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娘吓的瞪大眼。

“六娘,你干嘛打她们?”她问道。

“你听了不该听的话,学了不该学的话,这是奴婢们的错。”程六娘说道,一脸肃然,又看程四娘和程五娘,“咱们好女儿家,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要记着,莫要自我轻贱了。”

程四娘和五娘有些讪讪,应声是。

气氛有些沉闷尴尬。

程六娘让奶妈丫头下去。

“刚才说哪了?怎么好好的成这样了?”她又笑问道。

“说到那个傻娇娘了。”程七娘说道,嘟嘴,“哪个闹心事都有她。”

又是跟她有关?屋中几人细想一下,可不是都跟她有关!送丫头要丫头要小厮,小厮的点心…

“你是说那玄妙观不肯给我点心,而是给了那傻子?”程六娘竖眉问道。

是吧..

反正她没带回来点心,那小厮是娇娘的。

“我要去找母亲!停了那玄妙观的供奉!”程六娘站起身,拎起裙子就走。

程七娘在后坐着一刻,想明白什么也站起来。

“伯母又给那傻子吃小灶呢!不给我们吃!”她喊道,“我去告诉祖母!”

程家院子里女儿们闹哄哄散去,玄妙山上,程娇娘也睡醒了觉。

曹管事和陈四爷终于被请进屋子里,隔着屏风见到了这个程家女儿。

屏风后可以看到一个少女端坐,朦朦胧胧看不清形容。

“娘子,用了乌梅,苹果,甘草是金哥依着吩咐从药铺抓的去皮的炙甘草,炒了二两白扁豆,煎好这水饮,你尝尝味道可好?”婢女捧着一碗进来从他们身边过去,到了屏风后,仔仔细细的说道。

光听这些配料,曹管事和陈四爷嘴角泛酸,嗓子火辣。

味道一定很好,很解渴消火吧。

碗勺轻碰的声音从内传来,透过屏风看到那女子浅浅的吃了几口。

曹管事和陈四爷第一次知道人吃东西可以这样好看,他们错眼舍不得移开视线,越发觉得嘴唇都干裂了。

应该给客人上茶了吧?没茶,一碗水也好

屏风后娘子丫头一个吃水一个小心伺候,竟然没人想起这事。

所以说,家里没大人是不行的!也没个规矩!

“啊,对了娘子,有客人了,让客人也尝尝吧。”婢女忽的问道。

外间二人松口气。

“不行。”程娇娘的声音传来,“我要吃。”

曹管事和陈四爷的心顿时燥燥,这女子怎么如此无礼!

“娘子。”婢女的声音柔柔,似乎在哄劝小孩子,“是客人呢,要分一点的,待客之道。”

真是…傻子吗?

二人在外愕然。

“那,分给客人吧。”程娇娘说道,声音木木,丝毫没有豆蔻年华女儿的悦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先喝一口水润润嗓子再说。

曹管事和陈四爷松口气。

那婢女很快出来,却捧着一碗放到陈四爷身前。

“请。”她说道,“您尝尝,这是我们自己做的水饮,蝎子拉屎独一份呢。”

满脸笑容的陈四爷和曹管事神情有些扭曲。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这屎是吃还是不吃啊?

第五章 听着

面前的水碗里清亮雪白的水汁,看上去就心宁神静。

“多谢。”陈四老爷说道,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几口。

好!好!好!

他脸上每一个纹路都在表达称赞。

婢女微微一笑起身挪开。

一旁的曹管事有些怔怔,怎么这蝎子屎就一碗?那我呢?

“陈老爷是客人,曹管事,自己人,就怠慢了,要不然,娘子不好哄。”婢女带着歉意说道。

不是说不认识吗?这时候,就又成了自己人了?

曹管事只觉得满口干苦,他看向屏风那边,隔着屏风看那少女也看向自己。

影影绰绰,看不清形容。

陈四爷一口气将这碗水喝完了,只觉得浑身通畅,似乎自从父亲病了之后以来的焦躁疲倦一扫而光。

“这是何物?如此好喝。”他忍不住问道。

“雪泡缩皮饮。”婢女说道,又回头看屏风后,“是叫这个吧?娘子?”

古怪的名字,陈四爷看了眼碗,很想再来一碗,但看到旁边曹管事那眼神,收起了心思。

做人还是要知足的好。

“你们找我做什么?”程娇娘在屏风问道。

陈四爷心里有些高兴,真好,自己刚想怎么开口,这女子就先开口了,虽然有些莫名的古怪,但说话倒是干脆直接,省却麻烦。

“娘子,我父亲想求你治病救命。”他恭敬说道,俯身施礼。

屏风后无声。

“我要吃点心。”程娇娘忽的说道。

外间的陈四爷神情微僵。

“好。”婢女立刻说道,从一旁架子上搬下一个匣子。捧了进去,“娘子要吃哪个?”

嘀嘀咕咕这个是仙姑昨日送来的,哪个是前日送来的,这个红盐那个白晒还有蜜煎,你要吃哪个?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说到这里去了?这正在待客说话呢。

陈四爷看向曹管事,眼神表达急躁。

曹管事叹口气,既然进来就不能不说话。要不然对陈家这殷勤就白献这么久了。

“娘子,陈太爷病急如火,特意千里迢迢来相请,还请娘子快些救命才是。”他恭声说道。

里面的小女儿谈话被打断。

“陈太爷是谁?”程娇娘问道。

只要正常答话就行,陈四爷松口气。

“我父亲给娘子写了封信,不知娘子看过没?”他忙问道。目光看向屏风后的婢女。

“哦,我忘了。”婢女恍然答道,“娘子睡着呢。我收起来了,我去拿来。”

她疾步从内走出来,在凭几上翻了一刻,从一本书中拿出一封信。

“是这个吧。”她高兴的说道。

陈四爷忙点头说是。

“念来我听。”程娇娘在内说道。

婢女应声是打开,神情微微惊讶,纸上只有几个大字,潦草,颤抖,似乎匆忙中写出的。

“路雨,破庙。蒙赠红豆糕黄酒,说病不信。追悔莫及之人叩拜。”

婢女念来。

什么意思?她不解,不由看程娇娘。

程娇娘侧头似乎思索一刻。

“不知道。”她坐正说道。

三人愕然。

哦对了,这个娘子似乎不傻了,但是身体不好,记忆差,只记得几天之内的事。

曹管事想起嘱咐。

“还有那个本子。那个,我也给你了,半芹姑娘说,要是娘子不明白”他忙说道。“就看看这个,是否…”

他的话音未落,屋子里两个女声同时咦了声。

“我?”

“半芹?”

喊的曹管事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叫半芹?”婢女高兴的问道,眼睛亮亮。

“半芹,半芹。”程娇娘也在内喊道,似乎听到什么高兴的话。

两个女人声音而已,曹管事却觉得两耳嗡嗡,脑子也有些乱。

“不是,不是,姑娘也叫半芹吗?”他忙说道,“我家有个丫头,不是,不是我家,原本是娘子的,娘子,还记得吗?”

什么啊?陈四爷皱眉。

“你在说什么啊?”婢女问道,“我听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明白了…

曹管事咽了口口水,本来嗓子就痛,还要说这么多话。

“姑娘是后来来娘子这里的吧?原先娘子”他说道。

“是啊是啊,我是十天前来的,是我家太爷让我来的,娘子原先的丫头跟了我家太爷,太爷让我来伺候娘子。”婢女热情的说道,“你知道我家太爷吗?我家太爷姓张…”

谁管你家太爷姓张还是姓合啊!

这又扯哪里去了?

曹管事忍不住轻咳一声,越发觉得脑子乱哄哄。

“哦哦是啊,是,那,真是巧了,说道半芹,娘子原先的丫头就叫做半芹。”他忙接过话头说道。

“是是,跟我们太爷走了的丫头就叫半芹,这个你也知道啊!”婢女更惊奇了,高兴的说道,跪坐下来,颇带着几分促膝长谈的意味,“隔着这么远,你们对娘子的事倒是知道的清楚,那个半芹姐姐很厉害的,我家太爷…”

“不是,不是那个。”曹管事急的坐直身子,忙打断这丫头的话,“不是跟着你们太爷走了,是跟着我们六公子走了的那个。”

婢女似乎一脸不解。

“哎?半芹还跟着你们家六公子走过?”她问道,“我没听她说啊。”

曹管事嗓子冒烟。

“不是那个半芹吧?”他问道,也有些糊涂了。

到底几个半芹啊?怎么都叫半芹啊?

来的时候,秦郎君不是提醒说半芹走后,这边新添置的丫头也叫半芹,那这个半芹难道不是那个半芹吗?难道又冒出一个半芹?

搞什么啊?

“那是哪个半芹?不是你说原先的半芹吗?”婢女也是很惊讶瞪眼问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不清啊?”

曹管事想流眼泪,他忍不住伸手捂住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