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戴上那顶珠光宝气的九翟冠。

九翟冠一上头,甄停云适才因为天气凉爽而生出的高兴就烟消云散了,无他,这九翟冠真的是好重啊!甄停云真怀疑自己的脖子要被这该死的九翟冠给压断了。都要怀疑自己的脖子要被这该死的九翟冠给压断了,

甄停云本来还有些忐忑和不安,被这九翟冠一压,她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赶紧到吉时,然后傅长熹过来把她接走——等到了新房,没了外人,她就能把头上这顶九翟冠给摘下来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难熬,甄停云顶着沉甸甸的九翟冠,闷坐在屋里等着,自然是更觉苦闷。幸好,边上还有甄老娘、裴氏、裴老夫人、裴大太太、裴二太太、裴明珠等一众女眷陪着,略说几句话,倒也还能熬一熬。

甄停云忙里偷闲的吃了几瓣橘子,好容易才等到外头一阵的鼓乐喧闹以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是迎亲队伍来了。

按理,这时候该有大小舅子出来刁难一下这过来迎亲的新郎。

偏偏,甄家寒门出身,人丁实在单薄,甄停云统共也只甄衡哲一个弟弟,虽有些族兄族弟也都在乡下,实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这回还是裴家的裴如松以及裴如桢两位表兄带着甄衡哲堵在门边,这才不显得太过冷清。

裴家大姑娘二姑娘也都是早早出嫁了的,这种刁难未来姐夫或是妹婿的事情,裴如松与裴如桢也是极有经验的,甚至还暗地里传授了甄衡哲几招。

只可惜,经验再多,想得再多也没用——傅长熹天生一张冷脸,威仪自生,又是这般身份,抬步上来,往门边一站,他们的手差点就要自动自觉的去开门了。便是裴如松这样素来淡定的,此时也觉有些气短,不敢十分刁难,也就意思意思的考了几题,又讨了厚厚的红封,这就把人放了进来。

只能说,不是他们不努力,实在是领头迎亲的新郎太威武,挡不住啊!

唉!

他们几个做舅兄的,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傅长熹领着人长驱直入,熟门熟路的去了甄停云的院子,迎了已经装扮整齐的新娘出来,拜别父母长辈,总算是能把新娘领出门。

这新娘上轿子,原是要叫兄长背着上去的,偏甄停云只甄衡哲一个弟弟,年纪又小,众人难免有些踟躇。为着这个,甄衡哲背着人,那等人高的木桩子偷偷练了好几回,这才挺直胸脯出来,非常有志气的接了这活:“二姐姐原也没比我大多少,又不重,我肯定能背过去的。”

众人拗不过他,甄停云虽觉得自己这颇有些压迫幼童的嫌疑,可到底只那么一段路,甄衡哲又实在有心,她自然也不会拦着。

所以,这回也确实是甄衡哲背着甄停云上了停在门口的八抬大轿。

一路上虽有些颤巍巍,但也确实是极稳当的。

甄停云一直等上了轿,轿子一颠,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真的是要出嫁了,这就要离开甄家了........

明明,她上京前就想着要早些出嫁,早些离开甄家这麻烦窝,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忽然又觉得心里个般滋味,眼睛也是酸涩出奇,只差一点就要掉下泪来。

幸好,这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甄停云悄悄的从袖子里取出那块特意收起来的酸梅糕,咬了一口,嘴里酸酸甜甜,心情也好了许多,倒也又心情去听外头喧闹的人声。

因为是摄政王娶妃,满京城的百姓有空没空的都要过来瞧热闹,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到处都是鼓乐还有欢笑声,随着轻风传递开去。

甄停云坐在轿子里头,听到外头的喧闹声,面上不觉也浮出些许笑意——虽说人与人的悲欢总不同流,可在这一刻,周遭的欢庆与笑声都是如此的真切,令她也不由得生出一丝真切而俗气的欢喜,那些阴霾与担忧也似轻雾一般的被吹散了。

她重又开始期待起未来,期待起自己与傅长熹两人的未来。

因着甄家与傅长熹这位摄政王地位原就差距颇大,甄府与王府自然也相隔了一大段距离,甄停云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被抬了一路,眼见着都快傍晚了,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轿子落在王府门前,有人掀开了轿帘,扶着甄停云下了轿。

等到在礼官的一连串安排下叩拜行礼,甄停云这位才入门的王妃终于被送入了新房,送到了喜床上。

然而,这还没完,一屋子里的女眷都等着她。

一眼望去,几位太长公主,惠国大长公主,燕王妃........差不多全京城的贵妇都到挤到了她的新房里来,都睁大眼睛,目光炯炯的打量着她。

一门心思就等着摘了九翟冠的甄停云只能:“........”

深呼吸,深呼吸,她沉了一口气,接着装羞涩,应付这些爱打趣、爱八卦的贵妇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女儿嫁出去啦~

ps.其实我也觉得这一段收尾写得不太好,主要是写的时候想法总是在变,为了和谐既不能太早亲亲也不能太早圆房,一些情节也是改了又改,最后出来的成果,就连我自己也有点不满意。

但既然开了文,那肯定还是得咬咬牙把它写完的!我还想写前世小停云遇见摄政王的番外呢!

☆、大婚

几位太长公主也都有年纪了, 平日里也甚少出门, 之前还做过等这位未来王妃主动上门见长辈的美梦。结果人家哪怕定了婚期还是兢兢业业的去女学上学, 根本没想过要来见见她们这些长辈。

没办法, 形势比人强,眼见着甄停云与傅长熹这就要大婚了,几位太长公主也不好再硬撑着,只得放下架子, 主动过来看看这位未来的摄政王妃。

大约也正是因此, 哪怕知道对方是无心的,她们看着甄停云的目光或多或少总带了些挑剔和不喜。亏得今日乃是新婚,她们对于傅长熹这个侄子也有几分畏惧, 顾忌着对方的威仪脾气, 不敢面上为难人,也就接着这新婚的机会,嘴上打趣几句。

如吴悦的祖母,寿安太长公主, 她便笑着道:“果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怪道长熹这些年谁也看不上,就只看上了你,果真是好眼光........”她连着给介绍了好几个孙女,也不希求王妃的位置, 连面子都不顾了,偏傅长熹那性子,连个侧妃的位置都不肯给!真是气人!

一侧的福安太长公主则是掩唇一笑, 虽年华不再,容貌不再,可依旧是那样的雍容华贵。只听她语声轻快的打趣道:“可不是,当年孝宗皇帝在时便很为长熹的婚事犯愁,如今你们大婚,想必孝宗皇帝与吴皇贵妃也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怎么就只一半?”寿安太长公主故意接话。

福安太长公主不负众望,笑着应声:“另一半的心啊,可就得等王妃生下世子,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才算是真正放下呢。”

众人听了,都是笑过了后,不免抬眼去看将甄停云身量还未完全长开,略有些纤瘦,心里便更觉挑剔了:摄政王拖到现在,这都快三十了,如今好容易松了口成婚,最要紧的可不就是子嗣?偏甄停云年纪还这样小,还是这么个小身板,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生下世子呢........

这么一想,众人心里的念头也活泛起来了:如今傅长熹想开了,王妃也娶了,是不是能考虑再纳几个侧妃了?毕竟,皇家最要紧的便是开枝散叶,当初孝宗皇帝那样宠爱吴皇贵妃,不也与王皇后生了先帝?男人嘛,最看重的肯定还是子嗣和传承的!

恰在此时,傅长熹与端着合卺酒的侍从自门口走进来。

傅长熹也已在外头喝过了几杯酒——虽然以他如今的身份权位,不仅大小舅子不敢拦他,也没几个人敢给他劝酒。可今日大婚,他心下确实高兴,不必人劝便喝了几杯。

如今,抬步从门外进来,傅长熹的步履虽如往日一般的平稳从容,一贯冷如霜雪的面颊却已在酒意的浸染下微微泛红,越发衬得黑眸幽深,如同黑潭。

他一入门,众人都不说话了,连打趣的笑声也都收敛了起来。

傅长熹只略与她们点了点头,面色不变的到了喜床边,然后伸手从红漆描金龙凤的托盘上端起一对白玉酒杯。

酒杯乃是用红绳系着,一人持一杯,各自饮下。

因着红绳牵绊,两人的脸庞离得也是极近,甄停云甚至都能够嗅到对方身上那淡淡的酒气。

但是,转瞬间又分开了。

喝过合卺酒,终于礼成,傅长熹还需去前头见客,起身离去前看了惠国大长公主与燕王妃一眼。

这两个一个是亲嫂子,一个是亲姐姐,又都是明白人,立刻便会意过来。

燕王妃主动开口,笑着道:“可算是礼成了,咱们也该去前头看看了——王爷大婚,宗室上下皆是欢欣,来了许多人,我们这些人可不好专在这儿躲懒。”

“是啊,”惠国大长公主长眉一扬,亲昵的把年纪最大的康安太长公主扶了起来,搀着人往外走,笑盈盈的,“长熹好容易才大婚,姑母您做长辈的,可不许欺负我家弟妹!”

“瞧瞧!这就护上了!”康安太长公主故作恼色,转头与几个妹妹笑道,“我就知她这做大姑姐的脾气最大,最是护短!”

众人皆是哄堂大笑。

其实,这里头要说真心高兴的只怕还就只有惠国大长公主和燕王妃了,惠国大长公主是高兴弟弟终于想开了要成家,燕王妃则是高兴甄停云总算成婚儿子应该也能死心了。故而,这两人心下难得欢喜,又是得了傅长熹的眼神,这时候自然也是卖力劝人,不一时便把堵在新房里调戏新娘的一众女眷给劝了出去。

这群人一走,新房便安静了下来。

凭栏和秋思连忙上去关了房门。

一时间,屋中只剩下了龙凤喜烛燃烧时的噼啪声响。

甄停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再装羞涩装端庄,连忙把关好房门的凭栏和秋思给唤上来:“快过来,帮我把头上的九翟冠先摘下来.......”另外,她还没忘记吩咐小丫头,“去打热水来,我要净面!”

可不就得净面,自早上绞面后,又是涂脂膏又是抹粉,一张脸好似刷了泥的墙面,透不过气来,简直能闷死个人。

当然,说是要摘下九翟冠,可实际上还是要把头上的钗环也得一起摘下,发髻打散了重新梳了梳。甄停云自己则是自力更生、手脚利落的将手上套着的龙凤镯子等给撸了下去,叫人收好——这些可都是值钱得很。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见着丫头端着热水和巾子上来,另还有香胰子、香膏、香片等要用的。

甄停云从早起就憋着,憋了好一会儿,此时终于能洗脸,自不会客气,也不客气,当即便很是仔细的洗了一把,可算是把脸上那白茫茫的一层粉都给洗去了,这才换下身上的大红嫁衣,另换了质地柔软的寝衣。

原本,甄停云还要用茶水漱口,含块香片清口的,此时没了东西压在脸上身上倒又有些饿,便在凭栏和秋思两人的服侍下吃了一小碗的鸡汤细面,可算是缓了口气,这才漱了漱口,含着香片,安安稳稳的躺回了床上。

洗漱过了,也吃饱了,这么躺着,累了一天的甄停云还真有些困倦起来,眼皮子跟着打仗,不一时便含糊的闭眼睡过去了。

然而,这一觉到底没有睡沉,隐约间听到外头的开门声,她下意识的睁开眼,想要从喜床上起来却又被按了回去。

来人身上还是赤红色的喜服,裹挟着夜里的寒凉,但是,当他伸手按住甄停云的肩膀,将她按回喜床,替她拉被子时,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温柔。哪怕是说话的声音也是又低又沉:“没事,你睡吧........”

甄停云到底还记着这是自己的新婚夜,虽然困意浓重,但还是勉强睁开眼,含糊道:“不是要洞房嘛。”

傅长熹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还小.......”

甄停云靠着枕头,好似是认真的想了一回儿,过了半天才回了他一句:“哦。”

傅长熹:“.......”

你就不多说点什么?哪怕不劝我,也要感动一下啊?!

然而,没等傅长熹反应过来,一边的甄停云又睁开眼往外看了看,说道:“不把蜡烛吹灭吗?”虽然这么睡也睡得着,可还是灭了蜡烛后才能睡得更舒服啊.......

傅长熹抬手扶额,好半天才道:“那是龙凤喜烛,得点一晚上,夫妻才能永结同好,永不分离。”

甄停云:“哦。”

傅长熹简直要被她两个“哦”给堵得气噎,正欲丢下喜床上的新娘去洗漱,忽然便见着正躺在床上的甄停云好似想起什么,掀开被子,鲤鱼打滚一般的跳了起来,这就要趿着绣鞋下床了。

杏眸圆睁着,那模样,精神的不得了。

傅长熹讶异的回头看看她,试探着道:“怎么了?”

虽然他觉得甄停云年纪小,实在是有些下不了手。可,如果甄停云一定要的话,那也没办法啊.........

然而,甄停云却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今天六月二十八日,很快就是七月了。”

“嗯,”傅长熹听到七月,难免想起去年七夕,不由露出笑容,“是啊,快七月了........”对他来说,去年七夕时的那些事着实算是不错的回忆,如今两人又已成婚,再过七夕想必又有另一番的乐趣。

然而,甄停云却没有傅长熹这样的好心情。她抬眼去看傅长熹,秀眉蹙起,仿佛是愁云惨淡万里凝:“七月五日要两校联考啊!我这些天都忙大婚了,一直没空看书复习!”

傅长熹脸上的笑容终于在这些话里,一点点的僵住,然后慢慢的风干、裂开。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王爷终于要开始秉烛夜读,辅导小学僧王妃功课啦~

☆、答疑夜

是了, 去年他们七夕游园之前, 确实是考了两天的试。

换而言之, 是七月五日两校联考后之后女学才会放假, 才会有七夕游园。

........

不对!

傅长熹面无表情的想: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考虑这些?今天不是他和甄停云新婚的日子吗?哪怕不提洞房的事情,也没必要去想什么两校联考,提什么考前复习吧?

不等傅长熹调整好心态,甄停云已经趿着绣鞋, 蹬蹬蹬的跑了过来, 见他仍旧立着不动,不免也有些讶异,问道:“你不是说要去沐浴的吗?怎么又不走了?”

傅长熹那些将要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微微摇头, 道:“那我就先去沐浴了。考试的事情你也别太急了,统共也就只这么几天时间,误不了什么事。倘若你能放松下心情,休息会儿, 也许对考试也有好处.........”

说真的, 傅长熹都觉得自己说到“考试”这两个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傅长熹想了想, 还是补充着道:“明天还要入宫,最好还是早点休息,熬夜.......”

“熬夜长不高嘛!”甄停云对这话十分熟悉, 主动接了这话,摆摆手,“我都知道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还是赶紧去沐浴吧......”

傅长熹:“........”

明明没被大小舅子难倒,明明没被来客灌醉,明明是经历了无数才到了自己的新房,可傅长熹在这一刻居然感觉到了什么叫举步维艰。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咬牙,默默的抬步去了隔间。

王府的下人素是机伶,早便在隔间备好了热水、巾子等,专候着傅长熹回来后沐浴更衣。

傅长熹也没叫人服侍,独自一人泡在浴桶里。

热水的温度正好,泡着皮肤的时候,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和肌肉似乎也跟着缓了缓。

傅长熹不由得低下头,看着水面上的倒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觉着心情平稳了。然后,他才拿着巾子擦了擦,起身后换上下人准备的红绸细棉寝衣,披着一头微湿的乌发,慢悠悠的趿着鞋往房里去。

等傅长熹整理完了自己的思绪,步履轻缓的回了内屋,看清屋内情景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的伸手扶额,想要叹气。

只见桌上摆了一对婴儿臂粗的描金绘彩龙凤喜烛,因为还未剪过烛芯,烛火摇曳着,烛光火热,大片大片的红蜡自上滑落,喜烛上的烛光却是明烈无比,将整个内屋照得透亮,犹如白日一般。

而傅长熹才入门的王妃,她正披着一头乌漆漆的长发,穿了一件大红寝衣坐在桌边看书。

到底还是才及笄的小姑娘,身形还未完全长开,还时少女的纤细窈窕,脖颈纤细,耳颈处露出的一段雪肤在烛光映照下白得亮眼。素白的小手拿着一卷书,细伶伶的小腿儿因为没能够着地,便有意无意的摇晃起来。

一晃,一晃,纤长的小腿线条优美,白得像是毫无瑕疵的羊脂美玉。

傅长熹看到此景,眼神微暗,随即便又觉得头疼,捂着额角,好半天才无比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还有,究竟是哪个不知事的丫头给她递的书?这种时候都敢递书过来,未免也太没眼色了吧?这要是放在王,直接就能给打发了,根本进不来正院,更别提在王妃身边服侍了.........

甄停云并不知道傅长熹腹中恼火。她此时一门心思都在书上,便是听到傅长熹的声音也没回头,只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没事没事,我都没叫人拿笔墨,就只看一下,又不累........”

对于甄停云来说,看书也算是消遣,也算是休息放松的一种方式了。

说话间,她还抬手翻了一页书,按在书页上的指头白得几与纸页一色。而她的目光仍旧凝在书上,似乎并不在意身后那个只着寝衣的新郎,毫无半点新娘子的自觉。

傅长熹:“........”

傅长熹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他干脆不说废话,直接抬步上前去将那卷书从甄停云手中抽了出来,平静而果断的道:“睡觉!”

虽然他并不想做什么,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新婚夜里,新娘坐在桌边熬夜看书。

熬夜干事的话,他到能考虑一下。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洞房,屋中只余下两人,两人身上又都穿着寝衣,傅长熹看着甄停云的目光渐渐的深了下去,脑中不知怎的倒是想起了那些以往从未有过的杂乱思绪。

甄停云就像是感觉敏锐的小猫,立刻就意识到了傅长熹那幽深的目光,缩了缩脖子,然后便仰起头,理直气壮的道:“不是你说的吗?这龙凤喜烛‘得点一晚上,夫妻才能永结同好,永不分离’,我这是一边看书,一边守着烛火啊.......”

傅长熹从未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理由,一时都怔住了。

见状,甄停云眨眨眼,干脆将他也拉了下来,叫人坐在自己身边:“要不,我们一起守着?”

傅长熹抿了抿唇,薄唇线条紧绷着,面容微微有些冷肃。他没有应声。

既然不应声,甄停云只当他是默许了,眨巴下眼睛,紧接着便又得扯着傅长熹的袖子,寸进尺的提出要求:“有几个地方,我没看懂,你能和我说一说吗?”

傅长熹仍旧没有应声。

甄停云就当他这是答应了,欢喜雀跃的凑过来,伸手将书卷重新给抽了回来。她十指纤纤,抓着书卷翻了翻,很快便将自己之前看到的几处疑难一个个的指出来,然后又一个个的问过去。

傅长熹:“........”

..........

傅长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一个好端端的新婚夜给折腾成看书答疑夜的。

事后回想起来,甄停云抓着他的袖子,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看着他时,乌黑的眸子映着烛光,亮晶晶的。

那小模样确实是十分的讨人喜欢,更是叫人心软。

就连她用细指抓着人寝衣袖子,红唇微动,说出的话也是又软又绵,还带着一丝丝的甜。

如果,她问的不是“这里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这题目是我理解错了吗?”这种问题的话,估计还能更顺耳一些。

总之,傅长熹就这样如柳下惠一般的抱着自家王妃看了半个晚上的书,眼见着桌上的描金绘彩龙凤喜烛渐渐燃尽,甄停云终于没了理由再守着,只好乖乖听话,被傅长熹抱上了喜床。

甄停云原就累了,心神稍稍一松,乌黑的眼睫便跟着垂落下来,不一时便靠着枕头睡着了。

傅长熹揣着一肚子的气给她拉被子盖好,到底还是不高兴,忍不住拿手指尖戳了戳小姑娘那嫩生生的小脸蛋。

嫩豆腐一般,又软又滑。

还有点儿弹。

傅长熹忍不住多戳了几下,戳着戳着,不知怎的就觉心下一软,闷在肚里的那点儿气也都散了。

拉了拉被子,他便也跟着躺了下来,就靠在甄停云的那个枕头边上,两人紧挨着躺着,离得极近,近的傅长熹甚至都能感觉到那近在迟尺的体温。

温香暖玉,仿佛触手可及。

但是,傅长熹还是克制着闭上了眼睛,此时再想起之前的事情,他竟也不觉生气了,反到是笑着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小姑娘啊.......

本以为,这样躺着,这一晚上只怕会睡不好,毕竟此前他可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习惯。

可傅长熹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甄停云绵长匀称的呼吸声,嗅到那洒落在枕边的青丝的幽香,丝丝缕缕,萦绕着迟迟不肯断开,竟是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一直到东方将白,方才慢慢醒转过来。

事实上,喜床上的两人,一个不习惯与人同睡,一个不习惯王府的这张大床,都是没有都睡懒觉的习惯,第二日天还未亮便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