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晓怀疑地看他一眼,他知道学校食堂的叉烧味道是什么样的吗?“你不是从不吃这个?”

冯定尧笑了一下:“回来后,特意去学校吃了一次,还是原来那个师傅做的。”

涂晓突然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他居然会回学校吃叉烧饭,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自打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学校,那个地方有太多他们的回忆,一去就难免睹物伤心。

冯定尧吃饭的速度很快,用筷子拨到勺子里,一口接一口,大口大口地吃着。涂晓怀疑他都没怎么嚼过,她本来细嚼慢咽着,看着冯定尧那样,突然就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说:“你慢点。”

冯定尧顿了一下,放慢了速度,尴尬地笑一下:“习惯了。”

涂晓说:“什么时候养成的?”

冯定尧说:“在非洲的时候。”

涂晓抬起头看着他,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你去非洲了?”

“嗯。”

涂晓仔细地打量他,发现他的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疤痕,应该是伤好之后留下的,她盯着扫视了三十秒,然后垂下眼帘:“这几年都在非洲?”所以她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冯定尧说:“差不多。”

涂晓此刻心情非常复杂,他为什么会去非洲,是跟自己分手后去的吗?然后她想起了那张名片,又想起了杂志上那篇渡渡鸟的文章,那文章,是他写的?涂晓低头吃了一口饭:“去非洲做什么?”

“走走看看,后来参加了一个国际动物保护组织,做了一段时间的野生救援工作。有空可以给你讲讲那里的故事,我拍了很多照片。”冯定尧一边说话,一边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剩余。

涂晓看着这样的冯定尧,突然又觉得他并没有离自己太远,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暖善良的冯定尧。她低下头去,一口一口地扒着饭。

冯定尧吃完饭,坐在对面安静地喝着饮料,也不催促,只用温柔的目光将涂晓笼罩起来,贪婪地打量着她的每一个点滴。等到涂晓抬头看他,他才会垂下眼帘,避开一下。

他们吃完饭,外面居然又开始下起了小雨,春天的雨水就是多,淅淅沥沥的,像人的情思,剪不断理还乱。两人都没带伞,超市和公司在马路的对面,涂晓说:“雨不大,我们淋回去吧。”

冯定尧说:“等等。”他将外套脱下来,举在两人头顶上撑开来,“走吧。”

涂晓有些犹豫,她快步走进了雨中,冯定尧大步追上来,将自己的衣服盖在涂晓头上:“别淋雨。”说完大踏步往前冲回去了。

涂晓顶着冯定尧的衣服,鼻端萦绕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赶紧跨步往回跑。

涂晓到了公司楼下,将冯定尧的衣服拿下来,衣服上有一层薄薄的水分,没有淋透,雨其实真的不算大。

冯定尧并没有在楼下等她,已经上去了。涂晓想着是不是要将衣服给他送上去,但是又有点害怕碰到林苏红,她拿出手机给冯定尧打电话:“还衣服给你。”

冯定尧说:“先放你那吧,我不冷。”

涂晓听他这么一说,便打消了上楼的决定,免得上去碰到林苏红。

办公室的同事都在午睡休息,基金会的工作相对力比较小一点,自然待遇也不会太高,来这边上班的,很多都是图清闲没多少事业心的已婚妇女,从办公室里一溜排开的折叠床就知道了,大家都把公司当家一样。

涂晓勾起嘴角笑了笑,进了自己办公室,看着那套真皮沙发,倒是可以打个盹睡个午觉。不过涂晓并没有躺上去,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拉开百叶窗,将合金窗户推开一点,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世事难料,就在她搬家的那会儿,已经想象好了,要趁春光正好的时候,出去转转,先到昆明,从云南一路玩到西藏、四川,看一看别处的风景,涨一点见识,换一种心情。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这里上班了,而楼上,就是冯定尧的办公室,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隔着一层楼板。

几根雨丝从窗外飘进来,落到涂晓手上,一点凉意,将发呆的涂晓惊醒来,雨大了起来,也起了风,雨丝斜斜地钻进窗口。涂晓伸手将窗户拉上,然后回到桌边,继续工作。

下午,涂晓将几个项目策划看过,然后开了一个短会,听各项目组汇报工作,了解了一下项目进度,好几个项目都在进展中,有一个希望小学项目已经考察结束,只需要等待理事会进一步研究决定,然后就投资建设了。

结束的时候,涂晓说:“我会尽快召开理事会,然后做出决策来。”

第十七章 表态

忙了一天,涂晓终于对自己的工作有了个大致了解,发现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是可以应对过来的。天色渐渐晚了,秘书敲了一下门:“涂总,到下班时间了,您什么时候走,如果还要加班,公司的钥匙给您一份吧。”

涂晓看了一下天色,已然不早,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好的,给我一份吧,麻烦了。”

秘书进来将钥匙拿给她,笑着说:“您也早点下班吧,我们先走了。”

“好的,再见!”涂晓将钥匙收到自己包里,收拾了一下资料,准备下班。

电话响了起来,还是冯定尧打过来的:“下班了吗?”

“还没有,正要走。”

“我正要走,一起吧。”冯定尧说。

涂晓看了一下沙发上的衣服,说:“好。”

“咱们地下停车场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生怕涂晓拒绝似的。

涂晓也确实想拒绝来着,她准备还了衣服就走的,不准备搭他的车。但是电话已经挂断了,只好下去等吧。

涂晓乘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听见有人在按喇叭:“涂晓,这边!”

涂晓走过去,冯定尧已经下车了,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我送你。”

涂晓站着不动:“不用麻烦了,我是来送衣服给你的。”她将冯定尧的外套递过去。

冯定尧不接,看着她说:“这个点公交车特别挤,外面又下雨,挤车不方便,地铁站还有段距离,我捎带你一段吧。”他固执着站在车门边,等着涂晓上车。

涂晓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了:“你送我到地铁站就可以了。”

冯定尧从另一边上了车,将车子开出地下车库。天色已经暗了,果然还在下雨,路灯已经亮起,雨丝在灯光中划着斜线,扯出密密的细网,人们打着伞,挤在站牌下等车,人多,都站到路上去了,看起来极其危险,还得提防车子开快了溅一身泥水。涂晓不由得有些庆幸:“谢谢你。”

冯定尧扭头看她一眼:“谢什么。与同事相处还愉快吗?”

“还好。”其实根本就没怎么相处,就下午开了个会,“过两天要开个理事会,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出席。”

冯定尧笑:“不用那么客气,我随叫随到。”

涂晓说:“在前头放我下去吧,我在这边搭车。”

“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家吧,这种天,地铁人也多,不一定挤得上去。”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涂晓笑了笑。

冯定尧听见这话,心里就十分难受,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他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喉咙,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涂晓推开车门:“我走了,谢谢!”

冯定尧看着她:“路上小心!”

“嗯,你也一样。”

冯定尧听着涂晓的话,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她还是关心自己的,自己还有机会。

冯定尧正准备离开,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眉头一皱,没接,电话响到自动挂断,然后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冯定尧叹了口气,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又快又大:“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在开车。”冯定尧简短地说。

“你赶紧来饭店,早上就跟你说好了,该不会忘了吧?人家刘小姐已经到了,男人怎么能让女人等?”林苏红的声音有些埋怨。

冯定尧叹了口气,觉得母亲是太闲了,就知道成天给他安排相亲:“我去不了,这边有个客户要见。”他准备给她报个欧洲旅行团,跟团去玩个几个月,讨一阵清净。

林苏红压抑着怒火:“你少给我找借口,刘小姐的爸也是我们家的大客户,你就不怕得罪这个客户?”

冯定尧终于没了耐性:“我的事不用您操心,早就说了,我会自己安排。”

“你会安排个屁,你就知道跟着那姓涂的女人屁股后头跑。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你这辈子别想娶她!”林苏红说得斩钉截铁。

冯定尧压抑着怒火:“我这辈子,还就非她不娶了!”说完挂了电话。

林苏红看着被儿子挂断的电话,气得就想摔手机,但最后还是没有,因为刘小姐母女都在看着她,她走回来,努力扯出一张笑脸:“对不起,定尧路上有点堵车,很快就到了。”面对一个跟自己唱对台戏的儿子,林苏红简直无比糟心。

出于礼貌,冯定尧还是没有放人的鸽子,再怎么样,基本的面子冯定尧还是要替林苏红维护一下的。冯建德去世后,他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偏生这个亲人却从来都在挥霍着他们对她的爱与信任,简直娇蛮任性得不近人情了。

冯定尧到了后,对方母女看着他都分外惊喜,那姑娘也就是普通长相,不过家世颇丰,眼光一直都不低,没想到相亲的时候还能遇到家世相当又自身条件优越的对象,所以对冯定尧兴趣盎然。

刘母笑着说:“没想到冯太太的儿子居然这么出色,真令人艳羡。我家卿卿虽然也是很优秀的,她毕业于瑞士GLION大学,会弹琴会做菜,还会做手工,性格也好,体贴又孝顺,是这个年代最稀缺的贤妻良母。”把自己女儿夸得跟朵花儿似的。

刘小姐在一旁羞涩地笑。

冯定尧没有做声,只是点菜吃饭。等吃了饭,两位母亲都找借口离开了。冯定尧这才对对面的刘小姐说:“今天真是抱歉,麻烦刘小姐跑了一趟,其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目前正在谈婚论嫁。”

刘小姐的脸色一变,显然失望之极。

冯定尧继续说:“我母亲对我的女朋友有一些成见,所以她才安排我来相亲,实在对不住,刘小姐这么优秀,不应该被我耽误了,非常抱歉。我送刘小姐回去吧。”

刘小姐站了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开了车过来的,再见。”

刘小姐走后不到十分钟,冯定尧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林苏红打过来的:“冯定尧,你到底什么意思?”

冯定尧说:“妈,我叫您一声妈,是因为您生了我,这是尊重您,请您也尊重一下我。您已经闹够了,我跟我爸不一样,没有欠您任何东西,请不要操纵我的人生。不要您自己活得不痛快,就想让所有人都跟着您不痛快。下次您就是把公主请过来,我也不会来了,您自己看着办吧。再见!”他将电话挂断,直接关机,扔在车前台上。

林苏红气得发抖,再拨回去,电话已关机,她将手机狠狠一扔,土豪金的屏幕四分五裂。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太令她失望了。不行,她绝对不能让他娶了姓涂的那个女人。

第十八章 对峙

第二天,涂晓刚到办公室,便发现有不速之客在等着自己了。林苏红作贵妇人打扮,穿着蓝灰色的套裙,戴珍珠项链,穿高跟鞋,发髻梳得高高的,戴着金边眼镜,脸上的粉底足有一毫米厚,涂着一张血盆大口,看见涂晓,从鼻孔眼里轻蔑地哼了一声:“涂小姐做了这里的头,架子可真够大的,比所有员工都来得晚。”

涂晓知道她是来找碴的,皱起眉头说:“现在北京时间八点五十八分,我没有迟到。”转身往办公室走去。所有员工都好奇地看着她们。

林苏红又呵呵冷笑:“这就是方芸生教出来的好女儿,见了长辈就这么招呼的。”

涂晓听见她说自己母亲的名字,便站住了,转身回头看着她:“我妈从来没有教过我,别人打我一巴掌的时候,还要将另一边脸也伸过去让人打。”

“你…”林苏红一时气结。

涂晓说:“林女士您有何指教,请说吧。”

林苏红看了一下整个办公室:“进去说。”

涂晓面无表情地进了自己办公室,将包放在办公桌上,也不倒茶,硬梆梆地说:“请坐。”

林苏红在她后面将门掩上,抱着胸,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就不坐了,有句话要带给涂小姐:以后不要跟我儿子定尧有任何私下的来往,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非常、十分讨厌涂小姐这样的人嫁进我们冯家。”

涂晓冷笑了一声:“您以为谁稀罕你们冯家?有您这样婆婆,除非昏了头、瞎了眼,否则有哪个女人愿意嫁过去?”当年年轻气盛,以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没有家长的祝福也无所谓,后来发现根本行不通,所以她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再摔一次。

林苏红嘴角一掀,露出鄙夷的神态:“你既然不妄想嫁入我们家,那你为什么要来基金会上班?”

涂晓满面通红:“我这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您以为谁都跟您一样,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这件事,冯定尧先生也说了,您无权过问基金会的事,基金会所有的捐赠,都来自冯建德先生,没有您半毛钱。”

林苏红老羞成怒:“原来涂小姐还有一张利嘴,我倒是小瞧了你了。你记好你今天说过的话,不许踏进我们冯家半步!”说完拉开门,昂首挺胸地走了。

涂晓咬紧牙关,强抑住怒气,看着那扇大开的门。

冯定尧还不知道他妈一大早就来找涂晓给下马威了,中午找涂晓吃饭的时候,发现人已经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打电话,涂晓也和同事一起下班了。冯定尧想到昨天涂晓的态度还挺好的,今天怎么就完全变了个样子,他想了想,打电话给许阿嬷问他妈的情况,许阿嬷说:“你妈一大早就去公司了。中午回来的。”

冯定尧并没有见到母亲,估摸着应该是去找涂晓了,否则涂晓不会躲着自己。冯定尧看着桌面上的全家福照片,那是一张很多年前的旧照,那时候父母都年轻,自己还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一家人都笑得很甜蜜,看起来十分幸福美满。他突然觉得有一股悲哀,原来他们的全家福,竟然是在二十多年前照的,后来就再也没有拍过全家福,这个家,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

这二十多年来,母亲一直都活在怨恨当中。他从小到大,听父母争吵过无数回,每次都是父亲要求离婚,都是母亲以死相逼不肯离,甚至还拿自己做过筹码,说是杀了自己她再自杀。他想不通,母亲这样做法,到底是图什么,为了什么?这不纯粹是伤害她自己吗?难道除了父亲,她的生活中就再也没有别的?现在父亲死了,她的生活中还有什么?冯定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仿佛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想到母亲,他又有点不忍心去找涂晓了,跟母亲这样的人成为一家人,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个折磨。一个偏执了几十年的女人,要扭转她的观念谈何容易。除非,他带着涂晓去一个母亲不知道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但是涂晓会愿意吗?冯定尧心中涌出一股浓浓的悲哀。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电话:“我昨天预订的那个行程,能不能往前提一提?要加钱?可以,尽快吧,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冯定尧又开始看桌上的文件,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他才拿上钥匙出门。

林苏红正在和一群师奶在家里打麻将,看见冯定尧回来,愣了一下,几个师奶都笑道:“阿红,刚刚还在念叨,你儿子就回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冯定尧打了一声招呼,往楼上走去。

林苏红说:“许妈,来帮我摸两把。”说完起身上了楼。

这套房子是冯定尧上高中那年买的,他在这里住过几年,后来上大学,这边房子离得远,他就住在一套学校附近的公寓里。这边倒是回来得少,因为家里气氛不怎么融洽,他觉得很憋闷。那次偶然回来,却碰上了涂晓,这还真是缘分。

林苏红站在楼梯口:“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昨天才吵了架,今天就回来服软,这不大像是冯定尧的风格,多半是为了涂晓来的。

冯定尧说:“进书房说吧。”推门进了书房。

林苏红跟着进去了。书房里倒还是保留着父亲在世时的样子,只是物是人非,冯定尧也难免有些伤怀,他没有去坐书桌后面的椅子,只是在沙发扶手上坐着,说:“妈,您在家闲得无聊,我帮您报了个欧洲跟团游,您去走走,散散心吧。”

林苏红冷笑了一声:“这么急着打发我走,是想背着我干什么?”

冯定尧说:“我已经成年了,做任何事都是自己承担法律责任,根本就不用背着您,想做什么完全可以当着您的面做,您也无权干涉。我就是觉得您在家待得也无聊,出去走走挺好的。您不是老想着和我爸一起去游山玩水,我爸不在了,您就不想出门了吗?”

林苏红被儿子说到痛处,不再说什么,只是说:“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语言又不通。”

“跟团游,有导游全程陪伴,而且是一对一的陪伴,他们会负责翻译,所有行程都是他们安排的,您只管玩,路上还有其他人作伴,不会寂寞的。”他报的是个豪华游,费用高,服务自然也好。

林苏红看着儿子:“什么时候?”

“很快,等签证下来了就能够出发了。半个月之内。”冯定尧说。

林苏红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似乎半分欣喜也没有,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的人生,已经没什么课期待的了。于是她便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别人身上。

“还有一件事,您能不能别去烦涂晓?”冯定尧说。

林苏红猛地一拍桌子:“兔崽子,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什么叫我去烦她?”

冯定尧说:“您对她已经够不公平的了,还总是去为难她,您不觉得亏心吗?”

“我对她有什么不公平的?对不起她的人是你爸,是冯建德,我对她问心无愧!”林苏红扬高了声调。

冯定尧直视母亲:“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我讨厌她,不想你娶她!”林苏红直言不讳,“要不是你当初执意要娶她,我也不会那么说。”

冯定尧叹了口气:“妈,您这一辈子,觉得最有成就感的事是什么?最幸福的事是什么?”

林苏红看着儿子,怔了半晌,自己这辈子最有成就感的事是什么?嫁给冯建德?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儿子出生的那一瞬间。她转过脸去:“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冯定尧说:“我只是觉得,妈您可以试着为自己活一下,不要围着别人打转。这样您不快乐,别人也不快乐。”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我管你。”林苏红冷笑。

冯定尧再次苦笑:“您要这么觉得,我也没办法。我已经三十岁了,您也管不着我,我也不会听您摆布。我走了,我就是回来告诉您一声,这几天会有人来找您要资料。去不去是您的事,钱我已经交了,也没法退了。”说完起身就走,这辈子,他对亲情就没有奢望过,是以也不留恋。

第十九章 出差

周五的时候,基金会召开理事会议,商讨目前最大的一个资助项目——贵州西北某县创办三所希望小学,项目资金大概是七十五万元左右。

与会的成员不多,有理事会的涂晓、冯定尧,还有冯定尧的叔叔冯建安,以及项目组的工作人员。冯建安也就是冯定禹的父亲,他也是理事会的成员,其主要目的是对基金会的所有项目起监督作用。

冯建德当年跟涂晓父亲都在水泥厂上班,冯建德是水泥厂的炮手,一次因为意外,涂晓父亲被冯建德点炮的石头砸伤,不治身亡。冯建德对放炮有了心理阴影,便转行去学开挖掘机。不两年,因为资源枯竭,工厂效益下滑,冯建德南下去了G市,发现做这一行非常有前途,便说动了兄弟冯建安一起,合伙买了一台挖掘机。

90年代前后,正是改革开放发展最蓬勃的时期,整个G市都在拆建浪潮之中,事情几乎忙不过来,兄弟俩非常努力,不出两年时间,便各自拥有了几台大型工程机械。冯建德后来从这里起家,买了很多车子,各种车型都有,成立了最早一批物流公司。冯建安为人比较圆滑,善于经营,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些贵人朋友,然后开办了一所工程机械培训机构,如今已经发展成为本地非常有影响力的技能培训学校。

冯建安虽然只念过初中,但是做了多年的校长,一直以文化人自居,喜欢拿腔调,面对两个后辈,冯建安还有点倨傲:“关于资助建学校这个事,当然是好事。但是呢,具体该资助多少钱,要结合当地的物价水平来判断,不能想当然,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作为项目组的成员,你们去实地考察过吗?”

涂晓摇头:“我没有。”这很明显,她才来几天,根本就不可能去做实地考察。

“那项目组的负责任人呢?”冯建安又问。

项目负责人张亮说:“实地考察和审核确定都是由当地的青基会完成,我们只和青基会联系,没有去过实地考察。”

冯建安敲着桌子:“当初老理事长在的时候怎么要求的,能够去实地考察的,一定要亲自去考察,落实校址,这样才能真正做到专款专用,捐款才有意义。”

张亮说:“但是那边实在是太偏僻了,没有通路,有的地方要步行一整天。”

“因为有困难,所以就不去了是吧?”冯建安看着项目负责人,“你们这个态度是不行的,我们基金会花钱做好事,就要使每一分钱都有意义。你做好事,觉得那儿好像有人需要帮助,然后就站在岸上撒钱,也不管到底撒不撒得到那儿,反正你钱撒出去了,心安了,好事做完了。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

张亮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涂晓说:“我刚来基金会,还不清楚我们项目操作的流程,许多都在学习中,要不这次我亲自去看看吧,正好学习一下。”

冯定尧赶紧说:“你去做什么,项目组派人去就好了。”

张亮说:“涂总,你还是别去了吧,我再去一次好了。那儿特别艰苦。”

“没关系,再艰苦,别人祖祖辈辈都在那儿生活,我只是去看一看,有什么关系。”涂晓很想去看看,除了需要考察的地点,还有几所已经修建好的希望小学,看看他们资助的费用,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冯定尧还要反对,冯建安已经拍板了:“这就对了,设身处地为基金会想,为受捐助的人着想,这样才能真正做好事、做实事。”

涂晓笑着说:“好,这件事我会尽快落实下去,麻烦老张和当地青基会联系一下,告诉他们我们要过去考察。”

张亮点头:“好的,涂总。”

散会之后,冯建安就走了,冯定尧则进了涂晓办公室:“你真要去贵州?”

涂晓说:“对,我打算下个礼拜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冯定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