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绥王府的书房了,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不是说行事隐秘,没有出半点纰漏吗?为何眞州王府里的主子们全都不见了?”

这连续两天,他派出去冒充东州匪军的兵马源源不断地往回运人。可一车车的老太太和大姑娘,压根没有一个是楚太妃和淮桑县主。

绥王筹谋了这么久,利用淮阳王前往离岛的关节,收买了他的属下,沉掉了岛船。将他困于离岛。然后又切断驿道,派出队伍假扮义军去劫持淮阳王的家眷。

淮阳王至孝,只要他捏了崔行舟的母亲和那个小女匪在手,不怕崔行舟不乖乖听话,写下请辞主帅的奏折,再将军权移交到他刘霈的手里。

可是计划周详的计策,在实施的时候却出了偏差。原该坐以待毙的楚太妃却全然不见了踪影,只一夜的功夫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眼看着崔行舟已经脱困离岛,这等良机便要稍纵即逝,绥王的心里能不急吗?

就在这时,书房里又有人来报:“启禀绥王眞州那边又来消息了。有人抓捕到了淮阳王的姨父廉含山一家。”

绥王听了眼睛不由得一亮,从书桌前站了起来道:“就是那个跟楚太妃一起偷跑的廉家?有没有拷问出他们是不是跟楚太妃一起逃的?又逃到了哪里?”

来人连忙说道:“拿下立刻就拷问了,没几下主子和下人们都招了。他们说,是淮桑县主派人将楚太妃他们接出了眞州城外的。”

接着那人便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柳眠棠是如何提前离府,又在灵泉镇发现潜行伪装的军队,有时如何亲自潜水入了山中水洞,将太妃救出,借着调虎离山之计,骗走了搜山之人的。

绥王的狐狸眼睛听得是眯了又眯,最后忍不住冷笑了出来:“好一个满脑子诡计的陆文,我先前真是太过小看你了。”

他虽然老早以前就知道柳眠棠是失忆的陆文。可是亲眼看了柳眠棠一副纤弱柔美的模样后,却还是看轻了她。总觉得她以前神机妙算,善于诡兵之计的美名是博人眼球罢了。

谁不知仰山上东宫旧部甚多,哪一个不是曾经出生入死的武将?她集众家只所长,便当做自己的军功,在刘淯面前邀宠就是了。

毕竟义女孙芸娘当初也是这般跟他说得,直说这女子不过武功高强,又好大喜功,喜欢夺他人的军功,所以山上的部众都对她不服。

从开始现在,这个一直被他轻看,没怎么当回事的女子,却潜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他筹募甚久的计划打散得七零八落!

绥王的心内一时闪过很多悔意,但凡以前他若看重她些,都不会叫她脱离了自己的手掌心,一路去了西北,成为崔行舟的贤内助……不过事已至此,懊悔也是无用,他缓缓地坐下,又问:“既然她这般厉害,怎么廉家还被抓了?”

那人道:“也是天助王爷。那柳眠棠曾经吩咐廉家,跟崔家分开后,便自寻了偏僻小乡住下。不可贸然冲关。可是那廉含山的夫人却耐不住乡下屋舍的跳蚤,只住了一夜便嚷嚷去投奔在临州的远亲,结果一家子好几辆马车,外带金银细软,都被扣在了关卡上。”

绥王听了微微一笑:“幸亏淮阳王有个这么娇气的姨妈,不然的话本王这次还真就要竹篮打水空忙一场了呢!”

既然柳眠棠这么吩咐廉家,说明她也不急于出了关卡……

就在眞州封关两日后,匪兵把守的关卡突然纷纷减人。而大批的人马开始撒下去搜寻眞州的四乡八野。

周遭的乡野像被过筛子似的日夜不停有人搜查。

不过柳眠棠选得这处紧挨着官道的茅草荒野店子却成了“灯下黑”,虽然总是听到来往的马蹄声音得得得作响,却一次都没有被搜寻过。

可是楚太妃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这些日夜不停的马蹄子声给吵得快要跳出来了。来回钻了几次树林子,已经是形容憔悴,竟然夜里受了风寒,又害了病,高烧不止。

眠棠摸着她滚烫的额头,心知这么烧下去可不是办法。幸好她是半路郎中,凑合着在山野里采了退热的草药,给太妃煎服,这才让太妃堪堪退烧。

不过眠棠知道,那些匪人们突然改变了策略,一定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说不定是廉家,又或者是那两个姨娘被匪人找寻到了。

所以他们如果在乡野里没有收获,必定会想到扩大搜索的范围。

而这处灯下黑的地方,也安全不了太久了。

眠棠其实也有些发急,为何增兵迟迟不到,而崔行舟此时又是怎样?难道……他真的遭遇了了什么不测了吗?

就在眠棠心内迟疑不定的时候,在外面把风的侍卫突然匆匆跑来禀报:“县主,有一股子可疑的人正朝这里走来!”

眠棠听闻了这话,心内一惊,连忙走出去探看。

果真就在不远的地方,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抬着个担架,匆匆朝着荒草店子的方向走来。

看来他们也看中了这一处歇脚的地方。

眠棠叫那两个侍卫不要惊慌,既然那帮子人破衣烂衫,并不像那伙子匪兵,那么他们便假作逃难的庄户人家,离开荒草店子,将此处让给他们就是了。

可是就在眠棠扶着太妃,低头经过他们身边时,领头的那个精瘦小子却目光炯炯盯着眠棠的侧脸看。

☆、第 89 章

那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不能不让眠棠警觉,只低着头,也不看他们。

幸好哪些人并没有阻拦自己, 所以眠棠带着太妃, 还有碧草芳歇和两个侍卫,很顺利地离开了茅草屋子,把这里让给了这些新来者。

既然没有遮神的屋子,索性便钻入了山野里。

不知为何, 眠棠对于这类风餐露宿,眠睡荒岭的生活适应得很。指挥着侍卫砍了树枝临时搭了几个小窝棚, 让太妃心夜里可惜歇宿。只是个夜间怕人发现, 就不能用火, 过得更是艰苦了些。

这日白天, 眠棠领着碧草去寻树枝生活, 为了让烟小些,便要寻找干燥的白杨树枝。

眠棠正找得起劲的功夫, 突然看到半山壁爬着个人, 正冲着自己小声喊:“大当家的……”

这人趴着给个大蜘蛛似的, 给眠棠吓得不轻, 伸手就歇下了腰间挂着的小弓要去射他。

那人似乎也知道眠棠乃是百发百中的好手, 立刻缩着脖子道:“大当家的,我是陆全!您别射,我爬上去给您说话……”

眠棠警惕道:“你别上来,就挂在那!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那个叫陆全的眼含热泪道:“大当家的, 您这是怪我没看护住您吗?我当时被他们打晕了, 醒来也不知您去了哪,后来听别人说你被扔入了江水里, 我便一直在找……后来我们几个兄弟就想着要为您报仇……没想到竟然在这遇到了您……呜呜呜……”

那小子挂在峭壁边,哭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眠棠现在也认出他是那日在茅草屋外一直看着她的那个小子了。看这情形,那日之后,他便一直偷偷跟随着自己,还真是个跟踪的好手呢,悄无声息,半点动静都没有!

而看他说的,似乎是认识自己的,而且还是她丧失记忆那段时间的故人。

眠棠警惕地看着他道:“你说我认识你,有何证据?”

这话透着没有道理,可是那人却老实回答道:“我们几个都是无父无母在街上乞讨的孤儿,当初被大当家您捡了去,便做了您的贴身小厮,跟着您学本事。我们身上都有您的亲手刺青,别人假冒不得啊!”

眠棠有些疑惑,只让他慢慢爬上来,然后离得远远给她露出刺青看。

那个自称陆全的小子爬上来后,跪在地上,解了自己的外衣,露出肩膀上的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忠义两全”。

好好的肩膀居然刺青了这么丑的字,着实有些刺眼。眠棠竟是有些无语,因为这么丑的字……的确是她的字迹……

一旁的碧草也看得肉疼。她虽然也对县主满腔忠心,可县主若是要在她肩膀上刻这么丑的字,那她宁可跳井也不干!

那小子居然还一脸骄傲与自豪:“只有您最亲信之人,才能得您的亲笔刺字,大当家的,我真的不是贼人易容……”原来这小子以为眠棠怀疑他是假的,所以才会假作不认。

眠棠没想到自己以前还有学习岳母刺字的瘾头,也不知祸害了几个好肩膀,顿时有些汗颜。可是她着实想不起这人是谁,便试探道:“你们有几个人,现在在何处?来这里是做什么?”

那人老实回答道:“就是在茅屋时看的这些人了,当时我们见您的身旁人多,怕暴露了您的身份,就没敢过来认……您落水不见了以后,我们几个实在找不到您,就寻思着替您报仇。当初您是被一队官兵抓走的,定然是淮阳王的手下,我们便想刺杀淮阳王,可是他的武功高强,我们打不过,便又想着在东州起事,一直杀到眞州去……”

眠棠听到这,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拦住问:“起事?”

陆全老实点头道:“东州鲁王就是二哥陆义,可惜我们没您有本事,闹得浪花太小,又被淮阳王那厮给扑灭了……”

眠棠没想到,东州的祸乱居然就在自己的眼前,只紧握着手里的小弓,声音紧皱道:“我?我有什么本事?”

陆全一脸崇拜道:“仰山陆文,文武双全,谁人不知您的大名?你的本事大了去了!”

眠棠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陆文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毕竟崔行舟每次提及这个名字时,言语里透满了不屑。这个陆文是仰山的贼首,是跟淮阳王对垒多次的死对头。

“陆文……陆文不是子瑜公子吗?”

陆全听了这话,不由得“呸”了出来:“那帮子东宫旧部,全靠您养,一个个就差在仰山上盖起金銮殿了,哪里肯干落草为寇的行当?什么脏活不都是由着您来做?结果,他们居然……还将您哄撵下山……若不是这般,您又怎么会被官兵擒去?”

一时间,柳眠棠的心乱极了,她居然并不是寄住仰山,顺便帮着管理下账目,而是仰山大寨真正的大当家——陆文!

一时间,柳眠棠的脑海里突然蹦出儿时跟祖父的一番话——“外祖父,您是陆武,那我以后便要当陆文,一文一武,打遍天下!”

这话当时惹得外祖父哈哈大笑。可是她居然真的将童言无忌变成真的了?

一时间,柳眠棠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碧草在一旁听得也是凌乱,只小心翼翼地看着柳眠棠道:“县主,我们出来太久了,还是回去吧。”

那陆全却炯炯地看着碧草,嘴里问道:“大当家的,这个丫头可信吗?她一直在边上听我俩之言,若是个不相干的,我正好将她推下悬崖,免得她多嘴说出您的私隐!”

碧草不干了,跳脚骂道:“推你个大头鬼!我才是县主顶贴心的丫鬟,你算哪根葱!”

眠棠收拾起烦乱的心情,只对碧草道:“他说的那些个话,你一个字都不许外出,甚至连芳歇都不能说,若是你传出去,不必别人,我亲自收拾了你!”

碧草吓得一缩脖子,这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其实他们说的这些,她都搞不大明白,自然也不会随便乱传。

眠棠要回去了,便抓紧问他们来此处作甚。

陆全老实道:“我们东州的义军被淮阳王剿了大半,剩下的也被他怀柔招安了不少,二哥在阵前跟他对峙,被他一剑刺中了胸部要害,我们几个拼全力救下他,便就此逃了出来。本来大哥带着我们准备行经眞州往南边走一走的。可是谁想到眞州封府,我们出不去了,只能躲避起来,免得被官兵追捕。”

柳眠棠搞清楚了原来她当初救下的是四个兄弟,分别被她起名叫陆忠、陆义、陆两、陆全。而老二脑瓜活络,便在东州掀动着灾民起事。结果兵败逃到这里,正赶着有人冒充了他们的名头闹事。

他们并不知这些人是为了抓捕淮阳王的家眷,还以为是在诱捕着他们,所以也是极力逃串。这才在荒草店那里与她相遇。

这位小子不像是说谎,因为许多的细节可不是随口乱编就能对上了。

若是这小子说得都是真的,最起码淮阳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忧患,他已经解除了东州的大乱,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暂时困住,不能及时回援罢了。

柳眠棠让陆全先回去,待得容空,她会去山下的荒草店那里寻他们。

于是等得她回去之后,让芳歇生火做饭,而她则默默坐在一旁思踱着刚刚知悉的真相。

同时心里升腾出一个疑问,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落水,是仰山芸娘的手笔。可是现在听了陆全的话,好似当初追捕她的是官兵?但是她知道,那些官兵绝对不是崔行舟指派的。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煞费苦心地用自己来钓“陆文”。

想到淮阳王每次提到陆文时的咬牙切齿,为了抓捕陆文时,用掉的时间与精力,眠棠可以想象王爷对陆文有一种猫抓耗子的执着。

她以前很欣赏自家男人的这种执着,可是现在确实满肚子的心慌——如果她真的是仰山陆文,那么崔行舟知道了,可会容她?

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想着这些事情,而是该如何逃脱这些假冒匪兵的追捕。

眠棠靠在大树的树荫下,惆怅地看着远山,还是不禁在想崔行舟此时此刻正在作什么。

同样心念淮阳王的,不止柳眠棠一人。

此时此刻,绥王腾地从软塌上起身,一把将身上的美姬推倒在地上,恶狠狠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那侍卫一脸紧张道:“启……启禀王爷,淮阳王派人将启程去京城的王妃与小世子掳走了。他留话给您,让您拿楚太妃和淮桑县主跟他换人……”

原来就在昨夜,早就启程去了京城的绥王妃和世子爷,突然被一群蒙面人给劫掠了,当时那群人也没有留下书信,只带了口信给绥王,其实当时的话,更难听。

直叫绥王老实些,善待太妃与县主,不然的话,管叫全天下人都知道绥王绿云压顶,让他的儿子添无数个干爹义父!

绥王听了,气得脸色发涨,破口大骂:“换?本王连毛都没抓到,他妈的拿什么跟他换!”

☆、第 90 章

这次为了困住崔行舟, 绥王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可他万万没想到,刚刚杀出重围的淮阳王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个回马枪!

他与绥王妃虽然也算不得什么神仙眷属,可是若是绥王妃被劫持的消息传扬开来, 叫他皇室正统王爷的脸儿往哪搁?

原来, 崔行舟解了离岛之围后,得到眞州失守的消息,只带了一队精兵从水路进发,一路冲破关卡, 直杀回了眞州府。

而大部队因为行程不够快,而留在后面, 正好可以遮人耳目, 作淮阳王并没有回来的假象。

这一路他是恨不得生出双翼, 真是遇佛杀佛, 逢魔斩魔。

可是如此日夜兼程到了王府, 昔日的朱门高墙却已经是被火燎过后的断壁残垣,还有一地的尸体。

看着自己的王府里一片惨状, 崔行舟的心都紧缩了, 飞身扑过去翻检着有无眠棠和母亲的尸体。

那等癫狂的样子, 让手下的侍卫们都看得胆战心惊, 连忙也过去帮着寻找。

等到手下检查一遍, 并没有看到王府的任何一位主子后,崔行舟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疲惫地躺入血泊之中。

东州的祸乱刚刚解除,自己的后院却起了火。

现在是眞州府里乱得很, 不光是有匪兵, 还有一群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可是崔行舟一路走来,也很清楚, 这些敢明目张胆毁了王府的人,绝对不是眞州的那帮泥腿子。

而是一直隐匿的暗处,伺机捅他刀子的人。

这样的老阴货,除了绥王刘霈,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至于他的目的……崔行舟稍微打探了一番后,才知前段时间有人大批搜捕两个贵妇人,听着那画像的样子,就是他的母亲和眠棠。

看来绥王是准备捏住他的软肋,然后予取予求。

当时逮捕了不少的人,都用马车运走了,也不知道眠棠和母亲是否在其中。

此番眞州之乱并不难查,崔行舟逮住了几个未及撤退的匪军,吊起来抽,只问出了他们是原来青州石将军的旧部,临时得了这趟差事,得了厚重的金银行事。

虽然用了石将军来遮人耳目,可是崔行舟已经笃定行事的就是绥王了。不管眠棠和母亲在不在他们的手上,自己都要拿捏了绥王的七寸才好。

所以崔行舟拨来快艇,连夜出击追赶绥王的妻儿。这类急行军,对于崔行舟来说是家常便饭,于是稍微费了一番周折,便将绥王妃和绥王小世子给擒拿在手。

绥王此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既没有擒获住趁手的人质,又没法跟淮阳王交换。

最要命的是,两厢做的都不是什么地道的事情,没法直达天庭,弹劾崔行舟掳人之妻儿的下作。

为今之计,只能加紧撤走兵马,不留下什么话柄,再派人说和,只说误会一场,绥王并不曾抓过太妃和淮桑县主,叫崔行舟放人。

两个王爷互相掐架不提。

再说柳眠棠,在山野里又停了几日,始终不见人来搜山,派出侍卫侦查,才知那伙子匪兵已经陆续撤了回去。而淮阳王的大军已经开拔回来了。

听闻这消息时,楚太妃潸然泪下,多日未洗过的脸上,淌出两道泥冲河床,昔日的雍容华贵当然无存。

眠棠宽言安慰楚太妃马上就要否极泰来,然后吩咐芳歇服侍楚太妃,去溪边稍微洗漱一下,免得下山失了淮阳王府的体面。而自己带着碧草去外面探探风声,再定接下来的行程路线。

其实眠棠也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待得将一名侍卫派下山去找寻淮阳王的卫队通报行踪后,她只带着碧草从山后径直去了山下的荒草店。

这几天,她对鬼头鬼脑的陆全避而不见,一直在琢磨着自己竟然便是陆文这件事。

对于十九岁的眠棠来说,这等子身份实在是太骇人了。她那时是有多年少无知,又是对子瑜公子何等痴情,才会干这种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玩命买卖?

不过再细细去想,既然刘淯如今称帝,仰山上的勾当俨然就是帮助贤帝匡扶正位的千古功绩。

她柳眠棠就是陆文了又能怎么样?反正如今也祸及不到家人!至于崔行舟若是知道了的话……眠棠有些不爱再往下想,总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她也不是故意欺瞒着他,实在是她自己却忘了这一遭的经历。

现在,眞州祸乱将歇,眠棠忍了又忍,还是想再看看那帮子自称是她忠仆的人,想再了解下隐情。

所以今日她才支开不相干的,独自前往荒草野店。

还没等走下山,远远地便看到那日在店中遇到的两个正笔直地站在店外,还有一个,由着几个部下搀扶着等候。

想来是陆全隐在暗处看见她寻了过来,便去叫来他口中的“忠义两”三人,在外等待自己。

领头的那个,想来是老大陆忠,恭谨迎上前道:“知晓大当家会来这里,我们便一直候在店外,等待大当家吩咐。”

陆全看眠棠一脸的迟疑,不肯靠前的样子,倒是熟门熟路地吩咐道:“快,亮出刺字让大当家的验明正身!”

于是剩下三人毫不迟疑地露出了肩膀,蚯蚓乱扭般的“忠义两全”刺字再次晃瞎人眼。

眠棠有些不能直视自己曾经荒诞走板的青葱岁月,只扭头尽量不看道:“不必了,你们都把衣服穿好吧……”

那个受伤的是老二陆义,看上去倒是斯文俊秀极了的样子,看着眠棠时,一直激动的眼眶发红,却强自忍耐的样子。

只是他的伤势似乎很严重,胸口不断有鲜血冒出。

西北恶风锤炼出来的赤脚郎中倒是可以再次重出江湖。

眠棠对这类皮外伤倒是很有法子,验看过了陆义的伤口后,觉得伤口还好,并没有化脓的迹象,只是皮肉外翻,难以愈合,于是便让碧草拿来了随身携带的针线包,用小皮囊里御寒的药酒燎火,再用燎火的药酒浴洗了针线消毒,然后便亲自上阵,穿针引线,替陆义缝合伤口。

几兄弟发现,大当家的似乎又添本事了,缝合针线的姿势当真是行云流水,很有架势。

其实这是柳眠棠第一次给人缝合伤口,以前也不过是看过一两次赵泉是如何行事的罢了。

好在她在北街上跟街坊婆娘们纳鞋底的功力还存了三分,初时几针有些粗鲁之外,以后便也像模像样了。

那陆义虽然长得清秀,却也是条汉子,在没有服用麻药的前提下,愣是忍着一声不吭,只让大当家的专心缝合。

只是柳眠棠散鬓垂发,身上似乎总有股子似有似无的香气撩拨,让陆义的面颊愈发红晕,跟大当家的如此挨近,他的眼睛简直不知该放向哪里……

待伤口缝合好了后,柳眠棠将剩下的药酒抹在他的伤口上消毒,然后涂抹伤药包扎,抹了抹额头的汗,缓缓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