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甄父脸上很快便显出愉快的神色,笑着道:“停云入学也有些日子了,这回中元节放假,正好叫她回家歇一歇........”

“好了,别说这些了,先吃饭吧。”裴氏又给甄父夹了一筷子的菜,淡淡的劝了一句。

甄父想着如今离中元节也没几日了,到时候小女儿回来,一家子也能吃个团圆饭,心里着实欢喜,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甄倚云仍旧有些心不在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这日晚饭也没多吃。

便是甄衡哲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姐,你没胃口?”

甄倚云勉强一笑:“嗯,大概是中午吃得太多,有点吃不下了。”说着,她又挤出笑来,温声与弟弟道,“你也多吃点,你如今正长身体。我瞧着你都廋了许多……”

甄衡哲笑笑:“大概是苦夏吧。”

甄倚云却没有说笑的心思,她适才因着甄父的话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此时实是心乱如麻,一时间甚至都顾不得去思量甄停云中元节可能会回家的事情,只竭力回想着自己想起的那件事,一顿饭吃得堪称煎熬。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难熬的晚饭,甄倚云回了自己屋子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仔细思量起自己才想起的要事。

按照原剧情:甄停云考入女学后的中元节过得平平无奇,因为中元节过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十六日,燕王妃会在王府办赏莲宴,邀京中闺秀前去赏莲品茶。虽然,甄家和裴家当时私下里已议定了甄停云和裴如松这对表兄妹的亲事却还未对外公布,甄停云作为当时京中闻名的才女,自也是受邀赴宴。也就是在这次宴上,她救了燕王世子,得了对方青眼,处处留意。只可惜,没多久甄家与裴家两家就订了亲,燕王世子与裴如松又是情同兄弟,只得藏起自己的心意,克制自持,再不提其他。

所以,这回的赏莲宴应该就是关键了。

想到这里,甄倚云更恨自己竟是在这关键时候考砸了,实是担心燕王妃会因此而看低了自己,从而把自己的名字从邀请名单里划去。

一想到自己若是错过这次,可能就再也抓不住嫁入燕王府、成为未来皇后的机会,甄倚云简直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穿回几个月前给那时候轻忽学习的自己几耳光——说来说去,最重要的还是燕王世子啊!

为着这个,甄倚云这一整晚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快天亮时才睡着。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日她竟也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并没有考砸,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榜首,京中人人称道的才女,才貌双全。所以,她很顺利的便得到了燕王府的帖子,顺利的救了燕王世子,得了对方青眼,两人也是因此结缘。

没多久,她便嫁入了燕王府,她与世子感情融洽,夫妻恩爱,连个通房都没有。

然后,小皇帝死了,并未留嗣,摄政王出面做主,立燕王世子为太子,她也妻凭夫贵的成了太子妃,离母仪天下的凤位只差半步。

事实上,梦到了这里,甄倚云已经隐隐感觉到这是梦,可是她几乎不忍醒来:这梦实在是太美好了,让她整个人醺醺然,飘飘然,如在云端。她情愿沉浸在这样的美梦里,只恨这样的美梦不能成真。

是啊,这是多么美好的梦。

梦里,她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才貌双全,顶着京中无数闺秀的嫉妒和艳羡嫁给燕王世子。她的夫君英俊无匹,才干卓越,用情专一,甚至还将为她带来那令天下所有女人都渴慕而不可得的凤位。他们会成为青史留名的一代帝后,令后世无数的人景仰羡慕。

哪怕是梦,甄倚云也要欢喜的笑出声来。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梦境仿佛露出了狰狞而可怖的一角,她听见了那熟悉且陌生的声音,平静且冷漠,毫无一丝的感情,却令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骗了我,甄倚云。”

那声音就像是鞭子,狠狠的抽在她身上,如同刺入皮肤的荆棘,给她以疼痛与羞辱,令她的热血跟着结冰,徒然的从美梦中醒来。

甄倚云抓着被子从榻上坐起,浑身都是冷汗,怔怔的发呆,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手去擦脸上的汗水,安慰自己:“这只是梦。”

是啊,这只是梦——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只是梦。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马上就要到来的赏莲宴。

这么想着,甄倚云胸腔中激烈跳动的心脏又渐渐归于平静,镇定下来,她慢慢的又寻回了自己最初的理智与笃定。

**********

事实上,那令甄倚云忧心忡忡的赏莲宴的来客名单这时候已是拟的差不多了。

这样的事情,燕王妃自然不好直接与儿子说,便唤了女儿到跟前来说话,笑着问道:“你且瞧瞧,可有你要请的人?咱们府里甚少开宴,难得一次,总也要多请些人才是。”

小郡主多少也能猜着燕王妃这时候办宴的意思:自家兄长都十八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早就定亲成婚了,偏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连个房里人也没有。想到这里,小郡主不免又想起与自家兄长交好的裴如松,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裴如松可不就是一般的洁身自好嘛——虽然燕王世子这模样,小郡主做妹妹的多有腹诽,可轮着裴如松,因着她也有自己女孩家的小心思,倒是又成了洁身自好。

不过,也正因此,小郡主对自家兄长虽有腹诽也没多说什么,此时听了燕王妃的话便低头仔细的看起了名单。

京中大多闺秀她都是认识的,名单上的不少人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其中几个更是她早有预料的,比如:周青筠、林春秋、杨琼华、裴明珠、甄倚云.........

因小郡主心念裴如松,难免偏心裴家些,看了看单子,便用指尖在上面点了点,便道:“既是赏莲宴,一家姐妹哪里能单请一个.......我记得裴四姑娘人也不错,不若也给她个帖子,叫她与明珠一道来吧。”

“这裴四姑娘毕竟是庶出。”燕王妃自有自己的计较。

小郡主却笑:“母妃想哪去了,不过是多叫个人来陪坐,凑个热闹罢了。”燕王府当然不可能挑个庶出的姑娘做世子妃。

燕王妃不觉一笑,也觉着自己为着儿子的事情太紧张了,反倒关心则乱——也对,这种类似相看的赏花宴,为着彼此的面子总是要含蓄些,不好太明显,是该多选些陪坐的凑热闹,也能借此模糊大众的视线,圆了彼此的颜面。

这般想着,燕王妃的目光在甄倚云的名字上掠过,漫不经心的道:“我记着甄家小女儿今年也考中女学了,也把她加上吧。”

小郡主对此并不在意,点点头,随手捡了笔到手里,又往单子上添了几个名字——反正,无论是甄倚云还是甄停云,对她来说都是裴如松的表妹,多少还是有些爱屋及乌的。

讨论完了单子,燕王妃难免要拉着女儿叮咛几句:“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可不好再和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也别总想着开宴游乐,很该往学习上放些心。”

“母妃,”小郡主拉着燕王妃的手撒娇,“都说皇家的女儿不愁嫁,我这般身份,日后婚嫁上必也要求宫中赐婚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人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我这般身份,又是青春年华,更该趁着如今还未出阁,好好享受,尽欢尽兴。您说,我又何必非要学那些希望借读书晋身高嫁的闺秀那般苦读呢?”

“读书是为了明理,为了陶冶性情。”燕王妃不甚赞同的看了女儿一眼,到底还是没多说,摇了摇头,“行了,你下去吧。”

顿了顿,她又指了指桌上已经经了删改的单子,吩咐道:“你把这单子拿下去,叫人去写帖子。”

小郡主笑嘻嘻的行了礼,拿了单子退出去。

结果,才出门,她就碰着了自己亲哥傅年嘉。

傅年嘉看了她一眼,眼尖的发现了她手里的那张单子,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头,然后道:“你手里拿着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小郡主并不是个听话的性子,闻言反倒是将单子往身后藏,嘴里啧啧:“大哥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有兴趣了?”

傅年嘉脸色都没变,只看着她,用那种淡淡的口吻重复:“拿来给我看看。”

有时候,言语亦是一种压力。

尤其是由傅年嘉这样的人,用这样神色,这样的口吻重复一次。

小郡主见状,心下颇觉无趣,也没了玩笑的心,只得老老实实的把单子递上去。

傅年嘉接了过来,粗粗的扫了一眼,很快便看见了某个被小郡主拿笔添上去的名字,他脸色稍缓,便又将单子还了回去,道:“行了,你下去吧,我有事要与母妃说。”

小郡主站着没动,目送着傅年嘉进去了。然后,她趁傅年嘉没注意,悄悄的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摊上这种哥哥,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啦!

********

甄停云是中元节这日回家,方才知道燕王府给自己送了帖子的事。

为着这个,裴氏还特特叫人按着她原先的尺寸做了新衣,另外还给置办了新首饰。

甚至,裴氏还很难得的露出笑容,拉着甄停云到跟前,温声笑道:“你与倚云到底是一家子姐妹,如今一起出门赴宴,这衣裙样式也该是一般的齐整,如此才能显出你们姐妹齐心,不叫外人小瞧了去。”

甄停云面上含笑应着,模样乖巧,心里简直要呕了——就她和甄倚云这样的,一辈子怕是不都不可能齐心的。

甄倚云在心里想好了自己这回宴上要做的事,自觉这将是自己人生的重要转折,此后两人更是天差地别。

所以,她对着甄停云也多了几分宽容,也跟着笑;“对了,这些日子天气炎热,京城闺秀宴饮时也多要执扇以祛暑纳凉,又或是用于掩面遮羞。二妹妹一向用功,专心学习,想必还没来得及添置扇子。正好,我还有几柄未用过的新扇,若二妹妹不嫌弃,可以与我一起去挑一挑,最好是挑一柄正配二妹妹这身新衣的。”

虽然甄停云并不很想掺和甄倚云和燕王世子之间的事情,但是人家拳拳厚意,明摆着白送,不拿白不拿。

于是,甄停云也没推辞,跟着去了甄倚云那里挑扇子。

甄倚云难得大方,特特的叫丫头将自己这些日子提前添置的几柄新扇拿上来。

不一时,便见着六柄新扇被摆了上来,颜色各异,样式也都不一般,尤其精致。最难得的是这六柄扇子的扇柄皆不一般,湘妃竹、棕竹、漆木、白玉、青玉、象牙。

甄倚云一面端着好姐姐的模样与甄停云分说,一面显摆着说道:“都说看人先看衣衫,可这衣衫也不单单只是衣裙,一身配饰必也是少不得的。这扇子虽小,可用得好了,也能显出闺阁女儿家的娴静文雅,又或是持扇扑蝶的娇憨活泼。”

甄停云点点头,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大姐姐说的很是。”

说着,她也不客气,直接从里头挑了三柄看着最贵的。

一柄月圆样式,虽是黑漆为柄,但是扇面乃是白绢,其上刺双面绣,上绣荷塘月色,无论前后竟是一般。虽用色甚少,但画面静美宁静,针法细密娴熟,堪称精巧。单是这扇面怕也是价值不菲。

一柄葵花样式,乃是棕竹为柄,扇面用的是黑绸地,因着扇面有限,不宜繁复,上绣暗八仙,也就是八仙所持八宝:葫芦、渔鼓、宝剑、花篮等,用色大胆,构图简洁,堪称是大胆而明丽,轻快而自由。

一柄芭蕉样式,以象牙为柄,扇面用的是墨绿缂丝,构图简单,只有湖石与一丛牡丹,然而浓极见淡,静极始动,湖石畔的牡丹似绽未绽,尤显生动。当然,甄停云看重的还是那象牙柄——这象牙可不便宜。

甄停云甚是不舍的来回看着这三柄扇子,仿佛实在挑选不下,便道:“大姐姐,你说我用哪一柄好?”

甄倚云不过是面上大方,眼见着甄停云一挑就是最贵的三柄,心里难免不痛快——若不是因为家里将原本许给她的庄子给了甄停云,裴氏心有愧疚,必也不会给她花钱买这么多好扇子。

如今,她不过是觉得这甄停云妹妹已不足为虑,想要端个好姐姐的模样可怜下对方,才会想起来送妹妹一把扇子。当然,在她心里,也有借此隐晦的炫耀家里对自己这长女独一无二的看重和宠爱。

谁知甄停云竟是个厚脸皮的,贪心成这样!

强忍着不耐和心痛,甄倚云在这三柄扇子里挑了下,便道:“不若就拿这柄月圆样式的吧。”

说着,她还主动伸手,将柄月圆样式的团扇拿起来,轻轻摇了摇。

扇面上的荷塘月色仿佛更是静美,清风徐来。

只听甄倚云道:“二妹妹明日要穿碧衣,这扇面用的是白绢,最衬碧色。”顿了顿,她怕甄停云不满意,特意补充道,“而且,这用的乃是双面绣,也是难得的精致了。”

甄停云点点头,从甄倚云处接过那柄扇子,似模似样的摇了摇,搁在自己颊边。

扇面上荷塘月色的美景与她那张白皙娇嫩如同初开莲瓣的面容互为映衬,堪称美极。

甄停云看着甄倚云,眨眨眼,笑问道:“真的吗?”

甄倚云紧盯着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差一点就要把自己的手给掐红了。可她面上还要挤出笑来,点点头,咬牙道:“真的,这扇子最衬妹妹了。”

“可我三柄都一样喜欢呢。”甄停云一把将三柄扇子都抓到手里,眨巴着眼睛看着甄倚云,“姐姐一向大方,想必也不会小气到不舍得这一两柄的扇子吧?”

你这是一两柄吗?!

你这是三柄!

甄倚云瞪着甄停云,气得都要把牙咬碎了。

只是,她适才把好姐姐的架子端的太高了,而甄停云又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她若是不给,仿佛就坐实了自己不大方、小气似的。

所以,此时此刻,甄倚云只能深吸一口气,忍着割心一般的痛苦,强笑道:“既是妹妹喜欢,我做姐姐的又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妹妹全拿去便是了。”

“真的吗?”甄停云仿佛是不敢置信的问着,手上却毫不客气的将那三柄扇子全都收了起来。

甄倚云气的想要扑上去撕了甄停云这贪心嘴脸,面上还要笑:“自然。”

甄停云笑着道谢,喜滋滋的把三柄扇子收了起来,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甄倚云这可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装模作样,简直是打肿脸充胖子!

不过,白得三柄好扇子,谁不喜欢啊!

甄停云得了扇子,这便起身告辞,去寻甄老娘说话,心里美滋滋的。

只留甄倚云一人独坐屋内生闷气。

好在,甄倚云的闷气也没生多久,她很快便把自己安慰好了:她马上就要嫁给燕王世子,是要做未来皇后的人,何必要为着几柄扇子和甄停云这么个眼皮子浅的计较?

不过……

想到里的那段剧情,甄倚云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没底。她把自己要做的事情从头想了一遍,还是觉得应该再做些准备更加保险。

如今剧情变化越来越大,只有这种大事上还没大变。也许,她和燕王世子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所以,她一定不能错过,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万不能就这样浪费了。

甄倚云想着想着,很快便有了主意,唤了丫头到跟前来,轻声交代了几句。

那丫头听得有些惊心,忍不住抬眼去看甄倚云,呐呐道:“姑娘,那可是燕王府……”

“你放心,我自有计较。到时候你看我神色行事就是了。”甄倚云微微一笑,眸光盈盈,似是成竹在胸。

作者有话要说:傅长熹:怎么就没人给我办个赏莲宴挑媳妇!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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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反侧

燕王府要开赏莲宴这事,惠国大长公主也是知道的。

说来, 燕王妃与惠国大长公主这对姑嫂感情一向不错。

毕竟, 无论是燕王妃还是惠国大长公主都是能把自己日子过好的聪明人。所以, 这两人凑在一起时总是不缺话题——心情好时, 燕王妃满口夸赞惠国大长公主与荣国公夫妻恩爱, 惠国大长公主恭维燕王妃儿女双全;心情不好时, 燕王妃便说一说燕王做过的糟心事, 惠国大长公主则哭一哭自己这些年子嗣艰难,夫妻两人膝下只得一子。

总之, 高兴的时候有个人可以互夸互捧帮着接梗;难过的时候彼此还能互述家庭烦恼求取心理平衡。不知不觉间,姑嫂两人的感情也得到了升温。再加上,她们家里都有个儿子, 如今在一起时聊一聊儿子的婚事,简直不要太有聊了。

也正因此,惠国大长公主接到了燕王妃送来了的帖子,心里还羡慕了一回燕王妃这做嫂子的:对嘛,像是燕王妃这种开花宴相看, 然后定下婚事,给儿子娶媳妇才是正常流程嘛。

偏偏她家的儿子死犟死犟, 既没有燕王世子那样能干懂事,也没有燕王世子那样听话配合.........

这么一想,惠国大长公主倒是又想起自己儿子来,吩咐下人把跟在荣自明身边的小厮叫来,询问道:“世子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小厮再不敢瞒, 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自世子七夕那日从摄政王府上回来后便老实了许多,也不整日往外跑了,便是有心要瞧热闹看美人也就是叫了戏班子来府里唱唱小曲儿什么的,总之是难得的乖巧。

惠国大长公主却是越听越觉不可思议,问道:“你说他这几日还翻了几本书?”

小厮也知道这事说出来怕是没几个人会信,忙又把世子这些日子看过的几卷书的书名报了一遍。

惠国大长公主将信将疑,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她差点就要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出门时被换了。

小厮想了想,便道:“世子叫人给杨姑娘送了几回东西。”

“杨姑娘?”一想起自己儿子那好美色的性子,想起他在外头认识的不三不四的女子,惠国大长公主便觉得头疼,“哪家的杨姑娘?”

小厮老实道:“是杨将军府上的杨姑娘。”

闻言,惠国大长公主骤然变了脸色,抬手拍案,不敢置信的反问道:“可是杨怀康杨将军家里的千金?”

小厮被惠国大长公主威严所摄,一个哆嗦,忙将杨琼华的身份来历一一说了。

惠国大长公主听说这对小儿女私下里互相送瓶子、乌龟一类的小玩意儿,不由也是喜动颜色:“到没想到这小子竟也是个有心的!”

荣自明要说多聪明也没有,可他也不傻,心知因为有舅舅这前例在,亲娘一心催婚,他虽然时常在外面招惹些漂亮的小姑娘但也多是惠国大长公主看不上的戏子舞女一类,从不敢招惹门当户对的姑娘,毕竟人家姑娘清誉要紧,他的清白与婚姻也很要紧。

正因荣自明往日表现,惠国大长公主此时闻言,自是觉着儿子这回是看上了人家杨家姑娘——要不,他怎么会为此破例,几次三番的给人送东西?

所以,笑过后,她不免又叹:“他既喜欢这姑娘,怎得还瞒着我这做娘的?!真是越大越不知事了........”

也就是此时,惠国大长公主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杨琼华也在这回赏花宴的名单上,觉着自己这回是该带着儿子过去,顺便看看儿子与那杨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解决完了儿子的事情,惠国大长公主颇觉心下宽慰,不免又操心起至今还未婚嫁的弟弟来。

旁人看傅长熹,多是畏惧摄政王的威严冷肃,哪怕是燕王妃这做嫂子的对上他也是小心翼翼。可惠国大长公主不一样,她是长姐,也算是看着傅长熹长大的,见过糯米团子般的幼弟,对他还是有些真切的关心和爱惜。

正因如此,惠国大长公主更是见不得这弟弟孤家寡人的过一辈子。想着连自己那死犟死犟的儿子似乎都开窍了,也许弟弟也不是无药可救,惠国大长公主还是怀抱着美好的希望,在晚膳前去了一趟摄政王府。

傅长熹今日难得有闲,正坐在躺椅上翻着本书。

只是,他心思不在此处,难免出了一会儿神,手里的书卷自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自那日七夕之后,他便时常会想起甄停云。

想起那日晚上的种种情景,想起两人并肩坐在船上时说过的对话。

........

甚至,傅长熹还想起了今日中元节女学休息,不免又在心里腹诽:教学生有什么用——好容易学里放了假也不知道来见见自家先生!还说什么“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先生您”,现在就已经不孝顺了,哪里还能指望以后?

傅长熹想着想着,颇觉寂寞,都想把手里那卷书给丢开去。

也就是此时,下人来报,说是惠国大长公主到了。

傅长熹闻言,立时便把手上的书卷往边上一搁,道:“请她进来吧。”

想着惠国大长公主十年如一日的劝婚说辞,不知怎的,傅长熹这一回竟是不觉得不耐,反倒隐隐的有些期待。

只可惜,惠国大长公主在这上头已是吃了许多亏,如今见了弟弟也不说以往那些劝婚说辞了,反到是小心的拐着弯说起燕王府明日的赏莲宴来,笑着说道:“平时还不觉得,今儿收了皇嫂叫人送的帖子,听说燕王府明儿要办赏莲宴,我这做姑母的才想起来:年嘉这孩子也到要相看的年纪了。”

傅长熹闻言微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坐正身体,问道:“赏莲宴?”

惠国大长公主长点点头,还说了自己的打算:“我还想着,明儿顺道把我家那小子也给带上.........”

说到这个,做娘的到底掩不住心中欢喜,便悄悄与傅长熹说了:“这小子和杨将军家的姑娘不知怎的好上了,还背着我悄悄的给人家姑娘送了好几回东西。我想着他这整日闷在家里也不是样子,索性带他出去散散心,还能见见人家姑娘,指不定又能成了一桩婚事。”

傅长熹听得一怔——荣自明和杨琼华不是吵得厉害吗?怎么就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