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纵然神技名声在外。”顾先生接着说道,目光看向门外。院内的灯正在逐一点亮,“但并不是殿下可靠之人。如果这件事真的靠她信她的话,殿下此时已经没命了,还提什么殿下会好的快一些。”

在场的人都点点头,室内有动静响起,众人忙涌进去。

新来的太医正在给晋安郡王诊脉,晋安郡王似乎要醒,但最终只是挣扎一刻又陷入昏睡。

“殿下如何?”众人再次紧张的问道。

太医点点头。

“虽然凶险,但性命无忧了。”他说道。

已经有两个可靠的人说出这种,大家的心都终于落地了。

“我们有可靠的人,我们信我们的人,所以不用这个程娘子再进来。”顾先生沉声说道。

屋中的人应声是。

“只是…”最先出去的那个男人又想到什么说道。

“只是什么?”顾先生问道。

“只是程娘子看起来有些古怪。”男人迟疑一下说道。

古怪?

“就知道她古怪!”顾先生竖眉,“绝不能放她进来,如果敢闯的话,杀无论。”

不,不是这种古怪,是她的形容。

男人张张口要说话。

“绝不能再让殿下出差池。”顾先生接着说道。

是啊,殿下不能再出差池了,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男人咽下话,点点头应声是转身出去了。

除了留守的太医,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侍女上前整理被褥,忽地见晋安郡王身子微微的抖动。

“太医。”侍女忙颤声喊道。

太医疾步过来,看着晋安郡王的手在卧榻上慢慢的摸动,最终摸到什么不动了。

太医和侍女对视一眼。

侍女小心的将晋安郡王的手翻出来,见其手攥起,看清其中攥着的东西,侍女和太医都有些惊讶。

“怎么是块木皮?”太医低声说道,“殿下的卧榻没收拾干净吗?”

侍女忙摇头,也不敢多说伸手要拿出这块木皮,但晋安郡王似乎察觉,手攥的更紧了。

“算了,那就握着吧,许是疼的厉害,也好缓解一下。”太医便低声说道。

侍女应声是,将晋安郡王的手放回被子下,放下帘子。

室内静谧无声,夜色浓浓拉开。

看着紧闭再不开的门,门前的女子也慢慢的转过身,站在台阶上看向夜色笼罩的街道。

不用她的话,其实也是好事啊。

是的,是好事。

“娇娘!”

周箙跳下马,看着坐在庆王府墙角下的女子。

昏暗的夜色里,如果不是那匹白马在一旁呼哧呼哧低头响鼻,他都看不到她在这里。

在德胜楼不过是跟随从说了两句话的耽搁,这女人就跑的不见影了,害的他还差点追去秦弧家。

他想她是不是要去把秦弧杀了。

就像她突然拧断了那个杀人的婢女的头那样。

战场上死的惨烈恐怖的多的是,但那一刻他还是吓了一跳。

惊讶她的力气竟然这样大,原来除了骑马射箭,她还会近击徒手取人性命。

也惊讶她的这个举动。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以前不管天大的事,她都木着脸不咸不淡的说这不过是小事。

别说直接跟人动手了,似乎连多说句话都懒得说。

她就那样,伸出手拧断了那个婢女的头。

周箙疾步跑过去,扶住程娇娘的肩头。

“你怎么没进去?”他问道。

怎么坐在这里?难道是.

“说没事,不用我进去了。”程娇娘说道。

周箙愣了下,旋即大怒。

“日娘的!”他破口大骂,抬脚就向门边冲去。

庆王此时虽然看上去如旧,但其内已经是严阵以待,周箙的冲过来,立刻就被门内的人察觉了,更况且周箙还一脚踹在了门上。

亲王府的大门被踹的发出一声闷响,不过由于当初开府修整,晋安郡王曾撂下狠话,所以修整房屋的司衙用足了真材实料,大门只是响了声,纹丝不动。

“你们不让进?安得什么心!你们他娘的耍我们呢!要不是你们。会害得我们这样惨!”

“…开门!娘的混蛋!开门!”

大门伴着骂声打开了,齐齐的弓弩对准了门前的周箙,火把下闪着骇人的寒光。

“杀啊。杀吧,因为你们。我们已经死了一个,多一个也不算什么!”周箙冷笑说道。

程娇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回来。”

周箙看着这些王府侍卫们,转身走开。

弓弩如流水般撤回,门也被关上,适才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只是门前悬着的灯笼照耀下门上的一个大大的脚印提醒着一切都是真实的。

院落中侍卫们严阵以待。

“先生。”一个侍卫回头低声说道,“就这样不管吗?”

一个幕僚捻须面色沉沉。

“他们做什么?”他问道。

一个在门边窥视的侍卫跑过来。

“都又去墙角坐着呢。”他说道。

“赶走吗?”有一个侍卫问道。

幕僚摇摇头。

“此时不动制动,在没确认郡王醒来之前。我们一定要小心为上。”他说道,“他们不闯的话,就随他们去吧,千万不能出去给人可趁之机。”

“或许这程娘子就是后悔了来应邀呢。”一个侍卫又说道。

幕僚冷笑。

“晚了。”他说道。

周箙抬脚踢了一下墙角。

“你来这里干什么的?”他咬牙说道。

“看看还用我帮忙否。”程娇娘说道。

“那现在他们说不用了,怎么还不走啊。”周箙咬牙说道。

程娇娘没说话,在墙角坐着,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只剩下隐隐的疼。

“我只是想坐会儿。”她说道。

“你该不会是觉得愧疚吗?”周箙说道,伸手指着庆王府。“是他们欠我们的!今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而起的!我们才是无妄之灾!”

程娇娘笑了,摇摇头。似乎要说话,却又不说了。

“喂,你说啊。”周箙看出来,竖眉道。

“不想说话。”程娇娘说道。

这话周箙听懂了,她这就是在说自己不懂,说了也白说!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到底想什么呢!要是秦十三那小子在一定知道秦十三

周箙攥起拳头,重重的砸在墙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一眨眼,变成这样了?

他伸手扶住墙,不说话了。

高小官人捂着脸倒退几步。

“父亲…”他畏惧的喊道。

“谁让你杀了程四郎的?”高凌波竖眉怒目喝道。“我告诉你们多少遍,打蛇打七寸。做事做重点,真要杀。也是杀她本人!杀了程四郎,对程娇娘有什么用!除了激怒她打草惊蛇!”

高小官人欲哭无泪。

“父亲,我没让人杀她。”他说道,“我就是按你说的,让人拖住他,谁知道那小贱人竟然丧心病狂!”

高凌波再次抬手,高小官人忙捂着脸后退。

“父亲,父亲,我真不知道。”他喊道,“我也是被这小贱人坑了!谁知道她竟然会杀了程四郎啊!”

高凌波恨恨的收回手。

“人呢?”他喝问道。

一旁站着清客们此时才敢抬起头。

“仵作查完,程四郎已经被程家人拉走了,德胜楼的人都被关入大牢了。”一个说道。

高凌波来回走了几步。

“你怎么跟那官妓说的?”他又问道。

“父亲,你放心,我真是只说面子的事,其他的一点都没提及。”高小官人忙说道,“就是对那小贱人,我也只是吩咐要拖住程四郎留在德胜楼,再说,那小贱人也被那女人打死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个寒战。

来人回禀,那个叫什么灵的小贱人是生生被那女人一手拧断脖子死的。

拧断脖子啊!

“所以父亲你放心这次的事明查是查不到咱们身上的。”高小官人接着说道。

“那女人现在在哪?”高凌波忽的问道。

“在庆王府。”清客忙说道。

“庆王府?”高凌波顿时竖眉。

“大人放心。”清客含笑说道,“门都没让她进,一直就站在门外呢。”

“庆王府的人这是防着她呢。”另一个清客说道,“看来晋安郡王病急也不敢乱投医了。”

“她不走,也可见郡王那里不妙。”又一个清客说道。“人来报,已经又悄悄的请了两个太医了。”

“总算有点好消息了,郡王如果死了。先后拒绝了庆王皇帝问诊的这个女子可是再也不可能饶了,一箭双雕。如果没死嘛”他露出一丝笑说道,“这两个从此生了嫌隙。”

他说着伸手按了按额头,可不想再闹出什么天象天命之说害得他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了。

“大人说错了。”一个清客笑道,伸出手指,“不是两个,是三个呢。”

高小官人闻言忙上前再次点头。

“对对,三个,说起来这件事知道是咱们干的的还有一个人。不过,那人现在说什么,程家那群贱獠也不会信了。”他咧嘴笑道。

阴暗的牢房里传来呜咽的哭声喊声,伴着刷拉的脚镣声一路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