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部队的带领下,后续不管骑兵步兵通通往南继续奔逃。

是向南。

“糟了!”

这些北戎兵怕是碰到什么河沟之类的障碍了,樊岳瞪大眼睛:“玥娘老贾他们是往南边去的!”

傅缙心一紧,一夹马腹:“赶紧追!”

……

楚玥和贾泗陈御被冲散了。

不知为何,北戎残兵突然往他们这方向而来,他们只有十三人,还有三个不会武的。

最后他们被冲散了,楚玥身边就剩青木和冯戊,还有另一个傅缙亲卫。

北戎残兵越来越多,这样不行,冯戊一咬牙:“少夫人,您打马先行,属下二人断后!”

一匹马载不了四个人,继续这样下去,早晚力竭护不住。单独让楚玥走冯戊当然不放心,他当机立断提议让青木护着楚玥先行。

现在不肯走可不是义气,没了她这个累赘,冯戊二人反而多出生机,楚玥一咬牙:“好!你们小心,尽快撤退!”

此时早顾不上什么避讳了,青木直接翻身上马,和楚玥共乘一骑,重重拍在马臀上。

膘马痛嘶一声,立即撒开四蹄,往前狂奔。

……

傅缙等人往前急追,军心大乱的北戎兵大骇,立即四散逃逸,来回找寻,先找到了贾泗,接着是陈御,偏偏就是不见楚玥。

他心焦如焚,却见远远有个一身鲜血的人跌跌撞撞奔来。

却是冯戊。

“少夫人何在?!”

傅缙厉喝一声,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声音高得变了调。

“属下无能,未能护在少夫人身边!”

冯戊跪地,将之前情形说了一遍,并往东边一指:“少夫人和青木是往那边去了。”

傅缙立即举目眺去。

此时已是傍晚,暮色四合,天边仅剩一小片深红的余晖,天地间已经暗下来了,风有些凉,远方高矮的草原暗影憧憧,已不能看不大真切。

傅缙等人立即打马狂追,追出十里开外,周围渐渐安静了,那些溃散北戎的残兵一个不见。

未见青木楚玥的身影,却先见数具狼尸。

还有一些纷乱的脚印,几蓬鲜血被踩得凌乱,有狼的,夹杂马蹄的,赶上去一段,却见脚印没入茂盛的人高草丛中,再无从分辨。

樊岳焦急:“我们接下来如何?”

也不知楚玥和青木怎么样了?

担心是极担心的,只大部队并不适宜一直这么找下去,北戎大本营就在五六十里之外,那些残兵一旦折返,接下来必是卷土重来。

那时候,可就不止千余敌军的事。

要知道那处营寨,驻扎了足足三万北戎兵,单单骑兵,就有数千。

他们再能打,也无法以百余人与之相抗衡。

必须尽快携马群往草甸深处急退的,越快越好,不然任务失败,且还会全军覆没。

傅缙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更清楚,一旦北戎大军赶到搜索,留在此处的楚玥会十分危险。

他已有决断:“樊岳,你和杨骏陈瓒先率人回去,立即引马群往东南,深入草甸迂回而行,务必摆脱北戎兵追搜!”

“沿途留下暗号,我找到了她,就会自行追上。”

傅缙只留了七八人,都是他的亲卫。

傅缙留下来找人,其实也很冒险,北戎援兵今夜必会赶到,并展开搜索。

樊岳看了他一眼,却不劝,只嘱咐一句:“切切小心!”

双方立即分开。

傅缙环视一圈,这茫茫草原太过辽阔,也不知她去的哪一边?

他心焦极了,却不能鲁莽,思索片刻,令亲卫们两两一队,分四个方向搜过去。沿途需寻一件北戎军服换上,以防万一。

简明扼要说罢,他一扬鞭,直接往脚印最多的那边草丛冲了进去。

……

楚玥没想自己这么倒霉。

才摆脱了北戎残兵,却又碰上狼群。

草原狼群凶残之名,楚玥是素有耳闻的,但她以前根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亲身面对。

落地无声无息,沉沉暮色中一点点黄亮,泛着一种凶残的冷光,滴滴答答的口涎,尖锐的獠牙,能嗅到空气中隐隐的腥臭。

楚玥咽了咽唾沫,大约有二十来头,也许是三十多,被发现了后迅速形成包围圈,正在慢慢缩小。她看清楚了,棕黄色皮毛的野狼,体长足足三尺有余,肩部有人腰高。

头狼正盯着她,那凶残冰冷的瞳仁,让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主子莫怕。”

青木本来牵着马走的,脱身后他不肯再和楚玥共骑,现在一扬刀,毫不犹豫重新翻身上马。

情况很不利,这平坦的草甸上并不见树木,青木只有一人,他无法找到合适展开攻防,又同时能保护楚玥周全的地点。

胯。下的马极不安,已不停踏着蹄子,眼见狼群圈子越缩越小,他骤一扬臂,用刀背狠狠击打马臀。

剧痛,膘马长声嘶鸣,一撒四蹄,往外扑去。

狼群立即闪电般扑上来。

刀芒急闪,鲜血喷溅,青木连续几刀,一口气劈翻几条饿狼。

但他护住楚玥和自己,却无法再护周全马,膘马被生生咬下了几大块肉。

狼真是一种凶残且聪明的动物,尤其头狼,青木一刀劈中后方扑来的一狼时,头狼闪电般扑出,它却直接扑向膘马咽喉,狠狠一咬。

青木回刀一挥,它敏捷跳开。

惨嘶的膘马狂奔,一头扎入人高的草丛,狼群紧缀其后。

马脖子“滴滴答答”淌着血,楚玥能感觉它喘息渐重了,她焦急:“怎么办?”

若有个障碍物,青木将楚玥护在身后和障碍物之间,对战狼群,未必没有胜算。

可现在,是根本找不到障碍物,青木想往回赶,赶回有土丘的那一片,可马绝对是挺不住的。

一旦马倒地,数十匹狼一同扑上来,他是绝对无法护她周全。

青木牙关紧咬。

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主子,你先走,我断后!”

青木不肯听楚玥拒绝,他越快下马,这马就能撑得越久。

“属下稍候去寻你,莫怕。”

青木已跳下了马,抽出匕首猛一下重重刺在马后鞧上,膘马吃痛狂奔跃出。

他却迎上狼群,手起刀落,一口气杀了离他最近两条狼,其中一条未曾死绝,鲜血喷涌悲惨“呜呜”哀嚎。

头狼望了楚玥方向一眼,最终还是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青木。

所有野狼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青木。

青木松了一口气,他手中的刀不歇,狼血喷溅,他人却往楚玥相反的方向冲出去。

……

楚玥跌跌撞撞往前跑着。

马早已气绝倒地了。

她不敢留,血腥会再引来狼群和其掠食者。

她很担心,担心被正狼群围攻的青木,也担心先前血战的傅缙等人。

但她不敢停下,她必须尽一切努力跑着,跑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尽一切努力保全自己。

不能辜负青木舍身为她争取的生机。

天已经黑了,孤星无月,草原上黑黝黝的一片,有些凉的风从脑后吹拂而来,草丛在黑暗中发出“沙沙”声。

若问怕吗?

楚玥是怕的。

她两辈子还没落入过这等境况,耳边若隐若现有狼嗥,簇拥着她的草丛随时有可能钻出有毒的蛇虫,她孤身一人奔在黑夜茫茫的草原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她只能努力攒紧手上的匕首,汲取勇气。

“啊!”

不择路的狂奔中,骤脚下一空,她一头栽了下来。

后脑磕了一下,一阵晕眩,楚玥捂住脑袋迅速爬起来,借着上方长草缝隙透下的天光,这是一条已干涸了小河床。

没水了,只余底部泥石有些微湿润,很小,也就一米多左右的宽度,却有两米多深,河床两侧的长草密密麻麻地将其覆盖住。

这河床垂直,楚玥试了一下,她无法爬上去,她一直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她爬上去的地点。

太黑了,很多地方她根本不敢直接去够。

左脚脚裸有些疼,是摔下来时扭着了,但好在不严重,也没肿,还能走路。

很渴,很累,脚裸似乎更疼了一些,她不敢继续走了,找了一个稍微多一点光亮,比较平整的地方坐下来。

她得等明天天亮,再设法爬上去。

楚玥身体有一种力尽后的深沉疲乏,她很累,眼睛很涩,但她不敢睡。

她敢肯定,这地方有蛇。

她抱着膝盖蜷缩坐着,也不敢去靠后面黑黝黝的土壁,不知坐了多久,大约是后半夜了吧,她眼皮子有些撑不住了。

有些昏沉,去不敢深睡,迷迷糊糊间,听见河床一边有嘶嘶索索的什么声音。

“嗬!”

楚玥整个人惊醒弹跳而起,握紧手里的匕首,一边慢慢后退,一边死死盯着黑黝黝河床。

“踏踏”两声,黑憧憧的长草一分,后面骤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

肩宽背直,黑影的轮廓极熟悉。

楚玥一愣。

骤她眼眶一热。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找到了,北戎援兵快要到了啊啊!!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么么啾!宝宝们明天见啦~ (*^▽^*)

还要感谢下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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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86章

傅缙先遇上的青木。

青木伤得不轻。

二十余条野狼一拥而上, 他的刀再快, 没个障碍物依托后背,也很难不受伤。

鲜血滴滴答答的, 没有什么治伤条件,他悬心楚玥,毙了头狼杀退狼群后, 只匆匆撕了衣摆扎了扎, 就急追而去。

血并没能止住, 渐渐他有些头晕目眩,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咬牙往前奔去。

最后碰上了傅缙。

青木的脸很白,长刀拄着地, 摇摇欲坠, 他将大致方向告知傅缙。

傅缙吩咐冯戊:“照顾好他。”

已一扬马鞭,急速跃入草丛。

青木想跟着去,被冯戊制住:“你不要命了?!”

“你放心, 主子会寻到少夫人的。”

冯戊其实也担心着,但他坚决执行主子的命令,立即掏出伤药, 给青木重新包扎。

青木抵不住冯戊的力道,慢慢地, 他坐了下来。

盯着傅缙远去的方向,久久,他眼睑动了动, 闭上眼睛。

……

傅缙顺青木指的方向急追而去,追出数里地,终于寻到了倒地的马尸。

马尸已经有些泛凉,她离开有一段不短的时候了。

傅缙很焦急,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地皮在震颤。

作为一个常年军旅的主将,他太清楚怎么回事了。

北戎援兵来了。

而且人数至少过万。

不管是战败后一雪前耻,那一千匹膘马,还是不明身份者闯入挑衅,需要消除辖地边界上的隐患。

北戎出动主力,这是动真格了。

有幸有不幸。

幸运的是,樊岳等人已听令率马群深入草甸深处,算算时间,这片草甸极辽阔,北戎军要追搜也不容易。

不幸的是,他还没找到楚玥。

一旦北戎军一旦抵达,后果不堪设想。

傅缙心焦如焚,立即四下搜索。

可惜并不易,这草甸的长草比人还高,固然大大给了他们遮掩的便利,可这么一来,也掩盖了太多细微的线索。

夜风吹拂,“刷刷”大片大片的长草如波浪起伏,那大地震颤的动静却越来越大,傅缙已经清晰听见马蹄声。

千余北戎先锋骑兵已经抵达了。

“仔细搜,那人必在!”

隐隐约约,似乎见远处的草丛有不寻常的晃动,乌力吉当即厉喝一声。

不止一个心腹带兵卒向他回禀,说那个伤他的黑衣人突然往残兵方向追逐,不知在找什么?

必定是找人。

乌力吉捂了捂脖子,缠着簇新的白麻布的伤处一阵刺痛,他神色狰狞。

他必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旁边一将军皱了皱眉,此行重要任务是追上马贩大部队歼之,并缴获马匹。不过他看了看伤处麻布隐隐渗红,面目凶戾的乌力吉,并没有说什么。

乌力吉是他顶头上司,驻军点主将岱钦的独子,他最终还是留下一半的八千兵给对方。

乌力吉“刷”一声抽出弯刀:“撒开搜,必得将此人找出,如顽抗,就地格杀!”

……

傅缙俯低身体,紧贴着马背,在长草中快速穿行。

他终于找到一点痕迹了,他立即顺着这个方向急追而去。

墨蓝的天幕并无月光,几点黯淡的星子,随风摇动的草丛暗影幢幢,视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傅缙一路仔细睃视着,走出了七八里地,他忽见左前方长草明显有覆压过的痕迹。

他一喜,立即翻身下马。

这是一处干涸了的河床,很窄,也就四五尺宽,却有七八尺深。两列长草一直延伸出去,将其遮挡得严严实实。

傅缙拨开长草一跃下去,立即看见微微潮润的两石块之间,有一点指甲大小的莹润白色。

这是小半块白玉梅花簪头。

是楚玥的!

还是今儿一早他亲手给他她簪上。

傅缙大喜。

捻起梅花簪头,一扫地上并无血迹,心下稍安,他辨认痕迹往一边急追而去。

他速度很快。

骤他听见前方有一点什么动静,有人跳起,退后两步。

他急不迫待冲了出去。

他终于找到她了!

几缕凌乱的发丝粘在脸颊上,楚玥紧紧握着匕首盯着这边,黯微的星光下,她唇色全无,脸惨白一片。

狂喜才来得及升起,骤心脏一阵扭痛,他呼吸一窒。

“叮当!”

匕首落地,楚玥一愣。

“夫君……”

她嘴唇颤了颤,眼眶骤一阵潮热。

有些鼻音,半晌她才如梦初醒,脚下一动,却已落入一个温热而熟悉的怀抱。

傅缙双臂箍得极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他低头不断亲吻着她的发顶额头,“是我不好。”

“我不好,我来晚了。”

声音低哑,粗糙的大手摩挲她的脸颊,将她的脸压在自己的怀里,很紧很紧,紧得她喘不了气。

“不,不是的。”

楚玥反手抱紧他,脸颊紧紧贴着他“噗噗”跳动的心脏,“没晚,我没事。”

二人紧紧拥抱着,稍稍宣泄激动的情绪,须臾,傅缙稍稍松开,低头对楚玥说:“宁儿,我们得赶紧离开,北戎军来了。”

楚玥心一紧:“好!”

傅缙松手转身,俯低,楚玥趴在他的背上,他脚尖一点,跃了上去,沿着河边立即下马的方向飞奔。

没了长草的掩盖,楚玥都能隐隐听见骚动了,举目眺望,只见黑漆漆的草浪凌乱一片,骑兵来回跑动搜寻,还有步兵正拉网式往这边压过来,一字推动草浪,极广。

这距离,并不算太远,甚至楚玥都能听见隐隐随风送来的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