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选择这地方,也是担心齐家会暗地里派人来跟踪。

按劫匪们先前的吩咐,马车在接近大荒滩的地儿就得停下来,然后齐妙走到荒滩中间停下来,他们自会派人前来接她。

下了马车,纪陌用担心的眼神看着齐妙,又说了不少叮嘱的话语。

齐妙连连点头,表示她知晓了。

纪陌略犹豫了下,说道,“妙儿,要不这样吧,你将那图给我。等那些人要图的时候,你再告诉他们图在车夫这儿,这样他们一定会带我前去。”

齐妙眸子微微一闪,有些为难的说道。“他们要是没见到图,一定会不高兴的,万一他们将气撒在我祖父他们身上怎么办?”

“妙儿你放心,他们的目的是图,并非人命。在东西未得手之前。他们不会怎样。”纪陌轻轻摇头,“所以将图给我最为合适,如此我便能接近他们,有我在,他们想要伤害你们可不是那么容易。”

可齐妙还是很犹豫,没有立即答应。

纪陌苦涩一笑,“妙儿你这是不信我吗?”

齐妙轻轻叹了口气,摇头,“我若连你都不信,那还有谁可以信任呢。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

说着,她面上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

最终齐妙听从纪陌的建议,将那张残图交给纪陌,然后在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声音中缓缓向荒滩走去。

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齐妙双手的手心竟出了一层薄汗。

要说她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

为了那残图,前世今生都惹出了这么多糟心的事儿,今日也许会有个结果。

不管是那群人阴谋得逞,还是她命丧奸人之手,都无所谓。了结之后便安静了。

她也累了,该歇歇了。

当齐妙在荒滩上约走了一刻钟之后,前方有一辆马车急驶而来。

马车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停上。

车夫是位黑衣蒙面人,只露出两只泛着阴狠冷光的双眼。

“来者可是安宁侯府齐妙齐五小姐。”蒙面人看着齐妙瓮声瓮气的问。

“是我。”齐妙点头。

“东西可带来了?”蒙面人又问。

“带了。”齐妙又点头。

“拿来我瞧瞧。”蒙面人向齐妙伸手。

“不成!”齐妙对他此举不由好笑。“首先我要确认我祖父、父亲和哥哥是安全的,东西才能交给你。”

蒙面人也不勉强,让齐妙上车。

齐妙没犹豫,很干脆的上了马车。

马车是密封的,隔音效果也非常好,看不到外面。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既来之则安之,齐妙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却说在一处阴暗潮湿的山洞中,齐正致父子几人歪斜着坐在那儿,个个耷拉着脑袋,眼窝深陷,面容憔悴。

看样子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罪。

忽然,山洞里明亮起来。

适应了黑暗的三人,乍遇强光还有些不适应,他们半眯着眼睛,以手掩面,透过指缝看向光源处。

这一瞧之下,齐正致面色剧变,如同见了鬼一样。

不对,他就是见鬼了。

白言峰竟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正抬着下巴俯视着他,面上的笑容是那么熟悉。

齐湛与齐常新也见过白言峰,只是齐湛当年年幼,对白言峰印象不深刻,故没认出,而齐常新则被折磨得有些晕头转向,也没认出来。

唯有齐正致一眼便认出。

这么多年来,这张脸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也一直影响着他的生活。

要不是那场噩梦,他的人生就不会变得如此失败颓废。

当年,白言峰要是不曾救过他,白莲母女就不会进府,妙儿也不会被送离齐家,他和卉娘之前也不会因为白莲母女而生出嫌隙,那么后来所有的那些糟心事儿也不会发生。

虽然沈氏也曾提醒过齐正致,说白言峰可能还活着,他是绝对不信的,就算现在白言峰站在他面前了,他还是不敢信。

这一定是在做梦。

白兄当年从那么高的悬崖上坠下,断无活命的道理。

在齐正致呆滞之时,一身白衣的白言峰笑着开口了,“齐三爷,可还认得我?”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齐正致不答反问。

“哈哈!”白言峰仰面长笑。

笑声在山洞里回响,显得十分怪异。

他的笑声忽然止住,对齐正致怒目而视,“你说我是人还是鬼?”

齐正致木然的摇摇头。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这一桩桩一件件发生的事儿,都超乎他的想像,他该相信谁,又能信谁呢?

“齐三爷你不知道是不是,那我来告诉你,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说我是人呢,可我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在所有人眼中我已是死人一个。可要说我是人鬼吧,我又能吃能喝能跑能睡能出气儿,还有影子。

齐三爷你这样聪明,不妨你来告诉我,我到底是算人呢,还是该算作鬼呢?”白言峰忽然凑近齐正致眼前,面容有些扭曲。

感觉到他喷出的热气,齐正致这才真实感觉到他是人,他没死。

齐正致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木讷的看着白言峰,质问道,“既然你还活着,那这些年你为何不回来?为何弃你的妻女与不顾?你到底有无良心?”

第294章:开始算账

白言峰从出现到说话,虽然面容有那么一点儿扭曲,但情绪还算稳定。

可齐正致这番质问一出口,他立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一样,呲开腥臭的嘴,露出尖利的巨齿。

“齐正致你个贱*种,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有脸反问老子。

你表面与我称兄道弟,可背地里却勾*搭姚儿那贱人,给我戴绿帽子,那贱人连做梦都喊你的名字,老子早就想杀了你,将你大卸八块去喂野狗。”白言峰瞪着血红的眼睛骂,扬手对着齐正致的脸就是两耳光。

齐正致被打得有些懵,就那么死死的看着白言峰,眼神发直,无丁点生气。

鲜红的血沿着嘴角往外流。

连反驳都没有。

齐湛急了,强提一口气冲白言峰喊道,“混账,你凭什么打我父亲?”

要不是浑身无力,他一定会起身将白言峰打一顿,然后替父亲报仇。

他还不知白言峰真实身份。

白言峰又拍了两下齐正致白净的脸颊,然后将目光转向齐湛,面上露出温和慈祥的笑容,“这是湛哥儿吧,十年未见,如今也长成大人了,白叔我都快认不出了。”

“你是哪个白叔?”齐湛面色一变。

他的记忆里唤白叔的只有一人,便是白莲父亲。

可白莲父亲不是死了么?

这样一想,他不由多打量了白言峰几眼,发觉是有那么一点点儿眼熟。

只是这种熟悉感并不强烈。

“呵呵,你有几个白叔?”白言峰笑着反问。

这人真是欠揍,齐湛眉头又皱了几下。

白言峰自问自答道,“我是莲儿父亲,对莲儿你应该很熟悉吧,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对她可是喜欢得很,是想娶她为妻吧…”

“滚。胡说八道,谁会喜欢那等蛇蝎心肠的毒妇!”齐湛一张苍白的脸立即涨得通红,用尽全身的力量嘶吼着。

这是他心底深处的一道疮疤,不敢回想。不敢去揭开。

只要一想到白莲的真面目,他就忍不住恶心。

更恶心他自个儿有眼无珠,当年竟对这等女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要不是妹妹及时将白莲虚伪面具撕开,说不得他还在受着蛊惑呢。

而他为了白莲。还伤过妹妹和母亲的心,想想都是该死。

这是一段极为痛苦和不堪的回忆,所以齐湛将它压在心底,希望它从未发生过。

可现在却被当众揭开了,且这人还是白莲的父亲,齐湛心中的羞怒达到极致。

他恨白言峰。

要不是白言峰装死,白莲那个毒女就不会去侯府,他就不会受她蒙蔽,更不会伤害妹妹,也许父亲和母亲还恩爱如初。

他眸子炽烈的恨意不仅没让白言峰生气。反而让白言峰有种莫名的快感,越发觉得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

当年坠崖后摔伤失忆了,的确不记得还有亲人朋友。

两年后他恢复记忆想去找妻女时,忽然得知她们被齐正致接回了安宁侯府,且为了她们,齐正致将亲生女儿送离侯府。

他便停下脚步,报仇的方法有多种,并非只有杀人。

对付齐正致这种自诩为君子的人来说,死还真是便宜了他,让他一辈子背着救命之恩的枷锁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长久下去,齐正致夫妇之间一定会有矛盾,说不得也像他一样闹得妻离子散。

若如此,他的仇就报了。而且报的痛快淋漓。

没想到结果还真如他所料那样,齐正致和沈氏不仅要和离,齐正致还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是他一生当中最开心的时刻。

至于妻女的死,他没太大感觉。

妻子心里有齐正致,这是对他的背叛。对一个背叛他的女人,他还有什么好眷恋怜惜的。至于女儿呢,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太小,这么多年过去,对她的印象基本模糊了。

更何况他现在另娶妻室,又有儿女,白莲活着或死了根本不算什么。

面对齐湛的怒骂,白言峰再次仰面大笑,然后摇着中指数落齐湛,“我说湛哥儿呀,你这般说话可就是不孝啦,你骂莲儿是毒妇,那岂不是暗骂你父亲眼瞎吗?”

“呵呵,据我所知,你父亲这些年可是视莲儿若珍宝呢,就算后来莲儿差点儿杀了他,可你父亲依然心疼她,并将所有过错推在你妹妹身上。”

“在父亲心中,莲儿那可是世间最最温顺乖巧的女子,任何人都比不了,而你妹妹在他眼里却是一文不值的歹毒女子呢。

湛哥儿,我还听说你父亲为了莲儿,不仅将他的俸银如数给了她,还将你母亲给的体己也全给了她,只要莲儿一开口,你父亲就会想方设法满足莲儿,甚至还欺骗你母亲。

就因这些事,你母亲没少与你父亲争执吧,听说他们快和离了吧。我要是你母亲,也早一脚踹了父亲,那等无用窝囊的男人,在他做什么?”

“唉,你父亲可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男人,身为一个父亲,不信自个儿的亲生女儿,却将仇人的女儿捧在手心,含在口里疼着,他还自以为自个儿多么高尚伟大呢,实则比猪还要蠢。”

白言峰又面向齐正致,“啧啧,齐正致,像你这样的蠢货,当年是怎么夺了状元之名?

齐正致你以为自个儿博学多才,实则自大、自恋、自以为是、道貌岸然、愚蠢、吃软饭,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沈氏有钱,你哪来银子供自个儿和莲儿她们花销?

莲儿对你百依百顺,你以为她是真的认为你这个舅父好吗?啊呸,她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昧着良心讨好你,要是没银子,你齐正致一文不值,连个屁不如。

所以说,你齐正致能有今日,全是靠了沈氏,靠女人的软骨头,真真是丢了你们齐家十八辈祖宗的脸…”

“不,白言峰你胡说八道,事实并非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吃软饭…莲儿她们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吃软饭三字仿佛一道惊雷,令齐正致大梦初醒,他拼命的摇头否认。

都这时候了,他还不忘替白莲母女辩驳。

这是一种本能。

因只有否认了白言峰,方能证明他自己无错,没看错人。

“齐正致,你个蠢货,姚氏那贱*人心若蛇蝎,她想要你命,你还替她说话,我真替你悲哀。”白言峰怒不可遏,一边骂着一边抬脚狠狠向齐正致踹去。

本就软弱无力的齐正致哪能躲过,立即被踹翻在地,胸口处火辣辣的痛。

“白混账,你住手,不许打我父亲。”齐湛忙嘶声喊道,并双手撑地往齐正致那边爬过去。

“别打别打。”思想已经陷入混沌的齐常新,终于睁开浑浊的眼,讷讷的跟在后面附合。

白言峰一个眼色下,立即有两人上前将齐湛拉开。

他对齐湛狞笑一声,说道,“湛儿,这等伪君子哪配做你的父亲,若不是因他,你们哪会受这些苦。

湛儿你放心,今日你白叔就为你出气,看我如何收拾齐正致这畜生。”

白言峰转身看向齐正致,眼中滑过杀意。

第295章:见面

白言峰这些年过着活死人的日子,内心深处早已扭曲变态。

他将所有的过错全归在齐正致身上,认为是齐正致毁了他的生活,毁了他的幸福。

他并不认为是自己心胸太狭窄,只是因为妻子的一句梦呓之语便动了害人之心,要不是当年他运气太差失足坠崖,摔下去的便是齐正致。

又有谁敢保证齐正致也会向他一样大难不死呢?

倘若齐正致死了,不也很无辜吗?他对姚氏可从来未存非份之想,否则哪有白言峰什么事儿。

就从这一点来说,齐正致和白言峰二人还真不愧是好同窗,他们的脾性何其相似。

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从来不在自身找原因,都很自觉的将错归在旁人身上。

不提白言峰,就像齐正致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他只是在心里隐约想着自个儿错了,可你要真问他错在哪儿,他并不清楚。

当然,他也不愿承认。

白言峰看向齐正致,这些年所有的恨意在双眼里聚拢,渐渐变成一团火焰,愤怒将他的双眸烧得通红通红,似血般!

他带着危险和死亡的气息逼近齐正致。

本能的求生欲*望让齐正致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你…你想做什么?”

白言峰狞笑着说道,“齐正致你放心,爷我绝不会让你死的,爷要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说着,他又顺手打了齐正致两巴掌,然后对着身后挥挥手,“来人,将齐正致带走,爷要好好招待他,哈哈!”

白言峰笑得面容都扭曲了。

一股阴森的寒意从脚底直冲齐正致头顶,周身忍不住颤栗,却奈何手脚酸软无力。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齐湛不由痛骂白言峰,齐常新也胡乱的挥舞着手,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白言峰笑眯眯的对齐湛说道,“湛儿。你别担心,白叔会善待你父亲的,等会儿会还你一个全新的父亲,保你满意。

哈哈!”

白言峰的笑声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回响,如同地狱的鬼魅。

齐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带走。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感让他非常痛苦。

他终身难忘今日这一幕,是心里挥之不去的一个阴影。

后来在齐妙的开解下,他才稍微有些解脱,但终究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啦。

却说齐妙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能明显感觉到车夫在故意绕圈子,等马车最后停下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一下马车,立即又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出现在眼前。皆蒙面。

他们向齐妙伸手,恶狠狠的说道,“快将东西交给我们。”

齐妙冷声应道,“没见到人,凭什么将东西给你们。”

“将东西给了我们,自然带你去见人。”其中一人喝道。

“见到人是安全的,东西我们自会给你们。”齐妙并不服软。

“齐五姑娘,你没资格与我们谈条件,你们几条人命都在我们手上,包括你自个儿的小命也在我们心里捏着。若不乖乖听话,休怪爷几个下手狠。”蒙面人恐吓道。

齐妙看着他们嘲讽的笑笑,“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是迟早而已。有何可怕。不过嘛,本姑娘要是死了,你们几个也保证活不了多久。

你们的主子费了这些力气想要那东西,眼看就要得手了,要是毁在你们几个手里,你们认为他会饶了你们吗?

呵呵。本姑娘会保证你们死的比我难看。”

这番话令包括车夫在内的三人很愤怒,不过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他们这般辛苦,为的就是那东西,要是真将东西弄没了,他们几个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