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七听了这话,顿时不再出声,慕成义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准备一下,明日咱们便启程回西南。怕是要不了多久,袁崇武自是会亲自去西南一趟,与爹爹商议结盟之事。”

“爹爹的意思,难道是要襄助袁崇武,去夺得皇位?”慕七秀眉紧蹙,低声道。

慕成义却是摇了摇头,只道;“这些事咱们无需去管,咱们只要知道,无论爹爹做什么,都是为了慕家,这就够了。”

慕成义说完这句话,便是起身离开了营帐,留下慕七独自一人坐回主位,那原先的兵书,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了。

烨阳,岭南军军营。

“元帅,慕家大军已是由今日启程,返回西南。”孟余走至男人身旁,俯身道。

袁崇武点了点头,以手捏了捏眉心,这些日子,凌家军与慕家,皆是缠的他分身乏术,纵使此时听得慕家撤军的消息,男人的脸上,也还是不见丝毫松懈。

“元帅,依属下之见,慕玉堂既有心与元帅联手,这对岭南军来说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元帅不妨亲自去西南一趟,也好让慕玉堂知晓咱们的诚意。”

袁崇武摇了摇头,淡淡道;“慕玉堂不甘受朝廷掣肘,与咱们结盟,也不过是想拉拢咱们,利用岭南军去对付凌肃罢了。”

孟余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他默了片刻,终是道;“元帅,属下有一句话,一直都想问问元帅。”

“说。”

“若有朝一日,朝廷以思柔公主为饵,诱元帅归顺,不知元帅会作何选择?”

袁崇武闻言,黑眸雪亮,顿时向着孟余望去。

孟余亦是毫不退缩,笔直的迎上袁崇武的眼睛。

两人对视良久,袁崇武方才收回眸子,道;“岭南军与朝廷血海深仇,但凡我袁崇武在世一日,便决计不会有归降这一天,你大可放心。”

孟余心头一松,面上仍是恭谨的神色,只深深垂下头去。

袁崇武不再看他,低声嘱咐;“这些日子,军中的一切事物便交由你处置,每日操练,务必要风雨无阻。”凤归九霄

“元帅这是要出远门?”孟余心下不解,抬起头向着男人望去,就见袁崇武脸色深沉,只道了句;“我要去京城一趟。”

孟余顿时大惊,失声道;“元帅!京城无异于龙潭虎穴,元帅怎可以身犯险?”

袁崇武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子;“不必多说,对外你只需宣称我旧伤发作,留在城中静养即可。”

见袁崇武执意如此,孟余心乱如麻,却又无法出声劝阻,只得恭声称是。

是夜,袁崇武一袭箭袖青衫,作寻常打扮,身后跟随了几名侍从,一行人刚要出发,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袁崇武举目望去,就见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袁杰。

“父亲!”袁杰翻身下马,一举奔至袁崇武马下,声音却是慌的厉害;“父亲,你快回城,弟弟起了高热,大夫方才去瞧,说弟弟怕是染上了痘疮!”

袁崇武闻言,心头顿时一沉,只一把将袁杰拉在自己身旁,喝道;“这是何时的事,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

“弟弟已经病了三日了,娘说父亲军中事多,不让孩儿来告诉您,可如今,弟弟…怕是不好了…”

不等袁杰说完,袁崇武收回了自己的手,只对着身后的诸人道了句;“回城。”语毕,便是一夹马腹,向着烨阳城奔去,袁杰望着一行人的背影,连额上的汗水也来不及拭,亦是慌忙骑上马,向着父亲追去。

烨阳城中,元帅府。

袁宇早已是神志不清,一张小脸烧得通红,不住的抽搐,安氏守在一旁,只不断的用清凉的汗巾子去为孩子擦拭着额头,泪珠却是成串的往下掉。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安氏抬起泪眼,在见到袁崇武的刹那,那泪水更是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只奔到袁崇武身旁,攥住他的衣襟泪如雨下;“相公,你快想法子救救宇儿,你快想想法子,救救他…”

袁崇武拍了拍她的手,也没说话,只冲到病儿床前,在看见孩子如今的模样后,眉头更是拧的死紧。

“大夫怎么说?”袁崇武回过身子,对着安氏道。

“大夫说,宇儿若一直高热不退,便是染上了痘疮,这可是要死人的啊!”安氏一颗心抽的生疼,望着床上受苦的孩子,恨不得可以将孩子身上的病全都转在自己身上,哪怕是千倍百倍。盗贼爱妃,皇上好高冷

袁崇武伸出手,探上儿子的额头,顿时觉得触手滚烫,再看袁宇,更是抽搐的厉害,全身都是打起了寒战。

“来人!”袁崇武对着屋外喝道。

“元帅!”

“速去军营,将夏志生请来。”

“是。”

待士兵领命而去后,安氏守在袁宇床头,一双泪眼却是向着袁崇武望去;“相公,宇儿才十一岁,这孩子自幼体弱多病,若他这次有一个好歹,我也是活不下去了…”

袁崇武望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母亲,是他孩子的母亲。

他的眸光落在安氏脸上,黑眸中沉毅如山,只道;“你放心,军中也曾有士兵染上痘疮,夏志生治过此病,宇儿会没事的。”

安氏迎上他的目光,心里便是安定了不少,她默默垂下眼睛,望着孩子通红的小脸,一大颗泪水顺着眼角滚下,悄无声息。

是夜,袁宇的情形依旧不见好转,夏志生已是从军营赶至城中,待瞧见袁宇的模样后,心头顿时一紧,赶忙让人回避,并将袁宇此前用过的衣裳,桌椅,被褥,纸笔皆是一一焚烧,此外将袁宇居住的这一处庭院与诸人隔开,等闲不允许任何人进内,而院子里服侍的人,也是在唇鼻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棉布,以防痘疮蔓延。

而当夏志生神情凝重的告诉安氏袁宇已是染上了痘疮时,她却反而镇定了下来,打起精神,命着众人洒扫屋庭,以白醋煮沸,喷在屋角,并于院中供奉起了“痘神娘娘”,此外更是每隔一刻,既让所有人以热水洗手,一切都是料理的井井有条。

将药汁为袁宇灌下后,夏志生对着袁崇武拱了拱手,道;“元帅,小公子这里有夫人和属下守着,您还是速速出府避痘,若有何事,属下定是命人告知于您。”

袁崇武坐在床前,见袁宇的脸上已是开始起痘,原本那张清秀白净的小脸,此时已是惨不忍睹。他深知痘疫的厉害,此时见儿子伸出小手,欲往脸上抓,袁崇武眼皮一跳,当即攥住孩子的手,只让夏志生看的一惊,失声道;“元帅,您万不可亲自照料公子,痘疫传的快,一个不小心,便会染上此病!”

袁崇武一语不发,夏志生脸上蒙着厚厚的棉布,此时却是什么也顾不得,又是道;“元帅,您是三军统帅,万万不可在…”重生之妆点美丽

“他是我儿子。”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便是这一句话,却让夏志生将口中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半晌,只微微一叹,行了一礼后匆匆走出屋子,去为袁宇熬药。

夏志生刚走,安氏便是端了一盆热水走了过来,留袁崇武净手。

两人皆是不眠不休,一道照顾患儿,因着深知痘疫的可怖,那些仆人大夫亦是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所有贴身的事儿,唯有父母在做,袁宇在凌晨时醒来过一次,看见父亲时,孩子虚弱的脸蛋上便是浮起一抹笑靥,微弱的唤了声;“爹爹…”

袁崇武伸出手,抚上孩子的小脸,低声道;“别怕,爹爹在这。”

袁宇未过多久又是陷入了昏迷,可那唇角却是微微上扬的,只让安氏看的心里发酸。

第三日时,袁宇的烧终是退了,夏志生来瞧过,只道痘疮已是开始结疤,待脱落后,便是无事了,这几日精心照顾着即可,已无大碍。

袁崇武闻言,终是放下心来,而安氏更是心口一松,再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由着丫鬟扶去歇息。

夏志生站在原地,袁崇武在他肩上拍了拍,而后便是一语不发的走出了屋子。

他已是三日不曾休息,此时一张面容早已是疲惫到了极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刚走进院子,被那屋外的日头一照,顿时觉得眼睛被刺得一阵酸疼,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耳朵里更是嗡嗡作响,就连那脚下的步子亦是踉仓的,诸人瞧见他,皆是一震,

他越过众人,也没让人跟着,只独自走了出去。直到从怀中取出了那支梳子,男人的脸色方才和缓了些,他阖上眸子,将那梳子紧紧的攥在手心,不知过去多久,男人的唇角终是浮起一丝苦笑,英挺的眉宇间,更是深切的自嘲。

翌日。

安氏醒来后,便是匆匆赶到屋子里去看袁宇,见孩子果真是开始好转,心头不免极是欣慰,这才发觉没有瞧见袁崇武,遂是对着一旁的丫鬟问道;“怎么不见元帅?”

那丫鬟摇了摇头,显是自己也不清楚。安氏为袁宇掖好被角,刚要起身出去,就见袁杰一脸阴鸷的走了进来,开口便是一句;“娘,父亲去了京城,找姚氏去了。”

136章可我控制不了

安氏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只道;“就没人拦着他?”

袁杰摇了摇头,咬牙道;“他可是岭南军的主帅,谁敢拦着?”

安氏见儿子面露埋怨,遂是按住了孩子的肩膀,对着袁杰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再说。

袁杰看了一眼屋子里忙忙碌碌的人,只得将喉咙里的话全都给咽回了肚子里去。直到晚上,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三人,袁宇方才醒来了一会儿,还喝了一小碗米汤,此时已是沉沉睡去,安氏将孩子的小手放进被窝,就听袁杰压低了声音,说起了话来。

“娘,父亲这次也太过分了,弟弟还生着病,他怎么能抛下弟弟不管,甘冒大险去了京城?”

许是见安氏没有说话,袁杰又是道;“他就不想想,万一这次他被朝廷擒住了,咱们母子怎么办,岭南军成千上万的将士们又要怎么办?”

安氏默默听着,只站起身子,领着袁杰走到一旁,方才道;“你父亲这次去京城的事,军营里的人全都不知道,你孟伯伯偷偷告诉了咱们,你给娘记住了,千万不能透露出去,若然,你要旁人怎么看你父亲?”

“哼,”袁杰却是一记冷笑,道;“他既然敢做,难道还怕人知道?”

安氏摇了摇头,秀眉却已是微微蹙起,语气里也是含了几分斥责;“杰儿,他是你父亲,娘与你说过许多次,你和你弟弟年纪还小,必须要依附于他,你给娘记住了,只有他好,你们才能好,若是他失了军心,你和你弟弟又能指望谁?”

袁宇闻言,心头顿时一凛,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隔了半晌,终是对着母亲垂下脑袋,蔫蔫的道了句;“孩儿明白了。”

安氏见儿子认错,已是不舍得再去责怪,想起袁崇武,心里却是又酸又凉,忍不住微微一笑,眉眼间无尽的凄凉。

“娘,您笑什么?”袁杰见母亲唇角含笑,心头自是老大的不解。

安氏深吸了口气,慢慢道;“是笑你父亲,为了仇人的女儿,竟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袁杰闻言,心头也是涌来一股酸涩,继而便是愤恨与失望。

“娘,他明知咱们因凌肃受了那么多的苦,却还将凌肃的女儿纳为姬妾,为了她不惜干冒大险进京,孩儿真不明白,孩儿怎会有这般不堪的父亲!”

“住口!”听儿子出言不逊,安氏顿时喝止,她看着袁杰的眼睛,隔了许久,方才一叹,道:“他若真是不堪,这岭南军里,又哪里还会有咱们母子的位置?”

说完,安氏闭了闭眼睛,轻语了一句;“娘累了,你先出去吧。”

袁杰见母亲脸色的确不好,遂是对着母亲行了一礼,走出了屋子。

安氏独自一人立在那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直到听闻床上的孩子传来一道轻微的动静,她方才回过神来,匆匆走到床前,就见袁宇已是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刹那,细声细气的喊了一声;“娘…”

安氏瞧着孩子,心头顿时变得很软,可袁宇的下一句话,却是令她怔在了那里。

“娘,爹爹呢?”

安氏动了动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唯有一双泪珠,却是“啪嗒”一声,从眼睛里落了下来。

“娘,您别哭,孩儿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爹爹一直在照顾孩儿,对孩儿可好了。”

安氏擦去泪珠,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只道;“傻孩子,哪里是梦,你爹爹不眠不休的在这里照顾了你三日,连衣衫都没来及换,就连夜里给你换药擦身,也都是他。”

听母亲这般说来,袁宇的眼睛顿时一亮,向着四周寻觅了片刻,那眼睛的光便是黯淡了下去,小声道;“那爹爹现在去哪了?”

安氏喉间一苦,只柔声道;“他军中有事,见你已经好了,便先回了军营。”

好容易哄睡了儿子,安氏转过身,烛光下,她的脸蛋白的骇人,一想起袁崇武此时正拼命赶路,甘冒奇险,只为了见凌肃的女儿一面,便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只恨得银牙紧咬,不可抑止。

京城,东郊。

袁崇武一路风尘仆仆,这几日他一直是不眠不休的赶路,实在倦极了,便也是随意寻个地方打个盹,眼见着终是到了京城,方才勒住了飞驰了骏马,下马后倚在树下,一语不发的将水囊里的水向着自己的脸上浇去,这才觉得全身上下松快了些许。

何子沾在一旁瞧着,心里只觉得不忍,他默默走到男人身旁坐下,两人俱是没有开口,隔了许久后,何子沾方才道;“大哥,您这次千里迢迢的来京城,是要将夫人接回去?”

袁崇武闻言,也没有说话,只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何子沾又是道;“大哥,恕小弟多嘴一句,你我都知京城有多凶险,您是三军统帅,这京城,实在是不应该去。”

袁崇武闭目养神,听到何子沾的话,遂是微微一哂,沉声开口:“有些事情,很难说个清楚。”

他又何尝不知自己是三军主帅,如今为了自己的女人孤身上京,却将岭南军弃之不顾,实在是有负将士。

何子沾听他这般说来,便是不知要如何接口。

见何子沾不解,袁崇武唇角微勾,又是低声道了句;“我知道我不该来京城,可我控制不了。”

一语言毕,袁崇武已是站起了身子,重新跨上了骏马,竟无丝毫犹豫与迟疑,向着城门飞奔而去。

何子沾瞧着,微微摇了摇头,也是骑上了马,随着袁崇武一道入城。

南陵王府。

因着今日是思柔公主归宁的日子,王府里一早便是忙开了,待公主的凤撵停在王府门口时,凌肃早已是领着诸人候在了那里。

父女相见,有忧有喜,因着再过几日便是姚芸儿的生辰,这一日早已被钦天监勘测过,是为吉日,凌肃已是命人将一切备好,意欲让女儿认祖归宗。

祠堂上,摆着凌家数位先祖的牌位,姚芸儿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对着凌家列位先祖磕了头,又从父亲手中接过香,为先祖们敬上。

凌肃在一旁瞧着,心头自是欣慰,姚芸儿在管家的示意下,又是向着凌肃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凌肃心绪复杂,待礼成后,连忙将女儿扶起。

“从今日之后,你便是凌家的女儿,凌芸儿。”

父亲浑厚的声音响在耳旁,姚芸儿有一瞬间的恍惚,抬眸,便是他慈爱而温和的眸子,让她瞧着只觉得心头一暖,轻轻的唤了声;“爹爹…”

凌肃望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不由得百感交集,这些年来,他戍守边疆,东征西讨,就算偶尔回京,可这偌大的一座府邸,却是空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世人皆道他位高权重,把持军政,却不知他孑然一身,黯然孤苦。

“爹爹已经和太后说过,留你在王府住上一宿,今晚,就让咱们父女两好好地吃一顿团圆饭。”凌肃十分高兴,话方说完,便是微笑起来,瞧着女儿的眼睛里,却是浓浓的不舍。

姚芸儿望着凌肃两鬓上的白发,心头便是一酸,只从身后的宫女手中取过一双棉袜子,对着凌肃道;“爹爹,这是女儿为您做的,天气冷了,您当心冻着脚。”

凌肃接过那一双温软的棉袜,眼眶中却是蓦然一热,瞧着女儿清纯秀美的脸庞,只让他更是心存爱怜,忍不住伸出胳膊,将女儿揽在怀里,粗粝的大手抚上孩子的发顶,低哑道;“好孩子。”

父亲的怀抱是那般的宽厚,只让姚芸儿感到满满的温暖,不由得在父亲的怀里蹭了蹭脑袋,恍如撒娇的小女儿般,只让凌肃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晚间的宴席上,除了凌肃与姚芸儿父女之外,却还有一个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凌家军的少帅,薛湛。

因着是家宴,薛湛今日并不曾身穿戎装,而是京城中的世家公子最为寻常的装束。一袭白色锦袍,俊朗的容颜犹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乌黑浓密的头发用银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是一对含笑的眸子,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不经意间流出的精光,却是令人忽视不得,

姚芸儿骤然见到他,眉目间便是浮上一丝欣喜,忍不住微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凌肃留意着女儿的神态,见她展露笑靥,便也是笑道;“湛儿是爹爹义子,既然是家宴,又怎能没有湛儿?”

自入宫后,姚芸儿便再没有见过薛湛,两人当初却也算是共患过难,在凌家军时,薛湛更是曾多方照料过自己,是以姚芸儿见到他,倒也觉得十分亲切。

薛湛望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动了动嘴,任是他平日里能言善辩,此时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自嘲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凌肃瞧着眼前的义子与女儿,只觉得两人如同金童玉女,的确是一对璧人。

137章想,日日都想

薛湛打小便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一直将其视如己出,而等自己百年后,自是要将凌家军交给他的。凌肃念及此,又是向着两人看了一眼,如今看来,不仅是要将凌家军交给薛湛,甚至就连自己的掌上明珠,也是要一并给他了。

宴席未曾持续多久,姚芸儿折腾了一天,早已是疲累不堪,凌肃瞧着自是心疼,只唤来嬷嬷,将女儿送回房间休息。待姚芸儿走后,席上便只剩下凌肃与薛湛二人。

凌肃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见义子的视线一直追在姚芸儿身上,直到姚芸儿转过弯,再也看不见后,方才一声不响的将目光转了过来。

“湛儿,”凌肃淡淡开口,道;“义父有一事,想要与你商议商议。”

“义父有话请说。”薛湛顿时恭声出声。

凌肃微微颔首,缓缓道;“芸儿再过几日,便是年满十七岁了,太后前几日曾说过,要为芸儿寻一门亲事,义父对朝堂之事虽然了如指掌,可对这一群小辈却是不甚了之,还要你和义父说说,这京中,可有能与我芸儿匹配的青年才俊?”

薛湛闻言,心头便是一怔,他垂下眸光,暗自思虑片刻,终是一咬牙道;“义父,孩儿也有一事,还请义父成全。”

“哦?”凌肃淡淡微笑;“你说。”

薛湛站起身子,对着凌肃深深作揖,“孩儿恳请义父,将芸儿嫁与孩儿为妻。”

凌肃凝视着眼前的义子,薛湛气宇轩昂,年轻有为,实乃是青年一辈中的翘楚,自己与徐靖也皆是属意由他来当女婿,方才那一番话也不过是试探。此时见薛湛果真对女儿有意,凌肃沉默片刻,语气却是变得凝重起来;“湛儿,你也知晓,芸儿曾经是袁崇武的女人,义父不愿勉强你,你对芸儿若是真心,义父自是愿意成全,可若不是,义父只希望你不要耽误了她。”

薛湛听了这话,颀长的身姿犹如玉树临风,对着凌肃道;“义父,孩儿愿以性命起誓,孩儿求娶芸儿,是因为孩儿真心喜欢她,与她是何人之女毫无干系,若义父愿将芸儿嫁给我,孩儿定是会将她视若珍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男子清越的声音字字掷地有声,犹如削金断玉一般,而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更是极其郑重的神色,凌肃素来了解他的为人,此时听他如此一说,便是放下心来,只站起身子在薛湛的肩膀上拍了拍,感慨道;“有你这番话,义父便放心了,义父征战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要答应义父,无论到了何时,都要护她周全,再不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罪…”

凌肃声音沙哑,说到这里,便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只侧过身子,深吸了口气。

“再过几日,便是芸儿的生辰,在那一日,义父会为你像太后请旨赐婚,而后,便将你们的婚期公之于众。”

许是欢喜来的太过突然,只让薛湛怔了怔,直到凌肃望着自己淡淡笑起,方才回过神来,拱手对着凌肃道;“多谢义父!”

凌肃心下快慰,只拉着薛湛一道坐下,两人的心情都是出奇的好,那一杯杯的烈酒,便如同白水一般进了肚子。

姚芸儿回到闺房,待侍女退下后,她身上只着一件白绫衬裙,却是从床上轻轻的坐了起来,用胳膊环住了自己的身子。

人前,她尚可强颜欢笑,人后,却是数不尽的刻骨相思,折磨的她生不如死。

她的泪水一颗颗的滴在锦被上,未过多久,那精致的苏绣被面便是染上一大滩水渍,她生怕自己哭久了,眼睛变得红肿,明日里会被人瞧出来,是以只擦去了自己的泪水,回眸一瞧,却见床头上摆着几个趣致可人的彩瓷娃娃,因着是女儿的闺房,凌肃颇费了一些心思,在这间屋子让人置下了许多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这些瓷娃娃,便是其中之一。

姚芸儿伸出白皙如玉的小手,自床头取下两个娃娃,一个是男娃,另一个是女娃,她独自蜷在床头,一手握住一个,眼泪却又是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这一个是相公,这一个是芸儿。”姚芸儿轻轻举起手中的娃娃,这一语言毕,唇角却是浮起一抹笑靥,如水的眼瞳中更是说不尽的柔情缱绻,相思蚀骨。

她动了动小手,让两个小娃娃面对面的站在一起,而后用手指推了推那女娃娃,让它往男娃娃的身边挪去,一面推,一面轻声细语的开口;“相公,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你的衣裳还够穿吗?”

姚芸儿心头疼的厉害,她望着那个男娃娃,伸出小手轻轻的抚了上去,“你身上的伤,现在还疼吗?”

姚芸儿推了推男娃娃的身子,似是期冀着他会回答自己一般,她也知道自己傻,遂是带着泪水,笑了起来,依旧是轻声细语的说着;“芸儿每天都很想你,你也会想芸儿吗?”

这一句刚说完,姚芸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人撕扯的,疼的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望着那个男娃娃,只合上眸子,泪水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就连纤瘦的肩头,亦是轻微的抽动。

“想,日日都想。”

蓦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姚芸儿顿时止住了哭泣,只不敢相信一般,刚回过头,就见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自屏风后缓缓走出,站在了自己面前。

姚芸儿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的身子颤抖的那般厉害,甚至还没等她开口说出一个字,那男子便是大步向着她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是将她一把从床上抱起,炙热而滚烫的吻,铺天盖地般的压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至,姚芸儿犹如溺水的人一般,拼命的攥住了袁崇武的衣襟,她忽闪着眼睛,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动也不敢动的,生怕自己会从这个梦境里醒来。

袁崇武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他用了那样大的力气,简直恨不得将她坳碎在自己手里一般,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去。

他毫不怜惜的吮吸着她的唇瓣,记忆中的柔软与清甜在这一刻瞬间被唤醒,他的双臂如铁,属于他的气息充斥在姚芸儿的周围,只让她晕乎乎的,因着不能呼吸,一张小脸逐渐变得通红,就在她快要晕过去时,袁崇武终是松开了她。

姚芸儿大口的喘息着,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的往下落,袁崇武望着她的泪水,只觉得心如刀绞,又是将她抱在怀里,捧起她的小脸,将她的泪珠一颗颗的吮去。

姚芸儿犹如失了魂的木偶,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终是敢伸出小手,颤抖着抚上了男人的脸。

“相公…”直到抚上那张坚毅英挺的面容,姚芸儿才知自己不是做梦,而是袁崇武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