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说悔之和念之今年是三岁又两个月,那么、那么——

这是他的亲身骨肉吗?

如月,她竟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她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而今生,他是真的还不清了…

江瑜颤抖着蹲下来,抬起头仰视着悔之和念之,眼眶微红。

这个脸蛋粉嘟嘟、双眼乌黑圆亮的小女娃,穿着一件裁剪合身的小小缎子旗袍,抱着一只大布熊,奶声奶气说话时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叔叔,你是谁?”

这是,他的女儿…

江瑜放缓呼吸,轻轻勾唇,嘴角的微颤泄露了他心里的澎湃。他用尽生平最和蔼的语气道:“念之是吗?你好,我叫江瑜,你可以叫我…江叔叔。”

忍了又忍,终究还是用了“叔叔”这个词。

念之转而为笑,扯着一旁不发一言的悔之的衣袖道:“哥哥、哥哥!这个新来的叔叔长得真好看!我好喜欢他!”

如此坦白直率的童言童语,令他胸口一堵,不由一震!

念之说喜欢,念之说喜欢他!

一种甜酥的幸福感刹那间从头到脚包围了他,江瑜欣喜若狂,笑得更加小心翼翼:“真的吗?叔叔也很喜欢念之。”

倒是一旁原本不说话只细细打量的悔之终于开口,劈头就是一盆冷水:“笨妹妹,没见过你这么好骗的!你没看出来,就是这个叔叔让母亲生病的吗!不然,外公怎么会那么着急、我们怎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江瑜又是一震,只是这次却是当头一棒!

他迎上悔之略带刺探和防备的眼神,笑容转而苦涩:“悔之说得对,是叔叔害得你们母亲生病,叔叔承认自己错了…”悔之看着江瑜瞬息万变的神色,眼中又多出了一丝不解。

看来,他过于聪慧早熟的儿子很捍卫母亲呢!

江瑜深呼吸,用一种男人的口吻对悔之道:“悔之,我保证,从今往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母亲,保护她,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再发生。”

悔之将信将疑,半晌不曾说话。江瑜也不急,定定看着他。念之在一旁看看哥哥又看看江瑜,摸不着头脑:“咦,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良久,悔之一咬牙,小大人道:“好,成交!”

江瑜暗暗舒了一大口气。

能靠近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并赢得他们的初始信任,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拾壹】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1

佣人将悔之和念之带出卧房,悔之在离开之前还不停地扭头看了江瑜好几眼。面对儿子的护母心切,江瑜感动之余又觉得好笑,轻轻拍了拍悔之的小脑袋以示安心。

然而当其他人都离开只剩下江瑜一人时,他忽然又惊慌了。突然间就领悟了“近乡情更怯”的心情,江瑜在门边顿了顿,最终还是径直走到床对面的桌边。提着茶壶,他从来没有这么期望过茶水能倒得再慢一些。但再慢,玻璃杯到底还是满了。

背对着如月,江瑜再一次地深呼吸,到底,一把端起玻璃杯,转身一鼓作气地走到如月跟前。已经无处可逃、无法再避,江瑜终于猛地抬眼迎上如月的目光。

大病未愈,如月的嘴唇干裂翘皮,双眼也因为之前的高烧而充满血丝。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江瑜,短短六日,他竟变得这么的狼狈和落拓,甚至是失措紧张!

是的,若是不被任何主观蒙蔽而是用心去看,她总能看穿他的情绪。

她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厌恶或是抗拒,但仍旧惴惴中,江瑜稳了稳心绪开口道:“你…连发了三天的高烧,先喝口水好不好?”

语气再怎么伪装,握着玻璃杯的手却无法伪装起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如月看了一眼他颤抖的手,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想要接过杯子,但江瑜怎会舍得。

“我来,我来就好!”他忙按住如月,先将玻璃杯摆到床头柜上,再轻轻拥住如月的肩头助她坐起一些,又从一旁抽出一只靠背垫在她身后。把水杯端到她唇边,江瑜一边细细注意着如月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就让我这么端着吧…可好?”

如月微微点了点头。

喝了大半杯水,果真感觉好多了,嗓子不再干涩,连脑子似乎都清爽了点。

见如月不喝了,江瑜又一次放下玻璃杯轻轻地助她躺下。掖好被角,江瑜刚刚在床边坐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倏地站起身,看了看如月,见她没有说什么,又慢慢地重新坐了下去。

醒过来之后,江瑜言行上的小心翼翼如月都一一看在眼里,一股说不清楚的异样感在心里蔓延,但如月晓得自己并不讨厌,甚至是有些欢喜这样子的他的。不过,当看到江瑜方才坐下去、站起身、复又坐下的动作时,如月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如月的笑容在江瑜看来不啻是莫大的鼓励,于是他再接再厉:“你饿了吧?我已经吩咐过于妈去把熬好的小米粥端来,你再等一等…对了,这里是我的官邸,我,我把你父亲和孩子们都接过来了,你就在这里安心静养…”莫了,顿了几秒又道,“好不好?”

大概是喝了些水,如月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比先前滋润了许多:“我也都已经看到了…这里很安静,我很喜欢。”

说完这句话之后,江瑜之前一直害怕的巨大的静默终于笼罩了下来——

她凝视着他,看不出心里所想。

而他亦是一动不动地注视她,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卧房里静谧得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的睫毛依旧那么长,近在眼前。

良久,如月伸出手,抚上江瑜满是胡渣的脸颊,浅浅笑道:“你看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邋遢。”

他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只消一点点的变化便会抖落周身她的气息,生怕,下一秒如月就会如从前自己做过那么多次的梦一样,消失无痕。

江瑜弯低腰,如月以指为梳理了理他凌乱不整的头发,随后略微满意道:“这样,才是我认得的江瑜。”

如月对之前事情的绝口不提以及现在的淡然让江瑜本来稍稍放下的心此刻又重新高高悬了起来。他张口,眼神闪烁,刚刚说了一个“我”字,却被如月的手捂住了嘴。

“江瑜,我先喝点小米粥好不好?”

她的脸上挂着醒过来之后一直没有变的淡淡笑意,他忽然愈发忐忑,神色瞬息万变。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不论她的“判决”是好还是坏,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这一回,纵使有再大的困难,他都绝不会放手。

夏的气息已经浓到了极致。

到处都是盛绽的花朵,怒放的芬芳。无限透明的绿色在空气里蔓延,碧玉妆成的金丝柳垂下丝绦,枝叶劲茂。洁白的玉兰花,朵小色艳的四季海棠,清秀可人的木槿,都在明媚的阳光下一一舒展开娇颜。

头等舱客房的床头,几朵栀子花插在玻璃瓶里,芳香扑鼻。

甲板上。

腥味儿十足的空气直往鼻子里钻,海风猛烈地刮,若不是抓紧了栏杆,非得给掀翻了不可。

“军长!”因为“嗤啦嗤啦”劲头正强的海风可能会打散话语,周仲晋在江瑜旁边用力地大声喊道:“走得这么匆忙,会不会交接不周啊!”

江瑜低头,默默注视着船下的海面。碧蓝的水波,因为轮船的快速驶过而激荡起层层浪花和白沫。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俄顷才抬起头,说道:“怎么不周?上头早在八月份前便下了指令让我调去重庆,现在已然十月底,已经算是晚了。”

见周仲晋欲言又止的模样,江瑜牵唇笑了笑:“亦或是…你有什么不曾交接好的?”

周仲晋连忙摆手:“哪有哪有!军长,您两周之内便将金陵的工作全都转交了,我只是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不过,军长做事向来都很妥当。”

江瑜再次微微垂眼,凝视着碧波荡漾的海平面不语。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拂挡在眼前,叫人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片刻后,他对周仲晋勾起一抹笑:“你倒是最晓得说好话。这风看样子愈来愈大了,走吧,回船舱!”

说罢,他转头就举步。

因而,周仲晋不曾发现,江瑜的笑只是浮于表面,丝毫不曾到达眼底。

回到船舱,如月刚巧醒过来。

江瑜微笑,大步上前在床边坐下,抚了抚如月额前的碎发,轻声道:“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如月嘟起嘴摇摇头,似乎想要坐起身:“不饿,只想喝点水。”

江瑜一边轻轻带着她的背助她坐起来,一边朝间唤道:“仲晋!水瓶里可还有热水?”

周仲晋闻声走进里间,拎起水瓶打开一看,回答道:“军长,还有一大半的水呢,热气直冒!”

江瑜于是走过去,倒了一搪瓷杯的热茶捧给如月,体己道:“小心点,很烫。”

如月报之以浅浅一笑。

周仲晋还站在里间,忽然声音中带着试探,问:“军长…太太身子还这么虚弱,要不要请几个看护?或者,我叫几个人来看着太太?这样不仅减少您的负担,也有利于太太的静养。”

江瑜哑然失笑:“负担?你呀,怎的说话,照顾她是我求之不得,怎么可能是负担?你说的这些都不用,有我照料就够了。”他很随意地摆摆手,进而道:“仲晋啊,你也回外间休息吧!”

周仲晋不说二话:“好,军长、太太,那仲晋便先走了。”说罢举步离去。

然而——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江瑜转过头去眯眼注视着周仲晋的背影,神情莫测。

“你在看什么?”如月喝了一大口热水,见他顿首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轻声问道。

回过头,江瑜的表情已然恢复平和,故意勾起一抹轻佻的笑,道:“自然是看你漂亮。”说着还“啧啧”两声,“真是愈看愈不够。”

他这么露骨的话让如月赧红了脸,佯装瞪眼,嗔道:“说什么呢你!”

“说实话啊!”他凑近,凑到距离她不到一厘米的咫尺,温热的呼吸暖暖地喷洒在她鼻尖。

如月闹了个更大的红脸,黑白分明的双眼与他的相对,一会儿后猛地推了他一把,只是脸上洋溢的笑容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欢喜:“油嘴滑舌!臭木鱼,离我远点!”

“真的要我离你远点?”江瑜渐渐收起了方才故作轻佻的笑,神色慢慢地敛做认真,一字一字清清晰晰,“安安,你晓得的,我永远都无法再远离你。”

【拾壹】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2

如月清醒过来的翌日下午,感觉好些了便在佣人的陪伴下去后院的荷塘边亭子里晒晒太阳,赏赏荷。官邸很安静,四周花草树荫环绕,佣人也并不多。

江瑜到的时候,如月坐在亭子里,手执茶盏,面向荷塘。听到脚步声,如月转头看向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未几,如月挥手屏退了佣人,对仍旧站在不远处的江瑜微笑道:“一起坐吧,我看这亭子里打扫得很干净。”

半晌,江瑜走进亭子里,挨着如月坐下。替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罩衫领子,江瑜弯唇:“你病还没好,仔细又着凉。”语罢看了如月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侧过脸。

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都这么忐忑紧张。如月低头想了想,问道:“这几天…公务不忙吗?”

江瑜没有回头看她,依然望着前方,低低地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唔”。

静默。

少顷,如月无意识地绞着手指,再次开口问道:“霍堂…霍堂的…”

她想问,霍堂真的已经去了么?真的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温和地对自己笑了么?只是“尸体”两个字,她却怎的都无法启齿。

但就算她不说,他也明白她想问什么。还是一声低低的“唔”,似乎除了这个“唔”字,他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回答。

尽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然而真正听到时心里的撕痛感却依旧强烈得她呛人——如月怔忪,下一秒,忽然眼泪就这么无意识地盈了眼眶。

眼前浮现出的过往还不曾来得及铺展开,却听“扑通”一声——

江瑜他竟在自己跟前单膝跪下!

如月惊呆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要拉起他。却料江瑜仿佛膝盖生根了一般,怎么都巍然不动,脊背挺直对如月道:“如月,也许现在并不是很好的时机,也许你会说我是在强行待你…总之不管你会怎么想,先听我说好不好?”

他抿唇,剑眉如昔,目光坚定,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决定不再逃避。

心知他一旦下了决定是断然不会改的,如月于是点点头应道:“好,你说,我听着。”

“我晓得,再多的言语都不足以弥补我犯下的错——所有的错,不论是从前的不辞而别,亦或是重逢后的言语伤害,还有…”他深吸一口气,浓浓的懊悔充斥心房,“还有那日在仓库里的事…”

努力压制内心汹涌澎湃的翻滚,顿了一顿江瑜才继续道:“那天,我是疯了…我被仇恨和怒火蒙蔽了心智,才会说出那样丧心病狂的话,我——”喉头一哽,他垂下头,那天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也许你会听着是个借口,但我…每回只要碰到是跟林家有关的人和事,我都会变得不再像我…”江瑜忽而又自嘲一笑,“亦或,我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

如月没有说话,静静地听。

“你放心,林霍堂的后事…我不会…”顿住,江瑜握住如月的柔荑,复而目光又坚定热切起来:“如月,不管你现在还爱不爱我,哪怕是恨我也好,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林霍堂的事我已经无法再挽回弥补,但是——”

如月食指掩住他的口,眼底泫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天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孰是孰非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而你和他之间亦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若出殡,我定要参与。”

他用力地点头:“我暂定在三日后…你看,行不行?”

“好。”缓缓吐出这个字,如月晓得,林霍堂是真的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无法指责江瑜的偏执,在林家的家事上林霍堂的确做了对不起江瑜母子的事,从前的恩恩怨怨包括上一辈的牵扯,他们已无法再理清了。而那天在混乱中的擦枪失火,更是她不愿再揭开的伤疤——纵使林霍堂做过再多的错事,于她,都只是一个极其爱护妻子的丈夫。如果那天她不曾争夺手枪而进一步地激怒江瑜,或许现在的林霍堂还能像过去那样对她说“没关系”。所以,她也有错,她也是罪人啊…

她无法彻底地原谅江瑜对林霍堂的所作所为,这道沟壑,生生地扯痛了她的心。她也曾经挣扎徘徊过,想过这样的江瑜和自己,或许没有办法再在一起了。然而,当她想到要再一次地同江瑜生生分离,这样的痛苦盖过了其他的所有。

也许往后的岁月里她都将永远得不到真正的、没有丝毫负担的快乐,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在爱情面前自私到奋不顾身的女子,哪怕前面是悬崖也会不计一切地往下跳!

生命如此短暂和脆弱,她已经浪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她不想再浪费又一个四年来理清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握住他的手——爱情,都是自己争取得来的。既然她爱他,为什么不趁现在紧紧抓牢他的手?

所以,如月也反握住江瑜的手,微微前倾身子道:“先起来,好不好?”

他却摇头:“我还不曾说完。”眼眶渐渐泛红,“如月,你可知,在我心里你是天边最圣洁的明月,是我一直想往却不可及的美好…明明想和你在一起,却又因为顾虑太多而踟蹰不前,不想把你拉进我黑暗的生命中,更不想最后也许会…失去你…到头来,我对你的感情也只能以伤害来强迫你正视我…”

如月缓缓抱住他,头搁在他的肩膀:“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原本就一直只在意你…”

他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的是一个矛盾而自私的混蛋,根本就不配!”

心疼他的自嘲,如月忍不住攀着他的肩哽咽摇头:“江瑜,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言,没有什么配不配。即使你有万千缺点,在我眼里它们都是你的一部分,是我爱的一部分…江瑜,其实你只是一个人过了太久,因为太渴望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而愈加的害怕失去,不是么?跨过这道心槛,让我陪你一起跨过去,好不好?”

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从来,都是她最懂他。

他抱住她,深埋她颈间,肩膀细微抽动起伏——

感觉到有凉凉的湿意沁入衣衫,如月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一抹恬静的笑意静静地抱着他,轻拍他后背。

荷风送爽,沁香怡人。

良久,江瑜终于再次开口:“如月,当年的不辞而别,我欠你一个解释。”

“父亲后来已经都告诉我了。”她终于将他拉起了身,江瑜重新在如月身侧坐下,“江瑜,现在我只想知道,当初你的接近,究竟是因为莫家,还是因为我?”

夏风阵阵,荷花的香气一再地袭人。

四目相视,江瑜没有闪躲开如月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如月,嘴唇动了动,江瑜终于低哑地开口道:“那时,是因为莫家。”

看到如月瞬间黯淡的眸色,江瑜连忙双手攀住她的肩头,将脸靠近到她眼前,急切道:“那只是从前,只是最初的时候,并不是之后!你素来最懂我的对不对,你看看我的眼睛,我对你都是真的…那时遇见你是一个意外,却是,最美的意外。你总爱黏着我,爱给我取绰号,还爱耍小性子…”

江瑜的急切解释让如月的目光重新被点亮,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重逢以来这么久,却是第一次再见到她这样由衷而灿烂的笑容。他动容,低低继续道:“我以为,我可以做到没有你在身边也过得很好。但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重量…直到离开后我才恍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不能没有了你的笑容、你的小性子、你的软语。”他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缱绻深如大海,“失去,才知珍惜。失去了你,心里破了一个大洞,再多的金钱、再大的权力都填补不了!方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第二个莫如月。”

【拾壹】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3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第二个莫如月。

不是情话,却是如月这辈子听过最动容的情话。

其实这样早就够了,自己期盼不就是他也爱她么?如此一来,她加他,便等于一世的厮守——

如月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用力地扑抱住他不放松,细语喃喃:“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江瑜,为你付出是种幸福,等到你来也是种幸福,哪怕只能看你一眼,都是幸福。尘埃里开花,也许还是会低到尘埃里。但这并不是自己看低自己,仅仅只是,在我心底,我很幸福。

于是她在他怀中仰脸,眼泪犹在,却笑颜如花:“木鱼…从此以后,你永远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木鱼,而我,也将是只属于你的安安。”

因为她的话,那一刻,他狂喜,她欢心。

这样夺目的一双人,相形之下连亭外接天映日别样红的荷花都显得太过逊色。荷叶在夏风中翻舞,不远处的广玉兰树上,一只洁白剔透的花骨朵悄然绽放,芳甜清幽。

昨天,也就是启程前往重庆的前一天,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小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婚礼很简单,花童是念之和悔之,而参加的人,只有莫世明、莫如月的两位哥哥以及周仲晋。

原本如月说这一切太快了,但江瑜却坚持一定要先举行婚礼。他说,这场婚礼,已经迟到了四年了,他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下去、再让彼此蹉跎更多的时间。如月动容,眼角不可抑制地泛了水光,终于点头。不过她说婚礼简简单单就好,不在于形式,彼此心意相通便是最好的礼物。

如月还在静养的时候,莫世明和江瑜抛开从前的一切成见,认认真真地谈了一次。虽说有些无奈,然而兜兜转转了四年多,到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原地,甚至连自己疼爱入骨的外孙、外孙女,生父原来竟都是他。若是硬要说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分离之后愈加的懂得珍惜了吧!

“江瑜,我晓得你并非池中之物,将如月交给你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莫世明乏然叹息,“不过,你们这些年轻孩子的事啊,我也实在无力掺和,何况如月的一颗心这么些年来都只挂念于你身上,所以,我只求,你能好好待她,不要让她的决定成为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