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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失血,她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一剪窈窕的影子裹着利落的夜行衣,行走在黑夜间有种孤弱的感觉。

付厉染并不回头看她,他的目光一直留在方才秦菁那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只是脸上又恢复了往常森凉冷酷的模样,再没有了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

这一次付太后交代给她的事情她办砸了,不用付厉染说什么,婗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甚为恐慌的,付太后的心思手段她再清楚不过,她不发怒的时候什么都好,可一旦谁惹了她的嫌恶,那下场必定是相当凄惨的。

这一次,她绝对是犯了付太后的大忌讳,想到当年她亲姐姐倪嘉公主的事情,婗靖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打了个颤儿。

可这件事明明安排的天衣无缝,而且她也只差一步就成功了,都是荣安那个死贱人半路杀出来坏了她的事,而且一想自己方才在暗处看到的那个女人同付厉染之间的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举动,她心里就更是嫉恨交加,尽管明知道付厉染是不会对秦菁那样的女人动情,可她还是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

可是在付厉染跟前,原是没有她撒泼耍狠的余地的。

深吸一口气,婗靖努力的压制下心里愤恨的情绪,试探性的抬头看了一眼付厉染的背影,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舅舅,这个女人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这个女人居然洞悉了付太后的秘密,就算只是为了封她的口,在婗靖看来付厉染也是不该轻易放过她的,刚才她因为离得有点远所以对付厉染和秦菁之间的谈话的内容听不真切,但是自倪嘉公主死后她已经很少见到付厉染那样眉目生动的表情了——

他们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

她安慰自己说是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小舅舅才不与她翻脸只是缓兵之计,所以此时开口就毫不掩饰的试探起对方的态度来。

她的心思付厉染自然一眼洞穿,他闻言方才从远处收回目光,回头轻描淡写的看了婗靖一眼道,“伤的怎么样?”

当然,他并不关心婗靖的死活,只是因为这场议和的戏码还没有唱完,人前人后还需要有婗靖这个丫头站出来做摆设。

婗靖不傻,她当然也知道,无论是在付太后还是付厉染的眼中自己都不过是颗棋子的命运,为了不至于被他们舍弃而成为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她必须欣然接受他们给予她的命运。

“没什么,只是皮外伤。”婗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咬牙道。

其实之前秦菁射她的那一箭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容情,若不是她反应及时,在关键时刻稍稍往旁边侧身避开要害,那对方要的就是她的命,因为秦菁下的是杀手,所以那一箭虽然没有贯穿她的身体,贴着胳膊划过去的时候也削了她左臂上一大片的皮肉,只是那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就几度让她想要昏厥。

尽管是这样,她也没有太过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使劲低垂着眼睫一步一步像是有些畏惧的走到付厉染面前,却又不是十分敢于靠近他,只在他两步之外就已经止了步子,语气谦卑的轻轻唤了声,“小舅舅!”

这一回她自知闯祸,虽然事情是付太后交代给她的,可是她办砸了也就等于触了付厉染的底线,既然已经坏了付太后的事,她现在就必须寄希望于付厉染,希望他会看在晏婗嘉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把。

她作低服软的姿态显得楚楚可怜,付厉染却是一眼便能看到她的心里去。

这个女孩儿心肠歹毒,又颇有心机,只可惜心思狭隘,目光太过短浅,其实是不堪大用的。

他冷漠的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没事了还不快回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背地里他们干了这样不光彩的勾当,在明面上两国和谈的那场大戏还是要继续按部就班的唱下去的。

“是!”婗靖咬着唇,脸上表情慎重的应了声,她捂着胳膊转身往树林深处走了两步就又犹豫着重新听了下来,转身看向付厉染,担忧的开口道,“小舅舅,明天——”

按照原来的行程安排,次日一早景帝亲自出席主持一场盛大的围猎大赛,到时候人才济济,四方才俊聚首,猎场上一定会上演一场精彩纷呈你争我夺的戏码,所谓刀剑无眼,意外受伤或者死于非命的历年都是不少,所以他们想光明正大让谁消失,明天的猎场上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因为捏不准付厉染的真实态度,婗靖这一次开口的语气仍是试探。

“嗯?”付厉染眼底有丝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却又很快泯灭,又恢复了之前深不见底的黑暗。

虽然双方早就结了梁子,但是经过这天晚上的事,婗靖对秦菁已经远远不是厌恶那么简单,简直可以说是恨的咬牙切齿,若在寻常的时候她一定早就毫不掩饰的把这种情绪写在脸上了,可是因为对面站着的人是付厉染,她不由的就把这种情绪小心翼翼的掩饰着,换了种较为迂回的方式表达出心里的意思,道,“我们的事情被她知道了,是不是——”

她的话并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付厉染的视线已经不知不觉的移到了她的脸上,那种冷飕飕的感觉让她不由的汗毛倒竖,下意识的就闭了嘴。

“我的耐性有限,别说我没提前告诉过过你,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全都收拾了,混到人前去好好的做你的大晏公主,否则——”付厉染冷嗤一声,语气里充满嘲讽的扫了婗靖一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可不是你能随便去动的人。”

付厉染说这样的话,已经相当于是明明白白的警告。

婗靖十分惊讶于他言辞间对于秦菁的评价,正因为她心里对秦菁恨的狠了,此时便不由的现出几分急切,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脱口道,“可是她已经认出我来了,而且她也知道了母后此次遣人前来云都议和的真实意图,万一她——”

秦菁伤了她,而且还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她怎么想都是不甘心就这样善罢甘休。

付厉染这一生最恨的就是有人胆敢在他面前耍心机,他冷冷的看着她,一句话都不消多说婗靖就已经自觉闭了嘴。

他看着她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这才不耐烦的开口道,“你这次的失误我会想办法替你遮掩,但是那个女人,你不准再去招惹她。”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只有死人的嘴才的最牢靠的吗?”情急之下婗靖的声音突然有些尖锐的拔高,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付厉染,眼中千般情绪交杂不断的变化,却是怎么也看不到这个男人的心里去。

付厉染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知道现在封了她的口会有什么后果吗?”

在婗靖看来,秦菁虽然有个高高在上的生母萧文皇后,但在这个男人独大的世道中存活,她其实与自己一样,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且他们既然已经冒着与大秦交恶的风险对秦薇下了手,她并不觉得再结果了秦菁会有多少的不同。

“小舅舅,”婗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这个女人这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就算她是秦氏的公主又怎么样,以你的手段又不是整治不了她,留下她终究是隐患啊!”

“公主怎么样?公主也分三六九等。”付厉染却不买的帐,更是讽刺的扯了下嘴角,继续道,“今天你们掳劫长宁,秦景帝震怒之下下令查上一查找上一找,实在无迹可寻最后随便编个由头不了了之也便罢了,可是这个荣安,当年她甫一出生就是得了皇帝的御笔亲封,是所有皇室子女中得天独厚的长公主,可见秦景帝对她的感情非同一般,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天翻地覆吧。”

倪嘉与婗靖的生母原是在晏宫中身份尊贵的宁贵妃,只可惜她出身不好,空有帝宠却没有一个得力的母家在背后扶持,又因为在后宫之中占尽了风头碍了付太后的眼,所以先帝刚一驾崩,付太后就以白绫一条将她赐死,殉了先帝。因为宁氏的关系,付太后对她留下来的两个女儿也不待见,早时年幼婗靖在宫里亦是受尽了白眼,好在她人够机灵也懂得审时度势作低服软,费尽了心思才慢慢讨了一点付太后的欢心,即便是这样,她现在的日子也是过的如履薄冰很不称意。

付厉染这话正是戳了她的痛处,婗靖脸上一白,心里又一股滔天的恨意涌现出来,为了掩藏这种情绪,她刻意使劲的垂下头去,肩膀微微抽动的,一眼看去倒反而像是悲戚伤心的模样。

这样的障眼法自然瞒不过付厉染的眼睛,只是他却懒得管她,心里想着前一刻秦菁眉目生辉与他叫板对阵的模样,落在天际的目光不由沉得又深刻三分。

当年大秦与西楚交战战局一度十分的紧张,为了鼓舞士气,年关之际秦景帝御驾亲征亲自带兵到了两国边境,不曾想因为暴雪阻挡,人还没有进驻大军营地却意外在半途遭遇楚人埋伏,险些被俘。

时年秦菁的二舅舅萧天衍正是征西大军当中的一名副将,为了掩护景帝突围,他带着手下仅有的五百士兵浴血奋战拖住了敌人三千精兵整整两个时辰,终因寡不敌众而战死。

要知道,在两国交战之际,若能擒获敌方的皇帝,对这场战事乃至国家的政局所带来的裨益都是不可限量的,西楚人恨萧天衍坏事,在他死后连他的尸首也没有放过,斩下他的头颅悬挂于旌旗之上风吹日晒长达半月之久,又将他的尸首扔给野狗啃食,最后萧家人派来为他装殓的人竟是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摸到。

景帝十分敬服萧天衍于国于君的忠心不二,巧在不几日之后萧文皇后就临盆生下了秦菁,为了安抚萧家他当即颁下圣旨行册封礼给了这个女儿大秦皇室唯一一份长公主的殊荣,同时追封萧天衍为正一品的征西大将军,并且许诺等到他的独子萧羽长大成人之后可以容许他承袭这个官职,子承父业继续保家卫国。

可以说正是有了萧天衍的保驾护航,萧文皇后在宫里的地位才如此稳固,萧家在朝中的声望才能长久不衰,而秦菁,亦是得益于他的福泽庇佑,才有了今时今日完全超越宫中其他姊妹的地位和荣耀。

不管景帝对她的父女感情到底有没有,有多深,他都必须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因为他不能让来人戳他的脊梁骨,说他过河拆桥,背弃当年的承诺,亏待了为国捐躯的壮士,辜负了万千子民的期望。

所以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没有人可以在动了萧家的血脉之后还全身而退的。

婗靖这个蠢女人,怎么可能明白一个盛世帝王的底线和软肋,而显然的,秦菁是明白这一点的,并且她准备充分的加以利用。

这样想着,付厉染的嘴角不由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只是很奇特的,这个表情在别人的脸上展现出来的是微笑,在他的脸上却显得诡异莫辩,甚至是有一丝嗜血的阴唳之气。

婗靖看到他的这张脸,突然心如擂鼓猛地跳动起来,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出去半步。

付厉染听闻她脚踩落叶发出的细微声响,回头见她还脸色惨白的杵在那里,就不悦的皱了皱眉,冷声道,“还不走?你留下的烂摊子难道还要等着我来收拾吗?”

婗靖一愣,旋即明白他话中所指——

这一个晚上猎场这边连连出事,她就是料准了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大秦人自己都手忙脚乱,必然无暇顾及到她这个外人的行踪,故而才会冒险亲自出马去劫持秦薇,现在秦薇已然安全回营,等到秦菁再顺利折返,大秦这边保不准就会想起她这个贵客,待要上门安抚时若是发现她不在,一定会引起别人的警觉的,毕竟之前她被秦菁射下马时这女儿身份已经是被坐实了的,所以她必须在有人找上门之前赶回去善后。

这样一想婗靖也便不敢迟疑,赶紧惶惶的对着付厉染点头称是,扭头往林子另一侧的出口快步跑去。

付厉染看了她略显踉跄的背影一眼,便不再理会她,也转身往别的地方走去。

付太后一向自视甚高,身在高位这么多年更是养成了她目空一切的狂妄个性,付厉染突然在想,这一次婗靖的失手倒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最起码——

他或许还能借机一睹他长姐怒极失控的真容。

虽然已经是黎明时分,但浓密的树林里光线仍然十分昏暗,他黑色的身影穿行其间,很快便与这里的天色融为一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前天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整个营地里早就乱成一团,每个人都惶惶不安自然无暇他顾,婗靖偷偷的抄小路出了树林,附近等待接应的侍卫把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呈上给她,身上的夜行衣来不及处理,她便直接把干净衣服套在外边,一边抽口问道,“大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公主放心,一切安好。”那侍卫谨慎的回道,想了想又悄悄往前凑过来一步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补充道,“那边的事属下已经打听过了,穆达他们四个虽然失了手但也没有留下把柄,他们追查下去也不会牵扯出什么来,只是可惜当时的消息我们没有探准,没能拿下那个小的。”

这些话婗靖心里自然也是早就想过无数遍的了,秦菁坏了她的事,她已经是恨的要死,刚才又在付厉染面前忍气吞声扮了半天可怜,此时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就给了侍卫一个耳光,怒道,“啰嗦什么?还不快走!”

那侍卫被他打了一嘴的血水,又不敢往外吐,只能生生的全部咽到肚子里,垂下头去恭敬道,“是!”

婗靖穿好了衣服就没事人似的带着那侍卫大摇大摆的往营地的方向走去,因为她在神态间十分的自在,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倒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她,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自己的大帐。

毡门放下,她脸上的表情瞬时垮了下来,额上忍了好久的冷汗终于冒出来,连带着背心也跟着湿透了。

帐子里头的两个婢女青桐、翡翠都是她的心腹,见她脸色发白腿脚发虚,都赶紧上去将她扶到内帐的美人榻上靠着,翡翠原本是扶着她的胳膊,这是低头却看见自己满手的血,登时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

青桐性格比较沉稳,忙是捂住她的嘴给她使了个眼色,沉声吩咐道,“吵什么,还不去打盆水来?”

“哦!”翡翠吓的脸色发青,忙不迭应声跑出去打水。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婗靖这伤肯定是不能请大夫瞧的,青桐小心的拉开她的袖子查看,却见那一片血肉模糊简直触目惊心,但她却也不得不镇定下来,咬牙道,“公主您忍忍,此时不方便传大夫,咱们带着金疮药,奴婢先替您止血包扎。”

婗靖也是到了此时才看到自己的伤处,只见袖子下面的伤口足有三寸,最深的地方几乎隐约可见森然的白骨,心悸之余她心里更多的是愤恨,便是狠狠的闭上眼不说话,在心里却已经要把秦菁千刀万剐来泄恨了。

翡翠很快打了热水回来,青桐取了纱布和金疮药,两个丫头都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埋头给婗靖清洗包扎,正在忙碌着,外帐门口的毡门却被人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一个二等宫女探头探脑的从门缝里看进来。

虽然内外两帐中间挂着帘子遮掩,里头的情景外人看不真切,青桐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步,快步走出去扬手就给了那宫女一巴掌,怒声道,“公主的帐子也是你可以随便进来的吗?”

“青铜姐姐饶命!”小宫女脸上立时起了五道鲜红的手指印子,她仓皇跪在地上,就去抱青桐的腿,“奴婢是因为有事禀报一时心急失了规矩,姐姐绕我一回。”

这青桐是六公主身边的红人,性子也也公主无异,都是心思歹毒,下手狠辣的主儿,这几年死在她手里的下等宫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所以婗靖身边的人都怕她。

青桐冷冷的看着她,放佛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脊背才找到了一点优越感,这才慢悠悠道,“到底什么事?”

小宫女趴在地上颤巍巍的叩了个头,小心翼翼的拿眼角的余光往内帐扫了眼婗靖的鞋尖,这才颤巍巍道,“是大秦的荣安公主到访,说了奉了大秦皇帝命令,前来探望公主的!”

小宫女话音未落听见内帐里面哐当一声,一个铜盆被从桌子上头掀下来,水扫了一地,里面两个人的裙角都一起湿了。

第69章 以牙还牙

秦菁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付厉染明明跟自己保证过会堵住这个女人的嘴,这前后才半个时辰的功夫都不到,这个女人怎么就会明目张胆的找上门来?难道是事情有变?

婗靖心里一惊,一下子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脱口道,“你说是谁来了?”

“是大秦的荣安长公主!”那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此时赶忙擦了把眼泪回道,“说是昨儿个夜里营中出了事,大秦的皇帝陛下怕公主受惊,特意遣她前来前来拜会公主。”

婗靖的心里很不安,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丝的恐慌。

她不明白秦菁此时找上门来的用意是什么,只是对方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这一点就让她束手束脚,处处受制,万一对方是来拆穿她的——

不,不会是这样,如果秦菁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的,此时定然已经带人冲进来人赃并获了,又岂会费时费力的还要着人先行进来通禀给她缓冲的时间?

这样一想,她才稍稍安心,又缓缓的坐回美人榻上,魂不守舍的沉声吩咐道,“你去让她等一会儿,就说本宫刚刚起身,正在更衣。”

“是!”小宫女急忙叩首,如蒙大赦的赶紧起身退出了帐子。

青桐快步走回内帐,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的急忙道,“这个荣安公主怕是没安好心。”

这一点婗靖自然知道,她心里烦乱,低头见翡翠还跪在旁边捧着那个打翻了的铜盆发呆就冷着脸横了她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

“哦!是!”翡翠回过神来,赶紧垂下头去和青桐一起把婗靖胳膊上的伤口草草包扎好,又湿了帕子给她擦净手脸,再找了干净服侍她穿戴好,之后她抱着手里一堆染了血的脏衣服杵在那里,明显的无所适从道,“公主,这些脏衣服怎么办?”

此时秦菁就在帐外,肯定是不能把东西抱出去处理的。

婗靖不耐烦的在帐子里四下扫视一圈,然后抬手一指身侧的屏风道,“先藏到那后面。”

“是!”翡翠低头应了声,手忙脚乱的把用剩下的绷带和药全都扔到铜盆里,连带着那些脏衣服一起统统塞到屏风后面。

准备的差不多了,婗靖就坐到妆台前,她回头跟青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神色,青桐马上会意,谨慎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门口的毡门再打开,她已经笑容满面的引着秦菁走了进来。

秦菁也是先回自己帐篷换了衣服,重新梳洗过才来的这边,身上大红的织锦皮毛斗篷裹着她高挑略显细弱的身躯,脚下步子从容的走了进来,行走间发间赤金凤尾流苏微微晃动着,上面镶嵌的红玛瑙明艳如血,生生刺痛了婗靖的眼。

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不由的捏紧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一个笑容,起身迎出来道,“真是稀客啊,这么一大早的,荣安公主怎么得空来本宫这里了?”虽是客套话,言辞间却不见半分情意。

“听婗靖公主这意思像是怪罪本宫扰人清梦了么?”反正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她们之间就已经注定是敌非友,婗靖的态度秦菁倒也不介意,只是微笑着走过去,随行的宫女上前替她脱下斗篷,露出里面藕荷色的缕金飞凤广袖上衣,配着下身石榴红的烟纱散花裙,腰间金色的丝绦垂下来,衬着裙摆上大簇的镂空牡丹花叠起绽放,给人一种十分高贵明艳的感觉,两个人站在一起,她越是容光焕发就衬出婗靖此刻的苍白和虚弱。

“怎么会?”婗靖见她这幅模样心里就更加恼恨,但明面上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神情冰冷的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意来。

青桐把秦菁引到座位上坐下,马上有婢女奉上茶水,秦菁端起茶碗慢慢拢着杯中茶叶轻啜一口,婗靖陪坐在侧手下却没有动,只是神色厌倦的看着。

秦菁佯装看不到她眼底的恨意,只是不解的指了指她面前的茶碗道,“怎么婗靖公主不喝茶吗?”

她身上上带着伤,偏偏秦菁脚跟脚就赶了过来,根本连包扎的时间都不给她,此时那只胳膊动一下伤口就要往外冒血,根本就抬不起来,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婗靖看着她脸上无辜的表情,只觉得胸口处积压的那口气又顶了上来,连呼吸也跟着变得艰难。

旁边的青桐见她脸色不对,生怕她控制不住会在这个时候跟秦菁翻脸,就急忙站出来打圆场道,“是下头的人疏忽了,公主这几日晚上睡眠不好,太医嘱咐过不能饮茶。”她说着便是笑笑的上前端走了婗靖面前的茶碗,转身递给随侍在侧的二等宫女荣喜斥道,“怎么这样大意,还不去给公主倒杯水来?”

“是!”荣喜见到她的脸就吓的有些腿软,赶紧点头称是,转身去倒了杯温水刚要往婗靖手里送却被青桐不动声色拦了下来,她亲手接过水杯送到婗靖面前,眨眨眼道,“公主,水来了。”眼底的神色分明是在暗示婗靖什么。

秦菁低头喝茶,聊作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丫头倒是个厉害的角色,比她的主子要能沉住气的多。

经过青桐一提,婗靖才有所顿悟,不管秦菁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都要稳住,千万不能给对方以借口把之前夜里的事抖出来,否则事情一旦暴露,就算她能勉强活着从大秦逃回去,付太后也会扒了她的皮。

她原以这次的事肯定会万无一失,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亲自前往,这样一来便可以在付太后面前邀功,把所有的功劳都占尽了,引得付太后的赞赏,只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秦菁会半路杀出来搅了她的好事,不仅还得她功败垂成不说,还让人抓住了这个把柄,让她处处受制,根本没有办法抬起头来。

她用右手端起杯子来喝了口水,稍稍稳定了情绪道,“荣安公主此时来早本宫,是有什么事吧?”

“哦,是有点事!”秦菁倒是爽快,说话间已经放下手里茶盏,她抬了抬手,身后的墨竹已经上前把个大红镶边的烫金帖递到她手上,秦菁接了帖子又亲自转递到婗靖面前,道,“三月的狩猎节是我们秦氏的传统,明日父皇会亲往主持围猎大赛,这一次择日不如撞日,大晏的使臣都是我们的上宾贵客,父皇想请诸位一同前往,樊将军那边帖子已经由二皇弟亲自送过去了,六公主您这边他却是不方便过来的,所以方才父皇才叫了本宫过去,说是让本宫亲自把这帖子给你送来。”

婗靖惯于出风头,若在在平时,就算没人来请她也是一定会去凑热闹的,但眼下她受了伤,明天举行的又是狩猎大赛肯定不能只坐在席间看着,到时候人多拥挤,实在是保不准会不会生出什么状况来,最主要的是秦菁会特意来请她——

婗靖不傻,马上便是想要开口推脱道,“本宫——”

“对了,本宫早就听闻六公主您的马技不错,正好咱们也能趁机切磋一下!”可惜秦菁早就料到她的意图,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就打断她的话,进而更是笑得明媚道,“这帖子可是父皇亲自叮嘱本宫递过来的,婗靖公主应该会给我父皇这个面子吧?”

秦菁一再强调是景帝的意思,分明就是故意在拿景帝的面子给自己施压,而可气的是自己就是被她的这句话套牢了,根本没有办法反驳,而如果她称病推脱的话,保不准秦菁就会坚持传太医过来替她诊治,到时候她受伤的事就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婗靖脸上颜色青白交加十分的不好看,她冷冷的盯着秦菁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咬牙道,“这是自然,能赶上大秦的狩猎盛会,是婗靖的荣幸。”

“这样才好,本宫便可以回去向父皇交差了。”秦菁脸上笑容不由的更深三分,这时她才像是突然发现了婗靖的脸色不对,惊愕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她扭头对墨荷道,“婗靖公主是不是不舒服?墨荷你去请个太医来瞧瞧?”

“不用!”这一句话又是踩在了秦菁的尾巴上,她猛地起身就要追上去阻拦墨荷,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动作过于激烈了,只觉得眼前一晕就要摔倒。

“小心!”彼时秦菁是离她最近的,见她身形摇晃,便像是极为关切的模样顺手就一把用力抓住她的左臂做出要去搀扶她的样子。

这一下她下手极狠,又是算准了地方偏偏按在她的伤口上。

“啊——”婗靖痛的突然凄厉的尖叫一声,整个人瞬间就清醒过来,她用力的一把推开秦菁的手,青桐见状赶紧扑过去,她的身子晃了几晃就软软的靠在了青桐的怀里,连唇瓣上仅存的那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秦菁佯装不知情,露出一幅无辜夹杂着茫然的表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不解道,“婗靖公主这是怎么了?本宫不过是好心扶你一把而已。”

屋子里双方带着的大小宫女足有三十几人,但是真正的知情人不过三五个,众人都被婗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由的面面相觑起来。

婗靖屋里的人中已经有人隐约觉出事情的蹊跷,但他们只以为是自家主子害人的兴致又来了,想要栽赃点什么东西到这个大秦公主的身上,不由都神色微妙的垂下头去。

婗靖疼的身子发虚,一时间连说话的力气都缓不过来,青桐生怕生出什么不该有的事情来,赶紧转头陪着笑脸对秦菁解释道,“荣安公主您莫要见过,我家公主这些天连日恶梦,晚上没有睡好,所以精神不济一时冲撞了您,您别见怪。”

“做恶梦么?”秦菁看一眼她怀里奄奄一息的婗靖,心里冷笑,面上表情却显得极为关切道,“婗靖公主可别是有什么心事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其实她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变相讽刺婗靖。

“荣安公主说笑了,我家公主不过是认床睡不踏实,再加上初到此处有些水土不服而已!”青桐虽然听出来了,脸上却不得不继续做出微笑的样子,讪讪道,“您看她现在已然是困极了,奴婢先扶她进去歇着,就不招呼您了。”

此刻这帐子里还藏着他们做贼心虚的证据,示意为了防止事情败露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她并不敢强行对秦菁下逐客令,只能用一种谦卑的近乎恳求的语气跟她打了个商量。

秦菁的目光落在婗靖的左臂上不紧不慢的扫了一眼,但见那件深色的绣袍底下已经慢慢有血迹渗出来,这才满意,于是迟疑着点点头道,“真的不用请太医过来瞧一瞧吗?”

“不用!”青桐回的斩钉截铁,随即发现自己的表现过于急切,赶紧的又补充,“公主没事,应该休息一下就好,奴婢替我家公主谢过荣安公主的好意。”

“那好吧,本宫还有别的事,便不打扰了。”秦菁微微的出了口气,还像是不很放心的又看了眼跟前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婗靖,道,“好好照顾你家公主!”说完便是扶着墨荷的手,转身往门口走去。

门边服侍的宫女赶紧为她打开毡门,秦菁这边前脚刚一出门便听到身后帐子里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的沉闷的撞击声,然后紧跟着就是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只是所有人都压抑着没敢出声而已。

秦菁的脚步微微一顿,侧目往后斜睨了眼,然后就大大方方的往前走去,一直到离那帐篷远了身边的墨荷才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小声道,“婗靖公主好像是晕过去了。”

“流了那么多血,伤口还一直没有处理,她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秦菁面无表情的开口,语气也是平淡至极,听不出半分的情绪波动的字字说道,“这不过是给她的一点小小的教训,姑且算作之前她设计皇姐受伤的回礼罢了。”

说话间她慢慢抬头去看了眼远处天边正在冉冉攀升起来旭日,金色略带着一丝晕红暖意的光线落在她清秀雅致的脸孔上,将她的眉目渲染的分外生动,竟然带着一种近乎可以称作是明艳的美丽神情,在日光下灼灼生辉,可偏偏她那眸色极冷,像是黑夜中最深的一汪潭水,波光潋滟下仿佛掩藏了很多未知的秘密,幽远的让人害怕。

墨荷一时间看的有些失神,回过神来又颇有几分心惊,她偷偷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秦菁一眼,见秦菁没有回头往她这边看,心里起伏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跟着快步往前走去。

秦菁回到自己的帐子前,远远已经看到苏沐在等候,她脚下步子稍一迟疑就迎着他径自走了过去,苏沐急忙让到门边作揖见礼,“公主!”

“嗯!”秦菁点点头,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走过去,一边不甚在意的开口道,“随本宫进来。”

宫女上前掀起毡门,秦菁带这苏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苏雨紧随其后把准备好的参茶送进来递到秦菁手上,又抬头冲苏沐偷偷的吐了下舌头这才笑嘻嘻的转身走了出去。

秦菁抿了口茶,放下茶碗才抬头看向苏沐道,“说吧,什么事?”

苏沐抿抿唇,神色肃然的从袖子里掏出个三寸长的纸卷双手呈到她面前道,“公主,前两个月您吩咐奴才办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秦菁闻言倒是一愣,苏沐主动来找她肯定是有要紧事禀报这一点毋庸置疑,她远以为是景帝或是蓝淑妃那边又出了什么岔子,不曾想竟是那件事。

“哦,竟然这么快!”短暂的诧愣之后她脸上表情瞬间化开,接过苏沐手里的纸卷打开仔细看了片刻,徐徐展开一个微笑,又把那纸卷塞回苏沐手里,自己重又端起桌上茶碗继续喝茶。

苏沐取了那纸卷便径自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引燃,待到那纸烧成灰烬了,才又抬头看向秦菁,微皱了眉头道,“公主觉得此怎么样?”

秦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像是忖度片刻才不甚在意的轻声笑道,“那件事事关重大,倒是不必急于一时,回头等本宫得空了亲自见见人再说吧。”

“这样也好!”苏沐慎重的点点头,说完却也没有主动告退,而是微垂了脑袋杵在那里不动了。

片刻之后,秦菁抬头见他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不由的吐出一口气道,“你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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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次日一早,草场围猎!

天才蒙蒙亮,墨荷和苏雨就带着人进了帐子给秦菁梳洗,衣服是早一个月前梁太后亲自命人为她量了尺寸赶制出来,粉蓝色底子的轻便猎装,搭配着同色的短靴,和皮毛短袄,衣服上用精细如丝的金丝银线绣着百鸟云纹的图样,灵动中又不失皇家贵气。

一切打点好,外面的天色才开始慢慢转亮,秦菁又简单的用了早膳,这才随着集合的号角跟众人一起走出了帐子。

苏沐早已经等在帐外,见她出来,赶紧单膝跪地见礼道,“公主!”

“起来吧!”秦菁点头示意他起身却没看她,只抬头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了眼天色,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是!”苏沐神色肃然的郑重点头,压了了声音回道。

秦菁闻言,唇边慢慢绽开一个笑容,点头道,“那我们就走吧,别让父皇母后他们等急了。”说完便是目不斜视的循着人声往人群聚拢的方向走去。

其实严格说来这每年一届的皇家狩猎仪式也就相当于豪门世家中那些后起之秀的走秀场,这些世家大族中出身的男子自幼便接受了最好的教育,文韬武略样样精绝,但是因为各自门第不同的关系,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而科举制度每三年一轮,又有很多的寒门子弟位列其中,他们想要脱颖而出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这样一来每年一度的皇家围猎就为他们提供了一很好的展示平台,历年以来他们都是在猎场上角逐,佼佼者就有可能被皇帝看重,并且得到提拔重用,从此走上仕途,当年的苏晋阳便是如此,虽然那时他已有官职在身,但这一场围猎大赛上更让他锦上添花,得到景帝的大力赞赏。

当然了,对男人而言这场围猎大赛是他们为他们提供了一个通往更高层次人生的跳板,对女子们又何尝不是?从表面上看这些贵族小姐们是得了他们父兄的荣耀前来参加皇室的盛宴,实际上却也是为她们提供一个寻觅此生良人的契机,猎场上英雄逐鹿,酒宴间美人侧目,不管是门当户对也好,情投意合也罢,总之每年的围猎场上都成就金玉良缘无数。

为了方便观看猎场上的真实情况,这一次的宴席摆在外头,侍卫们提前在空旷的草场中间搭建了一座高台,铺上红毯摆好桌椅,帝后和后妃公主们的坐席就安置在这座高台上,相对于下面的人视野要好上许多,至于其他人则仍是男女分席,分坐在高台下面,作为按照官阶品级的大小依次排开。

激昂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景帝扶着太后的手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走向席间,因为旧疾复发,这一天的脸色不太好,同样是受了病痛的影响,他的心情也不好,眼神沉郁,眉宇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在场的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这种森冷的戾气,不由的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其实他们各自的状况也并不比景帝要好多少,因为连日里的大事小事不断,他们自然也都受了影响,尤其连着闹了两个晚上不得安寝,每个人的眼底都透着点儿乌青,好在是有脂粉的遮盖而不是那么明显。

众人随着景帝入席之后,管海盛往前走出两步站,手抱拂尘站在高台的边沿扯着嗓子高唱一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台下众人纷纷俯身跪拜,三呼万岁。

因为围猎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女眷这边的宴会也没有开场,闲暇之余临近座位上的命妇小姐们就又聚到一块儿三三两两的说起话来。

婗靖随时大晏人,但也隶属于皇室,身份尊贵,她的位子自然是随着秦氏的后妃公主们摆在高台上面。

不同于上一次接风晚宴上容光焕发的聒噪,这一次她的出场显得异常低调,几乎是一句话也不说的扶着青桐的手跟随在众人身后的入的席,以至于很少有人注意到她,近乎被人遗忘。

因为伤口处理的不得当,夜里头她发了低烧,此时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不清楚,她实在没有精力同那些人虚与委蛇的周宣,所以此时她是真的恨不能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只是事与愿违,坐在一群常年忍受着深宫寂寞的女人中间,她想躲清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快便是被人盯上。

瑜嫔是这半年来景帝身边的新宠,但其实细究起来景帝对女色并不算痴迷,所以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之下她也未能得到特别的殊荣,也是按照位份坐在合适自己的位置上,巧不巧的刚好同婗靖毗邻。

之前见惯了婗靖笑眯眯的模样,此时见她如此安静的坐住,瑜嫔心里也是奇怪,就稍稍往这边挪了挪身子,待到看清她的脸色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道,“呀,婗靖公主你这脸色怎么瞅着这么差?是生病了吗?”

婗靖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嚷着,顿时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因为身体没有恢复她的脸色的确是很不好,甚至于为了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早上出门之前她还特意让青桐帮她擦了厚厚的脂粉和色彩明艳的胭脂遮掩,却不想那种从内里透出来的虚弱和苍白竟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衣袖底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脸上却不得不扯出一个十分活泼的笑容去面对瑜嫔道,“没有啊,可能是这几日夜里都没有睡好的缘故,休息好了就没事了。”

提到夜里的失眠,瑜嫔眼神一亮,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她四下里看了眼,见着主位上的太后、皇帝和皇后都无暇注意到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凑近婗靖身边小声道,“前天个夜里长宁那边闹了刺客,还差点被人劫走,婗靖公主您的住处与她只隔了四五个帐篷,没有吓着你吧?”

其实若要说到夜里的动静,秦菁那边远比秦薇那里闹的要凶,只是秦菁那边虽然凶险,众人看在眼里的却只是普通的行刺事件,比不得秦薇那边连夜遭到劫持更有谈资。

这瑜嫔原也是妇人长舌,惯于背后议论,哪里想到两句话正是心情忐忑的婗靖此时最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