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落,那边陈大夫忽然一拍大腿,道:“不好!”

“怎么了?”顾若离也被惊了一跳,看着他,陈大夫就道,“方才老夫已施针催产,药也喝了一剂!”

顾若离脸色大变,扶着秦夫人问道:“夫人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摸着肚子嚎叫一声,“有东西流出来,是不是羊水破了?”

顾若离眉头紧紧蹙着,对秦夫人道:“把裤子褪了。”话落上前去帮秦夫人褪裤子。

她净手,探了宫口,沉声道:“已经开了三指!”好快。

“这可怎么办。”陈大夫和王大夫也慌了起来,明明没有早产的,可是就因为他们的误诊的缘故,居然将孩子催生了…

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必然活不了命。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能做的,就是保证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她对秦夫人道,“夫人可备了稳婆?”

秦夫人点着头,又摇着头:“备是备了,可是并不在住这里,我原本打算下个月将她接到家里来的。”

顾若离叹了口气,掀了帘子出去,随即一愣,院子里站了许多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这边,见她出来众人喧哗了一下,随即就看到有人上前来,顾若离认出是韩缪氏,她就吩咐道:“去准备热水,洗了剪刀棉布,用开水煮沸拿来给我。”她顿了顿又道,“把房间地龙烧起来,不要太热,保持在温暖就好,再单独将小床搬来。”

韩缪氏惊讶的看着顾若离,不由想到昨天下午,她被澡盆里那一只老鼠吓的惊慌的样子…和此刻的她判若两人。

沉稳,笃定,让她想起她的夫君在战场时的样子,平日那么老实木讷的人,只要拿了刀上了战场,就完全换了一个样子,那样的英气威武,那样的沉稳自信,仿佛发着光,让人移不开眼。

“孩子真的还活着?”韩缪氏看着她,顾若离点头,“孩子还活着,不过可能要早产,你们都是有经验的人,能帮着准备的东西速速去准备好,留几个人下来帮忙就好。”

众人一阵欢呼,韩缪氏抹着眼泪道:“好,我这就按着县主的吩咐去做。”

秦夫人的宫口开的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十指全开,两个大夫在院子里来回的焦躁的走着,又忍不住拉着一个妇人问道:“里头那位是你们从哪里请来的大夫。”

“不是请来的大夫,是京城来的县主。”

陈大夫听着就是一怔,和王大夫对视一样,喃喃的道:“京城…县主…大夫…”

“想起来了。”王大夫一拍手,大喝一声,“是顾氏三小姐,顾大夫!”

陈大夫点着头:“是了,是了,年纪这么小,又是大夫。”他突然就高兴起来,没有想到在之类居然让他碰见了顾大夫,又道,“没事了,没事了,有顾大夫在一定母子平安。”

院子里的人听着就觉得不解,指着房里问道:“她是县主怎么又是大夫,难道还有什么名头不成。”

“这位县主可不简单。”陈大夫就将顾若离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她从不出诊,连荣王妃要看病都是亲自上门,若非她有些清傲,怕已经是千金难求一诊。”

众人咋舌,没有想到一个县主,居然还是个名医。

韩缪氏端着水站在门口,韩苗苗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娘,她真的是名医啊?”看上去也没有比她大几岁啊。

“嗯。”韩缪氏虽没有听过,可顾若离刚才的样子让她印象深刻,一个没有底气和自信的人,不会有那样的光芒。

韩苗苗抿着唇看着产房里发呆。

韩缪氏端着水进去,秦夫人正低低哭着,阵痛让她面色惨白,满头的汗珠,旁边几个妇人轮流给她擦着,又抽着空隙给她飞快的喂两口面条。

“县主,按您的吩咐都煮好了。”韩缪氏将盆放在桌子上,顾若离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你留下帮我。”

她有好多年没有接生了,其实,这样的经验她也不过只有两次,一次是意外,一次是在山区…

虽看着镇定,可涉及孩子,又是那么脆弱的早产孩子,她还是有些紧张。

忽然秦夫人啊了一声大叫,喊着道:“是不是快要生了,我觉得不行了…”顾若离忙过去查看。

外头乱纷纷的,被那一声惊住,不过没有被惊太久,一盏茶后,房里就停到一个妇人惊慌的道:“怎么没有哭。”

孩子生下来都是要哭的。

顾若离处理好脐带,迅速将孩子口腔鼻腔以及身上处理干净,用干净的帕子包裹住,维持他的身上的温度:“没事,没事,别慌!”她说着,自己的心里却也在砰砰的跳,“要是有氧气机就好,要是有保温箱就好了。”

她的手都在抖,轻轻去听孩子的心跳,很慢,也没什么力道。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秦夫人也慌了起来,“是不是活着的,让我看看。”

孩子不哭,显得很安静。

顾若离管不了,弯腰开始人工呼吸,她不敢用力,这么小的孩子那么脆弱…

旁边的人呆呆的看和她。

“我的儿!”秦夫人哭了起来,院子外头的人也跟着躁动不安,陈大夫和王大夫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这孩子本来可以不生的啊,都是因为他们…

这可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像小猫一样的啼哭声想了起来。

“活了?又活了?”众人差异的不得了,刚才不是…怎么又没事了。

秦夫人听到孩子的哭声,立刻翻身坐了起来,颤抖的伸出手,道:“孩子,我的孩子…”

“房间的温度太低了,温度再加一点。”顾若离蹲下来,示意大家不要说话,她贴着孩子的背部,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呼吸没有杂音,她才松了一口气,道,“她还太虚弱,我教你几种护理的方法,你每天定时定量的做,千万要小心照看。”

“是,是。”秦夫人抖着手去接孩子,顾若离回身对韩缪氏道,“拿纸笔来。”

韩缪氏立刻跑去将纸币拿了过来,顾若离细细的将护理和要注意的地方写下来。

陈大夫和王大夫挤了进来,看了一眼孩子,问顾若离:“真…真的没事?”

“有些虚,不过这样是早产儿的正常状况。”她和两人交代道,“往后你们最好每日来看一次,孩子太小不能吃药,只能在护理上更精细小心一些。”

两位长长的松了一口,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命也跟着孩子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县主。”秦夫人抱着孩子要下跪,顾若离忙扶着她,秦夫人道,“您救了我们母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秦氏没齿难忘。”

顾若离扶着她躺下,道:“夫人才生产,身体还虚,这些事以后再说别伤着身子。”

“是。”秦夫人泪若雨下,紧贴着孩子一刻不敢松。

“谢谢县主。”院子里,众人齐齐下跪,“县主大恩大德,我们营州中屯卫,没齿难忘。”

顾若离抿唇苦笑,营州中屯卫的凝聚力,真的很令人震惊和钦佩。

顾若离想到了一墙之隔的赵勋,叹了口气道,掀了帘子走到院子里,外面天已经亮了,那些人跪在院子里,抬着头都将视线朝她投来。

就看到一个容貌精致犹如天仙似的小姑娘站在门口,个子不高瘦瘦的,穿着一件芙蓉素面的短褂,下身是条鹅黄的裙子,裙子和衣服血迹斑斑,本该有些狼狈的样子,可此刻在她这里,便透着一股镇定从容,犹如得胜归来的将军…

英姿飒爽,不属须眉。

“多谢县主。”众人给她磕头,“多谢县主。”

顾若离心头感动不已,什么样的人格魅力,才能让这么多人信服拥戴,以至于抛弃安危,抛弃生死…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往后就靠你们自己了。”顾若离不知道隔壁是什么样子,也不想去知道,“谁能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韩缪氏从里头走了出来,低声道:“院外就有,县主若要回去的话,民妇给您赶车。”她听到了,县主为了她们的事,和赵勋吵架,所以她要走,她们并不惊讶。

“好,多谢。”顾若离点头,脱了身上的脏衣服,忽然一个包袱递了过来,就看到韩苗苗拿着她的包袱站在她面前,道,“你的包袱,我帮你拿来了。”

顾若离失笑,道:“谢谢。”她拆开包袱拿了里头的换洗衣服,就看到出门前方朝阳给她的一千两银票,犹豫了一下递给了韩缪氏,“我身上就只有这些,希望能帮大家度过一些难关。”

“使不得!”韩缪氏道,“这是您的银子,我们不能要。”

顾若离将银票塞在她手里,无奈的笑道:“我不过是个大夫,军中的事我干预不了,能做的只有这些。”她说着,穿好衣服,往外走。

韩缪氏将银票交给了秦夫人,跟着顾若离出去:“县主,马车在这边。”

顾若离上了车,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

马车动了起来,就在这时,一阵欢呼声传来,随即韩缪氏唰的掀开帘子,激动的和顾若离道:“县主,秦大人回来了。”

“回来了?”顾若离一惊从车里探出头,就看到秦大同被两个属下搀扶着,径直朝这边走来,而在他身后跟着许多人一连道着恭喜。

什么情况,赵勋呢?

她从车上跳下来,走在前面的秦大同看见她,立刻抱拳一揖到底:“多谢县主相救,此番大恩,秦某永世不忘。”

“多谢县主相救!”他身后跟着的人,纷纷朝她行大礼。

顾若离摆手,正要说话,韩缪氏就高兴的道:“大人,夫人和少爷也是县主救的,若非县主来的及时,恐怕…”

“县主。”秦大同只知道自己老婆和孩子没事了,真的否极泰来,但是此刻听到这话,他一怔看着顾若离,脸上又郑重了几分,正要道谢,顾若离忙摆手道,“劳烦你告诉我,你们这是没事了吗?”

“是!”秦大同道,“赵将军让我签了认罪书,还让我将卖掉的战马找回来,自领八十军棍,这件事就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赵勋不杀他了吗?

“他…人呢?”顾若离皱着眉,心里头惊涛骇浪的,秦大同就道,“将军正在署衙用早膳,让我等各自散了,稍后再去领罚!”

顾若离不等他说完,提着裙子就朝角门跑去,一路进门,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安静,大家喜气洋洋的来回走动,她一眼就看到四平八稳神色如常的坐在昨晚那间房中正吃着饭的赵勋。

似乎听到了声音,他也转头朝她看来,眉梢一挑。

“你改变主意了?”顾若离进了门,桌子上摆着一碗清粥,四个馒头并着两个小菜,赵勋低头用着,神色间透着一些戏谑,“不杀秦大同,不追究这件事了吗?”

赵勋放了筷子,似笑非笑看着她,一言不合说走就走,那么长一段路她头都没有回…

他被人围困,即便有人护着,亦是危险重重。

这个丫头,是真的绝情,还是根本没有将他当做一回事,放在眼里。

☆、104 争吵

赵勋低头漫不经心的吃饭,动作闲适,却是一副不打算说话、理她的样子。

顾若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打算追究了吗?”

赵勋依旧不说话。

“七爷。”顾若离盯着他,赵勋忽然抬头看着她,目光幽谙的如一汪井水,深不见底,“若不是呢,你是不是还丢了我一人在此,说走就走?”

顾若离一愣,惊讶之声脱口而出:“啊?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他在埋怨?

怨她走了?不会吧,她走了难道不正常吗。

她立刻觉得自己想错了。

“我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你不同意,我留在那里也只会碍事。”顾若离猜测他的意思,有些尴尬的道,“是不是让你难堪了,我昨晚的话有些…有些激进了。”

她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起争执,也不该那样说他。

不管他做的对不对,他都是大周的镇国将军,在军中他该有的威信甚至高于帝王,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一名不文的大夫罢了。

若非他退让,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和评价他的对错。

赵勋打量着她,冷声道:“只是觉得自己激进了而已?”

那还有什么?顾若离不解。

赵勋端着茶,慢慢喝着,余光却落在她面上:“你觉得你说完那些话,听到了我的拒绝,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便就走了。”

她不走,难道还要继续纠缠吗?

顾若离怔了怔,觉得他们说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我没有资格要求你随着我的意思去办事,我表达了观点你不认同,我一直留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秦夫人的事…”她觉得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便道,“总之谢谢你不杀他们,给他们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

“是你谢我,还是他们。”赵勋并不领情,“为何谢我。”

顾若离察觉他真的生气了,是因为她当着许多人的面和他争执,所以解释道:“我谢你,谢你手下留情。”

赵勋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来,负手往外走。

这就走了?

“七爷。”顾若离喊了一声,赵勋步子不停径直走了。

顾若离愕然,这人是在报复他,说走就走?

“县主。”刘佩书走了过来,顾若离看着他微微颔首,道,“刘大人。”

刘佩服朝顾若离行了大礼,道:“昨晚多亏县主争取,才保住我家大人以及我等的性命,若不然营州中屯卫自今日起就彻底消失了。”

“我?”顾若离凝眉道,“刘大人,昨晚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佩书笑了笑,和顾若离解释道:“郡主走后,院子里气氛极其紧张,我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大家僵直着,想动却又不敢…大概就这么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赵将军忽然让我们所有人写认罪书。”

顾若离心头一跳,就听刘佩书又道:“赵将军还说看在县主您求情的面子上,此番就饶我们一回,让我们去将卖掉的战马找回来,再自小旗以上每人领不等的军棍,此事就了了。”

“所以,末将来谢县主,若非县主求情,以赵将军的行事手段,我等的性命恐怕就结束在昨晚了。”

赵勋什么人,他们没接触过可也有所耳闻,虽不了解但手段却很清楚。

虎贲营的人若是犯了错,那惩罚就绝不只是死那么简单,听说有人被截了四肢,挂在军营中,场面简直骇人听闻!

可就是因为这样,虎贲营的军纪是大周所有军队都无法相比的。

昨晚一番见识,让他们认识到赵勋,这个人虽手段狠厉,但却也不是毫无人情,至少他还能听得见别人的劝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因为觉得丢失了面子,而固执到底。

这样的人,审时度势,能进能退,且又有勇有谋!

不怪他能独创虎贲营,一路走到镇国将军的位置。

“赵将军是这么说的吗?”顾若离震惊不已,他是因为她的劝说,所以才当场改变了主意?

她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感觉很怪。

“是!”刘佩书看着顾若离,道,“赵将军确实是这么说的。”

顾若离没有说话,刘佩书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解释道:“县主医术高深,又有仁爱之心,我们营州中屯卫所有人都欠您一条命,往后您只要有事便吩咐一声,我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说着,深深一拜:“多谢县主救命之恩。”

“不用。”顾若离摆手道,“你们该谢的是赵将军,若他存心想杀你们,便是我再劝都没有用。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明你们有值得他手下留情的理由,往后你们只要证明他这个决定是值得的,营州中屯卫只会越来越好。”

刘佩书微怔,昨晚他就听到了顾若离的那一番话,便知道这个小姑娘看似娇娇弱弱的,但却很不简单,后来果然证明他是对的,她不但医术高深,还颇有主见和见地,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是!末将铭记在心,也会提醒我们大人。”他应着是,又尴尬的道,“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县主代为向将军转达。”

他都不理她了,说了也没有用了吧。

顾若离有些为难,刘佩书就道:“我们军营自四年前开始就军饷短缺,除了今年将军让人送来的战马,已经许久没有人过问我们了,就连大人递上去的奏折也宛若石沉大海,我们被逼无奈才会动起了战马的念头…”

“能不能求县主和将军说一声,将我们的军饷给我们分发一些,不必全给。我们知道圣上和将军并不容易。所以只要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便可。”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会去卖战马。

“你可以直接去和他说。”顾若离回道,“这是军中的事,我一直掺和并不合适,而且,赵将军并非不讲理的人,只要请求合理他不会置之不理。”

刘佩书点着头,呵呵笑道:“我等说话的份量,怕是不抵县主您半句啊。”又行礼,“请县主最后帮一个忙,末将感激不尽。”

她在赵勋面前说话有份量吗?

“我试试。”顾若离不忍拒绝,可一想到赵勋方才的样子,叹了口气,“若是不行,你再想办法吧。”

“此事就拜托县主了。”刘佩书又行了大礼,道:“将军去军营了,说今日上午看我们操练。”

“我去看看。”顾若离颔首,转身出了暑衙,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她走到军中宿舍,来往的士兵纷纷和她打招呼,指着马厩那边道,“县主,将军在马厩那边看马。”

顾若离笑着颔首,径直去了后面。

远远的就看到赵勋站在马厩前,身边虽跟着人,但却是冷冷清清的立着,她咳嗽了一声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跟着赵勋的几个士兵纷纷回头和她行礼,顾若离微微颔首走到赵勋身边,那些人退了下去。

“七爷。”顾若离侧目看着他,郑重道,“对不起。”

赵勋转头过来看她,挑着眉声音沉沉的:“嗯,错在哪里了?”

又问?顾若离咳嗽了一声,回道:“错在不该…”她顿了顿,思量了一下用词,“牝鸡司晨。”

赵勋看着她,她满脸端肃身板笔直,很认真的在和他道歉。

他其实没有必要和她生气,但她的想法现在若是不纠正,将来必会有这样许多层出不穷的问题,一个女子可以有主见,却不能太过独立,他凝眉看她,居高临下:“再想想,想好了再来见我。”

顾若离眯了眯眼睛,忍着不悦道:“不如七爷直接告诉我吧。”

赵勋转身往前走,在一匹一匹的马前走过查看,又回头望着她,训斥道:“告诉你了,下次你还会如此,自己想。”

顾若离气的不行,一件事归一件事,况且,她不觉得她的观点有什么错,只是立场和处理事情的手段不同罢了,她道歉是因为觉得妄自尊大插手了军中的事,这本和她不相干的,可他却说她道歉的点不对!

哪里不对,你说出来就是,认同了大家就把话讲清楚,不认同此时此刻她也可以退让一步。

没有谁有资格去要求对方改变自己,迎合别人,亲人也不行,何况她和赵勋不过是普通朋友。

或许,连朋友都不算。

“七爷!”顾若离语气硬了一些,可脑子里又想到刘佩书方才说的赵勋是因为听了她的话,才改变的主意,便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想不到。”

她真的想不通。

赵勋不理她。

顾若离站在原地,莫名的就想到了霍繁篓,如果是霍繁篓他一定会凑过来嬉皮笑脸的和她说,你不该这样,不该那样,把话说清楚,大不了吵一架,事情过了也就过了。

她恨恨撇撇嘴。

忽然,有人跑了过来,请道:“请将军,县主移步去校场!”

顾若离去看赵勋,他颔首大步而去,顾若离只得跟在他身后过去。

刚到校场,她就被眼前的画面惊住。

面前齐齐的站了数百行的兵,由秦大同的领首,虽军服不一,高矮不齐,可一个个身姿笔挺,昂首挺胸的打的队列,整齐划一的喊道:“营州中屯卫三千将士,前来领罚,请将军罚!”话落,数千人唰拉一下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我等知错,请将军罚!”

纵然不是军人,可此时此刻看着这样的场景,顾若离一瞬间也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气势,可以想象这样的场面甚至比这里的更多的兵阵在战场上出现,场面是多么的壮观,令人热血沸腾,恨不得也生在其中,和他们同生共死。

赵勋走到略高一些的看台上,面色稳沉,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目光微眯略一扫过。

他负手而立,衣袍翻飞,声音低沉却有着让人信服和震慑的力量:“既知道错,便就要罚,尔等今日受罚,可心甘?!”

“是!”洪亮的声音,震颤在人耳边,“我等受罚,心甘情愿!”

赵勋颔首:“自上而下,互相执行,事必后排兵,让我看看尔等的实力!”

“是!”众人应是,话落,前一排的直直倒下匍匐在地,后一排的人抡起手中的军棍,毫不手软的就上去打了起来,以此类推,就看到每隔一排便是棍棒起落,一时间偌大的校场上,棍棒挥舞,砰砰声此起彼伏,

秦大同昨晚受伤,虽不致命可也不轻,可此刻他带头趴在地上,由刘佩书执刑,毫不手软,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他腰部和臀部的衣衫黏在了皮肤上,显然已经是皮开肉绽。

顾若离看的触目惊心,她回过头招手喊不远处缩头缩脑的马大头,马大头跑了过来,顾若离低声吩咐道:“先去将伤药准备好。”

“是!”马大头应是,快步跑走了。

前面一排二十军棍打完,被打的人起身,后一排的人匍匐,又是一轮开始。

秦大同八十军棍毕,他人已经意识模糊,可依旧强撑起来,抱拳和赵勋道:“末将八十军棍已领,请将军阅兵!”话落,回头冲着身后的兵喊道,“列队,布阵!”

顾若离能看到,在他破损的衣服里败坏的肉泛着白挂在身上。

一场操练下来,便是完好的无损的人,也会汗流浃背浑身乏力,何况今天这些人都受了罚,不过两阵过后,就有人相继倒了下去,待人一倒便有人上前将他们扶下去,另外的人顶替而上。

顾若离看的心惊肉跳。

一个时辰后,秦大同跌倒在地,跪在地上回禀:“营州中屯卫,操练完毕,请将军指示。”

赵勋始终未动也不曾说话,待秦大同说完,他一挥手,就道:“各退下,虎贲营集合!”

虎贲营昨晚来了不过四百人,只是他们气势不同,所营造的震慑力也不是普通军队所能比的,赵勋话落,剩下护卫的八十人就从四面八方,如鬼魅一样飘然而落,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刚才可是一个人影都不见的。

“演练。”赵勋负手,目光扫过这八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