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产房的门再度打开,顾墨笙听到开门的声音,在瞬间跳了起来,转头看过去。叫推床推出来的林嫮生面孔苍白,闭着眼睛,胸口缓慢的起伏。

顾墨笙一下不敢动了,小心地问:“我太太怎么了?不是说母子平安吗?”声音轻得他自己都快听不到。

护士笑着讲:“顾先生放心,顾太太这是睡着了。我们这就送她回病房,您让一让。”顾墨笙闪一闪身,叫推床从他面前推过,自己紧跟上去。

林嫮生的病房早就预定好了,是圣玛丽医院条件最好的病房,内外的套间,外间是个小小的客厅,背着沙发茶几,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冰箱,里间不光有浴室,甚至还有空调,条件大概要比大多数市民的居家条件都好。

顾墨笙亲自将林嫮生小心地抱到病房中间的大床上,又认真地询问了护士注意事项。

护士离开之后,顾墨笙转到浴室,用温水洗了块自己带来的干净毛巾,出来轻轻地给林嫮生擦干净脸,又预备给她擦手的时候,忽然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掌心,肩膀微微有些抖动,过了会儿才抬起头,面孔上带点笑容地讲:“嫮生,你看过阿宁没有?母亲说像我,可是我觉得像你。等你醒了,我叫护士抱过来给你看,你现在好好休息。”

顾墨笙起身在林嫮生额头上轻轻吻了下:“嫮生,辛苦你了,谢谢。”

林嫮生眼睫毛颤了颤,好象要醒的样子,顾墨笙连忙退开。好在林嫮生只是皱了皱眉头,又沉沉地睡过去。

等她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章丽娟林开愚夫妇来过,顾云飞和田慧珠也来过,都叫顾墨笙劝了回去。依照田慧珠的意思,家里有的是佣人,可以派来照顾嫮生,要是顾墨笙不放心,她可以把金玲也派过来。

顾墨笙怎么放心把林嫮生母子交给别人照顾,自然是一口回绝。

所以林嫮生醒过来的时候,就看着顾墨笙拉着她的手坐在床头,正专注地看她,面孔上就露出笑容:“墨笙,你看见阿宁了吗?”

经历了生产,又睡了一觉,林嫮生的嗓子也有些哑,顾墨笙连忙讲:“你先不要说话。”

讲着放开林嫮生的手,先扶她半靠在床头,回身从桌上的保温桶里倒出半碗红枣桂圆益母草糖水,试了试温度,返过来喂给嫮生喝。

林嫮生看到汤水颜色黯淡,说红不红,尝着味道又是甜里带苦,皱眉不肯喝,顾墨笙只好哄她,讲这是章丽娟和田慧珠千叮万嘱了要喝的,林嫮生这才勉强喝了几口。之后就要白水,顾墨笙拿她没办法,只好又去倒了半杯白水来喂她喝了,之后又问她觉着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问她饿不饿,讲家里送了鸡汤来,熬了一整天的,要不要喝点。

林嫮生不觉着饿,就是想看孩子。

可放在育婴室的婴儿和母亲见面,医院里也是有时间规定的,大多数是在孩子喝过奶,洗过澡之后,一天只有俩次。今天上午孩子送过来的时候,林嫮生还在睡,顾墨笙不舍得叫醒她,就错过了,要看孩子,只好等下午。

林嫮生没办法,只好等,又在顾墨笙的劝说下,喝了半碗鸡汤,吃了一点鸡腿肉,又在他的搀扶下上了次厕所。

到底才生产过,就是浴室在室内,就这么几步路,也走得林嫮生气喘吁吁。更不要说生产时形成的下SHEN的伤口在解手时疼得她一身的汗,叫顾墨笙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不住口地道歉。

林嫮生原来还打算嗔怪顾墨笙几句,怪他连累她吃这些苦头,现在倒是有些好笑,怨气也少了很多,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刚度。”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阿宁叫护士拿小推车推了出来。小小的人包在襁褓里,皱着鼻子正小声哭泣。

林嫮生想掀开被子下床,叫顾墨笙阻止了,弯腰将孩子抱到林嫮生身边,温柔地笑:“你看,阿宁的脸型和你一模一样。”

婴儿的面孔小得林嫮生都不敢伸手去碰,眼睛里一下有了点泪光,把生产的痛楚忘得干干净净:“他这么小。墨笙,他才这么点点大。”

顾墨笙蹲在他们母子身边,一只手搁在婴儿的襁褓上,一手握着林嫮生的手:“所以,我们三个是一体的。嫮生,我会照顾好你们母子。”

话是讲得信誓旦旦,可转眼,顾墨笙就面临了实际的困难。

婴儿送过来,一面是叫孩子与父母见面一面也是叫他吃母乳的,可林嫮生一点母乳也没有,阿宁努力吸吮也咂不出一滴母乳来。顾墨笙纵然能安慰林嫮生不要急,阿宁个才出生的小婴儿能听懂什么,饿得直哭。林嫮生没奶喂已经急了,再叫孩子一哭,自己也跟着哭,急得顾墨笙一头的汗。

而且奶粉是用热水冲的,一时也不能给孩子喝,顾墨笙无奈,只得抱着孩子到门外转,临出门前又安慰林嫮生讲看看别的病房是不是有产妇母乳有多的,他去要几口。

可这层楼里大多数是新妈妈,自己够吃就不错了,又怎么能有多余的给别人呢?顾墨笙一圈兜下来,一口也没求着,正预备着把孩子抱回房,正遇着章丽娟再次过来,看着顾墨笙抱着孩子在外头逛,自然要问。

等她听说嫮生没奶,倒是笑了起来讲是没关系的,第一天没奶太正常了,给孩子喝奶粉就好。

也是顾墨笙当时准备算是充分的,奶瓶奶粉都预备了,章丽娟就指导顾墨笙怎么洗奶瓶、怎么冲调奶粉、怎么让奶粉快速降温、又怎么试奶的温度,喂奶什么姿势是正确的。

在章丽娟的帮助下,顾墨笙很快冲了半奶瓶奶粉,抱了阿宁喂他。可怜阿宁饿了这些时候,一含着奶嘴就拼命地吸吮,很快将小半瓶奶粉喝了个精光,章丽娟又指导顾墨笙怎么将孩子抱起来轻拍他背部以预防他吐奶。

可婴儿的肠子又短,阿宁这里才满足地打了个嗝,就拉了。顾墨笙又手忙脚乱地在章丽娟的指挥下给阿宁洗屁股换尿布。

等一切都结束后,也到了护士来接走孩子的时间,送走阿宁,顾墨笙才觉出自己是一头的汗,到浴室洗了个脸再出来,还同林嫮生笑:“没想到照顾孩子是这么辛苦的事。”又同林嫮生商量要不要请个奶妈。

林嫮生不明白顾墨笙的话题怎么跳跃得这样快,顾墨笙就解释给她听:一来林嫮生可能没有母乳,就是日后有了,等她日后上学了,孩子怎么办呢?还是要吃奶粉的,索性现在就习惯起来。

再则,原来才他抱着阿宁喂奶的时候,一点也不敢动,生怕打扰到孩子喝奶,短短十来分钟下来,都觉得腰酸背痛。他是个男人都这样,嫮生是个娇弱的小姑娘,长期以往又怎么吃得消呢?所以他想请个有育儿经验的奶妈来,帮着嫮生照顾孩子。

第167章

林嫮生倒是无可无不可,毕竟她自己还算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小姑娘,要人哄要人疼的,不能立刻切换到为人母的状态也是正常的。现在顾墨笙自己提了出来,她当然不会反对,点头答应。

德国第二天顾云飞和田慧珠过来时,顾墨笙就把他的打算讲了,又委托田慧珠出面找个可靠本分的奶妈。

田慧珠本来就认为依照他们顾家的身份,断然没有叫孩子母亲亲自带孩子的道理和规矩,顾墨笙更加不可能长期二十四小时陪着,就是顾墨笙自己不提,她也会找机会提一下。之所以以前不讲,是怕林嫮生新派,不肯用奶妈这种旧社会的产物,而顾墨笙一贯又顺着林嫮生,现在他们自己提出来,田慧珠怎么可能不答应,不但一口答应,还保证找个顾墨笙和林嫮生都满意的来。

等阿宁再抱出来的时候,林嫮生还是没有奶,好在顾墨笙的学习能力和执行能力都很强,经过章丽娟的一番指点教育,已经较为熟练的掌握了冲调奶粉和换尿布的技能,几乎完全不用林嫮生操心。

喂完奶,顾墨笙就将阿宁放在林嫮生身边叫她看。才过了一夜,阿宁的眉目就好象长开了些,皮色也比昨天白了。

才吃饱了奶,小嘴努一努,慢吞吞地打个哈欠的样子,可爱得叫林嫮生忍不住伸手去摸,笑着叫:“阿宁,阿宁。”

阿宁小眉头忽然一皱,哼哼唧唧地发出声音来,象是要哭的样子,吓得林嫮生连忙把手缩回去,又叫顾墨笙:“顾墨笙,他要哭。”

顾墨笙立刻解开阿宁的襁褓,果然看着尿布慢慢地洇出一滩水渍来。

原来是尿了。

林嫮生笑着去摸阿宁的小手:“原来你是要尿尿啊。”

阿宁的小手还皱巴巴的,倒是手指修长,本来蜷着,叫林嫮生一捏,无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指,红彤彤的小嘴咂了两下,慢吞吞地吐了个奶泡。

毕竟是骨肉天性,看到阿宁又娇又嫩,软绵绵的模样,林嫮生心里喜欢,母性本能地涌动,看到顾墨笙已经给阿宁换好了尿布,要把襁褓重新包起来,就要接手,叫顾墨笙按住了手:“你太太平平躺着,好好休息,有我呢。”

阿宁还是攥着林嫮生的手指不放,顾墨笙笑着讲:“你认识你妈妈了?”一面轻轻地掰开他手指,将他的手脚都包进襁褓里,又放回林嫮生身边叫她看。

林嫮生轻轻地摸着阿宁嫩嫩的脸颊,轻声讲:“墨笙,你会不会觉得我什么也不会啊。”

顾墨笙坐到她们母子身边,捉着林嫮生的手不叫她继续骚扰阿宁睡觉:“你要什么都会了,还要我做什么?”讲着又将林嫮生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下,“岳母说,月子做不好要受一世苦的,你好好休息。”

林嫮生哧地笑出来:“你也是留过洋的,还相信这些呀,我姆妈可是不识字的。”

顾墨笙笑着讲:“坏孩子,在背后这么说自己妈妈。做月子虽然没有科学理论依据,但是流传千年,总是有他的道理。是不是?我不能拿你的身体冒险。”

林嫮生眼睛转一转:“那也不许洗头洗澡了啊?会臭的。”

顾墨笙正说“那我帮你擦身。”的时候,最外间的房门叫人敲响了,原来是林开愚过来了。

林开愚过来的时候拎着一只保温桶,先将保温桶往桌上一搁,问了林嫮生身体怎样,又看了看已经睡着了的阿宁,又讲保温桶里是章丽娟昨天回家之后就开始熬的红枣黄芪乌鸡汤,叫林嫮生一定要多喝一碗。

林嫮生求援地看向顾墨笙,顾墨笙只当看不见,亲自给林嫮生倒了碗,还撕了块鸡胸肉,喂林嫮生吃了,林开愚这才满意,又问顾墨笙:“名字起好了吗?令尊有没有什么意见?”

顾墨笙就把乳名叫阿宁说了,至于大名他暂时有了几个备选,具体还得和顾云飞商量,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纸笔写给林开愚看,又讲他和林嫮生都中意顾思行。

思行,思行,有思有行,先思后行。

林开愚也觉着好,只不过阿宁到底算是顾云飞的长子嫡孙,总要他点头才好,暂时搁在了一边,点着保温桶关照顾墨笙等下再喂林嫮生吃点,就回去了。

林开愚才走不久,顾家也送了饭菜来,汤是熬得雪白的鲫鱼汤,顾墨笙也有饭菜,是正宗山西菜。林嫮生正口淡,看到小扣肉就眼馋,顾墨笙只好喂了她几块,才自己把饭菜吃了。

虽然林家和顾家换着法子给林嫮生送滋补汤水,可没奶就是没奶,两个母亲也只好死心。

再讲林嫮生母子在医院住了一星期,顾墨笙陪足了这些天,就连文件都是叫秘书送来医院,他在外间批的,为的是不打扰林嫮生休息。就连田慧珠把挑好奶妈送过来想接顾墨笙的班,都叫顾墨笙回绝了,讲是他撑得住。田慧珠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等林嫮生出院的时候,她是养得皮光水滑,一张面孔白里透红,眼睛水汪汪的,甜得滴得出蜜来,顾墨笙却是瘦了一圈,倒是更显出轮廓坚毅来,只不过抱孩子的手势格外纯熟。

田慧珠看到这样,再想想顾墨笙出生时,虽然也是顾云飞期盼很久的嫡长子,可他几乎也没抱过,两下里一对比,心里难免泛酸,可一看着阿宁,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阿宁早就褪去了红皱,小面孔又白又嫩,浓眉毛高鼻梁大眼睛,两只眼睛黑葡萄一样,好看得叫田慧珠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从顾墨笙手里接过去,抱着就不肯撒手,口口声声地叫着乖孙子。又说林嫮生是顾家的大功臣,养的阿宁又聪明又健康又漂亮。

顾墨笙有意凑趣,还同田慧珠笑:“母亲这话不太公平,好象我一点功劳也没有一样。”

田慧珠哼了声:“你是照顾得不错,别的,看看我们阿宁,这眼睛鼻子多像嫮生,以后肯定是个俊俏的孩子。”

田慧珠一想到自家嫡亲的孙子从长相上就远远胜过顾云笙顾碧笙他们的儿女就禁不住笑容,转头同身边的林嫮生讲:“你还没出月子呢,回去就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听起来是田慧珠关心爱护媳妇儿,可顾墨笙倒是明白自家母亲,这是看着阿宁可爱,恨不得林嫮生立时立刻多生几个,所以一声也不接,反而讲:“母亲,您抱累了,我来罢。”不由分说地从田慧珠手上把阿宁接了过去。

回到顾墨笙怀里的阿宁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小嘴砸了两下,乖乖地闭眼睡觉。阿宁这一闭上眼睛更显出眼睫毛长,长得好象小扇子一样,叫田慧珠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回家之后,阿宁的大名就敲定了,顾云飞同意了顾墨笙和林嫮生的选择,就叫顾思行。

顾云飞一向看重长子顾墨笙,阿宁又是顾墨笙头一个孩子,顾云飞怎么能不喜欢呢?

更何况,前头的顾云笙顾碧笙虽然早有孩子,可一个远在山西,一个更是远在法国,他看看都难,所以阿宁和他头一个孙子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十分欢喜。因为顾墨笙小时候他没抱过,到了现在,纵然他想抱,大家也不放心把阿宁交在他手上。

经常是顾云飞抱着的时候,旁边两三个人盯着看,一副生怕顾云飞把阿宁摔了的模样。和林开愚和章丽娟过来看外孙,随便抱的待遇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顾云飞难免磨牙,同阿宁讲:“有了儿子就不管老爹,你说你爸爸是不是找揍?”

阿宁好象听得懂一样,啊啊几声做回应,顾云飞自动自发地认定阿宁这是赞同他的意见,看孙子格外地顺眼。

过了三四个月之后,阿宁已经能很清晰的认人了。可这一认人,就苦了林嫮生,阿宁恨不得林嫮生时刻在他视线里。只要林嫮生在,不抱也无所谓,阿宁也能自得其乐地躺在床上吐泡泡,偶尔看妈妈一眼,继续玩自己的小舌头,乖巧得叫人心疼。

可要看不见嫮生,阿宁就会哼哼唧唧地找人,脾气上来的时候,连着奶也不肯喝,把田慧珠心疼得,顾不得顾墨笙会生气,第一次明着劝林嫮生不要去上学了。

林嫮生还没做出决定,阿宁就叫顾墨笙教训了顿,威胁他要是再不听话,白天也把他扔给保姆,不叫他再看见妈妈。

阿宁原本在玩舌头,虽然顾墨笙的话他不能听懂,可语气的严厉还是能听明白的,他叫顾云飞。田慧珠和章丽娟他们宠惯了,脾气养得大,一下哭了出来。

林嫮生本来在书房看书,听到孩子哭,连忙出来。一看到林嫮生的身影,阿宁哭得更厉害了,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哄得林嫮生伸手去抱。可顾墨笙有意给阿宁做规矩,拦着林嫮生,不许她去抱,强行把她带出阿宁的卧房,顺手还把门带上了,又同林嫮生讲,阿宁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宠得过头,现在再不做规矩,以后想收拾也收拾不了了。

林嫮生想了想,也知道顾墨笙讲的有道理,只好配合。

过得一会儿,房里的哭声渐渐小了,直至无声,夫妇两个以为得计,对看了眼,悄悄地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婴儿床上的阿宁正自得其乐地吐泡泡,大概眼角瞥见房门开了,立刻又放声大哭,一副不去抱他不肯停下的姿态。

第168章

顾墨笙眼睁睁地看着林嫮生从他身边经过,弯下腰去将阿宁抱起来。狡猾的婴儿到了母亲的怀里,还要委屈地哼哼几声,哄得林嫮生心疼,拍着阿宁的后背,一面嗔怪顾墨笙:“他还这么小,你就这样管他。”

顾墨笙几乎就没吃过这样的闷亏,可偏偏罪魁祸首叫他老婆抱着,也只好算数。

阿宁到底还是婴儿,哭了一会,体力渐渐不支,把头靠在林嫮生肩膀上,慢慢地睡着了,小手还紧紧地抓着林嫮生的衣襟。

看到他真睡着了,顾墨笙就不客气了,过来掰阿宁的手:“抱着睡以后养成习惯,以后就放不下了。”又十分顺手地从林嫮生怀里把孩子抱过去。

阿宁哼唧几声,眼睛睁开一条缝,又想要哭的样子,叫顾墨笙把手往眼睛上一挡,又把眼睛闭上。顾墨笙就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回婴儿床,拉过为了避免闷着,只把被子盖到他胸口,就拖着林嫮生出去。

到了门外,林嫮生叫顾墨笙直接拉进了书房,还不等她抗议,已经被顾墨笙抱到书桌上。

臀部才一挨这桌面,林嫮生就想往下溜,可又哪里快得过顾墨笙,叫他牢牢困住,“你可真是慈母。”顾墨笙轻轻地捏捏林嫮生鼻尖。

这话可绝对不是在夸,分明是在说她慈母败儿,林嫮生嘟嘟嘴:“那他哭呀。”

顾墨笙低下头,把额头抵着她额头:“那你想过没有?要是你以后叫阿宁缠住,我会怎么样吗?”他一直算不上英俊潇洒,可是五官端正,两道浓眉,眼睛虽然不大,眼裂却长,眼瞳又黑,凝神看人的时候,专注得好象世界上只剩了他们两个。

林嫮生睫毛颤一颤,仰头吻了吻顾墨笙的嘴唇:“这怎么一样呢?你是我丈夫啊。”

顾墨笙回吻她:“在我心里,阿宁是我们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也就是说,我爱他永远不会超过你,不管未来我们会有多少孩子,都是一样的。嫮生,我不强求你和我一样,但是,我希望,在你心里,我和孩子同样重要。不然,我也是会伤心的。别让我伤心好不好?”

林嫮生想不到顾墨笙能说出这样的话,一下想笑,一下又有点感动,抬手摸到顾墨笙脑后,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头发里,把他的头按低点,好方便她吻住他的唇:“傻瓜,我喜欢你,很喜欢,很爱。”

这是林嫮生和顾墨笙相识相恋相亲以来第一次亲口说爱,还是很爱。顾墨笙心里的欢喜像泉水一样漫出来,溢满整间书房。

自林嫮生怀孕以来,两个人就很少亲近,就是有亲密,顾忌着林嫮生的身体,顾墨笙也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动作。还不容易忍到林嫮生平安生产,先是林嫮生坐月子,接下来又是学校开学,顾墨笙又明白林嫮生到底才生育不久,怕累着她,多少还是控住着自己,不敢放开。

可今天叫林嫮生这一主动亲吻和表白,哪里还有理智,遏制许久的热情一下迸发出来,象浪潮一样将两人淹没。

林嫮生攀着顾墨笙的肩膀,咬在他颈边,感受着他一下强过一下的脉动、感受着他急切到毫无章法的滚烫的鼻息,眼睛里渐渐地蒙上了水汽,水汽叫不知道哪里来的阳光一照,七彩流转。

像是海水一样,有涨潮就必定有退朝,等潮水终于褪尽,林嫮生长长地叹息一声,只觉得眼睛迷迷蒙蒙的看不清东西:“墨笙,顾墨笙。”

顾墨笙还站在书桌前,一手扶着林嫮生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背,把她紧紧地密不可分地困在他和书桌之间。

听见林嫮生叫他,顾墨笙低头在她耳边讲:“我在这里。嫮生,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林嫮生抬起原本垂在身边的手臂抱住顾墨笙的脖颈,脸颊在他/裸的胸膛上蹭一蹭,微笑着讲:“好啊。”接下来,鼻息沉沉,竟然是睡着了。

等林嫮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在珠帘上,映出七彩的光芒,美丽得像昨天她看见的那样。她的面孔一下子红了,想要往被子里钻一钻,眼角看见外间的沙发上坐着顾墨笙,怀里好象正抱着阿宁。

接下来,林嫮生听到顾墨笙和阿宁讲话:“你是男孩子,是男孩子就要有男子气概,不许缠着你妈妈,知道吗?”

阿宁哪里会得回答他,可是顾墨笙又继续说:“你以后还会有弟弟妹妹,你不做出表率来,你妈妈是会累坏的,知道吗?”

阿宁啊啊几声,顾墨笙一副当他答应了的样子,将他举起来:“好儿子。”

哪里想得到,他好儿子三个字话音未落,阿宁一泡尿就撒了下来。因为现在将近六月,天气渐热,阿宁已经脱了襁褓,所以一泡尿一半在尿布里,一半撒在顾墨笙身上,一套西装就此报废。

林嫮生在里间笑得完全忘记昨天的在书房的那一场忘乎所以的热情,抓起一边的长晨衣穿上,分开珠帘走出来,向阿宁伸出手:“乖,妈妈抱,叫爸爸去换衣服。”

阿宁听见林嫮生的声音,一下把头转过来,根本不管自己还在顾墨笙的掌握里,好象顾墨笙也没教训过他一样,张着小手往林嫮生身上扑,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笑。

顾墨笙却是不肯把人交给林嫮生:“我身上一样脏了,我送他去换尿布,你洗个脸,我们下去吃早饭。”讲完不等林嫮生答应还是不答应,抱着阿宁往门外走。

对阿宁这样大的婴儿来说,隔着一夜才看见妈妈,那真是隔了很久很久了。好不容易见着,还叫人往外抱,就是这人是爸爸也不能忍,小嘴一张,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滴,哭得林嫮生心都疼了,刚想追上去,就听顾墨笙讲:“你要是不抓紧点,第一节课会迟到的。”讲完这句话,人已经出了房间,往斜对面的婴儿房去了。

林嫮生这才记起自己今天上午的确是有课的,再一看时间的确是不充裕了。连忙进浴室,等她洗了澡,换好衣服出来,顾墨笙也回来了,不过没抱着阿宁,不等林嫮生问,先就讲:“母亲把阿宁抱过去了。”

林嫮生瞟一样顾墨笙的表情,哼哼出声:“你被妈妈骂了。”那狡黠得意的小神态,顾墨笙好险没有把她再抱进怀里亲上一亲,笑着讲:“巧合,巧合。”

原来是顾墨笙刚把阿宁抱回房间交给奶妈朱嫂,田慧珠就过来了,讲是顾云飞想看孙子。

要是田慧珠不来,阿宁看不见林嫮生,哭几声也就好了。可偏叫他看见了田慧珠。

阿宁亲近林嫮生,这是母子天性,十个月的血脉羁绊,亲近与生俱来。可田慧珠,那是用溺爱博得了阿宁的好感,知道这是凡事都肯顺着他的亲奶奶,所以一看见田慧珠,抽泣看看顾墨笙,再着看向她,小脑袋有气无力地耷拉在朱嫂肩头,好象是深受委屈的模样。

田慧珠一看这还了得!立刻上去先朝顾墨笙身上拍两下:“你对他这么凶做什么!你小时候我骂过你吗?打过你吗?阿宁才几个月,能懂什么!你就这样对他!”

紧接着从朱嫂手里接过阿宁抱着哄:“阿宁乖啊,是爸爸不好,奶奶带你去看爷爷,叫爷爷骂他,好不好?”一边讲着一边抱着孩子出门,临到门口还转回身讲:“你要是嫌阿宁碍着你和嫮生,我就叫阿宁跟我住!”

讲完又拿出一张慈爱面孔来对阿宁:“阿宁不怕啊,奶奶是帮你骂爸爸呢。”

顾墨笙解释也不没法解释,只好由着田慧珠把人抱走。

倒是顾云飞听田慧珠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地讲完,倒是笑了出来,伸手从田慧珠怀里接过阿宁,果然看到阿宁脸上还有泪痕,倒是笑了出来,伸手问田慧珠要了手绢,小心地擦干阿宁脸上的泪水,拉着他小手问他:“阿宁喜欢妈妈爸爸还是爷爷奶奶?”

阿宁到底才四五个月大,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书,所以张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顾云飞,一副茫然的神态,引得顾云飞哈哈大小,胸腔这一震动,胸口挂怀表的金链闪动,吸引住了阿宁的眼光。

金晃晃的表链对婴儿来具有十足的吸引力,阿宁张嘴笑了笑,伸手就扯。

顾云飞一点也不生气,把怀表从内袋拿出来,放在阿宁耳边叫他听。

滴答滴答钟表走动的声音叫阿宁的眼睛几乎放出光来,指着表同顾云飞啊了一段儿。

顾云飞笑着点头:“阿宁,这是怀表啊,你爸爸送给你爷爷的,好听吗?”说着把怀表在阿宁面前晃一晃阿宁张嘴对着顾云飞笑了笑,伸手就去抓。

这块怀表是顾墨笙去德国留学的第一年买回来送给顾云飞的,也有十多年了,平时顾云飞十分爱惜,可看着阿宁喜欢,居然大大方方地摘下来,往他手里放。

阿宁握着怀表,学着顾云飞的样子放在耳边听,听了一会儿咯咯笑,又送到顾云飞耳边叫他听,顾云飞笑得面孔上多了几条皱纹。

田慧珠在一旁看得眼红,也过来要听,阿宁一样送到田慧珠耳边,叫她听,引得田慧珠也笑。

林嫮生和顾墨笙下楼的时候,就听着祖孙三个笑成一团的声音。

第169章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评论没有

你们好意思的啊!

我哭给你们看哦。

从阿宁生下来,田慧珠就有把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养的意思,一来,她也的确喜欢这个孙子,白白嫩嫩,长相标致,又是嫡嫡亲的孙子,田慧珠那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