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意震动。

“在济南的城门口,我终于见到了你,可是却一点也不开心,反而很失望。我心中的叶九意是个大英雄,是一个外表冷漠却内心善良的少侠,可是在济南我见到的叶九意……身边已经有了要保护的女孩,他色厉内荏,他对别人连一眼都懒得瞧……”

叶九意苦笑。他低头看到自己的一身官服,只能悲叹命运。

“再后来,你将你的身份告诉我,我很感激,以为自己在你心中终究是不同的。可同时也明白,我和你的交集到此为止。朋友……便是最后的界限。

“我离开金陵去少林寺,从少林寺又回来,我终于明白了,我对你是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给我这样致命的一击,你为什么不能保留住我对你的最后的一丝好感呢?!你能不能留下一点让我做个纪念?你非要这样残忍地全部剥夺,让我的九年寻找之路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叶九意轻轻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什么?”

“我其实也后悔了。”叶九意负手背对萧七站立,“也许那一年,我并不该救你。若是没有救你,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这样无情的话语……也许也只适合无情之人。

萧七噎了半晌,终于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当年若是我一剑给那个山贼刺死,也不会有如今的是非。”

“可是我救了你。你寻了我。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实。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他人。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勇敢地承担一切后果。”

萧七蓦地怔住。这是她当初这样评价殷思思的,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就反而看不开了?她寻找叶九意整整九年,从一开始的决定,到最后几乎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融血入骨,有多少人劝过她放弃?可是她的脾气犟得就跟一头牛,一路走到底。说起来,也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叶九意的回应与法外开恩?

说到底,叶九意如今肯坦诚相待,对她已经是格外破例。

她竟然也成了当局者迷。真是……糊涂了!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是……这的的确确是我的选择。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然后她猛地抬起头来,拔刀相向,凌厉万分:“叶九意,当年的救命之恩,我用了九年的时间还给你,便是两清了。可是,今日的仇恨,便不能就这么算了!”萧七恨恨道,咬牙切齿:“可是我知道,光是一个叶九意,还闹不出如此大的动静来,背后不管有谁支持着你,我萧七绝不善罢甘休!”

“你和我……当真要刀剑相向,拼一个你死我活?”叶九意闻言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萧七,“九年前,你的功夫不如我;如今你就有信心赢了么?”

萧七冷笑一声:“叶大人竟然也是那种轻敌自负之辈吗?萧七的功夫如何,比划比划,大人自然就明白了!”

叶九意看着萧七,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深。他那样冷清的人,本来就不适合那样的笑容。此时此刻,穿着官服,一身官样的叶九意笑起来,竟然有些渗人。只见他薄唇轻启,微微吐出几个字:“你还不配让我动手。”说着,便优雅地离去,只留给萧七一个孤傲的背影。

瞎了眼!

萧七眼睁睁地看着叶九意,气血上涌,眼冒金星。

她萧七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叶九意,才会当他是英雄,才会想要嫁给他!

朝廷的人,朝廷的狗怎么会是好东西?!

她自以为自己通透,看得清别人的情,轮到了自己,竟然眼瞎至此!真真是糊涂至极!

万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万姐姐,你到底在哪里?!

萧七就在这一片断井残垣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自从她师父过世,她就再也没有这样伤心欲绝地大哭过。她就这样蹲在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地哭着,仿佛要将一生的泪水都要哭尽了。

路过的人纷纷摇头叹息,这场火里失了亲人吧……真是可怜啊……

就在不远处的三楼高楼上,在一扇小小的雕花窗内,一身青布衫的万如烟看着这一幕,轻轻地叹息。是啊,失去了如烟楼的万如烟,如今也撤去了脸颊上的面纱,换去了身上轻纱曼曼的罗裙,换上了普普通通的青布衫,就如同寻寻常常的妇人。

洗尽了铅华,万如烟素面朝天,却依旧难掩风姿。十年的岁月,的确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她眼角的细纹。可是万如烟,依旧是那个风情万种的解语花万如烟。

而一身白衣的纪楚瑜就站在她的身旁,两人站在一起就是一对天生的璧人,郎才女貌,真正的才子佳人。而这原本若即若离的两颗心也因为一起经历过的生死磨难终于紧紧相依。纪楚瑜轻轻摇着折扇,悠悠道:“你为何不去见她?这原本就只是一场误会。”

万如烟轻叹道:“她也许此时,就需要大哭一场。”

“哦?”

“你以为她真的会以为我们已经葬身火海了吗?她是什么人,没让她见到尸首,她才不会这样妥协。萧儿她……现在不过是需要一个时机宣泄罢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有见过她这样伤心难过。她总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能坚强地面对。可是,她的心,却还是那个十四岁初出茅庐的小女孩的心思,她总该学着长大。”

纪楚瑜有些惊讶地望着万如烟:“她在你眼里竟然是这样的?”

“她心中的那个叶九意……今天,是真真正正地在她眼前幻灭了。”

“这就是你拜托叶九意之事?”纪楚瑜挑眉轻笑,“穿上官服的叶九意……的确,可以让少女的放心碎了一地。”

万如烟瞪了他一眼:“你别幸灾乐祸!”

“好,我不幸灾乐祸。”纪楚瑜的嘴角微扬,“等她哭够了,我自己去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场火……以后会解释的哈,那要到很久很久以后了……也许要到叶九意大婚之前……

意难忘02

万如烟和纪楚瑜双双出现在萧七的面前时,萧七红肿的眼睛只是望了一眼他们,淡淡地打招呼,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万如烟心头一酸。她紧紧地抱住萧七,轻轻地叹道:“好萧儿,让你担心了。”

萧七无声地摇了摇头。她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泪。万如烟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笑了:“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得这样伤心。”

萧七听到这样话的,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万如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再也不要吓我……”哽咽。

“再也不会吓你……”柔声安慰。

纪楚瑜在一旁折扇晃啊晃,默默地看着这两个紧紧拥抱的女子,目光几经变换。他从来没见过哭得这样惨烈的萧七……惨烈让他觉得那样不真实。他记忆中的萧七,一直都是那样大大咧咧,爱东跑西跑不安分,爱吃他楼里的美食,爱占他便宜的萧小姑娘,可是眨眼,她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他记忆中的萧七也似乎只会笑,就算是伤心也不过是为了博万如烟一笑装出来的,如今这样抱着万如烟痛哭的却是头一遭。

他和秦佑也是生死之交,但是他无法想象自己和秦佑互相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会是怎样的诡异场景……也许男人无法完全理解女人之间的情感,就像女人无法完全理解男人之间的情感。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前半句倒也罢了,后半句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纪楚瑜不需要理解女人之间的情感,他只要能体谅便好。无论怎样,能够体谅别人的男人在女人的心里总是能赢得几分好感的。这也许就是他“红颜遍天下”的原因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萧七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

“如烟楼烧了,你打算怎么办?若只是如烟楼烧了,倒也罢了,偏偏天仙楼也一起被烧了干净……你们现在岂不是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因为哭得久了,萧七的声音十分沙哑,带着三分哽咽。

万如烟狡黠一笑,朱唇轻启:“岂不闻‘狡兔三窟’?如烟楼被烧了,我的姑娘们可都还在……大家都需要一个家,总还要生活的。”

萧七一呆:“可是……”

“可是这一回,我可不会再犯傻了。物极必反,盛极而衰。秦淮河畔的别的楼全然无事,偏偏遭殃的是如烟楼和天仙楼,无非是风头太紧。这一回,你姐姐我可要韬光养晦了……”万如烟说的极为自信,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光芒……

萧七看到这样夺目的万如烟,终于笑了:“我就知道,以你的手腕,原本就不需要我操心。”

“傻丫头,原本就不需要你操心。”万如烟摸了摸萧七的脑袋,笑道。

“只是这如烟楼和天仙楼……倒是真的可惜了。”萧七望着那一片狼藉,轻轻一叹,“却原来万般奢华也只需要一把大火便可烧的一干二净。”

“是啊,我亲眼看着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万如烟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悲哀,“这如烟楼,我正正用了十年时间,才把万花楼的招牌换去了,没想到连一年都不到,这些繁华竟然都做了古……”

萧七捏了捏万如烟的手安慰她,她冲萧七无谓地笑了笑。

“那他怎么办?”

“他……谁?”万如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别给我装傻,就是那个自命风流倜傥的破扇子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刚才到现在,他可是半步没有离开你,我以前认识的桃花扇,哪里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低低地在她耳边说着,萧七朝着纪楚瑜努了努脑袋。

“你呀!”万如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道,“真是瞒不过你。不过我也没打算瞒着你……萧儿,你知道么,有些话,也许真要经过生死考验才说的出口。”

“所以,你们两人经历了生死的考验,互诉了衷肠,终于苦尽甘来了……”萧七笑了,红肿的双眼里眼珠转了转,“看样子,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喝喜酒了。”

万如烟的明眸瞪了一眼萧七。

“我说的是大实话,你瞪我做什么……”她忽然一怔,远远地望了一眼等候在灯笼下的白衣男子纪楚瑜,又回过头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近在眼前的万如烟,忽然眼中一酸。

“怎么了……”

“没事,我高兴。”萧七使劲甩甩头,笑了笑,“你和纪楚瑜,一个是红颜遍天下,一个是知己满江湖,一个做了十年花魁,一个做了十年的天下第一……原本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是天下绝配,偏偏谁也不肯先松口,明明一句话就可以是全天下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非要强撑着做邻居,做朋友……”

“死丫头,你打趣我是不是?”

“是啊,我打趣你呢……我笑我们两个,都自以为通透,没想到都看不清自己的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有谁看得清自己的局……也许,就看破红尘青灯古佛了。”

说着两人都不禁想起对方做尼姑的模样,纷纷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萧七又问道:“那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万如烟歪了歪头:“你看浪迹天涯怎么样?”

萧七笑道:“不错啊。你做了十年的花魁,又做老鸨,这如烟楼的事务一日不卸下,你就永远处于忙碌状态,这么一想叶九意的一把大火倒是帮了你不少忙……”说着她慢慢地笑不出来了。

万如烟皱眉:“萧儿,也许……叶九意并没有你想像的那样……”

萧七笑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不是……我不怪他,你别担心。”说着她站了起来,“话说,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要去吃点东西,至于你们两个嘛……嘿嘿,破扇子,恭喜你抱得美人归啊!”

纪楚瑜轻笑一声,大大方方地接下:“客气~”

萧七跳到纪楚瑜面前,拿着弯刀在纪楚瑜面前比划比划:“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天涯海角追杀你!”

“只怕你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纪楚瑜的桃花扇“啪”地打开,轻轻扇了扇,那是相当有自信。

萧七瞪了他一眼,说着就要离开,纪楚瑜的折扇“啪”地又合拢,堪堪将她这么一拦,瞧了一眼万如烟,挑眉问道:“你当年为了寻找叶九意,煞费苦心,为何如今你见了他,偏偏反而转身放弃?”

“因为他不是我要找的叶九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万如烟、纪楚瑜,甚至她自己——萧七回答得干脆,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怔了怔。

“嗯?”纪楚瑜嘴角的笑容加深。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断井残垣,思考了半晌,才喃喃道:“他也许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叶九意,但却不是我心中的那个叶九意。”她紧握手中的弯刀,声音平淡而又疏离,大步前行,只留下一个笔直而又决绝的背影。

万如烟也缓缓地走了过来,望着萧七离去的背影,轻轻叹道:“她终于明白了……她寻找这么多年,其实找的不是那个名叫叶九意的男子,而是她心中的那个江湖梦。叶九意……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便让她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自己要找的,是叶九意那个男子。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我们苦苦追寻的,只是心中的一个不真实的梦。萧儿其实是幸运的,因为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追寻的只是心中的一个梦。”

纪楚瑜轻轻一笑:“但她又是不幸的,不是么?”

万如烟的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哀伤:“是啊,人活着总归是要有点盼头的。我早就知道‘叶九意’三个字已成为她心中魔障,只好帮她一起寻到叶九意,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却没想到,萧儿心里原来也是清楚的。叶九意的昙花一现,只怕是彻彻底底地打碎了她心中的那一场繁花似锦的梦。”

纪楚瑜摇头一叹:“哎,少女的心思真难猜……”

原本有些哀伤的气氛被纪楚瑜这句调笑的话一扫耳光,万如烟斜睨了他一眼,轻啐道:“红颜遍天下的纪大公子,竟然还会说自己猜不出少女的心思?”

纪楚瑜笑道:“怎么?夫人这是在吃醋?”

“呸!谁是你夫人?”

纪楚瑜拉过万如烟的手,深情地凝望着万如烟,难得正经地叹道:“别人的心思再好猜,又与我何干?让我猜不出心思的,让我费劲心思的,从头到尾便只有一个你罢了。”

万如烟脸色难得得红润了起来:“知道了。”

纪楚瑜忽然又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说……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梦是不是?那你的呢?从前……你的梦系在萧七那丫头身上,从今以后……便由我纪楚瑜代劳了。”

万如烟怔住,她低下头,在纪楚瑜看不见的地方,眼睛慢慢地红了。

纪楚瑜轻轻地揽住她,在她耳边低叹:“从今以后,有我陪着你。”

万如烟无声地在他怀里用力地点着头。

她自以为自己的心思那样深,终究还是有人将她看透。千金散去,终归黄土。繁花似锦,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她等候了十年,终于在这一无所有的时刻等到了一个知心人。那便够了。所有的哭和累,所有的辛酸和苦楚,全都值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如烟楼和天仙楼的残骸,垂头默默低叹一声:“繁华如梦总无凭。”

纪楚瑜也回望了自己苦心经营的那座只剩下废墟的天仙楼——那里,曾经也是他的家。他紧紧地握住万如烟的手,淡淡地接了一句:“人间何处问多情?”

她一怔,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喜悦,如同三月的杏花缓缓绽放,她轻轻地回握住了纪楚瑜的手,无声地低喃了一句:“执子之手……”

她以为那个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到,却没想到纪楚瑜轻轻地在她耳边接了下去:“与子偕老……”她微微一颤,眼角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酒醒香销愁不胜,如何更向落花行。去年高摘斗轻盈。

夜雨几番销瘦了,繁华如梦总无凭。人间何处问多情。——纳兰性德(在此借用一下最后两句,与本文的时代无关)

怜薄命01

萧七沿着秦淮河走了几里,在一家小铺子里吃了一碗粉丝汤,出来的时候已经夜色沉沉。也许是因为如烟楼化为灰烬的事影响太大,秦淮河上的画舫变得寥寥无几,却也安静了许多。

萧七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仰面躺下,抬眼看到漫天的星星,觉得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她把今年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只觉得今年实在是个不顺利的年份,兴许该去庙里烧柱香吃个斋念个佛放个生……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轻轻地笑了起来。

从三月份的济南武林大会遇到李明珠和叶九意开始,到遇到杀手黑衣,去神农架走了一趟……然后回来,又去了一趟少林寺……她忽然想起了被她丢在滁州的南宫傲,脸色一变。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和南宫傲打架,因为南宫家的灭门惨案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江湖原本就是个是非的江湖,她与南宫家原本没有恩怨,最多的不过是一场比武,南宫博海还光明磊落地承认败了,而现在却又因为各种原因被江湖传成了复杂的关系,南宫傲找她来报仇,只怕她已经是百口莫辩……

那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力量杀了南宫家满门?

到底是那个风雨楼还是……叶九意?还是……其他的什么恩怨?

不得不说,秦佑的出现实在是雪中送炭,就这样一把将她捞起,带离了那一场不可避免的生死决斗,可是现在秦佑……又去了哪里?

还有殷思思,李明珠,罗荆荆……她们原本都在如烟楼和天仙楼,如今如烟楼和天仙楼毁了,又去了哪里?

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萧七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问题没有解决。她站起身,打算回去找万如烟。夜深人静,萧七却在路的拐角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让你回去,你是聋了啊?”气急败坏的女孩子的声音,“我都说了多少遍,我在这里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回去告诉我爹,我玩够了自然会回去!”

“请公主跟属下回去!”一个男子毕恭毕敬公事公办的声音。

“你再敢叫一声公主试试?以后你们谁要是敢叫我‘公主’两个字,我就扒了谁的皮!”少女气呼呼地道,“李明珠那小蹄子竟然是真公主,难怪敢指着我说我大不敬!”

“请大小姐跟属下回去!”又是一本正经的声音。

“你……你就是存心来气我的是不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木头人?!”

“罗姑娘?”

罗荆荆一愣,循声望过来,见到萧七脸色一变:“萧七!”

萧七看罗荆荆的样子,想起原先两人的那一架,心想也许此时此刻她并不愿意见自己,倒是有暗自后悔叫出了声,但也无路可退,笑道:“萧七只是路过打声招呼罢了,罗姑娘不必理会。”说着便要离去。

“慢着!”罗荆荆大步走了过来,高傲地抬起了头颅,扬声道,“萧七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罗荆荆还不配和你说两句话?你用得着见到我就溜吗?”

萧七微笑:“罗姑娘严重了,萧七并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最好!”罗荆荆哼了一声,默了半晌,说话的语气低了下来,“喂,李明珠那个鬼丫头走了,我也没有什么朋友了,你陪我喝一杯酒……”

萧七讶然地看着罗荆荆,却引得她不满:“看什么看?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拉倒!江湖这么大,难道我堂堂明月教大小姐还找不到陪我一起喝酒的人?”

“罗姑娘误会了。你想喝酒,我陪你便是。”萧七顿了顿,“只不过李姑娘走了……是什么意思?”

“你会不知道?”罗荆荆翻了翻白眼,“我看她表哥那副模样,知道她身份了不得,却还是没想到那个丫头居然是皇帝的女儿,真真正正的公主!真是邪门儿了!她走了,她说再过三个月……就是今年的十月十五,她就要嫁给她的那个表哥了,还说要请我去观礼……真是,也不想想皇宫的大门那里是我们这种江湖草莽进得去的!”

萧七怔住。

三个月后,十月十五……李明珠要成亲?也就是……叶九意要成亲?

她的心还是沉了一沉。明明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不是吗?明明是早就明白了的心思,不是吗?她苦笑,思量了一番,细声低低叹了一句:“你若是想去看,我倒是可以陪你去。”

“你陪我去?”罗荆荆一愣,“可是皇宫……”

萧七淡淡笑道:“皇家公主成亲,普天同庆,明珠公主又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的母亲是最尊贵的当朝皇后,她成亲之时,洛阳大街定是十里红妆,也不一定要去皇宫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