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风却只当看不到她的冷眼,脸上笑容越发的欢畅,跟朵花儿似的。

正在说话间,萧羽的妻子李氏从帐外进来。

萧羽和他的父亲萧衍一样,都不注重贵族血统之间的联姻,他的妻子虽然出身虽然不高,却也才貌双全,并且没有京中贵女那些傲慢习气,对人十分的谦和大方。

这些年萧羽领兵在外,她也不肯住在京中的府宅里头享清闲,带着一双儿女追随左右,和梁明岳夫妇倒是如出一辙。

“安阳你可算是到了,昨儿个芸儿和奇儿还念叨着呢。”李氏含笑走进来。

几人和李氏彼此打了招呼,楚云辰又习惯性的要蹭上去耍宝卖乖。

楚融无奈,提着衣领把他扯住,然后灰溜溜的提到李氏面前,尴尬道,“小四贪玩,这段时间怕是要麻烦舅母替我看着他了,军营重地,别让他乱跑。”

“芸儿和奇儿难得有个玩伴,必是高兴的。”李氏笑着把楚云辰抱过去,“放心吧!”

“皇姐!”楚云辰在李氏怀里蹭了蹭,就想往下滑。

楚融一个冷眼横过去,臭小子知道不能顶风作案,遂就乖乖的伏在了李氏的肩头不吭声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跟你舅舅在这说说话,我去吩咐准备晚饭去。”李氏道,抱着楚云辰先行一步走了出去。

萧羽和楚融两人在帐子里说了两句话,正谈及今天白水河边的战况,外面突然一个士兵急匆匆的来报,“将军,大晏十万大军在营前叫阵,说我们的探子在白水河边射杀晏军将领,要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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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子没捉,马上有事要出去,只能更这么多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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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倾城女帅

“怎么回事?”萧羽的目光微微一凝,立刻就料想到事情的症结所在,回头看向身边楚融。

楚融一直低头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马鞭,察觉他的目光就抬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梁锦风抱胸靠在旁边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看着楚融的侧脸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呵欠,调侃道,“还用问吗?楚皇陛下不是刚请工匠又给她做了一把好弓?想必她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来练靶,这次,凑巧了。”

他说着,凤目一跳,懒洋洋的对那报信的士兵一抬手道,“你出去看看,公主马背上有一把改良过的弯弓,去给我取来。”

“是,少将军!”那小兵应声,躬身退下,不多时就双手捧了一把用原木所制,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弓呈送上来。

应该是为了适应女子的身量,那弓做的比一般军队里用的长弓稍微小了一截,形状上也略有不同,样子却很简约大方,并没有镶嵌任何可以象征持有者尊贵身份的珠玉宝石之类。

梁锦风欠身起来,伸手要去接。

楚融却先他一步,将弓夺了来,并且示威似的将弓用力的拍在了桌子上。

梁锦风也不觉尴尬,撇撇嘴又靠回椅子里,没骨头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她。

楚融只作看不见他,对萧羽说道,“舅舅,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怎么?”萧羽的目光落在那把弓上,若有所思的随口道。

“据我所知,舅舅手下队伍里有一支特殊装备起来的三千人组建起来的弓箭手,舅舅若是信得过我,这三千弓箭手就暂且交我代管一阵可好?”楚融道,双手压着桌面微微倾身向前,目光灼灼,望定了他。

这个外甥女的行事素来乖张诡异而且不按常理出牌,萧羽却也未曾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他一时微愣,紧绷着唇角没有立刻答话。

楚融随手取过放在旁边的弯弓,空弦对着门口的方向做出瞄准的姿势把玩,一边漫不经心道,“父皇也说我的箭术现在犹胜母后当年,舅舅你就算是信不过我,也总信得过母后吧?”

“你的箭术虽然是得你母后亲传,可刀剑无眼,战场上的事情不是儿戏。”萧羽紧蹙着眉头,略一权衡还是果断拒绝,“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楚融却是不依不饶,手指就势拨弄两下弓弦,其音铮铮,“大晏人的这批铁骑军是为了守护桓城而专门训练出来的,舅舅你要顾全大局,协调整支队伍的作战计划,很难分心来对付他们,不如就交给我好了。我这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克制这支铁骑军的方法的。”

“安阳,打仗不比别的,不是舅舅不肯成全你,但这件事绝对不行。”萧羽的口风却是很紧,几乎寸步不让。

楚融微微皱眉,提前也未曾想到萧羽的态度竟会如此坚决。

萧羽看她眉头紧锁的模样,神色不由的跟着凝重三分,继续道,“也不仅仅是军纪的问题,既然你娘放心让你到了我这里来,我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至于上战场的事,你想都不要想。而且也别打你皇帝舅舅的主意,我知道他宠你,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使你能说的动他,到我这里,我也绝对是不会答应的。”

萧羽这一席话,不得不说,当着是把最绝的一条后路都给堵死了。

楚融也当真是没有想到他的态度会强硬至此,不过听完他这番话,反而抿抿嘴唇不甚赞同的笑了。

“怎么说舅舅你也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安阳就算再不懂事,也断不会狂妄到要搬出皇帝舅舅来压制您的地步。”楚融耸耸肩,漫不经心的起身踱到旁边的衣架前抚摸着挂在那里的铠甲上的铁片慢慢道,“如果舅舅你一定不肯答应的话,至多就是我折返祈宁一趟,曾外祖父手里握着父皇常年驻留在那里的十万守城兵,我要从中借调一两万人出来,他应该是不会有异议的。”

也许还是因为楚融出生前后自己没能陪在她们母女身边的缘故,楚奕对楚融的放纵和宠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完全不似他对儿子们放任自流的教养方法。

曾经一度,萧羽也曾听他似是调侃着和秦宣说过,女儿一定要娇养。

而他所谓的娇养,却是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纵容和成全。

萧羽知道,楚融说的这些都不是玩笑话。

而且以她的性子,说到做到,今天如果自己坚持己见,保不准她扭头就真的折返祈宁城去找叶阳安要人。

并且这里是秦、晏两国边境,如果有西楚军队介入,事情必将演变成三国之争,后果就严重了,很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将脱离到掌控之外。

难得是萧羽这么一个性格稳健又固执的人会被她给难为住,脸上颜色慢慢都黑成了锅底灰,沉着脸冷冷训斥道,“安阳,你太任性了!”

“是父皇教我的,人要活的随性。”楚融莞尔,却是寸步不让与他对峙。

大帐里剑拔弩张,气氛僵持,气温骤降一度有落于冰点以下的架势。

眼见着这甥舅两人就要闹僵,一直在旁边瞧新鲜的梁锦风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不得已的站出来打圆场。

“萧将军,我看安阳公主也是有分寸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我父亲也想找个机会让我历练历练,莫不如您就把我也编入行伍当中,为这一次的战事尽一份力吧。”梁锦风起身来对着萧羽庄重一礼,言下之意却很明白――

与其让楚融自己回祈宁调兵,到时候西楚方面的军队自然不在他的管制之内,楚融要做什么,他会完全失去话语权,关键时刻,想要劝诫都没有立场开口。

与其那样,还不如直接拨给她大秦军中的弓箭手,最起码这部分兵权从头到尾是掌控在萧羽手里的,以后有什么事还比较容易拿捏状况。

再者了,有梁锦风在,多少也能看着楚融一点,想必也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萧羽心下飞快的权衡,想着楚融这么个脾气,强拗自己肯定不是对手,隐隐的就有几分动摇。

“你自幼跟随你父亲在军中长大,又听陛下很是称赞过你几次,说你在行兵布阵方面很有些过人的天赋,既然你要历练,那三千弓箭手我就暂且交由你来支配吧。”萧羽暗暗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

把指挥权交给梁锦风,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楚融在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讨价还价,也不插话进来,直到这会儿才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一眼梁锦风。

萧羽终会妥协,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只是就凭一个梁锦风,就想挟制住自己――

她的这位表舅啊,当真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这怎么好?有安阳公主在,我怎么好在她面前尊大。”梁锦风把她眼中轻蔑的笑容尽收眼底,急忙出言推拒,“萧将军你只给我一个副将的头衔即可,至于主帅之位,自然是要由安阳来当的。”

安阳这丫头,是会听谁压着她的吗?

什么军令如山,到了她这里,就统统都属扯淡。

与其这样,当真是不如事事顺着她的意思办了。

好歹――

自己这么千依百顺的,日后在她面前也能做一点好处来提吧!

楚融却未想到他会打着这样的算盘,只是心里因为这小白脸莫名其妙的态度起了浓厚的戒备之意。

萧羽被梁锦风这个软柿子一样的态度噎了一下,脸色不由沉的更加难看,只是男子汉出口无悔,又不能再把话收回来。

很恨铁成钢的瞪了梁锦风一眼,萧羽忍无可忍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就按你的意思做吧,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行军打仗不比儿戏,万事都要谨慎,切莫要拿军中将士的生命开玩笑。”

“是,末将领命!”梁锦风正色,拱手一礼,语气铿然而诚挚。

萧羽见他这副神气,才觉得胸中郁结之气稍稍散了些,摆摆手把二人赶了出去。

一前一后从大帐里出来,楚融就撇了梁锦风不管,自己径自往营门的方向快步而去。

梁锦风也不介意,手里抓着她的弓弩亦步亦趋的跟着,笑嘻嘻道,“怎么着?过河拆桥啊?真是枉费我刚才在萧将军面前替你说情为你出力了。”

“什么过河拆桥?”楚融心情很好的样子,难道有了兴致随口跟他凑了两句,“我通常都是在桥上就直接推人下水的,拆你的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横竖做什么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与人无尤!”梁锦风耸耸肩,转身绕了两步远,去到拴马的柱子前,从马背上把箭囊也一并取下来背着,这才追着楚融的脚步出去。

彼时军营正门外已经被列阵而来的大晏军队堵的水泄不通。

当前的马背上一名鬓角翻白的老将踟蹰徘徊,脸上满是悲恸沉郁之色。

楚融一路轻裙缓带的走出去,软底短靴踏在草地上,寂然无声,营门前正在和晏军对峙的秦军将士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对方见到秦军方面这么大的动静,还以为是主帅到了,当即全神戒备。

“弓箭手!”那老者振臂一呼,马上有数百名弓箭手拉弓搭箭做好准备。

“盾牌!”秦军营前负责把守的一名小将立刻下令做好迎战准备。

双方剑拔弩张,眼见着战事一触即发。

楚融脚下不停,却是从容不迫的一直走到了己方阵列之前。

“怎么是个女娃娃?萧羽呢?叫他出来,老夫今天一定要和他决一死战,为我儿报仇雪恨!”马上的老将见到来人,胡子顿时翘的老高,沉声呵斥的同时手中长枪遥遥一指营门上方猎猎翻飞的“萧”字大旗。

“我军主帅军务繁忙,却不是你想见就见的。”楚融站在人群之前负手而立,唇角带一丝清浅的笑容,丝毫不为双方对垒的架势所震慑,“你有什么话,大可以和我说个明白!”

“你是哪里来的女娃娃,还不让开,老夫不和你废话,叫萧羽出来!”那老将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十分不耐烦和她纠缠。

说话间他突然眼神一狠,霍的抬手用尽全力狠狠将手里长枪掷出。

十余斤重的长枪从他手上脱出,直直飞跃无数大秦士兵的人头之上。

“保护――”有人惊慌失措的一声暴喝,话音未落,楚融突然眸色一凛。

见她脚下方位一变,梁锦风心中立刻了然,身形一侧奔上前去,楚融转身的同时抬手一抄,下一刻搭箭在弦,墨发飞扬,在身后洒然划出一道光滑的圆弧,下一刻咝的一下鸣笛声破空而起。

下一刻,大晏人头顶高悬的战旗已经被人一箭射落,哗啦啦兜头罩住了旗下一大票大晏士兵。

而同时,才是铿然一声长枪扎入旗杆,萧羽的帅旗也被那老者长枪刺断绳索坠了下来。

两军阵前,扫落帅旗,是对敌方最大的挑衅和最强的示威手段,势必未战而先影响士气。

那老将打的显然就是这个主意,却不想楚融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并且抢先一步,和梁锦风配合默契先下手为强。

双方帅旗双双殒落,这是他们身经大小无数次战役而从不曾遇到过的特殊情况。

两方阵营里都响起不知所措的议论声,所有人都不知道何去何从。

那老将一张面皮憋成了猪肝色,眼睛瞪的老大看着眼前白裙黑发的少女,喉结抖动半天竟是没能说出话来。

楚融站在人前,衣衫猎猎,唇角一丝笑容万年不变。

唉!他跟在楚融身边,就是个劳碌命!

梁锦风一声叹息,一步三晃的挤过人群走到那旗杆下面把坠落的帅旗捡起来,抱在怀里。

“少将军,挂回去吗?”有小兵主动请缨上前询问。

梁锦风不置可否,回头去看楚融――

就这么把帅旗再挂回去,也实在是很损颜面的一件事,他自然不认为那丫头会做这么掉份子的事。

“不必了!”楚融脊背笔直,目不斜视的一抬手,“主帅有命,从今以后他不再亲自出面和大晏人对阵,所有临敌战事,都由我来负责。这面帅旗马上移到主帅帐外悬挂,从今以后,营门之前就只挂我――付安阳,的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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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憾,而不悔!

付姓极其少见,即便大晏国中,有头有脸的也只出了当朝国舅付厉染那一门。

看着少女的仪态从容,举止高贵,怎么都像是丽质名门出身的世家女子。

整个大秦国中权贵,几时听闻曾有过这样一门付姓人家?

马上老将怔了一怔,而他身后随军的更多人,同时却都在惊诧于这少女出神入化的箭法――

稳准狠,分毫不差!

“是她,就是她!”短暂的沉寂过后,人群当中突然有人惊讶的大声叫嚷起来,“我记得了,下午那会儿在白水河边伏击射杀冯将军的就是她!”

一语出而石破天惊!

马背上老将冯广循着那士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瞬时瞪得老大。

“是你!”他嘶声的吼,因为前所未有的愤怒和耻辱,声音撕裂如同裂帛般嘶哑而暗沉。

他的儿子,身经百战,是军中青年一辈里头少有的将帅之才,带领这批铁骑军三年,经历大小战事无数,谁会曾想到,最后竟会阴沟里翻船,死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手里。

不仅仅是丧失爱子的痛,同时席卷而来的,还有耻辱和不甘。

“是我!”楚融负手而立,站在万人阵列之前从容不迫的答。

“你还我儿子命来!”老将冯广又一声嘶吼,抬手才发现自己手里长枪方才已经抛掷而出,急怒攻心之下,喉间突然一片腥甜之气上涌,蓦然一口鲜血喷出的同时――

下一刻,他身子竟然一晃,直直的往马下栽去。

“快,保护将军!”大晏人军中乱作一团,护卫在冯广马旁的几名亲兵急忙围拢过去扶他。

“拿我的战刀来!”冯广挡开众人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前挪去,“老夫今日就要在阵前斩下这妖女的头颅,以慰我儿子的在天之灵!”

他毕竟年岁大了,晚年丧子更是让胸口积压了一口火气散不下去,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士兵们不敢忤逆他的意思,递了战刀过去。

他手一提刀,却险些没能拿稳,只靠着长刀支撑才勉强稳住身形,双眼晦暗,满是仇恨之意的盯着阵前迎风而立的楚融。

楚融脸上毫无动容之色的回望她,字字清晰而凛冽:“冯老将军爱子之情,无可厚非,可你却也大可不必如此激动。今日在白水河边,的确是我射杀令郎于马下的,可令郎的性命是性命,我秦军一万将士的尸骨如今还躺在白水河边未曾收殓下葬,他们的性命和鲜血又该由何人偿还?今日你来我军前叫阵,你我之间所持的就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私人恩怨这般简单,你我的背后各为其主,一则晏氏,一则秦氏,迟早会有一个了断的。老将军今日身体不适,不如还是先行回营调养好身子,总归我的帅旗就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再来找我!”

“你!区区女子,你凭什么这般轻狂!”冯广胸中气血上涌,想要提刀上前,奈何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把身边一个意图阻止他的小兵喷了满脸。

“将军来日方长啊,咱们先拔营回城吧!”他军中副将上前,苦口婆心的劝,“少将军不会白死的,主帅那里也总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今日是在秦军营前,他们人多势众,将军,三思那!”

秦军三十万大军集结于此,真要硬碰硬,己方得要从三十里外的桓城调兵增援――

只从时间上看,就会让对方占尽先机。

冯广虽然心里不甘,但到底也是军伍出身,对战事上的分析洞若观火。

“回城!”心里很是计较了一番,冯广终是狠狠的又瞪楚融一眼,就此作罢。

“收兵回城!”号角声响起,几个亲兵合力把冯广重新扶上马背,十万人的队伍气势汹汹而来又一声不吭的原路返回。

梁锦风把怀里一直抱着的帅旗塞给一个小兵,然后从容自在的款步走过来在楚融身边站定。

大晏军队撤离的轨迹之后,马蹄四溅草叶横飞,盈入鼻息的都是新鲜的青草味道。

梁锦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重新再睁开眼时,眼中却是一改之前的散漫之气,目光炯炯迎着空旷的草原缓声说道,“据我所知,大晏驻守桓城的主帅镇西将军和付国舅的关系匪浅,是付国舅多年的好友兼心腹。这位付国舅在大晏朝中掌三方兵权,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晏皇陛下有对他也极为敬重和倚仗。今日你特意在冯广面前为自己冠以付姓,是有意为之,专为了引他现身的吧?”

梁锦风够聪明,总能寻摸到一些蛛丝马迹揣测出她的心思和目的。

而以前的那些说归说,只有这一回才是真的触及到她心里隐藏至深的秘密。

楚融头次生出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冷了脸扭头看向梁锦风,反问道,“难道不可以吗?虽然桑青草原的归属权一直备受争议,但毕竟桓城是大晏版图之内的领地,为了尽可能避免将来的麻烦,还是现在就找个能做主的人来谈上一谈的好。”

“你还真是打着他的主意。”梁锦风轻笑一声,神色幽远看着远处的天际,“可是安阳,国土疆域关乎一国荣辱和一国之君的脸面尊严,你要从他们手上接管桓城,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可以凭借武力强行占有――秦、晏两国的关系不比当年的西楚和大秦,想要如祈宁城那般相安无事怕是不容易的,日后如果晏氏不肯善罢干休,纷争不断的闹下来,未必就是好事。”

大晏和西楚之间素无交集,而秦、晏两国之间常年来虽然一直都有往来,可之间关系却是若即若离,并不十分稳定。

如果因为一座桓城而造成三国之间大的纷争,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按理说楚融的性子虽然乖张,却不是这么莽撞不计后果的个性。

何以――

她会对一座桓城执念如此之深?

梁锦风心里起了很大的疑团,深深的看着楚融,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楚融心思烦乱的抿抿唇,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才语气不轻不重的玩味一笑,“天下疆域之大,保不住他就舍得了呢?”

天下疆域之大,这么多年,他可曾还是会如当年那般对我?任我予取予求?

还是世事变迁,我早已经不在他的记忆里了。

这样想着,楚融不觉自嘲的苦笑一声,笑过之后又恍然发觉这种情绪实在不合她的性格,眸光一闪,立刻又恢复了之前欢畅而从容的步履快步往军营之中走去。

梁锦风一个人站在大门口的夜风里看着她的背影――

她依稀永远都是快乐的,并且很认真的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这份快乐和自在。

她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女子,身上自有那么一种特殊的感染力,而能见她每日里这般肆意洒脱的活着,实则也是一种难得幸福的感受。

所以他愿意不遗余力守护她的这份随性和自在。

可是今晚的安阳,与以往相比,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是不同的了?

梁锦风抿抿唇角,随即收拾了散乱的情绪跟着走了进去。

七日之后,桓城之地出自樊泽之手的战报被八百里加急递送回京。

早朝过后的御书房里,付厉染手持杯盏从容的品茶。

不多时,外间步履匆匆,黄袍加身姿采绝艳的晏英走了进来。

“小舅舅!”见到付厉染,晏英便是微微一笑,一边往桌案的方向走,一边道,“方才临时有事去了趟皇后宫中,让你久等了。”

付厉染端着茶碗,却也未起身行礼,只是稍稍抬眸看了他一眼,弯起唇角笑了笑,“听说是皇后有喜了,太子之位空悬了这么久,那些老臣们总算是可以消停了。”

早些年付太后把持朝政后宫,晏英立后纳妃的事情一直没当紧,等到他自己亲政以后,虽然先纳了两名妃子以定朝臣之心,但正宫皇后的位子却是一直拖到三年前才正式定下来,如今对这皇后的第一胎,自然是看重的紧。

“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想到那些循规蹈矩的老臣,晏英只能无奈的摇头。

他走过去案前从一堆折子里挑出一份,然后转身回来在付厉染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折子推过去,“镇西将军新近递送进宫的折子,桓城那里的事,小舅舅提前应该已经得了消息吧?”

付厉染放下茶碗,接过那折子粗略的扫了眼就重新扔回桌上,神色淡淡的不置可否。

晏英重新把那折子捡起来,在掌心里拍了拍,玩味笑道,“七天之前,她刚到桑青草原就先射杀铁骑军主将,冯广更是被气的临阵吐血,这会儿还卧床不起。紧跟着又用三千弓箭手于桓城南城郊外屡次拦截军中粮草,这个丫头当真是敢想敢做,是生生的要把樊泽逼到弃城为止。当真是楚皇那两口子把这丫头宠坏了,朕瞧着她这架势,比她娘当年,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还偏偏她那么个身份,别说樊夫子了,朕就这么想着都觉得头疼。”

“由着她在军中挂帅,这萧羽什么时候也跟着改了脾气了?”付厉染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眼中神色微微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关三国,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如果只为玩闹,就太过分了点儿!”晏英想来却是一筹莫展。

“大约――”付厉染沉吟,顿了一顿才靠在椅背上微微出了口气道,“她大约是打了桓城的主意吧,我听说楚皇有意从祈宁城附近划给她封地,如果往西南延伸就是桑青草原,若是能够从桓城阻断的话,你想想那会是个什么状况?”

桑青草原是大晏和大秦接壤之地,也是两国往来的必经之路。

晏英茅塞顿开,眼中神色忽而带了几分凝重和不可思议道,“占据三国交界的枢纽位置,便是自成一国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这个丫头,倒是真敢想!”

说完,紧跟着又是话锋一转,换了副闲散的语气看向付厉染道,“付安阳?这名字用的也是发人深省。不过朕倒也觉得,如果小舅舅你肯受累亲自走一趟的话,没准能让她回心转意,再或者――朕休书一封,给楚皇、皇后,问问他们的意思?”

楚融会是如此,必是楚奕和秦菁纵容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