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子把俪媛哄睡了出来,天已经黑了,再去长禧宫,平宁也睡了,太子就和容哥儿说了一会话,问了一下这两天平宁的近况。

四公主不懂事,太子为四公主的言行向容哥儿和平宁道歉,做哥哥的也有失职。

从长禧宫离开,太子又去了承乾宫见了皇上,出宫的时候已经很晚。

也不止是太子这边,平王府那,顾吟欢得知皇上收走了两个小郡主的郡主身份,开始担心起平宁来,拉住过来的苏谦默,“不行,明天我要进宫去看看平宁,相公,我还想去看看蒋姐姐,你能和皇上说一下,通融一下。”大年三十许容华这一出,然后太皇太后崩逝,再接着就是皇后贤妃都被禁足的消息,她也没能放下心来,三年小产的事,她当时也知情。

看妻子担心,苏谦默环抱住她,“好,明天你随我一起进宫,我去皇上那,你去太后那看看,她老人家的身子现在也不太好。”

顾吟欢点点头,“把昊哥儿也带去看看平宁吧,平宁和他挺要好的。”

娘子的要求就是他的使命,苏谦默一并都应下了,“好。”顾吟欢转念一想,不能把小儿子留在家里吧,最后又加了一句,“都一块去得了。”

苏谦默看着她笑的宠溺,“好。”...

第二天一早,平王府进宫的就变成了一大家子了,出门的时候顾吟欢觉得不太好意思,带上瀚哥儿要多带两个照顾的人,人一多,进宫看起来就像是儿戏了。

苏谦默可不管这些,把小儿子往大儿子马车上一丢,不顾小儿子的反对,自己扶着娘子上前面的马车了。

到了皇宫,苏谦默上朝,顾吟欢则带着两个孩子赶早去了寿和宫给太后请安。

八王妃是太后的亲妹妹,所以皇上的这么多堂兄弟中,皇上和平王自然比较亲近些,顾吟欢带着两个孩子去看太后,太后也很高兴,当年先皇赐婚的时候,她还劝过八王妃,不要为难这顾家七小姐,如今小两口日子过的好好的,又生了两个儿子,太后瞧着也觉得心里头开心。

苏彦昊底子里到底还是一个年长的汉子,小时候面对漂亮娘还能卖个萌撒个娇,如今年岁长了,再面对太后这样的,就只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瀚哥儿就不一样了,行礼好不忘记在太后面前卖个乖,奶声奶气的,那眉宇间又是带着傲气,和小时候的苏谦默最像。

顾吟欢在寿和宫留到了苏谦默下朝过来,向太后问安后,四个人一块离开。

走出了寿和宫,苏谦默带上两个儿子去长禧宫看平宁和容哥儿,还有一个皇上那过来的公公则带着顾吟欢去启祥宫看贤妃。

那公公给启祥宫门口的宫嬷看过腰牌后带着顾吟欢进去,走到小旁门边上,恭敬道,“小的就在此处等着王妃。”

顾吟欢对他感谢的点点头,过了这小门走入院子中,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许妈妈看到了她,脸上一喜,请着她进了屋子,对内屋中的蒋茹茵说道,“娘娘,定王妃来看您了。”...

两个人坐下来了,蒋茹茵看着她,她看着蒋茹茵,好一会,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直到青冬端了些顾吟欢爱吃的东西上来,下去之后,顾吟欢才打破了平静,“姐姐在这里住的可还好。”

“比在昭阳宫的时候安静许多。”蒋茹茵笑了笑,没有人进出探望,醒来是这么些人,睡去还是这么些人,不往心里去,才不会觉得难受。

“姐姐不想早点离开这里么。”顾吟欢想起昨晚相公说过的那些话,看着对面蒋茹茵那从容的样子,皇上这么在意蒋姐姐,她心里可是清楚?

“想啊。”蒋茹茵点点头,“怎么不想,平宁和容哥儿都住在淑妃那,尽管知道淑妃的为人,也知道德妃会照顾他们,可这心里,怎么都安心不下来。”自己的孩子,如何都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安心。

“那姐姐为何不向皇上求个情,姐姐别怪妹妹多嘴,若是姐姐向皇上求情,皇上肯定会让你出去。”

一个这么说蒋茹茵可以不在意,两个三个都这么说,连着许妈妈都是这么说的,蒋茹茵眼底一抹诧异,抬头看顾吟欢,“怎么连你都这么说。”

顾吟欢抿嘴一笑,“这说明,当局者迷,除了你之外,别人都看清楚了。”

蒋茹茵默然,求情,她要怎么求情。

“皇上知道姐姐和皇后有三年不孕的事情,姐姐你可告诉过皇上,为何会有此约定。”顾吟欢见她沉默,提醒她道。

蒋茹茵摇头,“这怎么能说。”

“这怎么不能说?”顾吟欢反问她。

蒋茹茵抬眼看她,顾吟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姐姐,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顾吟欢的视线转回来,“或者说,姐姐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蒋茹茵微垂眸,眼底里是一抹清明,夹带着一些迷茫,“记事的时候,祖父就告诉我,身为蒋家的人,如果以后的命运已经定了,就要为了家族的荣耀去努力,先祖父为了蒋家,祖父为了蒋家,父亲和二叔也都是为了这个家,我和两个哥哥都不例外。”

这就是背负了一大家族使命的出生,蒋茹茵的语气放低了一些,“直到赐婚前其实我都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我出生之后就是被当做入宫的妃子来培养,为什么以我的家世,只能嫁给太子做侧妃,总觉得这些都是委屈了我自己,但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选,就一定能怎么样的。”

这些顾吟欢怎么会不明白,一个家族享受了荣耀,享受了皇家带给他们的繁荣,同样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去回报,天下从来都没有吃白食的好事,总有一天都得为你得到的,付出一些东西。

“所以你问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活着,就是为了蒋家能够更繁荣,福泽蒋家族里上下这么多人,让几代人能够过的好一点,活着,恪守我应该要遵守的本分,把平宁和容哥儿养好,伺候好皇上。”

她同样傲气过,云英未嫁的时候她是蒋家最受尊宠的嫡长孙女,深受临安城众多世家小姐追捧,她举办的宴会,只有没有邀请到还想来的,不会有接了请柬爽约不到的,她的骄傲,她所有的光彩,却都在出嫁后收敛起了大部分。

顾吟欢怎么听都觉得心酸,是了,现在的蒋姐姐怎么能够和当初她第一次在游船上看到的蒋姐姐相比较。

顾吟欢记得很清楚,当初第一面见到的时候,同为女子,她对蒋茹茵,是从心底里有了崇拜和敬仰。

冷静,果断,聪明,善于交际,能把一船请来的小姐名字都叫出来,对上了人,还能和她聊上几句,有些都只见过一两回,但她也绝不会让人感觉到有敷衍之意。

认识的人都很喜欢她,她比她们都要出色,有些方面,都能和男子媲美。

顾吟欢觉得很难过,如今在她面前的蒋姐姐,死守着自己心底最后的防线。

“除了这些,姐姐你就没有想过别的么。”

蒋茹茵一怔,末了摇头,顾吟欢追问,“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要什么,不去管蒋家,不去管别人,就没有替你自己想过么。”

顾吟欢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就没有想过,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有时候该多为你自己想想,问问你自己,你心里究竟是想要什么。”

“蒋姐姐,我知道这些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今天我还是要说。”顾吟欢脑海里是相公说过的话,“我在宫外,听到这皇宫中的事,你知道是什么说的么,当今皇上宠着贤妃,都快把她宠上天了,嫡出的公主都还没有封号,皇宫之中最尊贵的还是贤妃所出的平宁公主,那这宫中的情形呢,你心里就不清楚么,当初定王爷谋反,蒋家是外族家,再怎么不受牵连,多少也会罪及,你却反而封了贤妃,在皇后之下,享受尊贵,朝中多番上奏要参蒋家的不是,皇上并数拦下,这其中虽然有蒋国公和蒋伯父本身就公正的原因存在,但其中能撇开皇上是因为重视你,不愿意蒋家受罪了,连累到宫中的你么。”

“我知道帝皇家皆无情,但当今皇上,是吟欢听过的,最有情了一个了,相公曾经说过,皇上小的时候只和长公主亲近,冷漠的很,大婚之后和太子妃也是相敬如宾的过日子,从来没有为哪个女子的事情心烦做出异常举动,更不会徇私,凡是都讲求个公正,可你看看,如今皇上对你的处置,可否公正了。”

顾吟欢的话像是一记重锤子,不定的敲打着她的心,逼着她去认清楚一些东西,逼着她去看这些她一直在逃避的,喉中哽着,蒋茹茵听着她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127.这样的真相

顾吟欢知道这一计药下去,不狠不见效,“皇后答应了你三年不孕,那顶多算个纵容的罪,是,也是大罪,但能大过你主动提出来这件事,还吃避子药,还因此失去一个孩子的罪么,你想想,换做是你,若是要公正处理这件事,难道仅仅是关在这启祥宫中,吃住都没有问题,封号都没夺的惩罚么,连同蒋家一块,姐姐你早就已经被降了重罪了。”

“皇上是什么样子的人姐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又或者说,姐姐难道心底里不是凭着那一份皇上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笃定,所以什么都不说,宁愿来这启祥宫。姐姐说的是要庇护住蒋家,但这么做,姐姐是否对得起皇上对你的用心。”

蒋茹茵倏地抬起头看她,顾吟欢叹了一口气,“难道不是么,姐姐心里就没有笃定一些事情,不管你怎么做,你都觉得皇上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心里既然如此笃定着,为何都不肯承认。”

她遵循着自己不能恃宠而骄,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就算是当初皇上怒极反笑的看着自己,一而在再而三的问自己,蒋茹茵心底里确实是有那样的笃定,面前的皇上不会重罚自己,可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笃定。

顾吟欢直接点穿了她的想法,“那不是因为皇上宠着姐姐,姐姐才如此,那是因为姐姐相信皇上,觉得皇上不会因为这个重罚姐姐,所以姐姐才如此有恃无恐。”

屋子里陷入了长长的沉寂,蒋茹茵握着杯子的手颤抖着,半响,声音微哑着开口,“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就是笃定皇上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有恃无恐。”

皇上对她的用心,她怎么会没感觉呢,只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敢回应,他用心,她公式化的回报。

有些时候她不是没想过想要给予回应,可那些东西,她一旦拿出来了,就再也要不回来,就不再是她自己的了,她也害怕。

顾吟欢看着她,有些心疼,“姐姐你这样不觉得太累么。”明明是想要靠近的,却还不断的犹豫不断的后退,想的事情,顾虑的东西太多,等那一切都在脑海里想遍了,靠近的时机错过,这一份心就会慢慢淡去,一次一次都是如此,积累的多了,就会疲惫。

顾吟欢两世来就最认清的一件事,“姐姐,人活着,应该先是为了你自己,唯有你自己好了,过的开心舒畅,那才能更好的去考虑家族,累着自己全部都为了别人,你不为自己想想,这样就是负责了么。”

“所有的人你都顾忌到了,却独独愧对了你自己,何故要这么委屈,心中所想的不敢做,不敢想,如今你委屈了你自己,也委屈了皇上对你的用心。”

“用一个普通男子的标准去评定皇上,那远远是不够的,要在国家,责任,和许许多多要背负的东西上,再去看皇上对姐姐的用心,吟欢真的觉得,皇上已经做的够好了。”顾吟欢真诚的看着她,“姐姐,撇开这一切的东西,你问问你自己,会怎么做。”

蒋茹茵深吸了一口气,她想怎么做,她想做的,太多了。

“吟欢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要求姐姐去做些什么,吟欢只是想告诉姐姐,人这一辈子,不应该让自己活的太累,当责任变成负担的时候,姐姐更应该为自己想想,不就是一场赌局,姐姐不下注,如何知道输赢,手里捏着这棋子,永远举棋不定,就永远没有结果。”

顾吟欢眨了眨眼,“皇上对你用心了,姐姐你心里直接着,想回应就回应,不想回应也无需装着贤能,也不必躲着,姐姐你怎么愿意如何开心,那就怎么应对,哪天皇上把这后宫都散了,那我才觉得姐姐这辈子就全都圆满了。”

蒋茹茵被她这俏皮的口气逗笑了,“怎么你说的,遣散后宫都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顾吟欢点点头,嘴角一上扬,“怎么不能,姐姐若不信,看着便是!”皇家的人,其实真的都一样。

婚后生活极其美满,相公又是个妻管严的顾吟欢所传授的夫妻之道,绝对不会是妻子对丈夫卑躬屈膝的。

顾吟欢是被苏谦默宠坏了的,但她说出来的话没有错,手握棋子,不下注,永远无法知道输赢,举棋不定的时候最为纠结,所有的人都在催促自己,但自己依旧在考虑这顾虑那,所以会累,说白了,人生不就是一场大赌局,其中各有许许多多的小赌局,没能永远捏着筹码不下注的,也不能只盯着棋盘不落子。

蒋茹茵这一回是笑的舒心了,连带着脸上都神采了起来,她真的是进宫太久了,棱角也都给磨平了,都忘了自己当初做事情是如何的决断。

顾吟欢看她笑了,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最后劝道,“姐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有些事,你也只有坦诚了,才可能更清楚的看明白一些事情,倘若姐姐真的丝毫都不在意皇上对姐姐的用心,那妹妹今天就不会和姐姐说这一番话了。”两个不坦诚的人,隔阂只会越积越深,到最后真的无法化解了,难道这就是想要的结果么,顾吟欢心底里还是希望着蒋姐姐能够拥有这些...

许妈妈和青冬她们都发现了,从定王妃来过之后,娘娘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之前在启祥宫的这一个多月,娘娘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如今忽然的就好了,许妈妈她们意外之余也都高兴,不论是说了什么,定王妃这一趟来的是太好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太皇太后的七七,蒋茹茵是托了德妃把那些抄写好的经书拿过去烧给太皇太后,如今二月中后,宫中已经开始筹备起了选秀的事。

皇上敲打过知情的人,瞒住了平宁她们的真是原因,到了蒋茹茵这边,许妈妈几个也都是尽量说的轻不让她担心,所以她听到的,也仅仅是平宁和俪媛起了些小争执,是当时说的太夸张了。

五个月的身孕开始觉得沉了,怀孕前期休息的不够好,如今到了怀孕中期,蒋茹茵这孕事反应越发的明显,经常一睡一下午,遇到什么事都是懒懒的。

顾吟欢的意思蒋茹茵是全明白了,但也要机会不是,皇上不来,她也无法解释什么,索性就安心的呆着,反正是养胎,越坐越稳了...

那边的承乾宫,苏谦阳正处理着公务,陈奉进来禀报,说是蒋大人带着蒋家两个少爷进宫面圣。

苏谦阳放下手上的事让陈奉把人带进来,蒋继业带着蒋景智和蒋景乐两个人,进了殿中,一同跪在了苏谦阳面前,要求降罪。

苏谦阳还不知他们是为了何事,蒋继业就说起了关于贤妃和皇后约定三年不孕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苏谦阳一听,那脸色是越来越沉。

这又牵扯到了六王府前六世子妃的事,与外人苟且,生下非皇室血统的孩子,如今又有一桩是蒋家大少爷爱慕六世子妃,甚至开口求自己的妹妹,让她逼不得已去和皇后有这样的约定。

当初传言中的,那和六世子妃有牵扯的人还不止一个,除了蒋家大少爷之外,还有如今关在青玄宫的定王爷,也正是因为牵扯到定王爷,当时太皇太后才出手把这件事给秘密解决了。

这祁素茹,造的孽不是一般的多。

“皇上,这件事都是臣的错,若不是臣当时逼迫贤妃,她也不会无奈之下想出这样的办法,贤妃娘娘她一直都是为臣着想,这些年来委屈她自己,臣恳请皇上,让臣代贤妃娘娘受过。”蒋景智跪在地上对着苏谦阳磕头,已经是三十四岁年纪的蒋景智,早已经褪去当年的那些执着,这些年在外游历,都让他变得比同年纪的人来的沧桑。

如今这满是沧桑的脸上尽是愧疚,他的错,都让别人替他承担了,他不配做她大哥,从来没有帮妹妹做过什么,反而是她不断的为自己操心,为自己受累。

“你能代她受什么过。”苏谦阳冷冷道。

“臣愿意以死谢罪。”蒋景智重重的磕头,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一旁的蒋大老爷和蒋景乐脸上也满是惊讶,他们出来的时候,不是这么商量的。

蒋景智继而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父亲是到贤妃被关才知道这件事,祖父病在家中,如今还未告之此事,臣愧贤妃,也愧对蒋家,更愧对皇上。”

如此多的愧对也换不回过去的时间倒回,苏谦阳看着他们,她一直不肯说出理由,就是为了护住她的大哥,她的蒋家。

苏谦阳心底里多少是有些怒气的,帮衬娘家没有错,可不能以子嗣来做条件,再无奈再没有办法,这样的约定都是不被容许的。

但事到如今,这损失最大的,还是那个为了护着蒋家,护着大哥,隐瞒事实的贤妃。

良久,苏谦阳开口,“你该道歉的,是你妹妹。”...

蒋茹茵并不知道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进宫来过,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这件事,吃完了晚膳,她走在院子里消食,门口那宫嬷忽然把门打开了,蒋茹茵回过头去,看到了皇上出现在那,身后还跟着陈奉。

蒋茹茵站在原地不动了,天色微暗,苏谦阳远远的站在那,两个人相望无语,却是有什么,迎面而袭来...

128.坦诚的面对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蒋茹茵第一次觉得时间可以再慢一点。

苏谦阳迈开了脚步,安静的四周,脚踩在青石板小径上发出的声音好像是走在了心尖上,一下一下,慢而沉稳的靠近.

苏谦阳走到了她面前,低头看她,这一张两个月未见的面容在见到的刹那思念蜂拥而至,他是想她的,很想很想。

人说分别的距离是对是否想念的最好印证。

蒋茹茵微颤着声喊,"皇上。"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苏谦阳本来进门前还维持好的神情,在见到她的时候就不顶用了,看她这么仰着头看自己,苏谦阳下意识的想去摸摸她的脸,不过这手刚刚伸起来一点很快就放到他自己的背后,双手都放在了身后,侧身朝向屋子那,酷酷的开口,"进去再说。"

说完苏谦阳直接走进了屋子里,青冬搀扶着蒋茹茵进屋子,苏谦阳的出现,把许妈妈她们都吓了一跳,急忙前去准备茶水,蒋茹茵孕期,这启祥宫里又不会来客人,屋子里并没有备茶的。

苏谦阳回看走进来的蒋茹茵,五个多月的身子,比过去怀平宁和容哥儿的时候消瘦一些,虽然比两个月前脸色是好了许多,在这里的日子再好,肯定也不如昭阳宫,唯有那一双眸子,比过去的来的神采许多。

蒋茹茵在他对面坐下来,许妈妈很快就上了茶,退下去后,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苏谦阳拿起杯子闻了闻,是她这儿特有的茶香,放下杯子,沉声,"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不错。"能让人出去找陈奉转达去救场,两个月了却没有让人去他那求他过来一趟。

"臣妾是受罚禁了足,怎么会过的不错。"蒋茹茵摇摇头。

如今认错的态度忽然转了个口风,苏谦阳嘴角微仰,嗯了一声,"认错了?"

"臣妾错了。"蒋茹茵深吸了一口气,"臣妾不该瞒着皇上,皇上问了都没有如实相告当初和皇后约定的事。"蒋茹茵抬起头看他,她心底里想着的是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她选择了坦诚。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苏谦阳看着她,原因他今天已经听蒋家人说过一回了,此刻她再开口要解释,他是期待大过疑惑,更多的,是对她选择坦诚的高兴。

"静殊公主和当时顾家七小姐的事情皇上您是知道的,后来祁家大小姐祁素茹求到了大哥这里,说来那是家门丑事,大哥求到臣妾这,要臣妾帮祁家二小姐,若臣妾不答应,以大哥当时对祁素茹的喜欢,还会做出更多辱没家风的事。但臣妾才刚进潜邸,不能求您,更怕求了您会让您对蒋家有芥蒂,无奈之下,臣妾当时去求了皇后,她可以在太后面前替祁家二小姐说上几句话。"

说起来,当时的她怎么会冒那个风险和太子去说,根本都没熟悉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喜好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你又怎么能肯定皇后会答应你这约定。"

蒋茹茵一顿,如实道,"太子年幼,体弱多病,对皇后来说,若是臣妾能晚几年生下孩子,就不会威胁到太子,太子也能多受皇上和先帝的关注。"

当时不过进府才几个月,她就能恰好的准着皇后的那个点提出要求,难怪皇后听了后会答应下来,她心里,最重视的就是太子的身体与别的皇子年纪之间的差距,差的多了,对皇位的影响就越小。

苏谦阳安静的听着,蒋茹茵把这件事说完,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在这件事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末了,她抬起头看苏谦阳,像是在,等待着他对这件事作出判决。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苏谦阳一手握着杯子,她说的比蒋家大少爷说的详尽多了,其余的都是一个意思,并没有什么隐瞒的。

这时候表面功夫做不住了,苏谦阳直接站起来,走到蒋茹茵坐的那边,蒋茹茵很自然的给他侧身让了位置,等到自己坐到了一旁蒋茹茵才意识过来,这个动作,原来她已经习惯到过去根本察觉不到。

苏谦阳坐了上去,她的后背刚好靠在他的怀里,苏谦阳只是环手在她腰上,一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

这般靠着的动作,熟悉而心安。

两个人一言不发,却都想念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姿势带给两个人的安心,是她亦是他。

半响,蒋茹茵垂眸看着他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拿起手轻轻的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肚子右侧移,“他很顽皮,早上的时候喜欢动另一边,如今这个时候,喜欢动这边。”

安静的等了一会,苏谦阳果然是感觉到了那腹中的一阵轻动,就那么一下,像是在他手心了挠了一记。

直到他不动了,苏谦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表示着占有。

两个人在感情上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更不会想着一堆的甜言蜜语诗赋来赞美对方,只是这样安静的靠在一起,对他们来说,就是对彼此最好的感受。

蒋茹茵身子往后又靠了靠,轻声道,“臣妾并不是故意的。”

苏谦阳握紧了一下她的手,蒋茹茵看向窗框子那,盯着那雕花的镂空,“臣妾对不起那个孩子,都没来得及知道他的存在,他就走了。”

蒋茹茵回头,看着他脸上有了些笑意,“所以臣妾常想,平宁和容哥儿一定是老天赐给臣妾的礼物,弥补当初那个意外离开的孩子。”

说着摸了摸肚子,“当然,这个也是。”

“他们也是上天给朕的礼物。”苏谦阳笑道,“这个也是。”

蒋茹茵一怔,“臣妾以为,皇上只喜欢平宁。”

“怎么会。”苏谦阳叹了一声,“都是朕的孩子,朕怎么会不喜欢,只是这喜欢,并不能都表露出来。”

苏谦阳看着她,干脆说的清楚些,“父皇当年,只教了朕一个人,对其余的皇子一概不问,其实就是受了当初皇祖父那时候的教训,当初皇祖父的子嗣颇多,而且基本都是皇子,皇祖父每个都显露的喜欢,而且迟迟没有定下太子之位,本意是好的,想让他们都能更好的展露才华,公平之下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当权者,让大今朝更加繁荣,但皇祖父是这样的心思,皇叔们却不是这样的心思,皇祖父那个都喜欢,哪个都有机会,那势必每个都要争上一争了,皇位只有一个,人却不少,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没少,甚至险些还有闹出人命的。”

皇家在外的是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所有的丑陋,都只有自己知道,“皇祖父当年走的太突然,传位的诏书都没有下过人就走了,当时就引起了那一场皇位的争夺战,死伤无数,宫中血流遍地,父皇即便是在这场争夺中胜出了,他那也是拿好几个兄弟的命换回来的,这样的胜利其实很无奈,所以从父皇开始,在朕出生之后就专心的教导朕,其余的皇子都是学了基本的东西就不再教了,朝中几位从父皇当时就位高权重的大臣更是起着监督,以防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蒋茹茵默声,这不是有个最大的诟病在么,若是定下的太子无能,或者意外逝去,那余下的皇子都没能培养好,如何能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凡是都有利有弊。”苏谦阳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至少在朕登基的时候,宫中没有出现弟兄残杀的局面。”

说着想到了定王爷谋反一事,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苏谦阳打破着平静,伸手轻轻捋了一下她的刘海,“你别忘了,容哥儿其实是比平宁还要早出生的。”

她怎么会忘记,天降祥瑞,赐公主封号,赐名字‘苒’,都是平宁代替个容哥儿去领这些赏赐,把容哥儿这个应该是哥哥的隐藏到了背后。

一出生就是这么好的征兆,临安城的百姓都在讨论这祥瑞之兆,容哥儿当时如何承受的住。

蒋茹茵拨开他的手,直言道,“别人不知道,皇上却是知道的,那祥瑞不过是平宁替容哥儿代了,实际上,容哥儿出生的时候才是雪停放晴,初春乍现,皇上您真的不介意么。”长大了的儿子如今内敛优秀,这难道不是对太子的最大威胁,如今的太子,可都还没有所出呢,按照他刚才说的,要是容哥儿长大了和太子一样优秀,岂不是又一番争夺?

“朕若介意,就不会让他去和程太傅念书了。”苏谦阳怎么听都觉得她的口气里透着些酸味,低头看她的神情,她的脸上,就是带着一股子的试探和酸劲。

蒋茹茵反问他,“皇上您就不担心?”

“不担心。”苏谦阳奉承了她一句,“有你这么个顾全大局有识度的母妃,容哥儿被教导的多好。”

呵,拐着弯说她这只为蒋家着想呢,蒋茹茵不客气的拆他的台,“臣妾一点都不顾全大局,也不识度的。”

苏谦阳一下就被她堵回来了,堵回来不说,蒋茹茵挣脱了他的怀抱,直接下了坐榻站起来走到床边,哼了一声逐客道,“皇上,天色不早,您该回去了。”

这是什么,小情侣起了小争执女方不顺心闹脾气了?

又或者是,怀了孕的人,这情绪变的,着实抓不稳头绪...

129.这昼出夜伏

蒋茹茵在这里禁足,算是冷宫了,皇上过来已经是开了例,怎么还能留在这里,被太后知道,怎么都不会算到皇上头上,只会说她不安分。

蒋茹茵站在床边提醒他,“皇上,您该回去了。”

苏谦阳站起来,走到了她旁边,直接坐下来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反着回答她,“那两个宫嬷不会和母后回报的,没人知道朕在这里留宿。”

这是要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