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晏一怔,继而又觉得,这才符合二哥的性子。

二哥……是个慢吞吞的人。可能因为总头疼的缘故,言行举止都比常人慢半拍,因此很多人私底下都笑话他。但他又是族长嫡子,身份尊贵,所以大家被谢怀庸惩罚过一次后,便都起了敬畏之心,疏远他。

可他的笙吹得多好啊。

有一次,她去找谢繁漪,进了谢桥小筑,看见二哥哥和谢繁漪在联奏。谢繁漪的琴已弹得极好,二哥哥的笙却毫不逊色,琴笙交融,浑然一体。

一曲完,谢繁漪看见了她,招她坐到身旁,递给她一个柚子。她正要掰时,二哥哥伸手过来,想帮她。虽然她力气大,区区一个柚子完全不在话下,但也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只可惜,二哥哥掰了半天也没打开,最后还是她拿回来自己掰的,分了一瓣给他。

一旁的谢繁漪忽然笑出声。

她有些内疚,生怕二哥哥被折损了男儿的自尊心会不高兴,结果二哥哥摸了摸她的头,咬了一口她递过去的柚子,也笑了……

是啊,二哥哥本是个那么温暾温柔温和的人啊……

“都是我的错。”谢繁漪深吸口气,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望着彰华,“是我得知他的身世后,不甘心他遭此不幸,逼着他回来报复!是我不甘心要以堂妹的身份跟他偷偷摸摸,不见天日!是我执意要与他长相厮守!是我觊觎皇后之位!是我丧心病狂,是我异想天开,一切都是……我的错。与知幸、与谢家……无关。”

谢长晏心中松了口气,谢繁漪可算是改口了,不再拖整个谢家一起下水了。但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你真的是如意夫人吗?”

谢繁漪眼中有很古怪的神色,半晌后才道:“如意夫人去年死了,她没有把衣钵正式传给我。我猜她本想传给秋姜,但秋姜那会儿被风小雅藏起来了。所以,我虽算得上是如意门目前的掌权人,但真正的核心五宝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也使唤不了他们。”

若谢繁漪能使唤五宝弟子的话,恐怕陛下的这局棋,便不会赢得如此轻松了。谢长晏一想到这点,心有余悸,然后感慨——彰华的运气真心不错。

“所以,现在的如意门是一盘散沙?”彰华问道。

“可以这么说。”

彰华眯起眼睛,看了谢繁漪半天,才又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谢繁漪俯下身,竟然毕恭毕敬地行了叩拜之礼,“若知幸醒来,请……让他见太上皇一面。”

彰华望着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最后提高声音道:“来人。”

吉祥走了进来。

“把皇后收押,等待后审。”

“是。”吉祥带着谢繁漪出去了。

殿内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彰华和谢长晏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了片刻后,彰华忽然抬手摸了摸谢长晏的发簪:“在想什么?”

 

 

第132章 蛹化成蝶(4)

“陛下呢,在想什么?”

彰华的眼眸瞬间深沉,然后,又因想起了眼前之人是她而慢慢地放松,露出些许真实情绪来:“谢繁漪的话,不必全信。”

“巧了,我也这么想的。”谢长晏笑了笑,下一刻,却控制不住地变成了悲伤,“有个问题,刚才没问。因为我怕问了,就会像鹤公那样,绷不住表情……”心中的阴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没完没了,仿佛没有尽头,“我娘……”

“长晏!”彰华突然将她搂进怀中。

谢长晏一僵,然后也因想起了眼前之人是他而慢慢放松,温顺地依偎在了他怀中,声音低幽恍如叹息:“陛下,一个对情人如此多情的人,为什么对亲人会那么无情呢?”

彰华没说话,只是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为了二哥哥,抛弃父母兄弟不算,还为了引我入局,把杀我父的银门凶手从岛上救出来,再一路引到娘亲前面……那是我娘,她的婶婶!那天是我的及笄日!”谢长晏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抓着彰华的衣襟,战栗难言。

一切都从那一天起——

那一天,她目睹母亲在自己面前掉了脑袋。杀人凶手翻出十五年前的旧事,然后又在船上被灭了口。

当时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已完全明晰——

一切都是谢繁漪所为。

谢繁漪翻出谢惟善的真正死因,再加一笔杀母的新仇,引诱她去程国调查如意门。而当时时机之所以能掌握得那么好,把她耍得团团转,正是因为胡智仁一直跟在她身边……

她入程后,胡智仁也一直掌握着她的行程。之所以纵容她玩了大半年,是因为忙着扶植新程王。等一切安排妥当,就借程王大寿之名,邀请宜璧燕三国使臣来程,再诱她失踪,令燕王不得不亲自前来。

等燕王到后,连同谢长晏一起炸死,她则带着新燕王回宫——这就是谢繁漪的一系列计划。

不得不说,虽然大胆,却是捷径。可以不用耗费太多力气,不必引发大规模战乱,就能取而代之,神不知鬼不觉地改朝换代。

只可惜,谢繁漪遇到的对手是彰华。

唯方大地赫赫章灼,若日明之丽天的燕国国君。

而谢繁漪也小看了谢长晏,谢长晏提前意识到了不对劲,并给彰华留下了关键的讯息——六结绳结。

“陛下,你对谢知幸,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依偎在彰华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谢长晏情不自禁地想:他们两个真是患难与共,她被姐姐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则是被弟弟差点夺了江山。

彰华用一只手捧起了她的脸,与她对视:“你对谢繁漪是何心情,朕对谢知幸便是何心情。”

“可是你看起来……”如此淡然,毫不在意啊。

她一直在极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在谢繁漪面前露出受伤的表情,不让自己陷入仇恨的淤泥而面容扭曲。可彰华则从头到尾云淡风轻,因此也就气得谢繁漪更加失态。

彰华轻轻一笑:“六年。”

“什么?”

“朕比你,多经历了六年,多磨砺了六年,而已。”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尴尬者、愤恨者、厌恶者、羞恼者,比比皆是,并不是躲开就可以的。尤其是——皇后。

“你高坐凤椅,看所有人跪拜你。那些人中,有心存爱慕却不能亲近的,有恶迹斑斑却不能擅动的,有笑里藏刀对你处心积虑的,有卑微懦弱让你都懒得看一眼的……你的生活,被这些纷杂的人物包围着,逃不了,也不能逃。

“你要习惯,克制,战胜。

“你受了伤后,才会知道怎么治疗;你吃过苦后,才会知道怎样避免;你失去东西后,才会珍惜此刻拥有;你爱过人后,才会知道怎样才是真正的爱……你要经历很多很多事,变得越来越丰富,直至——柔滑圆润,无坚不摧。

“伤方知愈;历方知避;失方知得;爱方知心。你既承了凤命,当遭此劫。”

这是彰华的人生信念,早在三年前,便教给了十三岁的她。

然后,从十三岁到十六岁,她一步步地,领教了这番话的真谛。

一步步地,从蚕蛹,变成了蝴蝶。

灯下,身穿白泽纹理长袍的少年看着手中的密函,看到这里,停了下来。

然后他合上密函,拿起灯,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他在竹林中行走,穿过萧条的庭院,穿过僻静的走廊,来到府邸正北方的祠堂。祠堂里,点着上百支蜡烛,照着罗列如林的牌位。最末端的牌位最新,是空的,上面还没有刻字。

少年默默地凝望着这块无字牌位,半晌后,将密函用蜡烛点燃,放在了它面前的托盘里。

密函卷曲着燃烧了起来,火光吞舔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如你所料,最终大获全胜的,还是彰华。

“这对璧国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五年之内,璧可保安然。坏消息是,程国若不革故鼎新,迟早灭于彰华之手。届时四国变作三国,一统之势难以抵挡……

“燕国赢率太大。尤其是……彰华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皇后。

“而璧……只怕还要乱上好几年……”

密函终于燃烧到尽头,火光消失了。

少年说完了所有的话后,拿着灯转身离开。

光影重重,这一刻,照着他的双肩仿佛扛着千斤重担,然而,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呈现出绝世独立的傲然。

一阵风来,吹散了托盘上的灰烬,包含其中的那些惊心动魄翻云覆雨的燕国局势,也就此吹散在了风中。

 

 

第133章 哀乐相生(1)

谢知幸第二天就醒了。

醒来后,当他看到彰华的第一眼,就仿佛明白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然后,他朝彰华笑了笑,问:“繁漪呢?”

彰华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谢繁漪,和父王,朕只允许你见一个。选吧。”

谢知幸脸上果然露出被刺痛的表情。这让一旁旁观的谢长晏觉得有点新鲜——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但只看这个表情她就能分辨出,此人不是彰华。

谢知幸沉默了许久,选择道:“我要见繁漪。”

彰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对吉祥道:“带他去天牢。”

“多谢……”谢知幸被孟不离抱上滑竿时,看见了谢长晏,甚至还笑了一笑,“十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长晏回了一个笑容给他:“二哥哥,你能醒来,也真是太好了。”

谢知幸看到她的笑容,愣了愣,想要说些什么,但被抬走了。

等到他彻底消失在门外后,彰华才扭头看着谢长晏轻叹道:“你这气人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高了。”

“看他如此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便忍不住想吐。可是又觉得不能只自己恶心,也得恶心恶心他,就只好比他还要装模作样了。”谢长晏哈哈一笑,“但还是比不上陛下啊,只让谢知幸见一个人……真有你的。”

“谢繁漪昨天原本有恃无恐,一味针锋相对,死不认错。但在最后一刻,突然改口,把所有的罪名都自己扛了,把谢知幸塑造成了一个任她左右、重情重义的小白花。”

听到小白花这个形容,谢长晏忍不住“扑哧”一笑。

“谢繁漪是想保住他,只要朕心软,肯留谢知幸一命,如意门的暗部势力就能卷土重来。这种伎俩把戏,连你都骗不过,更何况是朕。”

“所以陛下就试探谢知幸,如果他选的是见太上皇,说明他是真的对太上皇怀有孺慕之情。但他选择见谢繁漪,因为他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必须要赶紧联系自己的帮手,好拟定下一步计划。”

说到这里,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对上了。

谢长晏挑眉:“陛下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称心如意地联手反扑。”

彰华眼中满是笑意:“所以?”

“所以我们应该去偷听,看看他们两个见面会说什么。”

彰华叹了口气,抬手在她头上一摸,却是转身走到几案旁,开始批阅奏书了。

谢长晏急道:“不去吗?”

“你若真那么好奇,就自己去吧。”

谢长晏想了想,诧异之色渐渐消去,走上前开始为他磨墨。

彰华笑着从奏书中抬起眼眸:“想明白了?”

“嗯。陛下是在给谢知幸和谢繁漪最后一次机会。他们若能就此收手,可以法外开恩;他们若死不悔改,那么,再依法论处时,便可毫无愧疚。”

“没错。你今后行事,也须如此。因为,你我是帝后,是天道,天道,终究讲的是一个‘仁’字。”

谢长晏挑了挑眉,却是戏谑:“可我还不是皇后。如今大燕的皇后还在天牢里呢。”

彰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眼神一热。

谢长晏立刻后退了一小步,摆手道:“我开玩笑的……”

话未说完,腰肢已被抓住,紧跟着,一股力道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过去。

等她再抬起头时,人已坐在了彰华的腿上。

“我真的是开玩笑的!”谢长晏有点慌了。

彰华用鼻尖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子,痒痒的,热热的,带来了某种熟悉的悸颤。谢长晏红着脸,低声道:“这样不、不太好吧?”

“朕不是爱你爱得要死要活吗?”

“唉?”

“你十二岁时,朕一见到你就惊为天人,不顾群臣反对钦点你为皇后。”

“这个……”

“你十三岁时,朕相思成疾,一道圣旨,强行将未及笄的你召入玉京,金屋藏娇,养在朕做太子时的住所——知止居内。”

“别、别再说了……”

彰华附到她耳旁,声音又轻又柔:“朕不顾礼法,亲自为你授学,对你做尽了不可描述之事……”

他那灵巧的手指一挑,她的衣服就被解开了,紧跟着罗衫尽褪,玉体横陈……谢长晏正在意乱情迷,忽觉身上一凉,复一热——

彰华从几下抽出了一套衣服,竟然又一次地帮她穿戴起来。

“你……”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气恼,或者还有那么点失落。

下一瞬,彰华咬着耳朵对她轻笑道:“别急,来日方长。现在,朕带你去看好戏。”

谁急了?真是的!

孟不离和焦不弃抬着谢知幸来到天牢。焦不弃打开最里面的一个单间,里面关押的正是谢繁漪。

谢繁漪听到响动,回头看见他,非常震惊,几乎是孟不离刚把谢知幸放下,她就扑过来抱住了他。

“知幸,你醒了?太好了,江晚衣果然解了你的毒,你没事了……”

谢知幸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但最终,像被什么石子击中了心湖,泛起了温柔的涟漪。他反抱住谢繁漪,低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彰华阴险狡诈,又睚眦必报。我好担心他会不救你……”谢繁漪抚摸着谢知幸的脸,泪中带笑道,“知幸,我已一败涂地,但你还有机会活下去。只要你见到太上皇,你求求他,他一定会饶了你的……”

“他不会。”

“他会的!”谢繁漪咬了咬牙,手从袖中伸出时,指缝间多了一根针,“你用这个杀了我,然后带我的头颅去负荆请罪。你是他儿子,他对你有愧,只要你善加利用这点,肯定能打动他!”

谢知幸定定地看着那根针,眼眶一下子红了:“繁漪……你……何必……一切皆是我的错。我的身世,害了我,也害了你……要死,也是我替你死才对。”

“可我的命是你救的……”谢繁漪朝他一笑,如幽兰花开,绝世清丽,“你忘了?小时候,我练龙舟舞时,不小心掉进湖里,是你第一个跳下来救了我,而我也不小心弄掉了你的面具……五伯知道后,罚我们两个一起跪祠堂。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受罚,母亲心疼得不得了,暗中告诫我不要跟你走太近,因为你是个不祥之人。我想,可是我的命,是这个不祥的人救的啊……”

往事历历,她想起同他一起时的记忆,一幕幕,皆是风景——

她从出生以来就受尽宠爱,他却是个众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她到哪儿都前呼后拥,他却总是形单影只。所有人都赞美她爱慕她讨好她,唯独他不。他救过她,却对她极尽冷漠。

谢繁漪想,她是多么骄傲的人啊。那么骄傲,都容不得有人不喜欢她。

他避着她,她偏偏找他;他不理她,她就偏想惹他注意。

偶尔一次发现他会吹笙后,她便以切磋为由总去找他。他被她缠得没办法,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她想了想,说:“你救过我。你也跳下湖,让我救你一次,我们就扯平了。”

于是他就真的跳了。

他跳她也跳。

他水性很好,她却因为娘亲说女孩子不要总下水容易宫寒,所以是个旱鸭子。所以,她再一次溺水。而他,再一次没选择地只能救她上岸。

她吐出好几口水,胸口呛得直疼,却睁开眼睛,冲他胜利地笑:“两次。你救我两次了,看来我更是要缠着你了。”

他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愣愣地看了她半天,最后冷着脸说:“随便你。”

那一年,九岁的她,十岁的他。普普通通的开始,寻寻常常的堂兄妹。

却是什么时候变了质的呢?

是那一次她去找他练曲,正好赶上他头疼病发痛不欲生地满地翻滚吗?于是她抱住他,紧紧抱住,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陪伴了他整整一夜。

是那一次她去给他庆生,却发现他的住处冷冷清清,没有半点该有的喜庆吗?她心疼死了,当即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面。她记得他有些局促地摘下面具,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面条,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最后,他放下筷子,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她,鬼使神差地,她主动凑上去,吻了他。

是他从此躲着她,不肯相见,还跟谢怀庸说要外出远游那次吗?他出发的前一晚,她不顾一切地冲进他房间,将他的包裹狠狠丢进火盆。他索性不带包袱,准备就那么上路。她见留不住他,就在他迈出门槛的一瞬间,用剪刀“咔嚓”剪下了自己的长发,丢进火盆。他被吓到了,终于扭身回来,不顾一切地把手探进火盆抢出了她的头发。

她问他:“都不在乎我了,为何还要在乎我的头发?”

他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上前几步,抱住了她……

 

 

第134章 哀乐相生(2)

“那时候的我们多单纯啊……只想着长相厮守。若能与你在一起,让我怎么做都可以。”可是,世界那么大,竟无他们的容身之所。堂兄妹!乱伦!道德人伦礼法,一座座山压在他和她头上,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他总是说:“等我死了,我就放你自由。”他有头疼的毛病,他总觉得自己活不久。

她也总是说:“好。你死了,我会好好活下去,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那样活下去。”但现在,我要陪你在地狱里沉沦。

然后他们的事被母亲发现了。母亲半夜梦醒,惦念女儿,去看她,却发现房中没有人。母亲多了个心,等在院外,便等到了送她回来的他和她。

她寻了个借口解释一番,母亲虽然接受了,但心中终究对他们起了疑。于是她决定私奔。

“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而现在,还没到死的时候,那么,你活一日,我便跟你一日!我们逃吧!逃一天,是一天!”

她向来是个果断之人,大家闺秀的外皮下,聪明大胆又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