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身边的其他人一样。就像父王,母亲,兄弟姐妹。陛下,后妃。皇子.

他伸手将面前的纸在手心团烂扔了出去,但还是觉得心下难平,干脆起身捡回来,左右看了看,将香炉盖子打开,纸团扔进去,很快烟雾升起。

晋安郡王咳嗽两声。将香炉盖上,看着浓烟散开,心里终于松口气舒坦了,不过转过头看着几案又皱眉。

“信还是没写…”他自言自语说道。起身走回来,“临走时也没送别,再不写封信,实在是太不像朋友的行径了…”

秋深露重,后宫里的妃嫔少了些许去处。由贵妃出头禀过太后,新修了一个凉台,可以眺望宫外不远处的枫林,火红一片煞是好看,成了近日宫中妃嫔最爱的去处。

贵妃过来的时候。太后正与妃嫔们说笑,大皇子也在,刚做了一首诗正享受妃嫔们的恭维。

“怎么不见六哥儿?”贵妃笑问道,一面示意妃嫔们免礼,在太后下首坐下来,“如今天好出来转转。”

“又忙着功课了吧?”有个妃嫔笑说道。

“皇后真是太严格了,六哥儿还小嘛。”贵妃摇头说道。

“没有,适才让人去叫了,说是在皇帝那里。”她说道。

在皇帝那里?

别人尚可,贵妃的笑微微凝滞一下,想了想便站起来。

“我去叫他来。”她说道,一面看着妃嫔们笑,“顺便也请陛下来。”

这话引得妃嫔们高兴不已,纷纷催促贵妃快去,贵妃看了眼太后,太后笑着冲她摆摆手,贵妃这才施礼告退。

“殿下在福宁殿。”内侍引路说道。

贵妃一路走来,福宁殿外的内侍看到了忙迎接过来。

“娘娘稍后,奴婢去通报。”内侍说道。

贵妃点点头,看着内侍进去了,门没有关,可以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六哥儿伺候过皇后吃药才过来的?”

“嗯,父皇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娘娘不爱吃药,嫌苦,不看她,她会不好好吃的。”

殿里传出皇帝的笑声,那笑声里满是愉悦。

贵妃嘴角撇了撇,这个小胖子还挺会说话,知道皇帝最喜欢孝敬醇厚

“…父皇,父皇,我知道这是父皇的天下…”

“…哦,六哥儿还知道什么叫天下?”

“…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怎么看父皇的天下呢…父皇,你看,这里就是京城,这边是泰山…这是…黄河…”

殿内响起皇帝的笑声。

“好,好,六哥儿真是聪慧,来,你既然喜欢,父皇抱你看看这天下…”

这句话传来,贵妃心中咯噔一下,她忍不住迈上前一步,探身看向室内。

大殿里明黄清瘦的身影将一个孩童抱起来,站定在墙边悬挂的织锦天下舆图前,父子二人笑容明亮,伸手共同指点着江山。

贵妃的手握住了垂在身前的绘花纱罗披帛。

“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进来吧。”

贵妃站直身子,面上笑容明媚,抬脚迈进殿内。

秋天的气息渐渐消散,放眼看去原野上原本金黄的地毯被卷走,露出的黄黑土地上农人们忙碌着冬播。

“娘子,娘子你还记得这里吗?”

从路上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隐隐可见的城门,半芹有些激动的说道。

自从过了太仓,她们所走的道路便与当初从并州归家时重合了。

“记得啊。”程娇娘说道。

去京城自然时自然也是走过的。

“不是,我是说我们一起..的时候。”半芹说道,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走了之后,我的记性才好了的。”她说道。

所以当然是不记得。

“是同江县。”她说道。

“韩郎君。”程娇娘说道。

半芹笑着点头,车入城门,曹管事已经派人先行挑好了客栈,驱赶车马径直过去。

在客栈前下了车,车马由随从赶到后院去安置。

程娇娘戴上幂篱下车时,那边王十七郎的车上毫无动静,老仆有些尴尬的站在车前。

“公子快下来…”他压低声音说道。

“不下,我不住,我要继续走…”

车内传来王十七郎闷闷的声音。

“公子,继续走可是要露宿野外的,你不怕遇到狼吗?”老仆低声说道。

“不怕,人比狼要可怕的多。”王十七郎立刻说道。

这话倒是耳熟…

不正是那娘子说过的吗?

老仆有些哭笑不得,侧头看那边程娇娘等人已经进去了,周家的随从也赶着马车向后院,门前只剩他们两车几骑,站在一旁迎客的伙计有些不解。

“哎,几位是不是一起的啊?”他们问道。

“是,是。”老仆忙说道,一面看着车帘,“公子,你如果再不下来,那程娘子要是生气亲自来叫你”

话音未落,车帘被掀开了。

伙计们都没看清下来的人什么样,只觉得一阵风人就跑过去了,恍恍惚惚还听到哽咽声。

“…这日子没法活了…”

注1:唐时儿童游戏一种,骆驼是背有驼峰的一种小虫子。

第二十章 故地

客栈的窗子是直窗,半芹站在旁边透过窗棂向下看。

“娘子,娘子。”她又喊道,“我想起来了,那边就是我常去的买菜的地方…”

她说着回过头。

“哑巴家儿子的病就是从那里听到的,那次我们挣了五百个钱。”

程娇娘哦了声,看着手里的书卷。

半芹又继续看外边,此时时近傍晚,外边街上人潮散去。

当初在这里住的时候不短,再加上四周走动,说起来也算是很熟悉。

当初住的地方…

半芹不由踮起脚向外看去。

“娘子。”她又回过头,“娘子。”

程娇娘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

“娘子,我们出去走走吧。”半芹走近前跪坐下拉着她的衣袖说道。

程娇娘又拿起书。

“这里我没记忆,出去走什么?”她说道。

半芹笑着摇着她的衣袖。

“娘子,去嘛。”她说道,“总是闷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嘛。”

程娇娘看着她,有些惊讶。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她说道,微微一笑。

“去嘛,去嘛,娘子,我们从并州到程家,你又从程家到京城,在京城也好,从京城又回来,你从来都不是在车里就是屋里院里家里,娘子,你从来没有看过风景,游玩过。”半芹说道。

程娇娘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半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跟上去。

“娘子,你真要去啊?我就是随口说一说…”

“听你说的我太可怜了,我自己都心疼。”

“娘子,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应该不是,你都没笑。”

“哈哈哈哈…”

木屐声在河边的石头路上哒哒的响起。伴着孩童的欢笑。

“飞了,飞了..”

两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拍着手喊道,一面拉着一个五六岁的红底蝴蝶绣金衣裙的女童指着看。

两个十几岁的小厮正一前一后的跑着。手中扯着线,天上一个大大的蝴蝶纸鸢摇摇晃晃而飞。

墙边站着四五个仆妇含笑看着。

“我也要放。我也要放。”女童喊道,一面伸出手,木屐在石头上有些不稳的走着。

小丫头们忙招呼小厮快点拿过来。

小厮小心的跑过来半跪下将线轴递给女童,然后在前边带着她跑。

女童高兴的学着方才小厮的样子举着线轴哒哒的迈步。

但她到底不会,又跑的慢,小厮也不敢逾矩上前拉着,只能看着纸鸢摇摇晃晃的落下来。落在了路上正走来的人身上.

好几声低呼响起。

女童松开手里的线轴,带着几分不安掩住嘴。

仆妇们则收起笑,忙举步过来。

半芹伸手从身上拿下纸鸢。

“对不住对不住。”仆妇过来赔罪说道。

半芹笑了笑,看着躲在小丫头身后的女童一脸紧张忐忑。

她轻轻的发空声啐了两下。

“霉运不来。霉运不来。”她说道,一面看手中的纸鸢,“哇,真漂亮啊。”

纸鸢落在身上房上都是不吉利的事,这是他们张家的门前。整条街上很少有人来走动,因为一直小心的看着女童,倒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走来这一行人,仆妇也有些不安,见这婢女没有生气。且笑容依旧,再看其后带着幂篱的小娘子也没有出声,跟随的四个随从也没有恼意,大家便松口气。

半芹笑着还礼,继续迈步向前。

“你们是要找人吗?”仆妇迟疑一下问道。

这条街上再往里没什么人家了,听这婢女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不是。”半芹说道,伸手指了指前边,“我们是来看看房子。”

前边路旁有几间临河的院子独立。

“哦,是要租房吗?”仆妇问道,带着几分恍然,又笑着说道,“那间房子不租的。”

“不租了?”半芹有些惊讶问道。

“是啊,有主人了。”仆妇说道。

“已经卖出去了啊?”半芹说道,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叹看向那边的院子。

门前收拾的干干净净,门头上墙上也没有乱生的杂草,显然是有人日常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