我再被你救下去,你还没有疯,我就先疯了!”——那种眼神和鲜血历历在目,那种声音声声在耳。

“啊……”他呵出一口气,胸口疼痛窒闷得无法解脱,那些凄厉的声音不住地在耳边回响,他快要稳不住自己的灵魂……快要守不住自己的决断……

如果救柳眼是错的,如果弥补当年错误的方法只是听任柳眼去死,如果希望柳眼变回从前那样的想法是一种恶毒的妄想,那他为了什么抛弃好云山的大局?为了什么要负担全江湖的仇恨和怨毒?他为何不在青山崖上直接杀了他?或者只需听任他从青山崖上跳下去……

还有……他就不需要将阿谁掷出去……

“咳咳……”

在将阿谁掷出去的时候,他明白他已付出了一切,而换来的并不是从前的欢乐,只是众叛亲离。

“这位公子……”

唐俪辞停步,静静地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的山林里有位女子站在影影绰绰的树丛之后,一眼看去便可见衣衫褴褛,但她个子高挑,身材婀娜,全身充满着一种细腻的古铜色,与白皙清秀的江南女子不同,别有一种野性的味道。

“这位公子,可否……送我一件衣裳?”那女子的声音也是略带沙哑,富有磁性,像床榻间的低语梦呓。

"咳……咳咳……”黑虎山并不高,翻过两座山头,距离嵩山就又近了百里,他走得有些摇晃,却并不停步。

唐俪辞抖起外衫,那一件白袍张的很开,轻轻飘落的时候正搭在女子肩头,那女子一怔,穿好衣服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她果然很高挑,丰胸细腰,有一双很长 的腿,五官轮廓很深,略有些不似中原人的样子,但长的很美,充满了不同寻常的风情。这世上若有一百个男子见到他,只怕会有九十九个扑在她身上,而剩下的一个不是年老多病四肢残疾,就是犹如唐俪辞这样的怪人。

他看着这名来历不明的女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对她笑上一笑,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任何造作的心情。

他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也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但他却知道这女子是谁,她就是鲍豹欲得之而后快的那个尤物,那个叫做洛玟的女人。

她果然是个罕见的尤物。

但他平生见的尤物多了,洛玟虽然很美,却也不过是众多尤物之一。

“谢谢你这件衣服。”那长腿细腰的尤物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和她姣好的身材和容貌全然不合,“我……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感激……”

唐俪辞看她一眼,便如没有瞧见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等……等一下,你是……你是……”那个女子追了过来,“Lazarus?Lazarus吗?天啊!Lazarus?”

唐俪辞充耳不闻,就当Lazarus这个名字与他毫无瓜葛,根本不曾相识。

身后的女人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失声道:“Lazarus,我是洛玟啊!你不记得了吗?我是瑟琳的好朋友,世享集团的模特……”

“我有没有说过——”唐俪辞任她拽着,突然柔声道,“我很讨厌外国名的女人?”瑟琳的好朋友?瑟琳的好朋友和她过往的情人一样多,他从不管她的私事,怎会记得她有哪些朋友?

洛玟一呆,唐俪辞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那目光阴冷得像一条蛇:“不放手的话,我就撕了你的衣服,把你丢进比这里偏僻十倍的荒山野岭。”

洛玟情不自禁地放了手,退后一步,突然尖叫一声,仍然拽住了他的衣袖:“Lazarus!不不,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不知道我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瑟琳出了什么事!我和她调查你失踪的前后,跑进你们失踪的那个着火的现场,然后就从着火的地方摔了下来!两年了!整整两年了!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被人卖给强盗,又被人抢到这里,我……我实在活不下去了!Lazarus,Lazarus,救救我!救救我!我想回家!我要回家!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啊!”她整个人挂在唐俪辞身上,“上帝是看得到我的,佛祖也是看得到我的,我每天都在祈祷,终于让我遇到了你,这是天意,你一定会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咳……咳咳……”唐俪辞被她一阵摇晃,低咳了几声,“你和瑟琳——到这里两年了?”听到这句话,他的确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那晚造成的后果,竟然连累到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难道那个通道一直都在?

“两年了……这两年我都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如果不是瑟琳太爱你——她太想你太不相信你会死,我们根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洛玟死死拽着唐俪辞,“她太爱你了!她太想找到你,你不能相信她那样 的女人能找到那个着火的地方,她甚至能判断你根本没有死,她去给现场所有的遗物做检测,她发了疯一样到处悬赏找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她那样爱你,我们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怎么能丢下我就走?你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天啊——上帝啊——”

他以为自己不会受到震动,却是微微颤了一下,这种女人的哭叫,撕心裂肺飞呐喊……无论是个怎样肤浅的女人,那声音里的痛苦却是那么真实。

那么能令他深深记忆起方周是怎样死的,记忆起自己曾经是如何让地渴望拥有金钱和力量,却又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他看了洛玟一眼,洛玟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肌肤:“救救我,带我走吧,我感激你——我会当你是我的神,我做你的女仆,我做你的猫你的狗……救救我……”

“洛玟……”他终于微微喑哑地开了声,“站起来。”

洛玟立刻站了起来,比驯服的狗还听话。

他轻轻摸了摸她那一头乱发,那曾是一头令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怜爱的蜜色卷发,现在只是一把乱麻:“别哭了,我救你,我送你回家。”

洛玟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看的很清楚,原来人能哭得这么真实,这么毫无目的:“瑟琳呢?”

“她还在寨里……她被关在狗屋里,因为她不肯和那头野兽上床……”洛玟浑身在发抖,“你会去救她的是吧?你会去救她的,她是那么爱你,她爱你爱的都要疯了……”

“会。”他再度揉了揉她的乱发,“别哭,别怕。”

“Lazarus……”洛玟哭出声来,“对不起,我以前以为你是很冷酷的人,我以为你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瑟琳死心塌地地爱你,我还劝她忘记你……我对她说你是个妖怪……”她揪着唐俪辞的衣袖,“我不知道你这么温柔……”

温柔?

他笑了笑,温柔……如此容易……抚摸一个女人的头,说一些她想听的话……就像他刚才做了一回救世主,举手之劳就能让一个镇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

但为何这一次的感激与感恩再不能给他满足感……他已逐渐开始明白,自己渴望得最热切的东西,能支持他不倒的东西,并不是作为一个垂手就能听到赞美诗的神。

神……充满争议,全能而孤独,无人理解。

即使拥有再多的膜拜又如何?他要一个女人真心实意地为他为他去死,当她当真为他去死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只觉得……整个灵魂……孤独得瑟瑟发抖。

“别哭。”他再次柔声说,与他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别哭。”

洛玟放声大哭,匍匐在地,他站在那里,一下一下慢慢地抚摸着她的头,他现在是洛玟的神。

过了好一会儿,洛玟慢慢收起了眼泪,哽咽道:”瑟琳在后山的石窟里,我们快去救她。“

他习惯地微微一笑,放开了抚摸她的头的手:“不要叫我Lazarus,叫我唐俪辞。”

“俪辞?”洛玟愕然,“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他柔声道,“我讨厌外国名字。”

洛玟眨眨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他讨厌外国名,但他一直和瑟琳在一起,难道他从来没有对瑟琳说过不喜欢她的名字?如果他有说过,瑟琳一定会马上改的。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惊呼起来:“你受伤了!怎么会这样?痛不痛?”

唐俪辞解下外衣之后,透过那层中衣,看得出后肩都缠有纱布,纱布上血迹 殷然。他又对她微微一笑:“不痛。”

怎么会不痛呢?洛玟畏惧地看着他身上的纱布:“受了伤,你还能救瑟琳吗?"

"能。”他柔声道,习惯性地再度微笑。

洛玟看着他的目光越发敬畏和小心,他以前很喜欢这种目光,现在只觉得很索然。

黑虎山的后山有不少石窟,洛玟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找错了三四次才找到方向。所谓黑虎寨“狗屋”是个硕大的洞穴,黑虎山盛产花岗,石头坚硬异常,这个穴洞不渗水不透风,可谓坚固。鲍豹在洞口装上一扇粗壮的铁门,平时他把他圈养的一群獒犬关在里面,那些獒犬体型各异,有强壮如熊,有纤细如狐,有的长毛有的短毛,有高有矮,但它们都是鲍豹精心调教的杀犬,用来追击被黑虎寨伏击却受伤逃脱的商人。

这些狗会把受伤的人从十几里地,甚至几十里地的人拖回来,不论死活。

而瑟琳也正是被他关在这个石窟里。

唐俪辞走到石窟前,并没有嗅到一般狗屋里那种古怪的臭味,气味很清新,甚至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伸手抓住铁门的铜锁,用力一扭,这铜锁粗壮,他受伤后真力不调,一时竟然扭之不开,微微一顿,立掌如刀,一掌对着铜锁劈了下去,只听咯的一声微响,铜锁内的机簧碎裂,应手而开。洛玟敬畏地看着他,在她和瑟琳沦为禁脔的两年里,看来唐俪辞过的很好,甚至学会了武功。

铜锁开了,门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深沉的犬吠,那些犬吠声低沉浑厚,与一般土狗完全不同,唐俪辞打开大门,是苦力一片黑暗,与一般土狗完全不同,唐俪辞打开大门,石窟里一片黑暗,只见数十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在黑暗里闪光,戾气十足。随着洞外的光线照进洞穴,数十条毛发俊俏的獒犬映入目中,随之而现的是一只线条均匀、白皙纤秀的小腿。

这条绝美的腿就搭在最大的长毛獒犬背上,抬头望去,同样是线条均匀无可挑剔的大腿,晶莹的肌肤,毫无瑕疵……一个拥有如此肌肤的女人就倚坐在那条獒犬背上,身后尚有另一头长毛獒犬为她做靠背,她一只脚搭着犬背垂下,另一只曲了起来,踩在犬背上,脚趾同样绝美得犹如宝石。

“瑟琳……”洛玟踉跄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洞里犹如犬之女王的女人,她坐在犬背上,一双水晶般的眼睛看着洞外,姣好的身体陷在柔软的犬毛里,身上穿的是虎皮,看起来艳光四射,犹胜当年。

“嗨!”唐俪辞打开大门,见到如此画面,笑了一笑,“每次见到你,果然都会给我惊喜。”

那坐在犬背上的女人双足落地,搂着她身后巨大的獒犬:“在见到你之前,我绝对不会认输!”她如猫般无声无息走了两步,“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狼狈,因为我还要活着见到你。无论在你眼前或背后,我永远都是女王。”

唐俪辞已伸手,瑟琳扑入他怀里,她的声音柔软而动听,比起洛玟的性感,她更充满了玫瑰般的柔软和诱惑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就算我没有来,看来你也过得很好。”唐俪辞将她打横抱起来,“你驯服了这些狗?”

瑟琳的手从他怀里垂了下来,一一抚摸过那些獒犬的头:“驯服狗比驯服你容易多了。”她轻轻地笑,“我让它们出去给我采花,让它们帮我在这里挖洞,让它们叼食物、水果和扫帚回来,它们很聪明。”

“挖洞?”洛玟跟着唐俪辞走进来,在瑟琳身边,她永远黯然失色,就像个灰姑娘,“这里是花岗岩,怎么能挖洞?”

唐俪辞抱着瑟琳往石洞更深的地方走,一路都没有撞到石壁,这石窟渗出凡是有泥土的地方都被挖开了,形成一条长长的隧道,一直通到山地暗河,暗河喝水清澈异常,水底有鱼,河边有一处柴火堆点着火,将水面和石壁照得光影闪烁,就是瑟琳平时进食的地方。

“两年来,你就在这里生活?”他柔声问。

瑟琳点了点头,洛玟脸色惨白,她害怕被关入狗屋,屈从了鲍豹,结果被关入狗屋的瑟琳却过得比她好得多。瑟琳搂住唐俪辞的脖子:“这里好不?”

“很好。”唐俪辞将她放了下来,“你也很好。”

瑟琳轻轻地笑,她笑起来真如玫瑰,彷佛从笑颜里能嗅到花香:“我爱你。”

唐俪辞不答,瑟琳赤足站在地上,伸手环住他的腰:“为什么不说你也爱我?”她脸颊在他身上轻轻地蹭,“我们很久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为什么不说你也爱我?唐俪辞微怔了一下,依稀从前的确是瑟琳说一句“我爱你”,他就会顺理成章地说句“我也爱你”,那能让任何女人都爱他更深。

但……

但如果对搂着他吻着他不断说爱他的女人说“爱你”,那么……那个从来没有说过爱他,被他掷出去救人却心甘情愿的女人是不是……就会显得更加卑微?

卑微得像一点碎沙,就算风不吹,它也像不存在。

他走神了。

瑟琳搂着唐俪辞的腰:“你在想什么?”

“嗯……”唐俪辞的手指插入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根阿谁的不同,阿谁的头发柔顺而直,发量不多,瑟琳的头发有点天然卷,越长的地方越卷,头发浓密。

“你是不是在这里又有了其他女人?”瑟琳柔声问,闭上了眼睛,“她……或者她们有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