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齐宇舟却是早已经听见脚步声,见脚步声听在门口不再往前,便是睁开了眼睛。

结果,就看见了沈玉阑静静伫立在门口。那一身豆青的的衣裙,在灼灼夏日里,已然成了一抹清凉,悄无声息的就让人驱散了烦躁,心中蓦然一片安宁。

见齐宇舟睁开眼睛,沈玉阑便是不好意思的笑了:“打扰你了吧?”

齐宇舟微微眯了眯双眼,只觉得沈玉阑的笑容比满院子的阳光更绚丽耀眼,不过唇角却是不自觉的就翘了起来:“你来了。”

经过了变声期之后,齐宇舟的声音有了一丝低沉,听上去有一种不符年龄的威严成熟。

沈玉阑也就不扭捏,提着食盒走了过去,因在寺庙里,所以她也如同在家中一般随意,只带了藿香在身边。藿香还提着一个更大的食盒,里头是些果子,密露之类的。也是给齐宇舟的。

齐宇舟起身,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了沈玉阑手里的食盒,笑得眼睛微弯:“又带了不少。这次都有些什么馅的?”

“点了红点儿的,是鲜花什锦的,黄点的,是花生芝麻松子的,还有黑点的,是豆沙的,还有咸的——是咸蛋馅儿的。还有南瓜蜜枣的,还有桂花馅的,还有陈皮的。”沈玉阑笑着一一说了,又道:“你看看喜欢哪一种,我下回来再给你多带些。”

“现在天热,也放不住,带那么多干嘛呢。”齐宇舟也笑,“提来提去的你难道不累啊?”

沈玉阑就笑出声来:“横竖也不用我提。一路放在马车上,我就只从我院子那儿带过来罢了。多远几步路?”因为时常上山来,沈玉阑也就在庙里请住持留了一个小院儿。虽说只巴掌大个院子,也就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可是却是精致宁静的。没事儿的时候来小住几日很好。

齐宇舟也笑了,将沈玉阑让进屋子里。转身去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放在沈玉阑面前,抿唇浅笑:“听说你学业大成,已经能跟着你师傅去看诊了?这是贺礼。”

沈玉阑讶然的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齐宇舟微微垂下眼皮,笑得有些狡黠:“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你看看东西喜欢不喜欢。”

沈玉阑便是也不追问了——光武侯夫人手眼通天,这事儿她也没刻意瞒着谁,知道了也不奇怪。

打开盒子的时候,沈玉阑便是不禁吃了一惊——里面居然是一颗琥珀。更难得的是,琥珀里头,有一朵完整的,极为纤细柔弱的花朵。琥珀并不算大,不过是比小拇指更大一点点罢了。可是难得的是澄净透亮,几乎没有杂质,里面的小花儿清晰可辨。

这样一颗琥珀,比起任何同等级的宝石更为贵重罕见。

沈玉阑下意识的就要推回去——这样贵重的东西,她实在是觉得不能收。

“你若是不收,那我便扔了它。”齐宇舟蓦然开了口,颇有些使性的别扭味道。

沈玉阑手上的动作就僵住了,微微拢起眉头来:“你这是做什么。又使性子干什么。这东西太贵重了,你真舍得扔?”

“有什么可贵重的,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罢了。”齐宇舟缓缓笑了,笑得一脸澄澈无辜:“横竖放在我这里也用不上,我也不想转送给别人,不如扔出去,看看它和谁有缘。”

沈玉阑被堵得无话可说——随后只得无奈一笑:“得了得了,我收下还不成?不过下回可别再送这样贵重的东西了,放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若是丢了,那我岂不是要心疼死?”

“不如做个坠子,穿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既好看也不怕丢了。”齐宇舟慢悠悠的说着,说着又笑了:“它本也是佛家七宝,是有大灵性之物,我放在大雄宝殿上供奉过了,也可当个护身符戴着。”

沈玉阑绷不住脸,“扑哧”一声笑了,瞪了他一眼:“你既早就想好了,何不干脆就做成坠子再给我算了?”

齐宇舟眨了眨眼睛,缓缓道:“若是你不喜欢呢?你这性子和旁人不同,我可猜不准。”

沈玉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再度狠狠瞪了他一眼:“都说佛家宽容,你这嘴,可是比刀子还厉害。我怎么的就和旁人不同了?我又不是怪物,还和旁人不同呢!”

齐宇舟却是半点不在意,仍是老僧入定一般的从容淡然:“可不是不同?你自己想想,有几个千金小姐巴巴的跑去学女医的?又有几个还欢欢喜喜一心想要当个顶尖女医的?再则,又谁喜欢老往寺庙里跑,恨不得满世界都清净得不行的?你瞧瞧你,通身也没几样拿得出手的首饰,衣裳也是素淡的颜色,可不是和旁人不同?”

沈玉阑听得目瞪口呆,彻底的服了气:“好好好,你说得对,我是怪物行了吧?”说着又棱了他一眼,将那琥珀小心翼翼的捏起来看了看,又忍不住在赞叹一声:“好漂亮的颜色。”同体都是淡淡浅金黄。偏又像是琉璃一样清透。看上去,就像是一抹阳光般明亮。外边的轮廓想来是打磨过的,光滑润泽,看上去如同宝石一般。

“做个吊坠也不错。”沈玉阑几乎是爱不释手了。琥珀里头的花也不知道是什么花朵,竟是从未见过。虽然纤美,可是却又挺直舒展。

“听说城南有个工匠很厉害,你去找他做吧。链子可以用红珊瑚珠,米粒大小就成。”齐宇舟一本正经的提出建议。

沈玉阑知道他性子,当下笑了,忍不住打趣道:“怕是你早就让人去跟那师傅说了,连珊瑚珠也是送去了吧?”

齐宇舟微微透出尴尬的颜色,却是没有否认,反而别别扭扭道:“这样好的东西,我怕你找普通匠人,那不是糟蹋了么?”

沈玉阑怕他恼羞成怒,也不敢再继续打趣,反而一本正经的道谢:“谢谢你的贺礼,我很喜欢。”

齐宇舟别开脸,却又露出一抹笑意来。

章节目录第一百零四章 归家

第二日一大早,刚做完早课,齐宇舟就过来寻沈玉阑:“后山的山溪旁边开了许多花,很漂亮,你去不去看?”

齐宇舟从小在寺庙长大,对整片山都是熟悉得不行,自从和沈玉阑熟悉之后,他倒是常常偷偷的带沈玉阑去山上闲逛,倒是也让沈玉阑见到了不少美景。( )

沈玉阑此时一听他这样说,顿时了然一笑,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要去,却是又压低声音飞快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去?这会也不热,中午咱们就不回来吃了。”齐宇舟扬了扬手里的小食盒,笑得一脸得意,跟个小狐狸似的。

沈玉阑也是偷偷笑起来,转身嘱咐了一身,仍是让藿香跟着。又问了金荷:“荷姐姐,你去不去?”

金荷看了一眼门外的齐宇舟,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摇摇头:“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怪累的。”

沈玉阑便是和齐宇舟偷偷去了。

山上树木多,不仅凉快,就是空气也比别处更清新些。深吸一口气,那股子清凉似乎都要透进骨子里。

沈玉阑本就不是什么娇弱得走三步就要歇一阵的女子,加上齐宇舟特意放慢了脚步,两人倒是也走得惬意。

反而藿香在后头跟得有些吃力——这还是齐宇舟将所有东西都他拿着的结果。

沈玉阑见藿香满头大汗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笑:“藿香,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以后可是比我更像是娇小姐了。”

藿香擦了擦额上的汗,心头也是纳闷得很。再听了这样的打趣,越发的苦着脸:“大小姐您是吃了仙丹不成,怎么的比我体力还好呢?这让别人瞧见了,肯定还以为我是在偷懒呢。”

沈玉阑就笑:“你以为我每日跟着师傅,只是去学了医术啊?要知道,做大夫的自己都娇弱得不成样子,那成什么话?我们每日也有功课要做的。”

这也是沈玉阑觉得常家厉害的原因之——连这个都是面面俱到了,真真不愧是医学世家。

齐宇舟听了这话,也是笑着点头:“这话是实话。本来女子体力就弱,若再如同闺阁里一样,那给人看病的时候,自己反倒是撑不住了。”

沈玉阑也是点头。

等到走到了齐宇舟说的地方,沈玉阑是真的眼前一亮——这片地方极为开阔,又向阳,长了一大片的浅草,如今草地里盛开着密密麻麻的野花——虽然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可是这么一大片,却是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那种蓬发的活力恣意,真真是让人心胸都爽朗起来。

再加上一条清亮的山溪从草地里横穿而过,淙淙潺潺,奔流不止。

沈玉阑小心翼翼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唯恐压坏了那些盛开的花朵,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让齐宇舟嗤笑一声:“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做什么?”

一面说着话,一面随性的就坐了下去,也不在意会不会弄脏了衣服。“野草野花的生命力,岂是那些养在庭院里精心呵护的花草能比的?纵然现在压倒了,明儿早上也是半点瞧不出来的。”

沈玉阑却仍是舍不得——

齐宇舟也不再说话,二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景色,听鸟叫虫鸣,只觉得悠然自在,身心俱是放松下来。

“我娘说,要接我回去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宇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沈玉阑倒是有些回过神来,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齐宇舟说的回去住,到底是回去哪里住。

等到反应过来,便是忍不住蹙眉:“不大妥当吧?你能住得习惯么?”齐宇舟如今都是十六七了,从未在光武侯府里住过一天,就算回去了,怕是会觉得处处都不自在吧?

别的不说,肯定是没有归属感的——一个从未住过的地方,谁也不可能当那儿是自己家。 []

齐宇舟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沈玉阑想——换成是自己,自己必然也是不想去的。就算是当初,但凡有别的选择,或许她也不会去沈府的。那种硬生生的插进去的滋味,可不好受。那时候,沈家的上下,除了沈峻之之外,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个外来的陌生人。

而齐宇舟……沈玉阑看了齐宇舟一眼,心头微叹一声:齐宇舟的自尊心很强,又很敏感,性格还别扭,怕是根本受不了那样的目光。

“可是,怕这事儿不是你能做决定的吧。”虽然不想说,可是沈玉阑到底还是点出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就算你不想回去,可是怕也是不会让你做主的。”

齐宇舟没说话,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沈玉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也沉默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宇舟忽然随性的往地上仰倒一躺,双手垫在脑后做了枕头,微微眯着眼睛穿过树梢往天上看去:“我对那个地方,一点也不了解。甚至我连家里到底有什么人,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爹娘,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其他的,就再也不知道了。我从没想过,他们有一天,还会接我回去。”

“其实你娘很疼你。”沈玉阑缓了缓,然后轻声的说道。低头去看齐宇舟,却是正好看见了齐宇舟唇角那一抹讥讽。微微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忽然就下定了决心:“其实,你娘曾经和我做过一笔交易。”

齐宇舟的身子一下就绷紧了,眼睛也倏地睁开,定定的看向沈玉阑。方才的放松,此时已经全然不见了。

甚至于,齐宇舟的目光还有些凌厉冰冷,透着一股不可置信和受伤。

接着就听见齐宇舟冷冷的问道:“什么交易?”

沈玉阑便是将光武侯夫人如何找到自己,如何做了一笔交易,又如何给齐宇舟分红,这些细节都一一的说了。最后,她低声将当时她问起光武侯夫人为何这样做的缘由时,光武侯夫人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你娘是真的心疼你的。虽然当年她一时的选择对你不公平,可是不管怎么说,她对你是满心疼爱的。为了你,她做了不少的事情。你纵然不感激,却也别太怨恨他了。其实你想想,这个世上有多少人一生下来就被遗弃?有多少人甚至终其一生,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一出生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离开了?你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不是么?一味的怨恨,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你们都痛苦罢了。”

沈玉阑是真的希望,齐宇舟能放下心里对光武侯夫人的怨恨,好好的开开心心的生活。

“你得了她的好处,自然是为她说好话。”齐宇舟冷哼一声,微微眯着眼睛,目光凌厉而冷漠:“既然她选择了将我丢在这山上,我宁愿她就不要再来找我,不要让我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不知道,我自然无从怨起无从恨起!又或者,宁愿她不要将我生下来才好!她生下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感受这些丑陋,感受那些痛苦的?”

齐宇舟的态度是偏激而执拗的。眼底是满满的怨恨的。

沈玉阑从没见过齐宇舟这幅样子,一时之间倒是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才蹙眉低声的反问;“难道,你活着,就没有感受过快乐吗?你的师傅,师伯,主持,还有你的那些师兄弟,他们对你的好,难道你都忘了么?并不是人人都对你不好,不是么?你觉得光武侯夫人对你不公平,可是对她而言,难道又公平了?她也有她的难处——”

“她有难处?难道她有难处就应该这样对我不成?”齐宇舟冷笑一声,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玉阑:“你也不必为她辩解了。你和她根本就是一伙的不是么?你接近我,怕也是因为和她有约定吧?我只当你是个好的,却没想到——”

齐宇舟的面上,除了冷笑之外,就是鄙夷。若说还有什么——那就是眼底深处隐藏着的,受伤的狼一样锐利的东西。

沈玉阑被齐宇舟这样判定的话语弄得悚然一惊,然后心底就还是满满的懊悔——或许她错了,她又做错了。她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将这个事情说出来!她以为她和齐宇舟之间的朋友之情已经很深,齐宇舟必然会明白她的心意,可是……

她忽略了齐宇舟的敏感!忽略了齐宇舟心里的多疑和偏执!

而现在,齐宇舟显然是已经钻了牛角尖了!

沈玉阑心中大急,伸手就去拉齐宇舟的胳膊,急急忙忙的辩解:“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我——”

“不必再说了。”齐宇舟却是退开一步,面色冷冷,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的看着她。“你骗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再骗一次不成?”

沈玉阑又是一怔——心里大急的同时,更是也有些委屈:难道她表现出来的东西,还不够让齐宇舟感受她的真心?他怎么能这样想?!

不过现在她却是只想和齐宇舟把话说清楚——至少是不能再这样误会她!

可是,齐宇舟却是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冷冷的丢下一句:“她的钱我不稀罕,我也不会要你赚的钱。以后……”说到这里顿了顿,到底还是咬牙完了:“咱们只当不认识。”

说完这句话,齐宇舟直接转身就走,接着一跃而过山溪,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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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一百零五章 懊恼和决绝

沈玉阑自然不可能在这片山林里追上齐宇舟。不仅追不上,还险些弄得自己都迷了路。

“算了大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齐少爷总会回寺庙的,咱们就去寺庙里等着?”藿香见沈玉阑一脸懊恼和急切,似乎还想继续找,吓得忙出声劝道。

沈玉阑此时也已经是筋疲力尽,只得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之所以想要在这个时候找到齐宇舟,是因为她了解他的个性——知道若是越是不立刻解释清楚,只怕这个事儿就说不出清楚了。齐宇舟实在不是一个能自己想明白的人,相反的,他的偏执和敏感多疑,以及遇事总是会直接想到最坏结果的个性,都只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怕,等到回去寺庙里她再去解释,齐宇舟就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相信她了!

沈玉阑心头说不出的懊恼和憋闷——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说出这件事儿来!或者一开始的时候,就该立刻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反正,不管怎么样,她今儿说出这个事情,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说来说去,还是她高估了齐宇舟和她之间的情谊!即便是这样熟悉了,齐宇舟仍是没能因为这份情谊,而变得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其实,也不怪齐宇舟。齐宇舟本来性子就是那样的。怪她自己,怪她自己太自信,太想当然,太理所当然,太自以为是。结果……

沈玉阑几乎是一路狂奔的回了寺庙里。然后直接去寻齐宇舟——她并不想失去齐宇舟这个朋友!更不想要在齐宇舟心里留下那样一个印象!

然而……齐宇舟却是不见踪迹。也不知道是还没回来,还是故意避而不见。

沈玉阑心灰意冷,却又不肯放弃,执意的守在齐宇舟的院子门口,只盼着齐宇舟一回来就能看见他,然后将事情说清楚。

藿香自然是觉得不妥当,自己劝了一回没什么效果之后,就忙去将金荷搬过来了。

金荷一把扯住失魂落魄的沈玉阑,厉声斥道:“玉阑,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你也不想想,若是你这幅样子被人瞧见了,该怎么想?好歹你也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沈玉阑伏在金荷的肩膀上,心头一阵难受,又担心齐宇舟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加上又觉得自己也挺委屈,不禁呜呜的哭起来,一面哭一面自责:“荷姐姐,我又做错事情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我怎么就没将话说清楚呢!我现在该怎么办?他肯定都要恨死我了。”

金荷也被吓得够呛,忙伸手拍着沈玉阑的后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哪里会有这么严重?你纵然惹了他生气,兴许他在外头转悠几圈,冷静下来了,仔细想想之后,就自己明白了呢?”

此时沈玉阑已经完全的失去了冷静和主意,听见金荷这样说,倒是觉得像是快要溺死的时候抓住了一跟稻草,情不自禁的急忙抓住。她希望金荷说的事情能成真——

但愿齐宇舟能够想明白!

抱着这样的心思,沈玉阑被金荷半拖半劝的带了回去。不过仍是不放心,留了藿香在原地等着。想着等齐宇舟一回来,她就好立刻过来解释。

然而……

一直到晚上,齐宇舟却仍是没回来。

沈玉阑心中担忧,怕齐宇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再等着了,忙去找了主持说了这个事儿。

主持却是一脸讶然:“今天他已经是回了他家,难道小姐竟是不知?”

沈玉阑一怔,一股怅然从心底冒出来,勉强笑了笑,又不死心的问道:“那他可有留下什么话要转告的?”

主持摇摇头:“并无。”

沈玉阑只觉得心乱如麻,勉强笑了笑,道了谢之后便是失魂落魄的退了出来。出来后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是没从那巨大的震惊里走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齐宇舟居然会回了光武侯府。

是为了避开她?还是要回去找光武侯夫人对质?

不管是哪一种,事情都陷入了极其糟糕的地步。他回了光武侯府,那么以后他们怕是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只要他一心躲着,就是她追上门去,也是没有半点的效果。

而光武侯夫人,怕是也会觉得她不遵守约定吧——不过,她也的确是没有遵守那个约定,这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一时间沈玉阑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和懊恼。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然发生,到了这一步,后悔也是没有半点作用了。

怔怔的站了一回,沈玉阑便是安安静静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也不再烦躁不安,也不再揪心什么。只坦然的等着结果——横竖,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夜里却是不知怎么的就梦见了常俞。梦见常俞带着他去看灯会,笑着跟她说:“你这丫头,总是毛躁得很。不过没关系,人都会犯错,不要太责怪自己了。你的心是好的,就行了。”

早上醒来,沈玉阑又怔怔的想了一阵子,便是做出一个决定来——“收拾行礼,咱们回城吧。另外,准备纸笔,我写封信。”

待到写完信,沈玉阑便是马不停蹄的回了城。只是进了城,却也不直接回去沈家,反而去了光武侯夫人的铺子,将她和光武侯夫人之间的信物一亮,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不知夫人有没有空见我一见?”

传递了这句话之后,她这才又回了沈家。恰巧门房上就有一封信:“大小姐,这是您的信件。”

沈玉阑心中顿时一喜——只有常俞会给她写信的。

当下拿了信回了院子,便是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了。拆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最后看见信尾上写着“归期已定,七月中旬归家。”

顿时,沈玉阑便是欣喜若狂起来,当场就笑出了声来,欢欢喜喜的拿给金荷看:“荷姐姐,常俞要回来了!”眼下已经是六月初,也就是说,再有一个半月,就能见到常俞了!

这怎么能让她不欢喜?自然是让她欢喜得无以伦比了。一时之间,甚至连齐宇舟这事儿闹出的郁闷之情都是一扫而空了。

金荷瞧着沈玉阑欢喜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她额头:“你啊。又哭又笑,岂不是成了小猫撒尿了?真是的,昨儿还难过得跟什么似的。今儿倒是又欢喜得跟什么似的。难为你怎么受得了的?”

沈玉阑也是不好意思,挽着金荷的手笑着撒娇:“荷姐姐怎么能笑话我?”

金荷失笑:“怎么的我就不能笑话你了?还有,你如今可是比我更高些了,还缠着我撒娇,也不害臊!”

沈玉阑“嘿嘿”笑了几声,却仍是不肯松开手,继续撒娇卖痴:“别人笑话我我管不着,可是反正荷姐姐你就是不许笑话我!”

金荷被她磨得没法,只得连连应了。

沈玉阑这才松开手来。接下来一整日,倒是心情都很不错。直到傍晚的时候得了光武侯夫人的消息——光武侯夫人说的,这段时间怕都是抽不开身了。

沈玉阑第一个反应就是——光武侯夫人怕是恼了自己罢?不然,怎么会不肯见她?

一时之间,心里顿时又复杂起来——可是光武侯夫人不见她,她也没有办法。她总不可能去光武侯府上直接去找人吧?那样的话,别说是沈玉阑一个小姑娘,估计就是郭氏拿了将军夫人的名帖去,光武侯夫人也不一定会见的——

只要光武侯夫人铁了心不见她,她怎么样没用——她也不可能将这件事情闹大了,让别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