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叫自己纪小姐？
路可挣扎着想从阴冷的地上爬起, 缚在身上的东西倏地收紧, 她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挤碎, 痛的在地上打滚。
“呵呵…纪小姐，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乖乖的不是能少受些苦吗？”
那人笑起来, 胸腔里响起咕噜咕噜奇怪的声响, 刺激的人头皮发麻。
“你…是谁？为、为什么要…抓我？”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随后开口, 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原来真的失忆了，那东西真这么厉害？也不枉我耗费十几年的…”
老人的行动似乎不太方便, 颤巍地从一旁取过拐杖站了起来, 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不过他脸上仍是一副愉悦的神情。
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她。
路可下意识往后挪去。
他的脸上明明端着慈祥的笑意, 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们认识吗？难道我生前得罪过您？”
路可怎么都觉得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与人交恶的人。
更何况是与一个看起来至少七十岁的老年人。
“生前…”老人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将那两个字嚼在嘴边。
他摇摇头。“不不，你没有得罪我，相反我很喜欢你。”
“既然这样，那您能不能放了我？”
“你之前逃跑已经让我的贵客对我很不满意了，再把你放了，别人倒要质疑我的业务能力了。”
贵客？
他的意思是有人让他来抓自己的？
“我能问问那个人是谁吗？”
老人再次摇摇头站了起来，朝一旁的桌子走去。
那上面放着各种各样她从未见过的古怪器皿，还有黄符，桃木剑、铜钱、红线…
他从墙上的暗柜中取出一个盖着红布的东西，紧接着扯掉红布，露出了用黄符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盒子。
“知道这是什么吗？”
路可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只匣子，直觉告诉她那里面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老人不依不饶，捧着盒子慢悠悠地朝她走来。
他望着那个盒子，如同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孩子，眼里充满了得意与自豪。
“这里面可是好东西呀…呵呵。”
“它叫百魂傀儡，顾名思义要炼化一百个生人魂魄才能制成这么一个完美的作品。到目前我已经炼化了九十九个…”
那双浑浊的目光忽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老人露出诡异的笑容。“而你就是这第一百个了。”
“其实你本不在我的计划之中，只不过你这次的逃跑让贵客非常不满意，原本只是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却要求了结你。”
路可越听越心惊胆战，她生前到底和人结了多大的梁子，死了连她的鬼魂都不放过。
呜呜，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邱程她喜欢他…
邱程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难过？
她知道人鬼殊途，他们总会有分别的时候，只是不知道这一天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匆忙。
老人越过她朝后走去，路可艰难转过头才发现她的身后放着一个案台。
他从一旁取出三柱香点燃，对着案台中央摆放着的一个黑牌子拜了拜，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
路可正困惑时，那人慢悠悠地开口。“这是我的妻子…她走了很多年，因为难产…”
“我把她的尸体冻了十年，就是在等待今天。为了这一天，我把自己变的人不人，鬼不鬼，我想尽办法弄来一个又一个生魂，因为炼化他们，我比平常人衰老的更快，如今白发苍苍的我也只不过才三十五。”
她匪夷所思地听着他讲述他的过往。“你疯了？你的老婆都死了十年了，还怎么活的过来？”
“是，我疯了，从她死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我就疯了！”
这么多年压抑在心里，一个人在黑夜里孤苦度过的痛苦他不吝啬地向她倾诉。
反正不久后她就要带着他的秘密永远地消失。
“你知道吗？”他举起手中的那只匣子。“这里的第一只魂魄，是我在她头七时潜入那个主刀医生的家里，活生生从他身上剥离下来的。他临死前恐惧的目光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呵！害死了我的玉儿，他却若无其事地和家人庆生，那就下去给她赎罪吧。”
“咳咳…”
路可听的头皮发麻，他极其有耐心，一一地讲述那匣子里九十九只魂魄的由来，以及他和妻子曾经甜蜜的时光。
“等我炼化了你，我的玉儿就可以回来了。”他捧着匣子的手激动地颤动，皱纹遍布的脸上露出迫不及待的兴奋。
“你说你的玉儿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可你这么做，即使她能活过来，也不希望你为了她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浑浊的眼睛忽地朝她看来。“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也不要动歪心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有时候比刀子更可怕的是一个人的嫉妒，那真是世界上最致命的□□。你虽然无辜，但也没有办法。这种互利互惠的事情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的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路可隐约猜出他可能知道自己生前的事情，想要再问下去时，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你身上缚着的是困魂绳，不要浪费心思去挣扎，那样只会捆的越紧，它会慢慢吸收你身上的生气，等到最后一缕生气被吸收，你也就…”
老人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微扬起声音喊到。
“阿杰！”
空气里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脚步声渐近，路可顺着声响的方向望去。
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了老人的身旁，恭敬地说到。
“李叔。”
“把她给我看好，别再让她跑了。”
“是。”
老人点点头，拄着拐杖朝门外走去，佝偻的背影像是有什么压在了他的脊背上。
空气再次归于沉静，男生收回视线皱眉看了她一眼，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从肩上的背包里取出书低头看起来，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路可被捆的像条毛毛虫趴在地上也不敢随便动弹，一双眼睛在屋子里四处张望。
没有窗户，看起来应该是个地下室。
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也就头顶上昏黄的灯泡，墙壁上张贴着乱七八糟的黄符，还有她身后的那只灵牌和匣子。
一想到里面有九十九个鬼魂，他们此时此刻可能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她就浑身汗毛竖起。
那个至始至终安静如鸡的男生还在看他的书。
她认得他的身形、声音和那个诡异的铜铃声。
“喂，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都不说话？”
“你这样看书眼睛会瞎的…”
放在桌子上的手握紧成拳，耳边的聒噪声不断，男生深呼了口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绳子绑的不够紧？”
路可立刻乖乖闭上嘴巴，摇摇头。
距离A大半小时路程的一家酒店包厢中，青潮空间的全体成员还有指导老师正在和景集公司负责人进餐，商讨投资的事情。
饭桌上的氛围十分融洽，付敏璇侧目看向身边沉默走神的男生，用公筷夹起一块儿鱼肉放进他光洁的餐盘中。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早已经心照不宣地默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你今晚都没有动过筷，吃点吧。”
邱程回过神，低声说了句“谢谢”却没有动筷的意思。
两个小时的时间，他频频走神，不时地低头看时间，甚至连投资方问的话都没有听到，还是她一次次替他解围。
饭局结束时付敏璇明显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就亟不可待地想要离开。
一行人不明状况地站在原地，付敏璇连说了几句对不起，拉着包追了上去。
饭店外男生站在不远处马路边拦车。
这个时间点的车不多，好不容易路过一辆还是满载的，她紧了紧提包的手朝他走去。
“邱程，你有急事吗？”
他点点头。
付敏璇低头给司机发短信。
“我下个周就要去美国了。”夏风中她轻声开口。
闻声他侧目看了她一眼。“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她在心底叹息，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难过。
望着眼前男生分明的轮廓，她听见自己说。“邱程，我们一起吧。”
“我想和你一起去美国。”
他诧异地看向她。
也不知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开了口，她索性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整个心敞开放在他面前。
“我喜欢你，从大一第一次看到你站在讲台上致辞就喜欢了，当时我就在想呀，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呢？为了让自己优秀，足够优秀到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我拼命努力了那么久。终于我们成了别人眼里最般配的一对，实际上也应该这样不是吗？”
“所以，程，我们一起去美国吧，我们在那边完成学业后就结婚，我知道你有一颗事业心，我的家族可以给你这个可能，我也愿意成为你身后的那个默默支持你的女人。”
她说着朝他走近，一双手握住了他的胳膊，用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去吧，去美国。”
“对不起。”
一只手将她的手臂拉开，付敏璇眼里的光变的暗淡。
她低下头，一滴泪快速滑落，渗进了地砖里。
“是因为你妹妹吗？”
邱程微皱起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你的妹妹，对吧？那天晚上在电影院我看到了，你望向她的眼神。”
“那种目光，我不陌生。”
“是喜欢。”
他回想起那晚，他看的是坐在小姿和自己中间的路可。
她说那是喜欢。
原来他喜欢路可，在他还没有发现前。
“敏璇，小姿是我的妹妹，我的确…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她。”
付敏璇脚下的步子微微踉跄，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微笑。
“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祝你幸福。”
“你也是。”
她用力点点头。“会的，那…我先走了。”
“嗯。”
一条路，两个人背向而行，距离越来越远。
付敏璇扬起头，看了眼天空的一轮圆月。
地球是个圆，或许兜兜转转又遇上了也说不准。
再见了，程。
chapter24
邱程从酒店一路跑回学校，找遍了所有路可可能会去的地方, 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又或许像上次一样, 一打开寝室的门就是她的笑脸。
想到这种可能，他飞速地往男生宿舍跑去。
邱程喘着粗气站在寝室门外, 小心翼翼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内灯光明亮，坐在各自桌前开黑的刘靖阳和黄帆听到动静转头望去。
“咦, 你不是去谈投资的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好我们三缺一，程哥一起开黑呗。”
寝室一览无余, 没有她的身影。他摇摇头, 颓然地倒在床上用手臂盖在脸。
下面的两人不明状况地对视, 在对方的眼里看到大大的问号。
“什么状况？”
“不清楚呀！”
说好明天见的人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
他情愿她是生气，因为他背了别的女生, 却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
这几天课也听不进, 书也看不进, 睁眼闭眼都是她的模样, 不经意间‘路可’两个字就写满了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