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江全悲哀的发现,孙贵妃不仅仅对马皇后是独一无二,对小公主又何尝不是?

胡善围拍了拍江全的手:“你不要太难过,有我们这些人在一旁看着呢,都会尽力护着小公主的周全。”

孙贵妃病重,马皇后和洪武帝每日都抽空去探视,为争夺小公主抚养权,东西六宫暗流涌动,伺机出手,不少嫔妃给胡善围等皇后身边的女官送礼,期待将来关键时能说句话。

胡善围住所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她对小宫女海棠下令:“不管是谁送的礼,东西都收下,把礼单登记造册,统统来者不拒。”

海棠不明白胡善围为什么这么做,反正照做就是。

宫里立刻起了风言风语,说胡善围小门小户出身,眼皮浅,太过贪婪,什么人、什么礼物都敢收,也不怕烫手。

陈二妹等人警告胡善围小心,收敛一点,胡善围只是笑笑,“我知道了。”

结果,有人再送,胡善围照样照收不误,一点都不手软。

第78章 那个不去红尘闹

且说沐英率东路军得胜归来, 大明东北地界暂得安宁, 洪武帝立刻下旨, 命四皇子燕王朱棣去北平就藩,去守护大明东北边界。

经过一番准备,燕王一家九月启程北上, 燕王妃徐氏是魏国公的嫡长女,如今西平侯府和魏国公府结为亲家,燕王一家离京时,沐春作为西平侯府代表,要完成家族交际任务, 去桃叶渡给燕王送行。

徐增寿这个小舅子哭得稀里哗啦,看得沐春这个大舅子偷偷翻白眼, 沐春和家里任何一个兄弟姐妹都是陌生人, 没有感情。他很难理解为什么燕王妃经常用鞭子教训徐增寿,还差点剁手指, 徐增寿还对大姐姐依依不舍。

要是换做我, 从此无人管束, 早就高兴得去烧高香好嘛。

后来, 徐增寿干脆跳上船, 说来都来了, 干脆送一程。

洪武帝命纪纲带着二千锦衣卫护送燕王府就藩。

胡善围也来了, 带着马皇后赐的礼物。送行仪式很是热闹, 皇室宗亲除了有孕不方便出行的怀庆公主, 都来送行, 待驸马王宁到了现场,沐春悄声对胡善围说道:“我们回宫吧。”

胡善围回宫复命,简单的说了燕王府送行仪式的盛况,马皇后正在看书,听闻怀庆公主没去,便命茹司药去公主府探望一下。

马皇后放下手中的书,问胡善围:“本宫要为小公主寻可靠的养母,以你所见,东西六宫谁最合适?”

来了。胡善围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是这些日子给微臣送礼的名单和礼物,宫中嫔妃众多,微臣不知道选谁合适,不过,微臣的名单可以告诉娘娘不要选谁。”

“拿来给本宫看看。”马皇后轻轻一笑,翻看着小册子,“这一个个出手都挺大方的。平时背地里埋怨织布太累、北伐那阵子缝制军服军鞋到三更熄灯,殊不知民间的女子,那个不是做活到三更才歇?她们只是辛苦一阵,民间妇人是辛苦一生。北伐胜利后,本宫和皇上都厚赐了东西六宫,她们还嫌不够,总是想要生事,看着孙贵妃病重,小公主无人照料,就各种动歪脑筋。”

马皇后双眼露出疲态,翻阅着名册,“这才过了一年清净日子,就要到头了吗?”

胡善围不敢应答。当臣子的,沉默是金,多说一句,就多一次掉脑袋的机会。她不想要这种机会。

孙贵妃病重后,马皇后寂寥,偏要她说,问,“你觉得呢?”

胡善围只得答道:“晨鸡初叫,昏鸦争噪,那个不去红尘闹?东西六宫都不争不抢,那才是真奇怪。只是盗亦有道,争抢也要有底线,若是目光短浅、手段肮脏,这种人是不适合抚养小公主的。”

“山迢迢,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马皇后接了下半句,叹道:“你说得对,这皇宫就是长安道啊,正是争名逐利的地方,谁能安分。”

又问,“你收了她们东西,却不为她们办事,你不怕得罪她们?”

“六局一司是为了协助皇后打理后宫事宜而设,和嫔妃无关。”胡善围说道:“何况送微臣礼物和在背后鄙视微臣、取笑微臣眼皮子浅,什么礼物都敢收的人,几乎都是同一批人。”

这是范宫正偷偷告诉她的。这位以前的上司很是关心她的前途。

胡善围一句贬低的话都没有,就在马皇后面前告了一状。

马皇后喜欢用年轻人、甚至重用曹尚宫这种宫内风评不佳的人,就是因为年轻人棱角犹在,说话直接,无需费精力去猜测手下想什么,还能够顺利的把事情办好,直接给她一个结果。

就像寺庙里,慈眉善目的菩萨坐在中间,旁边是怒目金刚,都去当菩萨,这戏就没法唱了。

为小公主寻一个靠谱的养母是当务之急,胡善围用了排除法,还顺便帮马皇后摸了一把后宫的底细,这份名单有位份低的才人,美人,也有一宫主位的妃子。

马皇后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位份不低的妃子名字上,喃喃道:“连她也坐不住了,看来是等着孙贵妃挪出位置…”

良久,马皇后合上名册,“宣李淑妃。”

李淑妃,父亲李杰曾经是禁军之一的广武卫指挥使,死于第二次北伐。因父亲死的惨烈,洪武帝深叹之,厚待其女,故,李氏无儿无女,却不到双十年华就封了妃位,是所有妃位中最年轻的一个。

李淑妃性格恬淡——至少现在是这样的,从来不争宠,名字自然也不在胡善围的名单上,洪武帝对她印象不错,所以马皇后打算拉她一把,好好培养,将来说不定又是个“孙贵妃”似的人物。

宫里那么多生儿子的嫔妃,马皇后一个从不敢重用,因为有了儿子,心就大了,毕竟太子也是庶出的皇子…

天上掉下一个馅饼,砸在李淑妃头上。把李淑妃给砸懵了,受宠若惊,“娘娘,臣妾惶恐,臣妾从没有生养过孩子,不知如何养小公主,臣妾唯恐担当不了这个责任。”

李淑妃没什么雄心壮志,后宫大部分都是安逸舒服的,就这样混吃等死也不错。只是偶尔做点女红,皇上说纺织,她就去纺布。皇后说拥军,她就做军衣。一本《赵宋贤妃训/诫录》背得滚瓜烂熟。

不去在皇上面前争宠献媚,因为长相一般,琴棋书画,歌舞琵琶才艺也一般,争也争不过后宫各种姹紫嫣红。

也不去皇后面前表忠心——再忠还能忠过人家孙贵妃?

李淑妃此人,遇事先想着如何放弃,面对小公主这块大馅饼也是如此。

唉,为什么总是听话的人不好用,好用的人不听话?

马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说道:“不会,可以学。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当娘。后宫的妃位,只有你没有孩子,可以用十分的精力教养小公主。何况小公主已经一岁多了,比以前好养活。你养着她,皇上惦记着,会经常去你宫里看她…你懂本宫的意思吧。”

比起那些野心勃勃的嫔妃,两害取其轻,马皇后还是希望李淑妃能立起来。

再不懂,就真傻了。李贤妃刚刚满月的小皇子,可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李淑妃脸颊绯红,“是,妹妹定尽力而为。”

李淑妃抱着小公主回到永和宫,永和宫位处东六宫,隔着两堵高墙一条街,就是六局一司,江全去探望小公主很是方便。

小公主意外“花落”永和宫,在宫中引起轰动,胡善围要海棠把收到的礼物都悄悄退了,物归原主。

曹尚宫教训胡善围,“你这一收一退的,拿了东西不办事,把这些人都得罪了。”

胡善围不以为意,“做事就不要怕得罪人——曹尚宫您得罪的人少吗?还不照样当尚宫。”

曹尚宫一噎,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如今你翅膀硬了,敢怼我了。”

胡善围摇头,“那有,我是在向曹尚宫您学习做事呢。”

曹尚宫抬了抬眉毛,“你这是在恭维我?”

胡善围:“实事求是而已。”

“不要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心软。”曹尚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承诺,我不会忘记。”

南京北城,英灵坊,成贤街,胡家书坊。

胡荣在账房里打开一个橱子,抱出橱里的上锁的小匣子。

打开匣子,是一摞家书,都是胡善围每逢节日、母亲的生辰忌日,还有胡荣的生日托人捎来的信。

胡荣打开最近九月九日重阳节时的信件, “一切安好,勿念,父亲保重身体,女儿善围。”

这封信的内容和八月十五中秋节一模一样,像公文一样齐整,透着一股例行公事的态度,胡荣一叹,每一封都拿出来反复看了几遍。

正想着心事,突然外面一阵喧哗,胡荣赶紧把家书放进匣子里,层层锁好,然后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北城兵马司的人在街头贴告示,还大喊:“廊下的红灯笼都撤了,茶馆不准唱戏,不得有丝竹之声,民间半月之内禁嫁娶…”

胡荣挤进人群,去看浆糊未干的告示,原来是宫里的孙贵妃薨逝。

自从小公主换成李淑妃教养,六局一司就知道孙贵妃命不久矣,曹尚宫早就命各局提前备下丧事用的物件,故孙贵妃一去,除了帝后的寝宫,其他宫殿一片素白。

本来贵妃的丧事早有规制,按照规矩办就是了,可是洪武帝不仅在朝上大发雷霆,还挥着棍子,将太子朱标打了一顿。

为何?

因为当时的丧制,按照制度,庶母去世,诸子要服“缌痳”之丧,以示哀悼。

丧制分五等,由重到轻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缌麻是最轻的,穿着细麻布服装,只服三个月就可以除服。

但是,这种制度只在“士”以下的阶层执行,在正经当官人家里没有这个丧制,“若庶母,则无服”。只要是妾,无论是否生育,子女都不必为庶母服丧。

皇家是大明第一豪门,皇子公主当然也不必为孙贵妃服丧。

孙贵妃不同于以往去世的嫔妃,帝后对她都有深厚的感情。如今孙贵妃后事如此凄凉,别说悲痛欲绝的马皇后了,就连洪武帝也觉得过意不去。

尤其是怀庆公主挺着小腹微凸的肚子在灵前哭泣,洪武帝觉得丧事太过简薄,有损皇室颜面。

丧礼是大礼仪,关系重大,皇上也不能轻易改变。

于是洪武帝要礼部尚书牛谅召集儒臣开会,商议如何把孙贵妃的丧事办得隆重一些。

搞礼仪的最怕这种临时变制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礼部装模作样谈论一番,结果是“为庶母无服”。

洪武帝看完洋洋洒洒的千言书,说了和没说一样,顿时大怒,大骂礼部官员是一群废物,一群“迂腐俗士”,食古不化,只晓得“是古非今”,不知变通:

“丧制本就是方便人们寄托哀思的,不合人情,就要改嘛,你们动不动就以汉唐忌议丧事为由,保持原状。可是你们不要忘了,礼乐制度出自天子,是天子制定制度,几千年的制度要是不合情理,枉顾人伦,那就要改!否则,一切照搬旧制,朕要你们礼部有何用!”

骂完了礼部官员,洪武帝命太子朱标为孙贵妃主持丧事。

太子不肯,“父皇,庶母无服,儿臣不能主持丧事。”

帝后和孙贵妃有深厚的感情,但是太子没有啊,何况太子连自己生母是谁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为一个不相干的庶母主丧?

洪武帝挥着棍棒打太子,“你这个不孝子,你听礼部的,还是听朕的?”

太子打死都不肯,“父皇,丧制乃国家基本礼制,不得擅自改动。”

礼部的人见太子被殴打,连忙退了一步,“皇上,李驸马和王驸马都可以出面主持丧事,太子万万不能啊!”

李祺和王宁是孙贵妃的女婿,这是礼部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狗屁!”洪武帝愤怒之下说了脏话,“你们都不准走,什么时候商议出来一个朕满意的结果,你们就什么时候出来。”

言罢,洪武帝把太子连同礼部的人都关起来,连食物和水都不让人送。

太子和礼部骨头硬,一天一夜食水不进,也不肯让步。

场面呈僵持状态,谁劝都不管用,最后还得马皇后出面去劝洪武帝,身为一国之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饿死。

马皇后日夜哀泣,身体消瘦,胡善围在一旁搀扶。

洪武帝一见马皇后,就知道她的来意,说道:“梓童莫要劝朕,朕是天子,难道都不能为孙贵妃办个体面的丧事?梓童看起来很是憔悴,速速回宫歇息。”

马皇后还没开口,就吃了闭门羹,有些尴尬。胡善围忙扶着马皇后坐下,“娘娘稍坐,微臣这就去化一枚药丸。”

药丸?马皇后不解,胡善围眨了眨眼睛,“茹司药说过了,娘娘要按时服用人参养荣丸,保重身体。”

马皇后聪明绝顶,立刻明白胡善围的意思,其实就是给她找台阶,留在洪武帝这里找机会劝谏罢了。

果然,洪武帝很是关心马皇后,对胡善围说道:“你还不快去。”

胡善围在外头慢吞吞的用开水融化养生的丸子,给马皇后争取时间。

可是里头洪武帝的骂声越来越大,“…别和朕提太子了,他这些年都被一群读书人围着,越来越迂腐无能!身为储君,凡事都应当有主见!读书人是臣子,是治国的工具。他倒好,把臣子的话当成圣旨了!被一群读书人牵着鼻子走,开口圣贤,闭口‘自古以来’,背了一通孝制,他自己的意见呢?二十六岁的人了,居然不能独立思考,朕要废了他!”

胡善围大惊。

里头马皇后道:“皇上,万万不可,太子乃国本,国本动摇,天下大乱。太子有错,还可以教育,皇上亲自教导,让太子少被那些迂腐之人干扰,请皇上给太子一次机会。”

“梓童跪下替他求情,他却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不想着朕和皇后如此伤心,他要如何安慰,就知道和那群人绝食!朕要这种无能太子有何用!” 洪武帝气急,扔了一只茶杯。

啪的一声,瓷杯的碎屑飞出,马皇后恰好跪在地上,脸颊被碎片划伤了,发出一声惊呼。

听到马皇后的惨呼,胡善围赶紧放下药盏,跑进去查看情况,洪武帝已经扶着马皇后起来,“梓童!你没事吧!”

胡善围看着马皇后苍白脸颊的一丝血痕,洪武帝不想让人看见他误伤马皇后,恼羞成怒,怒目而视,“来人,挖去她的眼睛!逐出宫门!”

一群人蜂拥而来,将胡善围拖走,马皇后正要开口相劝,却听见胡善围的笑声,心道,莫非她害怕得疯了?

胡善围哈哈大笑:“皇上贵为天子,居然也看不穿孝制真正的弊端在那里,今日贵妃尴尬的葬礼只是表相,其实根源问题并不在于‘庶母无服’。”

听说要受挖眼之刑,胡善围心都凉透了,横竖都是死,她决定赌一把。洪武帝恼怒太子,是因为太子没有找到解决之法,还和一群人做出绝食这种徒劳无功之事。

而她有个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有些难度,但是,也有可能救她的命。

第79章 从来如此,便对么?

自打进宫以来, 胡善围数次在死亡线上徘徊, 都没有死成,不过这一次是离阎王殿最近的一次。

一群人已经将胡善围拖到门槛处了, 马皇后说道:“皇上, 听她说说又何妨, 贵妃丧事要紧。”

洪武帝一抬手,众人又将她拖回去, 像块破布似的扔在中间, 乌纱帽滚落。

胡善围扶着椅子挣扎着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捡起乌纱帽戴好,施了一礼, “皇上,传统的丧仪, 男尊女卑的规则远远凌驾于孝顺父母的天然人伦之上。传统丧礼的基本规则是‘家无二尊’、‘尊父贱母’,父亲死, 子女需服最重的斩衰, 但是母亲死,子女要降等,只需服第二等的齐衰。这就是所谓的‘家无二斩’。”

丧仪分五等,由重到轻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

斩衰, 子女需穿着最粗的本色生麻布制作的丧服, 且不能缝边, 要露出布料散落的边缘, 女人还要生麻束发。齐衰,子女穿着普通本色生抹布丧服,可以收边,女人也不用生麻束发。

洪武帝冷冷道:“你说的是夫妻丧礼的区别,和贵妃的丧礼有什么关系?你在浪费朕的时间!”

贵妃是妾,地位再高,也是妾。

胡善围说道:“皇上,您是男人、礼部的大臣是男人、太子也是男人,自然不会觉得‘家无二尊’、‘尊父贱母’ 、‘家无二斩’有何不妥,毕竟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微臣是女人,微臣天然的觉得这是不公平的。每一个生命,都是父精母血孕育而成,十月怀胎,一朝生产,根据茹司药对微臣说的,几乎每十个女人,就有一个要死在产床上。母亲每一次生产,都是拼了自己的命,来带来新生命。既然如此,为什么人生最后一程丧礼上,就要比丈夫矮了一截?仅仅是齐衰?为什么就不能和丈夫一样,享受斩衰的规格?风光大葬?”

“皇上啊,堂堂嫡母尚且如此,被子女轻视,生生矮父亲一头,一个庶母的丧礼又能悲伤那里去呢?”

“所以,依微臣之见,能够说服大臣们同意改变‘庶母无服’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母亲的丧礼提高到父丧同样的标准,都为斩衰,实行父母同尊。”

“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有异议者,就用孝道的帽子去扣他,对母亲不敬,枉顾人伦,食古不化,就是不孝。第二步,既然嫡母的丧礼抬到和父亲同样的位置,那么庶母就水涨船高的往上提一提,就不存在‘庶母无服’的尴尬了。对庶母的丧礼,砍掉士人和平民阶层的门槛,君民同制,庶母去世,诸子要服“缌痳”之丧,三个月除服。”

父母同尊,君民同制。这是胡善围的解决方法。

此话一出,洪武帝陷入沉默,马皇后则面有动容之色。

是的,女人的悲哀,其实只有女人最了解。同样的,女人的权利,最终要靠自己人来争取,默默等着男人施舍、给予,那几乎不可能。这是人性骨子里自私的一面,资源有限,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女儿、妻子、母亲,而善心大发,来分你一杯羹。他们蒙上眼睛,把一切不公平当做理所当然。

马皇后是女人,是母亲,她当然希望将来去世,能够得到和洪武帝一样的尊重。

孙贵妃生前荣耀,死后丧礼凄凉,究根问底,是嫡母的丧礼都尚且如此,一个庶母又能如何呢?稍微破格一些,就会被大臣以“色令智昏”、“不尊重嫡妻”、甚至“宠妾灭妻”的大帽子扣在头上,纵使洪武帝这种开国的雄主,也不想为了一个妾室来担当“色令智昏”的骂名。

不值得。

礼部大臣,还有太子就是摸准了洪武帝的顾虑,而“绝食抗议”的,因为他们明白,洪武帝不会真的让他们活活饿死,他们忍得一时饥渴之苦,将来赢得直臣和贤德储君的荣耀。

巨划算。

书房霎时陷入短暂的沉默,洪武帝对众人摆摆手,“你们都出去,胡善围留下。”

那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洪武帝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颠覆国家的丧制。”

男女出发点不同,洪武帝总是嫌弃前朝礼乐崩坏,最最喜欢制定规则,完善礼制。但是他再如何改,也不会觉得‘家无二尊’、 ‘家无二斩’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