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疆土已经够大了,罢手吧!”

陌奕宗果断摇头,“不行,如今只拿下霄云国一个要塞,不够,远远不够。”

宵云国位于陌氏王朝的北面。东面要塞原本就属于陌氏王朝,如今还有西、南两处断塞关隘需要部署侵略战争。

然而,西面的王朝不仅距离陌氏主城甚远,并且该国为了自保,宁可割地缴税,也要与西域结盟;南面则是沿海领域,海战并非陌氏士兵擅长之项。

因此,他一刻不曾松懈练兵之事,让旱鸭子们熟练地掌握海游、摆渡为先。

花响见儿子停止哭泣,情绪终于稍有放松,她将弄盏交给肥娥,正准备缓口气,突然想起八卦锁!

“咳……没想到今晚会发生这种倒霉事儿,我还是留下来陪儿子睡比较安心,你回寝宫吧。”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白眼狼儿,”陌奕宗扭头指向平整的床榻,愠怒道,“儿子睡摇床,床上又不是没朕的地儿!”

花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假设护卫们没能顺利抓到刺客,刺客仍会想方设法地杀掉你,你若留在这儿,刺客也得跟来,我如今又没有制服刺客的能力,万一弄盏被刺客挟持或误伤怎办?还有,明日一早你最好搬去军营,反正也要加紧海上操练,没事儿就别回宫了。”

“……”陌奕宗嘴角一抽,合着只要陌弄盏没事,他爱死不死?!

她故意忽略他的表情,站起身,道:“你等一下再走,先帮我照看一下儿子,”她又转身催促道,“小娥,快陪我回房取两件换洗衣物。”

肥娥得令跟随,见圣上坐在原地生闷气,她默默跪在他的眼巴前儿,默默地磕个响头,继而追赶花响的步伐。

回廊悠长,夹道两旁站满侍卫,花响表现出一副满意的态度,信步穿行而过。

走到寝室的门前,一大滩鲜血映入眼底,血滴顺着地面一路延伸到窗棂之外。不难断出此乃刺客逃逸的路线。

肥娥生性胆小,躲在花响的身后捂脸发抖。

花响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在门外等我,我去拿。”

她步入其中,装模作样地挑选衣裙,目光时而飘向床榻那边儿。

发现荞麦枕仍旧放在原位,她不由舒口气。

卷起衣裳,顺势抱起荞麦枕,正准备离开,迎面碰见王德才。

王德才神色焦急,连招呼都未打,便从她身旁挤进寝室。

他在屋中东张西望,打开衣柜,撩开床单,拉开抽屉,忽然惊叫一声,转身奔出寝室。

“八卦锁不见了?圣上!大事不妙啊圣上!八卦锁被盗啦——”

花响紧了紧抱在怀中的荞麦枕,往肥娥宽厚的背后挪了挪。

陌奕宗闻讯前来,花响侧身给他让开路,随后拱着肥娥的后背向前移动。

刚返回儿子的卧房,怒火冲天的咆哮声在回廊中喷发。陌奕宗质问八卦锁的去向,只听侍卫们犹如排山倒海一般跪地请罪,皆否认见过八卦锁。

“给朕搜!纵使要把后宫翻过来也要给朕找回来!”

花响敛气屏息,急忙将枕头藏在儿子的棉被下方。

门在身后被推开,花响脊背一僵。

“花响,朕有要事先回了。你安心睡,弄盏也是朕的儿子,朕不会让他出事。”

“……嗯,好。”

俄顷,陌奕宗穿戴整齐,一阵风似的离开,花响不由瘫坐在地。

趁着陌奕宗还没怀疑到她的头上,她必须尽快藏好八卦锁,以及清理荞麦壳等一切可疑的痕迹。

冷宫外——

陌奕宗疾步走在御花园之中,王德才亦步亦趋,大批侍卫警惕八方。

待远离冷宫,他渐渐地放慢脚步……

驻足,仰望星空,疲惫地吐口气,问道:“假扮刺客的那名锦衣卫,伤势如何……”

“回禀圣上,只是肩部受到一剑之伤,无大碍。”

“那就好。”

原本,他今晚确实打算来见花响,并且给她制造盗取八卦锁的“有利”环境。因为她目前能使用的办法,无非是自伤,再谎称八卦锁被飞贼盗取。如此远不及他的布局更具真实性,也更容易帮她洗脱嫌疑。

只是不曾想,不等他主动送上门,她已然亟不可待地差人去天牢找他。

陌奕宗没有忘记花响初次见到八卦锁时的口吻与神态,一贯冷静的她,居然为了一把锁自乱阵脚,甚是可疑。

她虽然不是花响将军,但一定与钰国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接下来,他会为花响创造与钰国皇帝见面的机会,但,打心底里不希望她捡起这等烫手的便宜。

思及此,陌奕宗又自嘲一笑,她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盗取八卦锁,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罢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跟随花响的脚步,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从钰国皇帝口中撬来开锁密码,由此揭开钰国藏宝洞与花响身份的双重秘密。

没错,陌奕宗承认有他的私心,也是在利用花响与钰国皇帝的关系,获悉他想知晓的一切。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花响本身不就是一个身份吗?不管她是钰国公主还是叛贼之女,他都不会治你的罪,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所以身份还有那么重要吗?为何不愿直言相告,为何非要逼着他使出引蛇出洞的阴招儿?

陌奕宗落寞地扯了下嘴角,除了对她的儿子至情至真,对谁还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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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提要:花响为逃跑招兵买马

近十日来,花响一直在寻找与钰国皇帝见面的机会,正苦无门路,恰逢迎来陌氏王朝一个重要的节日——休泽日。

休泽指恩惠,此节是陌奕宗登基之后所设立的庆祝日,象征陌氏王朝可以赐予子民无穷无尽的恩惠。在这一佳节当中,官府按照户籍为百姓发放粮油或鲜肉;百姓有义务救济乞丐;就连锒铛入狱的囚犯,也会在今日改善伙食。

这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则是,关押在天牢的囚犯,会从后宫妃嫔手中领取赐恩。

待肥娥详解休泽日的门道儿,花响立马明白陌奕宗的用意。毕竟关在天牢里的囚犯,往昔皆是位高权重的官宦,而官宦之女多半会送入后宫。因此,那些毫无转圜余地的死囚,可以借助今日与家眷见上一面;对于某些拒不交代的罪臣,能劝的劝,或许还有条活路,倘若冥顽不灵,甚至唆使家眷作乱,一旦让陌奕宗收到风声,统统斩立决。

心慈手软带给历朝皇帝无数次血染的教训。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是陌奕宗必须走上去的绝狠之路,虽然这条路走起来更艰辛,但总比养虎为患要省心一些。

阳光明媚,花响坐在舒适的藤椅上,怀里抱着儿子。

至于前几日夜袭冷宫的那名刺客,据悉已被斩首。陌奕宗仍在追查八卦锁的下落,不过似乎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估计在暗中进行吧。

只要不怀疑到她的身上就好,不过她也感到奇怪,八卦锁乃钰国镇国之宝,她又是以花响将军的身份被擒获,从表面看是正儿八经的钰国君臣关系,因此陌奕宗就一点没往儿自己身上想?可能吗?

“小娥,据你了解,像我这种生了皇子的宫女,能去送饭吗?”

休泽日将于三日后举行,她还有时间仔细斟酌。

“好像要正六品以上才能去,您想去?”

正六品位于后宫八十一位御妻之首,封号:宝林。

“我现在是几品?”

“啊?我算算……”肥娥晒好被褥,掰掰手指,道,“您应该算是清闲悠哉的一等宫女,从七品,然后您又被打入冷宫,降到从九品,呀!如此算来,您的月饷还没有我多咧,哈哈哈哈!”

“……”花响嘴角一抽,嘴巴张那么大都快瞅见嗓子眼儿了,讨厌鬼。

虽然阳光不错,但深秋的温度还是偏凉,陌弄盏头戴老虎帽,身穿薄棉软缎小袄,伸出小手抓娘的胸部

孩子饿了,花响解开盘扣……

“哟,喂奶啊?”

夸叶乘风堂而皇之地走入院门。侍卫紧随其后,拦住他的步伐,圣上有命,禁止他与花香宫女近距离接触。

花响的神色有些尴尬,赶忙拉紧衣领,道:“我想试试,你不是说吃中药不会影响喂奶吗?”

就奶水的问题,她特意向夸叶乘风请教是否可以哺乳。他给出的答案很肯定,她身上所中之毒,会导致中毒者四肢麻痹乃至全身瘫痪,但不会通过血液等方式进行感染与传播。

当花响得知该毒药的用途,感觉夸叶乘石的手段果然够阴,想让陌奕宗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吗?

药碗通过侍卫传递到她的手中,她在饮用前,摇了摇药碗,隐约看到一枚新的蜡丸藏于碗底。

见状,她将儿子交给肥娥,自顾自托着药碗返回寝宫。

……

喝完药,咬碎蜡丸,展开小字条——金蝉脱壳,三日后,夜子时,母子随行否?

花响不由一怔,自从陌奕宗与夸叶乘风发生冲突之后,监视夸叶乘风的侍卫翻出两倍,并且给他上了锁具。看来,夸叶乘风也想趁休泽日制造混乱。

她冷静思忖,只要从钰国皇帝口中获取密码,再加上夸叶乘风可以打开的八道明锁,她便可以自行打开藏金洞的地下暗门。

嗯,不如冒险一试,带上弄盏一起逃出宫!

“逃”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话说她方才还在担心陌奕宗对自己疏于试探的动机,此刻已无暇瞻前顾后,趁着没戴脚镣,想方设法地,抑或是明目张胆地!也要从钰国皇帝口中弄来密码。然后,带上儿子与八卦锁逃出后宫!只要离开,什么纵火犯什么阴毒妃嫔,都不能再危及弄盏的安全。

……小弄盏,只要咱娘俩儿有幸逃过这一劫,日后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高权厚位,你父皇能给你的,娘都能翻倍给予。

想到携带婴儿逃跑的问题,她从柜中取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斜挎布袋。

布袋的样式酷似一个兜很大的褡裢。使用时,像挎包袱那样,先将包袱两端牢牢地系在一起,再把大布兜的兜面朝上摆正。兜的深度足以容纳一名婴儿,这样可以借助兜的支撑力以及全方位的包裹搂紧儿子,由此也不必再担心会在奔跑途中占据双手。

她给这个小发明起名为——奶娃随行袋。

还有一件事……她缓缓地抬起右手臂,握了握僵硬的五指,失去知觉的这只手臂,已于凌晨恢复正常,虽然依旧感到发软无力,但足以灵活使用。为此,她必须感谢精细调制解药的夸叶乘风。

然,她不会将手臂复原之事告知任何人。尤其是陌奕宗。

……

花响左手拎着“随行袋”返回庭院,用余光扫了下夸叶乘风,继而将空药碗递给侍卫,扬声道:“好苦的药,下次煎药的时候,可否加入一点点小玫瑰?我喜欢花茶的味道。”

此话一出,夸叶乘风心领神会,她生于产茶大国,喜欢花茶暗指想家。显然她已经打定主意与他一同离开。

那便准备起来,猛虎出闸!

夸叶乘风朝她挑下眉梢,继而在侍卫队的押送中返回天牢。

花响继续装半残,单手将随行袋跨在胸前,命肥娥把陌弄盏放入布兜之中。

肥娥陪同花响锻炼数日,肥肉明显甩掉一圈,走起路来也轻盈了许多。

“哎呦,您快看,大小正合适呢!”肥娥摸了摸七王爷的小胖下巴,伸舌头做鬼脸,为了博“爷”一笑,不惜各种搞怪。

花响走起来试了试,随着她的步伐,随行袋小幅度地摇晃着,陌弄盏或许以为是摇篮之类的东西,貌似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自顾自将小布偶塞在自己与布袋之间,得意洋洋地嘬起大拇指。

“小娥,喂过奶了吗?”

“嗯,刚抱去给奶娘喂过。”

花响应了声,隔着布袋轻轻拍抚儿子,一同沐浴在午后阳光之中。

看似悠闲,脑子一刻不停歇——若想见到钰国皇帝,首先要成为正六品宝林。而这个不大不小的封号,需要得到陌奕宗的提携。

直接索要,他要么拿堂揶揄,要么质疑她的动机。总之,他不会爽快答应。

正若有所思地踱步,殿门外传来兵刃相击的声响。

闻声望去,两名侍卫交叉举起红缨枪,挡住一个泪流满面的小太监?

花响一怔,哟,这不是被她打得屁滚尿流的小扇子吗?

小扇子蹭了蹭鼻涕眼泪,跪在院门前,“小扇子感谢您,愿誓死追随!”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在宫中巧遇妹子。当然,兄妹俩不会傻到当场相认,而是过后找机会抱头痛哭。妹子告诉他,她遇到一位女贵人,贵人兴许是看她可怜,好心赠予一份推荐信函。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通过皇城护卫将信函传递到玉霞尚宫手中,不曾想当日便入了宫门。如今改名为巧雀,主要负责在祭奠宫点夜灯。劳作不累,吃得饱,住得地方也宽敞,再没人打骂她,简直快乐似神仙。

当宫女有当宫女的苛刻条件,显然妹子不符合任何一条。小扇子见妹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内心百感交集,真想告诉他的傻妹子,哪有什么看心怀怜悯的女贵人,他们兄妹的大贵人乃是花香宫女!

小扇子当初跟花香叨叨妹子的事儿也是心里闷得慌,从未料想她会记在心里。素问玉霞尚宫油盐不进,据说就连岚皇妃的面子都会悄不蔫儿的驳一驳,而花香不过是一介宫女,竟然打通了这条硬脉?!

啥都不说了,他有一种预感,跟着花香混,保不齐比跟着皇妃、贵妃更有前途。

花响望向哐哐磕头的小扇子,从表面看上,她的神态不仅平静,还相当疏离。为何?难道要向站在殿内殿外的陌奕宗的人宣布一下,她又将一枚心腹收入麾下?

不过小扇子来得正好,她刚刚部署的计划当中,刚巧缺一个信得过的跑腿儿人。

然而想归想,她没有权利调派太监,除非王德才点头。

花响慢悠悠地背对小扇子走远,一边考虑对策,一边漫步,无意间,她看到儿子把玩在手的小布偶,不由心生一计。

儿子的布偶有很多,但他偏爱这一条小龙布偶,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肯撒手。于是乎,她稍加力度地从儿子手中抢走布偶。

陌弄盏神色慌张,伸出小手使劲抓,可总在快要抓到的时候被娘拉远。

“哇!——”

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布偶,小眉头紧蹙,神态惊恐,那表情就像枕边人小龙被坏人抓走啦!

花响内心向儿子报以十二分的歉意,随后疾步走向小扇子。

小扇子见她终于舍得搭理自己,作揖顿首好不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