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便伸手扯自己的腰带。

“丹娘,你别怕,母亲陪你。”她说道,就把腰带往陈丹娘脖子里绕。

陈丹娘大哭,虽然年纪小,但隐约也知道了什么。

“母亲,我不怕。”她哭道。

她不说话倒好。一说话陈夫人的手便抖的握不住腰带。

“天啊。”她掩面大哭,“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这边哭。外边脚步声嘈杂。

“都站出来,不许乱动。不许夹带。”伴着喝声。

陈夫人面色惨白,等不及了,她一咬牙用力的拉进腰带。

陈丹娘一声叫,面色涨红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腰带。

兵丁们冲了进来,见状忙扑过来,夺下了陈夫人手里的腰带。

陈丹娘跌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求你们了。”陈夫人喊道跪下来流泪,“让她清清白白的走吧。”

说罢咚咚叩头。

“让她清清白白的走吧。”

不要充入官妓,不要从富贵繁华地堕入泥潭深沼,就让一切停止在最美好的年华时刻吧。

这种场面兵丁们见的多了,神情没有什么悲痛感叹,木然的驱赶着。

“走,走。”他们说道。

仆妇们踉跄的被赶出去,陈夫人也不得不搀扶着陈丹娘起来。

要想死总有千万种法子的。

陈夫人默默的想着,也不再哭闹了,一切为了体面,残留这一丝体面。

“我要我的弓。”

她们已经走到了前院,陈丹娘忽的挣开她的手向后跑。

兵丁们立刻围过来,手中的刀枪对准了陈丹娘。

“丹娘。”陈夫人大喊,疾步冲过去拉住,身子发抖。

这时候乱跑会被当场杀死的。

想到这里她又苦笑。

反正都是死,这样死了也没什么。

其实到底是不愿意死的吧。

“丹娘。”她抱着丹娘哭道,“别乱跑,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没有我们的东西了。”

“母亲,我要我的弓,你说的过,程姐姐送我的弓,要我好好的拿着。”陈丹娘哭道,伸手向后,“我要拿着我的弓。”

站在院中的军将忽的走过来。

“娘子要什么?”他问道。

陈夫人带着几分警惕看着这军将。

“什么都不要。”她将陈丹娘揽在怀里说道。

“我的弓。”陈丹娘却挣扎出来喊道,“程姐姐送我的弓。”

军将哦了声。

“那去拿吧。”他说道。

陈夫人愣了下,陈丹娘却大喜抬脚就跑。

“小娘子。”军将又喊道,“你可拿好了,别弄丢了,别人家来问你要的时候。你找不到了,就不好看了。”

陈丹娘回头。

“当然不会,我才不会弄丢呢。”她说道。

而这边陈夫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掩面跪地大哭起来。

陈家门外忽的一阵骚动。

“站住,不许近前。”官兵们喝道。用手中的兵器对准靠近的女人。

陈十八娘站住脚。

“太子殿下怎么了?”她问道,面色惨白的看着官兵。

没有人回答她。

“太子殿下怎么了?”陈十八娘厉声喊道,再次冲过来,“我父亲怎么了?”

官兵们的刀枪毫不犹豫的刺过去。

陈十八娘身边的仆妇丫头吓的尖叫,伸手死死的抱住她,人与枪尖只有一指的距离。

“太子殿下怎么了?”陈十八娘丝毫不觉,依旧喊道。

“太子殿下被陈高二贼谋害死了。”一个官兵冷冷说道。

太子殿下被谋害死了?

太子殿下死了?

陈十八娘面色惨白神情惊恐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她慢慢的摇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个平王死了,太子怎么也死了…

“因为我有的还是会有,有人没有的,还是会没有。”

有人没有的,还是会没有…

陈十八娘猛地抬起头伸手指着。

“是他们谋害太子!”她尖声喊道,“是她谋害太子!是她干的!是她干的!”

话音未落,就被冲来的仆妇死死的按住嘴。

“快拉大娘子回去。”粗壮的仆妇喊道。

跟来的仆妇不由分说架着就走。

看着被围住的家门越来越远,陈十八娘奋力的挣扎,眼中泪水流出来。

父亲,母亲。她的家!

是她干的!是她干的!

是她害了太子!是她害了父亲!是她谋反啊!是她!是她啊!

“…叛逆陈绍高凌波已死,当夺官爵,籍没家财。阖门男女流放恶远之地,充为军役营妓。”

一个内侍尖声念出朝臣们写来的话。

皇后默然一刻。

“那高陈两家的族人呢?”她问道。

在场的朝官们对视一眼。

陈家的族人好说,可高家的族人,也是太后的族人。

毕竟太后没有对外论罪,牵涉高家族人只怕不好。

“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竟然还能不株连族人,皇家真是宽宏啊。”

晋安郡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朝臣议论的时候他的确是如同延平郡王一般安静的坐着没有说话,但一开口朝臣们心里就忍不住扑腾两下。

他说朝廷真是宽宏,视线却扫过在坐的朝臣。

做出这种定罪的是他们。可不是朝廷,那晋安郡王的意思是不是他们这些朝臣替皇家来表达宽宏了。

皇家受了这么大险难。你们却可以轻飘飘的表达宽宏。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儿戏啊。”晋安郡王接着说道,看着众人。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只不过这笑意看上去格外的阴寒,朝臣们不由回避视线。

“对,没错,这种大逆不道的谋反谋害了太子的大罪,怎么能这样轻飘飘的,岂不是让百姓们生疑,当追三族。”一个朝臣立刻说道,“均交有司审问核查。”

“定罪后,皇后再进行赦免。”他说道,“这样既表示了惩戒,又不失对太后的尊荣,大家看这样如何?”

我们看如何?

你不都是说了嘛。

我要说不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想想外边的卫戍军,想想转眼就自尽的高凌波…

事已至此,晋安郡王是绝不善罢甘休的。

“当是如此。”一个朝臣点头说道。

便有更多的朝臣点头附和。

晋安郡王点点头,面色恢复肃重。

“既然如此大家都这样说,臣也没有异议。”他看向皇后,“天已经亮了,朝臣们都已经等候上朝了,还请皇后速速下诏,将此事公诸于众,以儆效尤,以定人心。”

皇后点点头,站起身抬起手。

“众卿家先行。”她说道,“待本宫更衣上朝。”

朝臣们躬身应声是。

有内侍在此时急匆匆进来,也顾不得皇后,竟然径直到晋安郡王身边,低声附耳说了几句话,晋安郡王顿时色变。

“臣先告退了。”他说道,站起身。

殿内一片安静,朝臣们的脸色也很复杂,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皇后。

皇后神情却是依旧,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在这皇宫里成了摆设一般。

“高陈二贼能在宫中谋逆,定然还有余党,如今天明,晋安郡王速去再清查。”她端正说道。

晋安郡王躬身应声是,转身疾步出去了。

看着在宫内被一群人内侍禁军拥簇着大步而去的晋安郡王,站在殿门准备去上朝的官员们神情复杂。

“倒是颇有太祖之风,只是不知对朝廷来说,是好还是坏啊。”一个朝臣忍不住低声喃喃。

朝臣们如何心内揣测,晋安郡王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疾步如飞,晨光渐渐越过层层宫殿照在他的身上,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反而身子越来越凉。

“殿下,就在这里。”一个侍卫说道,伸手指着前方一处宫殿。

晋安郡王的脚步反而停了下来。

是没有救活吗?

为什么内侍说事情有些不对?

如果周箙没有救活的话,她该怎么办?她可怎么办!

殿门前站了好些侍卫,将殿门围了起来,有人疾步从内奔出来。

李太医颤声喊道。

看到李太医的脸色,晋安郡王忍不住再次深吸一口气,抬脚向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