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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那会儿嘉和宫别院里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虽然最红倒霉的是秦苏,但她心里对秦菁还是知道些的。

这个孙女的心太大,从头到尾都是盯着她父皇手里的那座江山在使劲,而此时她会突然对秦苏出手,想必又是秦苏那丫头自不量力的做下蠢事惹得了她。

“那对母女,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你要怎样就怎么样吧!”梁太后叹一口气,稍稍往旁边偏过头去,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出那串紫檀木的佛珠挂在手上才觉得安心。

她这样便是个完全放手的纵容态度。

“谢谢皇祖母的成全!”秦菁感激一笑,起身对着梁太后郑重的福了福。

她对自己这位祖母刚毅果决毫不拖泥带水的个性向来欣赏。

“行了,这大晚上的你也不嫌累得慌。”梁太后摆摆手,重又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过去。

秦菁弯身重新碍着她坐了,梁太后抬起皮肉松弛的右手握住她一只细白柔荑,像是有些留恋的摸了又摸,半晌之后才似是感慨良多的慢慢开口道:“丫头,祖母老了,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也有很多的力不从心。之前该说的话我也都对你说了,可是你却执意要走这样的一条路,真的不怕吗?”

这一次她没有自称“哀家”,而是已一个年迈祖母的身份与自己这般开诚布公的对话。

其实进门之前秦菁对这个叱咤后宫数十载的女人还是存着戒心的,这一刻,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妥协,忽而就有些无所适从。

秦菁蹙眉,目光中不觉带了丝惶然的脱口道:“皇祖母的意思是我该放弃?”

“你的路,你自己走,旁的人谁能左右的了?”梁太后却是笑了,略带几分苦涩的微微摇头,语重心长道:“祖母是过来人,曾经年轻气盛时候也曾如你这般坚定的抉择过,如今你这般年纪,正是女子一生最美好的年月,年轻、美貌又聪慧,好好觅一个知心男子远远的嫁了,与他相携一生的好好日子才是正经道理。这朝堂江上,毕竟是男儿的天下,这般殚精竭虑的算计到最后,唉——”

她话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一声沉重的叹息,仿若穿过了一生的光阴,从她风华正茂的青葱岁月一路辗转浮沉到了今日这般白发苍苍的寂寞宫廷里。

也许是她这一声叹息太过沉重的缘故,不知道为什么,秦菁突然觉得心弦被人猛地挑动了一下,眼眶就有些发酸。

上一世她走的也不是一条寻常女子该走的路,批阅奏章处理朝政,她耗尽了毕生的心血在苦苦支撑着这座风雨飘摇的江山,但是临终一刻,还是徒劳的放手他人。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朝堂天下都不该是他涉足的领地,她又何尝不想依着白奕的性子,与他鲜衣怒马逍遥一生,可是她不能,前后两世她都不能!

这一世她可以重新选择一个珍惜自己的男人去依靠,重新试着去爱,却唯独在天下江山的这件事上——

没有半分选择的余地。

若不是步步为营的拿下这座江山,就是红颜枯骨死在别人的马蹄践踏之下。

“皇祖母,孙女与你一样都别无选择!”这样想着,秦菁溢出喉头的笑声里就带了浓厚的嘲讽,“父皇的心思,皇祖母清楚,蓝氏一族的目的,皇祖母也明白。我谋的不是江山,也不是天下,而是我母后和弟弟能够安存于这天下的一份依凭。我不能看着他们被人欺凌任人屠戮,所以——在算计人和被算计,杀人和被人杀之间,我都聚只能选择前者。”

同样的痛苦,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梁太后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厉光芒也不由的暗暗心惊,沉默良久才又重新发力握了握她的手。

“罢了!”她道,说着顿了一顿,随即也跟着庄重了神色继续:“前朝的争斗不比后宫,你有手段就能赢,最重要的除了人脉还有兵权。虽然现在征西大将军手里有了二十万军队作保,到底也不是很牢靠,你不能不多想一步。梁国公府里头我那兄长最是个有主意的,哀家做不得他的主,不过他这个人最大的弱点也就是凡事总要瞻前顾后、顾虑的太多,你有什么手段就都看运气吧!”

这么久以来,虽然知道自己的意图,但梁太后却都一直选择袖手旁边,此时她却是这般推心置腹的为她出谋划策,指引她可以从梁国公府为自己多布下一条后路。

秦菁诧异之余,心头更是剧烈一动,不可置信道:“皇祖母——”

“你去吧!”梁太后摇摇头,闭着眼靠回身后软垫上就不再说话。

她的容颜苍老,如今连神态间都显出一种掩藏不住的老迈,想来是被景帝一事真的伤的深了。

秦菁看着眼前这个苍白憔悴,再难让她和以往那个凌厉霸气的梁太后融为一体的老女人,心中万般滋味尘杂,只觉得苦涩无比。

“殿下,太后娘娘该歇了!”孙嬷嬷见她一直呆坐不动,就试着上前小声的提醒。

秦菁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对孙嬷嬷嘱咐道:“好好照顾皇祖母!”

“是,奴婢遵命!”孙嬷嬷点头,屈膝福了福。

秦菁不再多言,一步步走到门口对灵歌道:“我们走吧!”

“是!公主!”灵歌目光复杂的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梁太后,一直到出了万寿宫的大门才忍不住的开口道:“公主,太后娘娘今日这般对您推心置腹,您难道不觉得奇怪?”

这个丫头,果然精明的非同一般!

秦菁的目光忽而收冷,却不是对灵歌,只就一边面无表情的往前走,一边讽刺说道:“那你觉得她意欲何为?”

“这——”灵歌犹豫,顾虑着不敢直言。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有话就直说吧!”秦菁道。

灵歌见她这般冷硬的脾气,心里便觉得两人可能是真的猜到了一处,于是就深吸一口气道:“奴婢觉得,她这是故意在给你卖人情!”

秦菁是到了这个时候脚下步子才骤然停滞,灵歌一时防备不及险些撞到她的肩,再一侧面看到她脸上封冻的表情,心头一跳就仓惶的跪了下去。

“奴婢不该胡乱揣测主子的心意,请公主责罚!”

猝不及防的,秦菁已经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眼底带着似乎是完全无法平复的愤怒情绪紧紧的捏了捏拳头,恨声道:“说到底,她到现在还都无法完全忘记那段所谓的母子情!”

景帝那般无情无义,无论是对萧文皇后母子还是梁太后都如出一辙,可是时至今日,梁太后都还想着要为他留有一寸余地,否而像她这样一个已经没了念想和盼头的深宫妇人,又何必插手他们这些小辈之间的争斗?

而诚然,秦菁此刻气的却不是梁太后在最后关头突然一改常态的优柔寡断,而是——

景帝其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再为他思虑任何一件事。

灵歌看着她眼中喷薄欲出的愤恨情绪,不由的安安心惊,小心翼翼的试着道:“公主,你还好吗?”

秦菁的思绪骤然回拢,见她还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就不耐烦道:“你起来吧!”说完已经再度抬脚脚步如风的往前走去。

“谢公主!”灵歌道,匆忙爬起来去追她,不想前面秦菁没走几步又是身形骤然一顿停了下来。

这一次灵歌多少有些防备,只就不解道:“长春宫那边的火势好像已经减弱了,咱们不过去吗?”

秦菁沿着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宫墙往皇宫西北角的方向看过去一眼,那里冲天的火光果然是已经被压下去不少。

在长春宫那里她本来还准备当着景帝和众嫔妃的面前演一场戏,这会儿却完全没了心情,只就嫌恶的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就抬脚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不去了,我们回宫!”

秦菁并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但她这一次的反应的确是失态,可见是真气的狠了。

灵歌不再劝她,只好选择了沉默,跟着她一起回了乾和宫。

因为晚上喧闹的久了,是夜秦菁睡有些沉,日次醒来已经接近晌午。

“公主醒了?”旋舞笑吟吟的断了温水进来给她净脸。

秦菁披衣下地,就着她递过来的热帕子捂了捂,睁开眼见到只有她一人不禁奇怪:“怎么是你来了?墨荷呢?”

“哦,墨荷姐姐刚刚有事出去了,临走嘱咐奴婢在门外等着伺候公主梳洗呢!”旋舞道,说着就把脸盆推到一边,过去旁边的屏风上取了事先准备好的衣物帮她穿上。

秦菁坐到妆镜前梳头,这时才想起来什么,语气闲散的慢慢问道:“从昨儿个晚上到现在,宫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旋舞闻言却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十足一副狡黠模样的甩了甩手里桃木梳道:“奴婢还以为公主您能一直沉住气不问呢,没想到咱们公主也有耐性不够使的时候呢!”

长春宫的事是她和白奕联手一起布置的,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位,确保万无一失。无论是从计划的可行性,还是景帝相应会有的反应也都一一推敲过了,而且昨天后半夜回来他们都由着自己睡到这会儿,这就已经表明一切顺利,不曾有过差池了。

“好了,别卖关子了!”见这丫头故意绕弯,秦菁就自镜中嗔了旋舞一眼:“难道还要我去叫了你姐姐进来问话吗?”

“公主你这样真的很无趣啊!”旋舞的脸垮下来,撇撇嘴还是松口,没精打采道:“这一夜一上午之间发生的事情可多了,公主您要是问昨儿个夜里呢,长春宫走水您已经知道了,剩下的最大的事莫过于皇上下旨把瑜嫔娘娘给废了。而如果公主您是要问现在呢——”

旋舞说着,故意拉长了强调扭头遮了眼去看那太阳的角度道:“估计这会儿华泰公主和各宫娘娘还都分别跪在御书房和正阳宫前头跪着不肯起呢!”

景帝对蓝月仙的感情非同一般,昨夜长春宫失火,他匆匆赶去时那些疯了的妃子宫人正在四处尖叫着乱跑,彼时那边的火势正盛,大片宫殿烧成火海连成一片,他心里突然有些慌了,完全顾不得九五之尊的身份,可是随手连着拽了四五个都没有发现要找的人。正在六神无主之时忽而听得前面一座陈旧的宫门外头一个老太监声音嘶哑的对着院子里喊:“娘娘,姝嫔娘娘,这院子着了,老奴进不去,你快出来啊。”

彼时那大门上面斑驳的红漆已经被火苗引燃,门檐下的灯笼烧的只剩残害,火星随着风声噼里啪啦的往下飞。

他排开众人直冲过去,目光穿越火海看过去,那一瞬间整个灵魂整个思想都要脱体而出。

那记忆当中的女子再不是当年那般活泼明媚的模样,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痴痴的坐在屋檐下,完全不顾四下飞溅的火花,只是有些微弱的仿佛破碎的声音间歇性的从她的唇齿间迸发出来——

“细雨罗裘冷风起,寒塞烟花入夜飞,喜烛晕染红丝被,落花影里念君归。”

人都道他们是在蓝月湄的生辰日一见倾情,却不知那一年春寒料峭的一场夜雨已经让彼此深念不忘,夜雨孤灯影里都是那般孤独寂寞的两个人。

人都道他帝王荣光无限尊崇,却不知这些年他存活于梁太后庇佑之下所受的压力,有生身母亲而不能认,却要去依靠另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来巩固自身的地位和权力,站得越高,那种憎恶就越强烈。

他的这种心情从来不敢对任何人透露,但是她懂他,她说她能看懂他落落寡欢的笑容,她说他再有心事可以悄悄的说予她听。

他喜欢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情,也怜她寄人篱下与自己一般这样压抑而愤恨的生活。

可是他想留她在身边却不敢对梁太后明言,那只不过是他第一次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却不得不处心积虑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才勉强将她留下。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对梁太后那个强势跋扈的女人的抵触情绪被渲染到了极致,可是他也深知她身后有一座庞大的梁国公府的支持,让他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月仙陪着他,她说——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这世间种种,只有这个女子的存在才能让他感觉到美好,只有他们能让彼此依靠着互相取暖,可也许就是对彼此的这种过度的执迷和依赖让那个纯真美好的女子发了狂。

为了独占他,她设计毒害自己的亲姐姐,不惜杀了他的孩子以得专宠。

看着她阴鸷怪笑着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忽而觉得这个女子竟与梁太后给他的感觉那般神似,他突然觉得怯懦,再不敢面对她,忍痛将她打入冷宫眼不见为净。

这么多年,再怎么强迫自己,他也终究忘不了他们共同执笔写下的缠绵,于是他用对蓝淑妃女子数倍的纵容和宠爱还掩饰自己的这种心虚。

十年,整整十年,这一刻隔着烈焰火海重见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时,他心里突然觉得尖锐的痛,于是罔顾所有人的阻拦,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将她带出来。

这些年他这般孤独,这些年他这般痛苦,却在失而复得重新将这个女人收拢入怀时而找到了一丝解脱。

蓝太后如何?梁国公府又如何?唯有这个女人的存在才能证明他的真真切切的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

那一刻,他疯魔了,瑜嫔气急败坏的上前指责他此举不合礼法时,他毫不容情的将她贬为奴仆。

他是九五之尊,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这一次他要自己做主,把自己心爱的女子带回身边。

这些年来景帝这种越发扭曲的心境,秦菁早已暗暗揣摩的透彻,所以她安排蓝月仙这一步棋的时候几乎是水到渠成,只要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们见面,后面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而瑜嫔的下场,恰恰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测。

现在既然景帝已经带了蓝月仙出来,就再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谏言,所以那些后妃们长跪正阳宫的做法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不过既然旋舞没有点明,就说明萧文皇后并不在此列,只要自己的母后没有搀和进去,秦菁索性也就不再理会这些事,只就饶有兴致的沉吟一声道:“哦?你是说秦苏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么?”

“是啊!”旋舞道,言辞间颇有些幸灾乐祸,“说是今儿个天没亮就去了,皇上带了姝嫔回去,就守在正阳宫传了太医给她诊病,根本没有往御书房去的意思,可那华泰公主就是死赖着不走,大总管亲自去劝了都劝不住,就说是要跪在那里等着求见皇上。”

现下宫里出了蓝月仙的事,秦苏的事一时可能就不会被逼的太急,但是要她和蓝玉华议亲却是迟早的事,几乎就是不可逆转的,她心里定然也是明白,所以才使出了这招苦肉计。

“公主您说皇上会收回成命吗?”旋舞若有所思到,手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提秦菁疏离着头发。

横竖她今天也是不准备赶着这个风尖浪口的时候出门找晦气的,所以秦菁倒也不去催促她,只就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随手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口茶道:“你且看着吧!”

秦苏可不是一般人,既然她打定了主意不肯嫁给蓝玉华,那么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做到。

今日她既然这般大张旗鼓的去御书房请命,必定就是想到了更好的退路,至于这条路嘛——

想来是会很有趣的!

宫中众位嫔妃除了萧文皇后和陆贤妃之外,其他人几乎倾巢出动,全部堵在了景帝的正阳宫外,阻止他再将蓝月仙收回身边的荒唐之举,她们却不知道景帝这次是铁了心的不准备回头的,闹了整天之后,终于在景帝的忍无可忍之下又处置了两名带头的嫔妃之后,其他人才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躲瘟疫似的远远避开了正阳宫。

接下来的两日秦菁都闭门不出,自己找了两本兵书在关在房间里研习。

因为萧羽那边的事情紧急,白奕赶路也紧,在路上这几日肯定是不能寄信回来给她报平安的,看兵书实在看到无聊的时候秦菁偶也发会儿呆,顺带着想想这会儿白奕应该走到哪里了。

这天下午她便又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又在对着书本走神墨荷就推了门进来。

“公主,这屋子里的光线暗,您这样看书可是要伤眼睛的。”墨荷心疼道,一手抽了秦菁手里的书本放到桌子上,一面取了火折子去掌灯。

秦菁回过神来,被墨荷这样一提,她还真就觉出几分困顿,于是就势靠在椅背上闭眼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时才发现殿中光线果然是暗沉下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黄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秦菁自椅子上起身径自走到窗前推开窗子。

傍晚的风很有些凉意带着院子里飘散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然而混沌的神思瞬间就有些清明起来。

“马上酉时了。”墨荷道,把最后一盏宫灯的灯罩放回原处,“晚膳奴婢已经吩咐小厨房被备下了,公主饿吗?要不奴婢这就吩咐她们送上来?”

正月里,各宫嫔妃之间走动的也多,不时就会有私宴。

为着帮萧文皇后疏通人脉,但凡有送上门的帖子秦菁一般都不会推脱,这些天也是吃的油腻了些,她倒也不觉得饿。

“晚点吧,我不饿。”秦菁道,看着窗外仍是若有所思的想事情。

墨荷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她的背影,在抬手取下第三盏宫灯的灯罩时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试着开口道:“公主,华泰公主在御书房外头已经跪了三天三夜了。”

“哦!”秦菁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停顿片刻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父皇见他了吗?”

“那日众目睽睽之下,皇上气的险些当场背过气去,哪有这么容易气消?”墨荷说着就忍不住唏嘘着感慨:“公主,您说皇上会准了她的请吗?”

“怎么不会?”秦菁淡笑一声,笃定的点头:“人分亲属内外,秦苏毕竟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又是个这般性子烈的,而那秦宁不过一个外人。你以为秦苏她傻吗?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最后父皇会点头,她会在丢了一次人之后,再连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可是——”墨荷想了想,还是不很能理解道:“荆王府那边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君无戏言啊,如果皇上临时又改主意收回成命的话,怕是锦绣公主也不会依的吧?”

“不就是这样才有好戏看吗?”秦菁反问,深以为然的露出一个笑容。

这前苏的脑子果然灵光,当时不过短短一夜马上就想出了退而求其次的自救之法。

当然她是和蓝玉华之间有些不清白,但有种种迹象都可以证明是蓝玉华失心疯发作,她便是被迫的,这样一来第一个冲进门去苏晋阳就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如此这般成就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总好过她嫁给蓝玉华那个废物不是?

这般惊世骇俗的举动也只有秦苏才能做的出来,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

苏晋阳啊,苏晋阳,这一次你可就不能算到本宫的头上来了吧!

这样想着,秦菁不禁哑然失笑。

墨荷被她吓了一跳,狐疑道:“公主你——”

“哦!”秦菁微微敛了神色,扭头对她露出一个笑容道:“你去取我的大氅来。”

“这个时间了?公主要出去?”墨荷越发不解。

“这都第三天了,父皇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要动摇的,这个时候,本宫都不去和皇妹说声恭喜就说不过去了。”秦菁勾了勾唇角,冲她抬了抬下巴。

墨荷会意,也是莞尔一笑去去了大氅给她披上。

秦菁穿了衣服就径自出门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漫不经心的走了一路,眼见着前面灯火辉煌的宫殿就在眼前,忽而听得女子声音尖锐的咒骂声透着风声阵阵传来。

第187章

“好像是锦绣公主!”墨荷秀眉一拧,颇有几分不解。

“御书房重地,敢在此处这般大声喧哗乃至谩骂的——纵观我大秦朝上下,恐怕除了三皇姑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秦菁勾了勾唇角,眼中笑意怎么都带了丝讽刺。

如今秦苏铁了心的想要傍上苏晋阳这棵大树来渡劫,本来说起来无可厚非,错就错在不久以前景帝才刚刚应了锦绣公主的请求给苏晋阳和秦宁指了婚,这样一来她秦苏可就不占理了。

而锦绣公主是何许人也?平时无理也要闹三分,怎么可能由着她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今日她敢闹上御书房来,这件事上怕还有的折腾呢。

却不知道,最后景帝会怎么处理这事儿。

秦菁停滞不前,与墨荷两人站在旁边宫墙的暗影里远远的看着。

锦绣公主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骂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最后词穷,翻来覆去也就是些狐媚子、不要脸,仗着是皇帝的女儿就倒贴男人之类的粗鄙之词。

秦苏一直面向御书房的方向一动不动的跪着,任由她骂,从头到尾莫说还口,甚至连看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锦绣公主被她这样一直晾着,最后怒极,忽而一步抢上前去,将她拉起来用力的撕扯,一边骂道:“你起来,你以为不说话就行了吗?自己和男人苟合做了丑事不说,这会子你还有脸来求皇上?我要是你,早就一条绳子勒死算了,省的到处丢人现眼。”

秦苏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本来就已经是强撑着等景帝出来看她一眼,这会儿被锦绣公主这般大力的揪打着只觉得头晕眼花,虚弱的几乎是要站不稳。

“你说!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嫁谁不行?偏得要扒上苏家来!”锦绣公主却不管她站得稳站不稳,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顿骂:“苏家和我们荆王府是被皇上金口玉言指了婚的,你还要点脸面不要?和你同出一个皇室,本宫都替你脸红!我呸!”说话间还真就狠狠的啐了秦苏一口。

秦苏的眼神冰冷,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不知道为什么,锦绣公主在触及到她眼中黑黢黢的神采时突然就本能的愣了一下。

秦苏却未与她争执,抖开她的手,再次转身面对御书房大门的方向直直的跪了下去。

仿佛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锦绣公主只觉得胸口一堵,上去就再度将秦苏一把揪起来,疯了似的就要去抓她的脸。

小井子得了管海盛的吩咐在旁边守了半天,以防万一,这会儿一看锦绣公主真就动起手来,忙叫苦不迭的带人冲上去将她拉住,一边陪着小心好言相劝:“荆王妃息怒,这里好歹是御书房,您就算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万不可失了礼数啊!”

锦绣公主正在气头上,哪容几个奴才爬到她的头上来?

因为碍着她的身份,那两个小太监本来就不敢对她太过强硬了,冷不防就被她一把甩开,小井子还不及反应面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大嘴巴。

“滚!”锦绣公主跳脚大骂,“你个死奴才也敢搬出皇上来压我,好啊,那你倒是去把皇上给我请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导出来的好女儿,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儿,还这般不知羞耻的跑出来抢别人的姻缘,就算她是皇兄的女儿怎么了?本宫就不信了,这天底下来有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锦绣公主披头一顿骂,小井子连个还嘴的机会都没有,回过神来夜色中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秦苏脸上已经是五道鲜红的指印,脑袋都被打歪到了一边。

“我叫你不要脸,小贱人!”锦绣公主士气大盛,紧跟着亮了尖锐的指甲就要乘胜追击。

“快,快拦着!”小井子着了慌,急忙扑上去一把拽住锦绣公主的裙角。

秦苏其人的脾气本来就和锦绣公主不相上下,本来一直忍到这会儿避免着与她正面冲突,实则还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让景帝对她怒上加怒。

奈何这锦绣公主太过霸道野蛮,若是真让她抓花自己的脸,这下半辈子才是真的不要再见人了。

脸色火辣辣的疼,倒是让她一时间清醒不少,趁着锦绣公主的脚步被小井子绊住,她扭头过去也是毫不手软的对着锦绣公主左右开弓还了她两巴掌。

继这两个巴掌声响过之后,这夜色之中瞬时出现了一种异常微妙的死寂气氛。

几个奴才都吓的噤了声,面面相觑,锦绣公主更是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秦苏是个小辈,而且今天这事儿她明摆着不占理,这个没脸没皮的贱人居然敢动手打她?是疯了不成?

秦苏看着她脸上一副见鬼的表情,终是冷声一笑,道:“这里是御书房,三皇姑你还是收敛点的好,有些事别人不知道也便算了,难道和婉的这门亲事就不是你死皮赖脸到皇祖母面前给她求来的吗?”

言罢,她便是在此转身,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面对御书房大门的方向跪下。

锦绣公主是脾气更是被她这两句冷嘲热讽的话刺激到了极致,不由分手又再叫骂着冲上去与她厮打。

只是之后任凭她再怎么打骂,秦苏都始终不置一言,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跪着,只就苦了小井子和那两名内监,一边得要极力拉着锦绣公主不让她真的伤到秦苏,一边又不敢太用强,省的锦绣公主迁怒,整个场面混乱成一片。

秦菁带着墨荷远远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拢了拢身上大氅道:“我们回去吧!”

她今天特意走这一趟,却连景帝的面都没有见就要回去?难不成自家公主这便是来看热闹的?

“公主不是要见皇上吗?”墨荷狐疑道。

“不用了,有三皇姑在这里,本宫很放心。”秦菁道,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墨荷略微迟疑一下,又回头看了眼御书房前面乱成一团的场面,急忙快走两步跟上秦菁的步子。

是夜,因为这两个女人实在闹得太凶,景帝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叫了他们进去说话。

这些消息是苏沐传递回来的,不过景帝御书房里没有安插进她的人去,至于他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秦菁便不知道了,只是次日一早,天才刚亮她乾和宫的门板就被人拍的砰砰直响。

墨荷进来禀报的时候一脸的惶恐:“公主,是锦绣公主,奴婢好说歹说就是劝她不住。”

秦菁夜里睡得晚,这会儿精神好不大好,又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会儿,半眯了眼睛没说话。

墨荷见状便有些不安道:“要不奴婢去请示了太后娘娘,让人将她送出宫去吧?”

“不用了!”秦菁睁开眼睛,掀开被子穿鞋,“你去开门,让她进来吧!”

“可是——”想着锦绣公主气急败坏的模样,墨荷却不放心,“她这会正在气头上,奴婢听说前天夜里她压根没有出宫,从御书房出来,先是在太后娘娘的万寿宫外闹了一通,太后娘娘没肯见她,不知怎的,她扭头便朝咱们这里来了。”

“这个主意是本宫给她支的招,如今出了纰漏,她来找我在情理之中。”秦菁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见她还在迟疑就抬头对她摆摆手道:“快去开门吧,没得让她踢坏了门板,本宫还得自己出银子换。”

那锦绣公主的凶悍,一般人的确是很难招架。

墨荷听她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的紧张情绪这才跟着稍稍平复下去一些,嗔了她一眼。

“去吧!”秦菁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嘱咐道:“顺便去把灵歌和旋舞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