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和这宅子里的管事说着事,转过身看她换了一身这么朴素的衣服,神情微动了一下,继续和这管事交谈。

蒋茹茵走出了前厅在门口的走廊里等他,没多久,太子也出来了。

两个人在偏厅简单的用过了膳,稍作休息,太子就带着她一块出去了。

换过了小一些的马车,沿着小镇的街市的路出去,出了镇门,蒋茹茵就在窗外看到了大片的田野,临近收谷子的时候,那大片的谷穗金黄的坠在那,几乎是要压弯了谷杆子,蒋茹茵回头和苏谦阳笑道,"殿下,看来近年的收成不错。"

苏谦阳跟着看出去,心情也不错,"是啊,今年的雨水来的及时,没有受旱情影响,这收成,应该不差。"

他们这一路过去是不下马车的,本就是私巡。

跟随着苏谦阳的一个侍卫手中还拿着一本簿子,马车到一个地方,巡视一下四周,在相应的村落后写上情况。

这样一路去,一下就过了四个村子。

马车走的慢,蒋茹茵也不觉得累,到了傍晚,马车走进了一个村子,在村落口的大树下停了下来。

苏谦阳先下了马车,蒋茹茵低头钻出,看到苏谦阳向她伸手,顿了顿一手拉着裙摆,一手放在了他手上,借力跳下了马车。

这是傍晚的村落,远远的望去,三面环山的小村子被包裹在里面,山坡上的梯田郁郁葱葱的长满了作物,而山坡下就是大片的稻田,风一吹,就像是金色的波浪在她面前荡漾开来。

蒋茹茵望着这一切,向田间走近了一步,以前和祖父一起也来视察过庄子,但都没有这一回来的让她觉得舒畅。

远处的山林间忽然传出鸟鸣,十几只鸟从山林的展翅飞出,很快就从他们眼前掠过,蒋茹茵指着那方向回头对苏谦阳笑道,"殿下您看那!"

苏谦阳眼中的她就是这样。

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头上也没有更多的点缀,脸上的那笑和眼底闪烁的光芒是他从未见过的,她的整个人,忽然间好像鲜活了起来。

和在太子府中的蒋侧妃相比,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更显生动,她的一颦一笑,流露出来的情绪,和这周围的一切一样的真实。

“殿下,我们要在此停多久。”蒋茹茵见他看着自己,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真的太久没出来了,有些忘形。

苏谦阳走到她旁边,看向了村子里面的路径,“你不是想去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么,进去看看。”

说罢,伸手轻轻的推了一下她的后背,让她往村子里走。

蒋茹茵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他,苏谦阳让其余的侍卫守着,只带着两个人跟在了她身后,蒋茹茵这才往前迈步。

接近傍晚的时刻,村民们从田地里耕作回来,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背着锄头,卷着裤腿,蒋茹茵看到了一条小溪,小溪边上是石子摊,不少村妇在那洗衣服聊天,还有人唱歌的。

木棍子拍打着水面敲着放在石块上的衣服,伴着那林子间的鸟鸣,十分悦耳。

不少回家的村民都看到她了,这朴素的衣着也遮盖不去她本来的气质,再加上身后不远处还有同样是气质不凡的让人跟着,所以没有人会靠近她。

他们都以为是哪家权贵过来看地看宅子的,这年头的有钱人也流行在村子里买块地然后建个大宅子,所谓依山傍水好灵气,一年到头也就来住几天。

蒋茹茵经过了几间屋子,这平房的小院子,围墙都不高,站在外面能看得到院子里的所有,如今正是煮饭吃晚饭的时辰,各家的厨房中都炊烟袅袅。

走到一间院子外蒋茹茵停住了脚步,她看到这院子里,两个孩子在跑来跑去玩闹,大一点的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小一点的看上去才两三岁,大一点的男孩子在追着女孩子跑,跑了一半,女孩子跑不动了,拉着男孩子撒娇,那男孩子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一颗糖,女孩子拍着手开心的笑着,接过哥哥给的糖,又似舍不得吃,小手伸着要给哥哥。

耳边传来太子的声音,“想平宁他们了?”

蒋茹茵点了点头,转头笑道,“妾身昨天和他们说要出这一趟,都没缠着妾身不让走。”回头去看,男孩子已经把糖塞进了女孩子的嘴巴里,厨房里传来叫声,男孩子应了一声跑进去了,留女孩子一个人在院子里。

蒋茹茵看到她蹲了下来,拿起树杈在地上写写画画,似乎是感觉到了外面有人,扭过头来看,见到墙外站着的几个人,羞涩的冲着蒋茹茵笑了笑,扔掉手中的树杈,一扭一扭的跑去厨房那找哥哥了。

那笑容让蒋茹茵心中一暖,侧身的手被牵住了,苏谦阳拉着她往回走,“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蒋茹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只是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也挺好。

夕阳西下,拉长了他们的背影,苏谦阳牵着她,两个人走的很缓慢,背后是错落的平房,金黄一片的谷海,此情此景,看上去安静极了...

第二天还是坐着马车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看过来,到傍晚的时候,苏谦阳会挑一个景致不错的下马车带着她走一会,乡村会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脸上的笑意也淳朴许多,蒋茹茵还看到了村门口两个妇人的争执,也看到了小河边孩子们玩水嬉闹的画面,还有两三岁的孩子,在院子里追着家养的牲口跑来跑去的画面。

第三天的时候,他们离开了这个小镇,半天路程,到了另外一个小镇。

第五天的时候,在出巡的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村落之间路太小,马车过去的时候陷了一下,车身歪了,亏的苏谦阳抱住了她,否则就要磕的伤了额头。

好不容易从车内出来了,站在外面一看,这马车倾斜的很厉害,半个车轮都给陷到一旁的田里去了。

远远一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找人过来也得不少时间,苏谦阳让蒋茹茵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呆一会,车身上取了绳子,让几个侍卫合力先把马车拉起来。

午后的太阳不太大,蒋茹茵坐在马车内,拉开的帘子看着不远处的他们,四个侍卫两两分着绑着马车的两边,合力往上拉,但这马车陷的够深,他们拉了好一会,这才给松动一下,手一松,又回去了。

苏谦阳走向了她,蒋茹茵以为他也要上马车呢,正要给他让位子,苏谦阳解开外套的扣子,直接脱了下来给她,一句话没说,走回去,拿起侍卫身后的绳子,要帮着一块拉。

蒋茹茵怔了怔,抬起头,多了一个人使劲,车轮已经出来了不少,只要车轮出来大半,让前面的马有空间自己站起来,它就能自己把马车拖起来了。

不一会,马能自己站起来了,往前走几步自己一拉,马车就带出来了。

那陷进去的马车换侍卫他们坐着,苏谦阳走向了她,蒋茹茵看到他额头密布的汗,拿出帕子伸手替他擦。

苏谦阳的气息很重,刚刚用过大力,胸口还起伏着尚未平息。

迎面而来是他烫人的呼吸,蒋茹茵缩了缩手,想退后一些躲避,苏谦阳快一步几乎是霸道的把她逼到了马车门框上,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局促,轻笑道,“好了?”

蒋茹茵翻了帕子在他额头上擦过,把帕子往手中一捏,轻咳了一声,“好了,殿下您可以进来了。”

苏谦阳进了马车,蒋茹茵感觉这马车内的温度忽然升了许多,把两边的帘子拉开,蒋茹茵想看看外面侍卫指挥的情况怎么样子,忽然头发间传来一阵异样,蒋茹茵扭头过去,苏谦阳的手顿在了半空中,那手指间是一朵没来得及给她带上去的黄色菟丝花。

这情景有些尴尬,蒋茹茵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摘花给自己戴,愣在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苏谦阳神情自若的把那花戴在了她左侧的头发间,末了评价,“路边顺手摘的,还不错。”

蒋茹茵继续发愣,在她眼里,太子根本就不像是会做这件事的人,这一次出行就已经够出乎她的意料了,这么久以来都是一个人出行的忽然就说要带自己一起,一出来就已经是四五天了,如今还在路边随便摘了朵花给她戴。

眯了眯眼,蒋茹茵缓过神来看向太子,他的神情依旧淡若的很,瞧不出一点异样,蒋茹茵伸手碰了碰那菟丝花,最终低下头,轻轻说了声,“谢谢。”

苏谦阳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拉开车门那的帘子看向了外面,马车已经走过了这一段狭窄的路进入了大道......

074.鬼灵精平宁

接下来的几天,蒋茹茵跟着他又巡查了几个小镇周边的村落,留宿都是在小镇上。

这次出行就这么几个人,苏谦阳的几个侍卫都寡言少语,脸上的表情也都只有一个,万年不变,随行中蒋茹茵不是和青冬她们一辆马车,说话的对象,也就只有苏谦阳一个人。

晚上两个人也不是分房间的,蒋茹茵跟着太子就睡在主屋子里,青冬和紫夏两个人这些天情绪都很高涨,蒋茹茵知道她们在高兴什么,这样一份殊荣,别人都没有。

蒋茹茵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些天,太子好像和她更亲近了一些,也许是因为仅有他们两个人,也许是这山间的一份适从让两个人都比较放松,没有了高墙大院,想的事情少了,心情自然就会好一些。

最初几天她还有些不自在,但看太子都不觉得有什么,她也就放下了些,慢慢就好了。

回临安城的时候,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蒋茹茵也没想到这一趟会出去这么久,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半会又想不到。

心情放松够了,回来的路上她开始担心两个孩子。

这几天变成了十来天,都不知道他们在府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哭闹,她不在,会不会和哥哥姐姐闹别扭起冲突。

到了太子府,走进玲珑阁的时候看到他们在院子里玩,蒋茹茵这悬着的心才放下。

容哥儿先看到了她,高兴的喊了一声娘,平宁扔下手里的小花球,急冲冲的向她跑了过来。

蒋茹茵赶紧蹲下身子抱住扑过来的她,平宁抱住了她的脖子,喊了一声娘,嘟囔着贴在她的侧脸上,“娘怎么才回来。”

毕竟还是孩子,再懂事,这说过的话也抵不过对蒋茹茵的思念,离开的第一天晚上,平宁就哭闹了一顿,孙嬷嬷她们几个哄着睡了,第二天还好,第三天,睡觉前两个一块哭的,哭着睡着了。

第五天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睡觉前平宁挂着泪珠子,拉着容哥儿的手在那煽情,娘不回来了,姐姐陪着你。

两个人那手抓的紧,怎么都不分不开,这苦情的模样把孙嬷嬷她们几个弄的哭笑不得。

“后来几天就好了,公主和三殿下也是说得通的,就是一直问我们,小姐您什么时候回来。”

听完许妈妈说的,蒋茹茵心酸的很,把平宁和容哥儿一块抱在怀里,挨个亲了一下,“乖,娘回来了。”

平宁在她身边坐下,颇有些质控的架势,“以后不要走这么久了。”

“好。”蒋茹茵伸手捏捏她的脸,这吃好睡好的,怎么看起来还胖了,末了眯起眼看着她,“娘不在,你向孙嬷嬷要了多少甜点吃。”

平宁多鬼啊,一看蒋茹茵提到这上面,即刻扭头转向门口那,一脸天真的问,“爹爹呢,爹爹怎么没来。”

蒋茹茵哭笑不得,把她拉了回来,掰正她的脸和她正视,“你答应过娘什么。”

平宁低下了头,小手捏捏着衣角,乖乖的复述了一句,“睡醒了,嬷嬷给多少,就吃多少,不能多吃。”

容哥儿一看这情形,忙在一旁护着姐姐,“娘,是我要吃,给姐姐,不浪费。”

呵,两姐弟这理由还挺充分的,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这也是她教的,如今都现学现用上了。

平宁见蒋茹茵没有再开口说她,抬起头拉了一下弟弟的手,继而又扑到了她怀里,撒娇的喊了一声娘,“我也没有多吃,就多了一点点。”

蒋茹茵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平宁‘哎呀’了一声弓着身子去捂住,双手捂住了屁股,她的头就直接拱进了蒋茹茵怀里,这画面逗趣极了,蒋茹茵忍俊不禁,把她扶了起来,笑斥道,“还是姑娘家呢,没个正形。”

平宁赶紧乖乖坐好,还抽空看了容哥儿一眼,眨了眨眼,娘笑了,那就没事了...

平宁在蒋茹茵身旁腻味了一会,终于又想起了太子,仰起头看蒋茹茵,“父王回来了吗?”

蒋茹茵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父王很忙,要过几天才来。”

平宁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

蒋茹茵预料中太子应该不会这么快来玲珑阁,毕竟才带着她出去十来天过,别的不说,就是这十来天积攒下来的公务都不少,哪里还有这空闲。

陪着平宁和容哥儿说了一会话,青秋那兑好了水,蒋茹茵先洗了个澡,回来的路上不觉得,到了家之后她就感觉到有些腰酸背痛了,青冬往水中添加了些药草,蒋茹茵眯上眼休憩了片刻,起来人就舒服多了。

回来了两天,秦良人和严良人那把一些庶务都交还回来了,蒋茹茵花了些时间整理,确认没有问题,去太子妃那回禀了一次。

如今是九月中,太子妃的身孕也有三个月了,吐的时候过去,精神也显得不错,听完她说的,只是大略的翻了一下她送过来的账本,对蒋茹茵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为娘娘分忧是妾身该做的。”蒋茹茵随笑道,“还多亏了秦良人她们呢。”

“你也无需推脱,本宫和张侧妃这些日子都搭不上手,如今身子好些了,你也不用这般累,还有两个孩子要你带着呢。”言下之意,太子妃的身子好些了,这些庶务是要拿回去了。

蒋茹茵落的轻松,她想要回去,她还不乐意管呢,于是这么顺水推舟道,“娘娘考虑的周详。”

把东西一放,太子妃还是让她顾着些别的事,蒋茹茵就抱着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离开了瑶花阁。

赵蕊看着她离开,瞥了一眼桌子上厚厚的账簿,拿捏不出什么错,这是多谨慎的人啊。

一旁的何嬷嬷扶着她站起来,“娘娘,蒋侧妃既然做的好,您何不就让她帮着您,这样以来,您也能安安心心养身子。”

赵蕊走到窗边扶住了窗框,摇了摇头,“就是做的太好了,才不能让她帮着,殿下每年出巡,都是五六日就回来了,在府里休息半月再出去,这一回一走就是十来天,去的还只是临安城附近的小镇。”

她如何能不想得多呢,从一开始,蒋侧妃在殿下心中就是比别人特别一些的存在。

这些年殿下在太子府也算是雨露均沾,当初她可以认为是因为蒋侧妃的家世关系,太子乃至皇上觉得需要这样的平衡,但现在,她觉得不同了,她也是女人,这些细微点的变化,怎么会察觉不到。

“娘娘,您是太子妃,将来太子继承大统,您就是皇后娘娘,这不论妃子多得宠,您有太孙殿下在,永远是这后宫之主。”何嬷嬷从太子大婚就开始服侍太子妃的,知道她担心的就是太子殿下的态度,扶着她走到了屋外吹风,劝道,“等娘娘生下了小殿下,娘娘就更不用担心了。”

赵蕊低下头,伸手轻轻的抚在了小腹上,脸上流露出一抹温和,这孩子,她期盼太久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到了年底,太子妃和张侧妃月份就差这么一个月,年底的事就都落在了蒋茹茵的身上,她也不是独揽这些事,秦良人她们闲着就都一块帮忙,忙前忙后,终于到了大年三十。

今年的宫中热闹了许多,孩子多了,笑声了很多,平宁和容哥儿快三岁了,说话正是利索的时候,蒋茹茵带着他们去太后娘娘那请安,平宁把太后哄的,出来又是不少的赏赐,这孩子也不是私藏的人,太后送了她一小袋子的玛瑙珠子,回到前殿这边,平宁见到了太孙就往他手里塞了两颗,见到芸姐儿又送了两颗,转悠一圈回来,袋子里还剩下一半,平宁没忘记给弟弟留一些,剩下的扎紧了小袋子要交给孙嬷嬷给她保管,一面还嘱咐,别弄丢了。

养了个这么个精明的女儿,蒋茹茵还能说什么,等皇上皇后到了,一群孩子在他们面前磕头,每个人又得了些赏赐。

就这几年,太子府子嗣多了,皇上和皇后也都放心了许多,皇上只留了一会就去和大臣他们一起,这边的殿中都是女眷,等着晚宴开始,众人又一齐去了花园里。

从宫中出来已是深夜,第二天一早,就是要进宫拜年了。

昨夜玩闹睡的晚,一早两个人就是迷迷糊糊的被拖起来的,容哥儿的起床气大,给他换好了衣服洗好脸,愣是趴在养娘的肩头上,不肯吃东西,闭着眼呼呼的响着。

马车不等人,蒋茹茵让养娘把吃的带一些,带着他们两个上了马车一齐进宫去。

到了宫门口拉开帘子冷风一吹,容哥儿才清醒了一些,一路过去等到了寿和宫,总算是精神了。

在宫中消时的就是一整天,各宫拜年,拜祠,听祖宗家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会到太子府这边还要相应的供奉,蒋茹茵哄睡了两个孩子,去了前院帮忙。

太子妃和张侧妃的身子都重,这下雪天的来去走动也不好,蒋茹茵带着秦良人她们,把供奉的事忙完了,吩咐几个管事嬷嬷看紧香火,自己每隔一个时辰,还要过来看看。

这么一直忙到了大年初四,总算是忙完了,初五开始太子府的女眷可以回家去拜个年看看,蒋茹茵把事儿和太子妃交代清楚,初六一早,带着平宁和容哥儿回了一趟蒋家。

075.突然的混战

蒋老爷第一次见两个外孙自然喜欢的很,平宁他们嘴巴也甜,围着几个长辈哄的大家都很高兴。

蒋茹茵留下他们去了蒋老爷子的院子。

比起热热闹闹的蒋府,蒋老爷子院子里安静多了,蒋茹茵走进屋子里,蒋老爷子正站在大桌子前写字。

“祖父。”蒋茹茵走过去,蒋老爷子放下笔,抬起头看她,“来了。”

蒋茹茵扶起他,走到了床边的坐塌上,蒋老爷子坐下,蒋茹茵又把放在大桌子旁的拐杖拿了过来,吩咐侍奉的人重新上茶,跟着坐在了蒋老爷子的对面,顺着他视线看窗外,笑道,“今年的雪停的晚了些。”窗外依旧是白皑皑的一片,天空中偶尔洋洋散散着雪花。

“年初就上奏请辞了。”蒋老爷子端起茶杯,口气里有些释然,“老了,走不动了。”

前年开始蒋老爷子这腿脚就不太好了,出行都准备着拐杖,上朝对他来说,站的久了也辛苦,只不过皇上不肯放人,这就又熬了两年。

蒋茹茵拿着茶壶给他添了一杯,蒋老爷子看她,“两个孩子呢。”

“在前面陪父亲和母亲呢。”

蒋老爷子脸上多了一抹笑意,“有了这一双儿女,今后入了宫,这日子也不会艰难。”蒋茹茵笑了笑,如今这日子,她也没觉得艰难,人只要不去想太多,别想要的太多,就会活的自在些。

孙女养大了,就去了太子府,蒋茹茵是蒋老爷子这辈子培养的人之中让他觉得最满意的,她的性子比两个哥哥都沉稳,这样的她,蒋老爷子也比较放心。

“九月初,太子带你出巡去了?”蒋茹茵一怔,祖父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蒋老爷子呵呵的笑着,“太子殿下独来独往,你跟着他走了这些地方,怎么会不让人认出来。”蒋老爷子话锋一转,随即有些凝重道,“勿恃宠而骄。”

蒋茹茵点点头,神情也变得慎重,“茹茵明白。”

“世道安宁,北图降,这就是太安宁了。”蒋老爷子继而长叹了一口气,拿着手中的茶杯,慢慢的转动着。

比起当初她进府的时候,祖父其实并没有老多少,人到了某个年纪,即便是过了五六年,看上去也没有多少差别,可这身子总是每况愈下。

蒋茹茵默念了蒋老爷子说过的这句话,“世道安宁,祖父,商道应是如何?”

“你问这个做什么。”

蒋茹茵组织了一下语句开口道,“民是根本,商也是基石,是不是有一天这商人的地位能高一些。”

蒋老爷子深望着自己孙女,眼底那神情不知是赞赏还是惋惜,回答的含糊,“有一天也许能。”

模凌两可的答案,总还是掺杂着一些希望,蒋茹茵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起了当时和太子出巡时候讨论过的话题。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前厅准备好了,蒋茹茵扶着沈老爷子出了屋子去往前厅。

一家人吃过了午饭,差不多傍晚的时辰,她们准备回太子府去了。

蒋夫人一年到头就这么见一回两回女儿,又不能过夜,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话,眼眶红红的,“你大哥他,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了。”

佳节倍思亲,大哥还是没有回来,只有一月到两月的一封信保平安,蒋夫人每每想起来,都有些伤心。

“母亲,这些话不要在大嫂面前提起来。”蒋茹茵劝她,“大哥存心想躲避的,咱们找也找不到,他有报平安回来,您就往好的地方想想。”

蒋夫人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我们对不起王家啊。”求娶来的儿媳妇,竟然在自己家里遭到儿子这样的冷落,尽管王家没说什么,蒋老爷和蒋夫人两个人心中都内疚的很。

蒋茹茵朝着大嫂那看了一眼,见她笑着和平宁说着话,转头道,“不论如何,我们蒋家都会好好照顾大嫂的。”…

开春时间就过的很快,三月一入,太子妃的产期将至,太子府上下跟着紧张了起来,宫中皇后娘娘派了稳婆和服侍的嬷嬷,到了三月底,太子妃临盆了。

比起前一胎,太子妃这一胎生的顺利多了,从发动到生下不过两个多时辰,三月二十四的早上,太子妃生下一名女婴。

这对太子妃来说,多少是失望的,看着怀里健健康康的女儿,太子妃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若是个儿子,他将来就是太孙最好的助力,而两个儿子对太子妃来说,就是稳固了这位子,可老天不如她所愿。

太孙倒是很高兴有了个妹妹,洗三过后的四郡主长开了些,软软糯糯的十分可爱,赵蕊躺在床上看着儿子坐在摇篮边哄着女儿,脸上终于多了一抹笑,都是她的孩子啊,别人计较,她这个做娘的是最不能计较的。

何嬷嬷走了进来,“娘娘,蒋侧妃过来了。”一旁侍奉的宫女给她套了外衣,赵蕊吩咐何嬷嬷请蒋侧妃进来,太孙则跟着抱着妹妹的养娘去了厢房里。

蒋茹茵是来请示关于下月满月酒宴的事情,张侧妃的产期在四月,事情还有的忙。

蒋茹茵把该准备的都列在了清单上给赵蕊看,“娘娘先过目一遍,若是没什么问题,妾身就交给管事的嬷嬷去办了。”

赵蕊放下了清单,“先放在这,看完了,明日本宫让人给你送过去。”

蒋茹茵点点头,离开了瑶花阁,走到外面的时候,天有些灰蒙蒙的。

这三月开阳四月回暖,这忽然来的阴郁,倒不像是开春。

祖父说过的话似乎有些准头,世道安宁,看起来太安宁了,安宁背后总是暗潮汹涌,这不,年初的时候陆将军全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抓了起来,直到三月初才被人知晓,给陆家安的罪名是,通敌叛国。

说的是陆家次子陆重岩,但抓捕之前他就已经失踪了。

陆家的一干人等还关在天牢里,陆将军主动请缨要抓捕儿子,还要以死谢罪,这陆将军一心为民,忠心为国,最终整个陆家却折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

通敌叛国的罪有多重,株连九族,若不是皇上看在陆将军这些年来为朝廷所作的贡献,陆家这些人,早就已经在天牢中被砍头了。

蒋茹茵抬起头看这天空,心中隐隐的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四月二十四这日,太子府四郡主满月酒宴,前去庆贺的客人很多,太子麾下的官员家眷都到场了,加上一些亲眷,门口的马车都排的很长。

太子妃刚刚出月子,还有一个侧妃即将临盆,这一场满月酒宴就是太子府那个生了一对龙凤胎的蒋侧妃主办的,同是太子府,许多人都觉得多一些孩子是好的,不论男女,太子还年轻,将来孩子会更多,但对某些人来说,太子妃这一胎他们的看法却不太一样,当初蒋侧妃龙凤胎生下来的时候,小郡主直接封了公主,可太子妃这一个小郡主生下来,皇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免让人猜测皇家的心思。

所有参加满月酒宴的客人自觉的都没提起关于陆家的事,就连陆家长媳孙氏的娘家人也闭口不谈这件事,场面看上去也是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