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答道:“很客气,敬茶时候包了很大的封红,李桥也很客气,张口闭口嫂子嫂子的叫…我知道他惦记着纸笺,我要不要送给他?”

杨萱道:“不用急,等他定下回程再说,这几天先让他到醉墨斋碰碰钉子,纸笺可不是想买就能买到手的。”

春桃重重地点了点头。

将春桃嫁出去,杨萱算是了结一大桩心事。

李山从中牵线,给杨桂寻了间行正书院。之前杨桐所在的鹿鸣书院不可谓不好,但那是针对即将科考的大童而设,课程完全是科考相关。而行正书院则针对七到十一二岁的小童,除去必读书目外,多教导德行修养外加琴棋书画等科目。

杨桂没有资格科考,到行正书院正合适,但对薛大勇就有点不实用。

李山有心另替他寻一间,薛壮不乐意,还是希望薛大勇能够跟杨桂在一起,杨萱乐得杨桂有个伴,仍旧将薛大勇接来跟杨桂同吃同住。

四月中,梨花杏花尽都开败,紫薇花刚刚坐出花骨朵,辛渔跟辛三太太带着辛平进京操办杨萱的亲事,仍旧住在西跨院。

杨萱对春桃的嫁妆上心,对自己的却没太在乎,除去缝好了两人的喜服、做了新房铺陈的被褥之外,再没有特意置办什么。

而萧砺每天早出晚归,就是个不管事的。

辛三太太便有些生气,特意等在门口,见萧砺回来直接将他请到西跨院,问道:“阿砺啊,你跟阿萱眼看都要成亲了,这聘礼没见到,嫁妆也没置办,你们俩到底怎么想的?”

萧砺根本是两眼一抹黑,“我的俸禄都给萱萱了,家里银钱也是她管着,舅母跟萱萱商量着,怎么办都成。”

辛三太太更是来气,“聘礼没有倒罢了,嫁妆单子不能不写,这是姑娘家的私产,以后要传给儿女的。”

萧砺略思索,答道:“那就把家里财物都写上,器具摆设、小沟沿的地跟房屋…这座宅子别写。”

辛三太太挑眉。

萧砺续道:“这是杨家祖产,以后要留给阿桂,还有大兴田庄,也是阿桂的。”

辛三太太心里宽慰了些,问道:“这里留给阿桂,那你跟阿萱呢,就没处宅子?”

“正在看,”萧砺应道,“这一两年肯定买,就是寻到好地角的宅子不太容易…再过阵子看看,能不能从朝廷手里买一处下来?”

辛三太太点点头,“买宅子确实不容易,但不能不买。你们应该有个住处,阿萱也得有座陪嫁的院子,日后好有个容身之处。”

这是江南大户人家嫁姑娘的做派,陪嫁房子以备着将来和离或者大归,而娘家兄弟不容人,这样姑娘还能有地方可去,不至于流落街头。

萧砺道:“舅母放心,不管几时,只要买了房屋肯定会写在萱萱名下,现在女子也可有私产。家里东西都是萱萱的。”

辛三太太这才露出笑颜,转天便在家中四处走动,将家具器皿屋里摆设全都记录在册,再加上杨萱原有的两匣子金银首饰、刚买的几十匹布,林林总总记了七八页。

等记录完整,辛三太太交给辛渔过目。

辛渔翻看两眼,道:“你爱护萱萱是好事,可也不能做得太过,这其中不少是姑爷的银子,别都算在萱萱头上。”

辛三太太道:“姑爷没说什么你倒先编排起我来了,这都是姑爷应许的,我这会儿当个恶人替阿萱多挣点东西,总好过以后让阿萱被欺负…这样看起来嫁妆也挺体面的,只是东西都用着,要不都腾出来在外面转一圈再抬进来?”

辛渔笑道:“还不够你折腾的,成亲之后你抬腿走了,让萱萱跟在后头再收拾?”

辛三太太叹口气,“那写了嫁妆单子有什么用,没法显摆出去?我替阿萱争,不也是为个面子?”

辛渔道:“你呀,就是不懂变通。我昨天跟铺子罗掌柜商议了,成亲前三天在醉墨斋举办个赛诗会,凡有诗作都挂在醉墨斋墙上,编上数目字,到时候请十名进士为仲裁,得票最多的三人可得龙章纸笺一套,次一等者得文房四宝一套,凡有诗作者购买铺子货品均可让利三分。”

辛三太太撇下嘴,“铺子倒是热闹,可家里呢?冷冷清清地就成亲了?”

辛渔又笑,“怎么能冷清?姑爷说从下属中挑八个身板壮实面目俊俏的军士,再请个礼乐班子,每隔两个时辰就敲锣打鼓,军士们拿着笸箩往外撒钱,我都怕人太多把院墙挤倒了,你却嫌冷清。”

辛三太太想一想,开口道:“那就这么办吧,你记得多换些铜钱,撒少了不过瘾。”

成亲的章程总算定下来了。

杨萱非常满意,这样既热闹又不折腾,否则真按萧砺所说沿着皇城走一圈,她岂不被热死?

五月中,在范直的暗中运作下,萧砺花费八千两将武定伯府买了下来。

武定伯府位于积水潭附近,地角较之南薰坊金贵得多,而且又是座两路五进大宅院,算得上相当便宜。

只可惜宅子刚被查封,里面满地狼藉,成亲前根本收拾不出来。

大热的天,杨萱也不想挪动地方,便仍住在榆树胡同。

辛三太太这才知道萧砺的身世,私下对辛渔道:“先还以为姑爷只是一介武夫,没想到竟是勋贵出身…要是能袭爵就好了,阿萱就成伯夫人了。”

辛渔道:“勋贵看着高高在上,可勋贵有勋贵的苦,圣上登基这两年可尽是拿着勋贵开刀了。依我看,倒不如这么安安生生地过。”

辛三太太深以为然,低声道:“依我看,扬州那边的书院也不用像先前那么惹眼,咱们先尽着自己子弟教,三代之内总能教出几个有出息的。”

夫妻俩人窃窃私语,说了半夜的话。

五月底,萧砺陪杨萱回了趟大兴,在杨修文夫妻坟前烧纸上了香,回来之后就紧锣密鼓地操持亲事。

离成亲还有两天,辛媛抱着闺女过来了…

第166章

因没料到辛三太太在此, 辛媛面色变了几变才开口招呼, “三婶娘。”

辛三太太面色也淡淡的,唤声:“张奶奶。”借口去厨房, 撩帘离开。

杨萱心中纳罕, 却不好多问,伸手接过奶娘手里的襁褓,“让表姨瞧瞧咱们的静姐儿,哎呀, 真漂亮,相貌像爹。”

辛媛凑上前, 笑道:“跟她爹爹一模一样, 也是像祖母。先前婆母知道是个姑娘,面上不露心里却不得劲儿, 等生出来一瞧, 傻眼了…再怎样也不能不喜欢自己, 真正是把静姐儿疼在心尖尖上。我原本想早几天过来, 婆母非不肯…还好相公亲自去接我们,要是赶不上你成亲,我跟他一辈子置气。”

杨萱嗔道:“哪里那么大气性, 还一辈子置气?咱们俩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我既知道你不得自由, 怎可能怪罪你?你还是好好孝顺公婆才对, 家里有长辈, 省多少心事。”

辛媛嘟着嘴, “原本婆母就应允我百天之后来京都…”瞟一眼奶娘,下面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杨萱其实已经预料到,辛媛固然被张太太照看得无微不至,相对来说,也失去了自己做主的权利。

先前张太太管束着两人的房~事,现下又给孙女儿取名为“静”,可见张太太对辛媛话多性子跳脱并不是特别满意。

若是辛媛将闺女留在真定,张太太被孩子牵绊着兴许能放开手不管辛媛和张继,就只怕辛媛不舍得女儿,仍是要回真定。

时候一久,夫妻情淡,张继免不了会在京都另纳一房小妾照顾生活。

想到此,杨萱遂问:“你以后要住在京都还是回真定,咱们许久没一起玩了,不如中元节到护国寺听经?”

辛媛犹豫不决,“我也说不准,待会儿跟相公商议下,商议好了给你写信。”

杨萱笑着道声好。

辛媛取出只匣子递给她,“给你的添妆。”

“是什么好东西?”杨萱笑盈盈地打开,见是支赤金梅花簪,梅花花心镶着粒小小的红宝石,遂赞道:“很漂亮,多谢阿媛。”

辛媛慢慢红涨了脸,“来时仓促,东西都在真定。”

言外之意,她的首饰也是张太太保管着。

杨萱真正是惊讶了,脸色却不露,仍是笑着,“这支簪我很喜欢,你几时再帮我配一对耳坠子就更好了。”

辛媛点头应道:“好!”

两人叙过一阵话,蕙心进来回禀说前院张继那边刚喝完了茶。

就是说,辛媛该走了。

杨萱将她送到角门,亲眼看着她坐上马车才回来,而辛三太太已经坐在厅堂摆弄着那只梅花簪,语气很清淡,“这是她给你的添妆?”

当初辛氏给辛媛的添妆是一整套赤金头面和一整套珍珠头面,私下里还给了上千两的银票。

可那会跟现在的情势不一样。

杨萱叹一声,“阿媛不得自由,一应物品都是婆母管着…早先我极羡慕她能够嫁个好人家,现在想想,各有苦衷吧。”

辛三太太默了默,道:“那会儿你三舅舅记挂着你们俩,月月往京里写信,你倒是回得勤,阿媛只言片语都没有…先后上门两次,也都碰了软钉子,面都没见到…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都是别人家的人了,不待见我们这种罪人家眷也是正常。”

杨萱替辛媛解释,“阿媛一向没心没肺的,兴许是张太太…她是严伦的女儿,性情上的确跟咱们不太合得来,可为人却是极端方的。”

“也是太端方了吧。”辛三太太面上现出几分讥刺,将金簪仍旧放回匣子,“好在咱们不缺银子,也不打算攀附这门富贵亲。没有亲戚,照样操持得热闹。”

杨萱抿了嘴笑,“还得感谢舅母,足足忙碌了一个多月。”

辛三太太道:“等回门过去我就走,再不走怕姑爷要撵我了,没得在这里给你们碍眼。”

“哪里有?”杨萱忙道,“我们都巴望三舅舅跟舅母多住几天,能一直住着最好了。”

辛三太太欣慰地叹一声,“看着你出嫁,我们真是放心了。姑爷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你得敬着他多照顾他,眼下说起来是你铺子赚钱,可要是没有姑爷,大把的人想伸手捞一把。”

杨萱重重点头。

她一直都知道,是程峪帮她开的铺子请的掌柜,是钱多跑里跑外地张罗,是范直在丰顺帝面前替她敲边鼓。

没有萧砺和他的亲人,她什么都做不成,只能靠每年收租钱勉强度日。

转过天,应该是发嫁妆的日子,醉墨斋开始举行赛诗会。

罗掌柜本以为铺子每天大概能接待一百多客人,除开一些在诗词上不拿手的,能有五十多首诗就不少了,没想到消息传出去,头一天就有将近两百人捧着诗作过来。

醉墨斋不过立锥之地,哪里有地方悬挂那么多诗词,钱多出主意把诗作挂到小沟沿去。

李石盖了三座三进宅院,只有他住的那座认真收拾摆上了家具,其余两座都只是大白墙,空旷得很,整个院子都可以挂。

正值盛夏,水塘里莲叶田田,池塘边杨柳堆烟,周围还有成片才种上的桃树。

而排列整齐的典房便坐落其旁,幽静雅致。

众位文人吟诗作赋之余,对典房也产生了兴趣,纷纷打听如何租赁,租金几何。

李石忙得脚不点地,索性请李山写出个告示,贴在门口。

榆树胡同也忙乱不堪。

春桃跟文竹早早就过来了,指挥着丫鬟婆子把煎好的双喜字贴在门窗上,邵南邵北腿脚伶俐,爬到树杈上系红绸布。

辛三太太摇着团扇四处溜达,看哪里要挂红灯笼,哪里缺双喜字。

相较她们,杨萱手里捧只甜白瓷的碟子,一块一块叉着西瓜吃,悠闲得几乎不像新嫁娘。

待到暮色四合,吃过晚饭,辛三太太怀里揣本小册子轻手轻脚走进正房,对杨萱道:“明天就成亲了,咱们女人早晚都得有这一遭,没什么大不了的,眼一闭忍过头两回就好了。”将小册子塞到杨萱枕头底下,“原先我娘给我压箱底的,你临睡前翻一翻…不用害臊。”

再不多话,做贼般溜走了。

说是让杨萱别害臊,自己却先红了脸。

杨萱抿嘴笑笑,盯着枕头看两眼,轻轻将册子拿出来,刚翻开两页,萧砺披着满头湿发进来,目光落在杨萱手里册子上,立刻发射出晶亮的光芒,“萱萱,咱们一起看。”

“谁让你看了,这是明天夜里才能看的。”杨萱被捉个正着,脸颊涨得通红,忙合上书往枕头底下塞,怎奈她力气不如萧砺大,仍是让萧砺抢在手里。

萧砺拿银簪将烛光挑亮,在杨萱身旁坐下,“就差一天,咱们今儿先看看,省得明天浪费工夫。”慢慢翻开书页,低笑声,“这个咱们试过了。”

画面上,男人盘膝而坐,女人坐在他怀里,男人一手搂着女人亲吻,另一手探在她裙裾之间。

杨萱猛地侧过头。

这个姿势他们的确试过,就是前几天在田庄的时候。

她刚来过小日子,让姚兰烧了热水洗浴,萧砺自告奋勇帮她绞头发,头发不曾绞干,两人便抱在了一处。

自打辛三太太进京后,两人就没腻歪过,隔了一个多月,都有些想法,搂搂抱抱中险些动了真章。

还是萧砺悬崖勒马,出去冲个冷水澡,灭了念头。

想到那天,杨萱既是羞又隐隐含着期待,粉色的脸颊被红烛映着,更显柔媚娇艳。

萧砺咧开嘴,无声地笑笑,翻两页,揽过杨萱肩头,“萱萱,明天夜里咱们先试这个,再试这个,”再翻两页,“后天试这个。”

杨萱偷眼一瞧,却是女人俯在窗前,青丝如瀑遮住了大半身体,而男人正站在她身后。

杨萱一把抢过册子,咬咬唇对萧砺道:“赶紧回你屋里,要不…要不我就唤人了。”

看她真正动了恼怒,萧砺忙站起身,飞快在杨萱腮旁亲了下,“我过去了,明天陪你一起看。”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杨萱“哼”一声,吹灭了蜡烛。

有风从洞开的窗棂吹进来,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又有隐约的说话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感受到那人话语中的轻快与欢喜。

杨萱不由也跟着微笑起来,明天她就要和萧砺成亲了。

想到适才惊鸿一瞥看到的图画,杨萱感觉脸颊热得发烫。

原先她有多抗拒成亲,现在就有多期待,她想跟萧砺敦伦,想尝试那些叫人心跳加速的姿势。

翻来覆去好半天,终于阖上了眼。

第二天,杨萱睡到天色大亮才醒。

辛三太太不但没有催促她起身,反而温和地说:“再睡会儿,不用着急,吉时在黄昏,有得是工夫。”

杨萱摇摇头,“昨天睡得早,已经睡足了,待会儿兰心她们还得收拾屋子。”

虽然没有发嫁妆,但喜房总是要铺陈的。现在她铺的褥子、枕的枕头都要换成大红色,桌子上要铺大红桌布,椅子上要搭大红椅袱。

辛三太太笑道:“那就起吧,姑爷老早就出门了,大喜的日子也不说待在家里歇歇。”

杨萱穿好衣衫,略略拢了把头发,跟辛三太太一道用早饭。

刚吃完,就听外头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孩子们的欢呼声,笑闹声。

伴随着这喧闹,萧砺大步走进来,笑着解释,“外头正撒钱,阿桂他们都抢铜钱呢。”

杨萱惊讶地问:“不是说辰正开始,每两个时辰撒一次,这会儿刚辰初吧?”

萧砺道:“舅父既然要办就办得热闹些,从辰初开始,每个时辰都撒钱,一直到酉时。”

杨萱见他额角沁出一层细汗,忙找帕子给他擦拭,一边默默地盘算:从辰初到酉时是六个时辰,得撒六次钱,一次至少也撒出去几千枚铜钱,太少了不好看。

遂问:“家里铜钱可够?”

萧砺笑答:“舅父兑换了四百两银子的铜钱,周遭两个钱庄的铜钱都兑出来了,足足盛了十二只箱笼,还有好几只笸箩。”

一两银子换一千文,四百两银子就是四十万个铜钱。

别说撒六次,就是撒十六次也足够。

杨萱抚额,“这也太铺张了。”

萧砺道:“忆夏她们连夜包封红准备到大街上发,只要路过之人说声恭贺咱们两人新婚,就能得一只封红,里面盛着六枚铜钱。”

杨萱嗔一声,“你也不拦着三舅舅?”

“拦不住,”萧砺面带无奈,“舅父说他就你这一个姑娘,总得办得体面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封红,“我一早去给义父磕头,义父说他不方便过来,这是给你的,让你写在嫁妆里。”

打开瞧,里面是张银票,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纹银八千两。

杨萱愕然,“这么多?”

萧砺笑道:“义父说你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多点银钱留着傍身,又说现下铺子里主要靠圣上的龙章纸笺盈利,这并非长久之计,笔墨铺子再赚总归有限,还是买地为好…对了,义父说这见面礼不是白给的,让你给大哥和九弟张罗亲事。”

杨萱轻笑,“就知道义父最会算计人,不过大哥稳重九弟机灵,都是能干的,不管谁嫁过去都是福气。九弟在小沟沿住着挺宽敞,大哥租赁的屋子倒是太窄巴了,几时给他置办处宅子才好,不必太大,有个两进院也成…要不这银钱给大哥置房子好了。”

萧砺亲昵地亲亲她发髻,“你倒是花钱散漫,不过大哥未必能要,要不就投在九弟的酒楼里,算是咱们三人合伙。”

杨萱笑道:“原本就是合伙,我出了地,九弟说算我一成利,现在再出四千两银子本钱,不要他的利就是。”

萧砺点头应好。

两人正商议,兰心跟蕙心抱了铺盖进来,笑道:“大人跟姑娘暂且到西屋坐,我们把喜房铺好。”

萧砺牵起杨萱的手走进西次间。

西次间的西墙开着窗,正对着西夹道,又有一片青葱的翠竹,竹叶婆娑,清风徐起,清凉宜人。

杨萱心生感慨,“我爹善吹箫,我娘弹得一手好琴,有两年中秋节,他们坐在窗前吹奏《长相思》,听得人心向往之。”

萧砺默一默,开口道:“我现在开始学习吹箫,来得及吗?”

“谁让你学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感而发,”杨萱俯在他胸前浅笑,忽而又推开他,嫌弃道:“你身上真热,火炉子似的,离我远点。”

萧砺做恼怒状,“真没良心,倒春寒的时候是哪个非要跟我一起躺着,这会儿竟嫌弃人?”

杨萱“咯咯”笑得开怀。

不大工夫,外头又响起鞭炮和锣鼓声,萧砺笑道:“你要不要去看热闹,肯定谁也猜不出你是新娘子。”

杨萱极是心动,三两下将发辫绾成个双丫髻,抻抻身上罗裙,跟在萧砺后头出去。

门口满地鞭炮屑,礼乐板子穿玄色裋褐,腰间一色的大红腰带,头上戴着大红头巾,正起劲地吹奏着《喜洋洋》,六个穿鸦青色箭袖长衫的军士,一手端着笸箩,一手不停地撒着铜钱。

足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胡同里,挤满了来捡钱的人。

尤其杨桂跟薛大勇最欢实,两个手里各攥个布口袋,差不多已捡了半口袋的铜钱。

萧砺俯在杨萱耳边道:“大哥、刘庭还有七弟九弟他们都来了。”

杨萱往人群里望去,程峪仍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而刘庭仗着腿脚灵便正满地捡钱,钱多看见她,忽然大喊一声,“恭贺萧大爷杨姑娘新婚!”

忆秋笑着塞给他一个封红,“这位爷,您已经得了封红,再给您一个配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