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很久,水行歌缓声:“即便你失去了这些,也不该来夺走你亲姐姐的。命运于你不公,可你这么做,对秋…对我是否公平?”

冬冬忽然看向我,神色激动起来:“只要跟姐夫一起,我就能重新活过来。”

水行歌一愣,我也一愣:“为什么?”

冬冬迟疑片刻,才道:“有人跟我说,只要跟姐夫…躺一起,他体内的魔毒就会转移到我的身上,只要我把魔毒交给那人就行了。”她左右握住我们两人的手,哭音都出来了,“我不想再这么过下去,只要一次就好,姐姐,把姐夫让给我一晚,就一晚。救救我,救救我,我想活过来,我想在烈日底下光明正大的走!”

我怔神看她,想抽手,她却抓住不肯松手,哭花了一张脸。水行歌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件事?”

冬冬摇头:“我不知道,那个人很可怕,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说只要我拿到你身上的魔毒,就让我重新活过来。可要是我不愿意,他就会打散我的魂魄。姐姐,救我,救我好不好?”

“冬冬…”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要我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到亲妹妹面前,还要看着他们共度一晚,只是想想心就痛如刀割。

水行歌没有多想,硬生生抽手出来,又将她紧握我的手分开:“你受过多少苦我们无从得知。但你姐姐受过的苦,你也同样不知道。见到你时,即便你已成鬼,却从未想过要丢下你。可你连对方是何人、住何处、有何能力都全然不知,就为了空口承诺,便彻底背弃了你的亲姐姐,你这么做,实在自私。”

冬冬怔了怔,一双明眸眼泪翻涌,刹那间面色青白,指已如爪,顿现鬼魅模样。水行歌起身将我拉到身后,定定看着她,丝毫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不知道什么姐姐,不知道什么亲情,我只知道,我游游荡荡了五年,心惊胆战了五年。我不甘心就这么去了轮回道,我要活过来,活过来。”冬冬双眸嫣红,几乎滴出血来,声音似哭非哭,隐约听出一丝狠厉,“我不过是要和他交合取得魔毒,并非真要拆散你们,为什么不成全我?为什么?既然如此,那我便杀了你,取了他身上的魔毒再杀了他!你们去地狱做对鬼鸳鸯吧!”

我诧异看她,见她真的扑过来,忙拉住水行歌往后一退。如今他用我那半吊子的身哪里能打得过已是鬼魅的秋秋。只是水行歌本身再厉害,也没有对付鬼的经验。一时我们二人被逼得退到院中,双双出手,却根本触碰不到。屡次挥掌,却是掌掌落空。

院子里飕飕刮着冷风,却硬生生将我们累出汗来。

和亲妹妹生死交手,是我从未想过的事。

我一直要保护的妹妹,如今要杀我。

莫非我上辈子,真的欠了她们什么?如今老天爷要我来偿还个干净?

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人踏步进来,满腔困惑的自言自语:“我的钱袋是不是落在这…弟弟!弟妹!”

不等声落,便见一抹俊气黑影拔剑而出,一步跃过。冬冬抬手似要碎剑,却是先挨了一道凌厉剑气,刺穿了她的肩胛,浓黑雾气顿时如开闸洪水,倾泻而散。我愕然片刻,冬冬悲鸣一声,不再恋战,遁地而逃。

我忙上去扶住面色极差的水行歌,急声:“有哪里受伤没?”

水行歌摇摇头,低声:“冷。”

我蓦地反应过来,又发作了。水行渊已经收起了剑,嘀嘀咕咕道:“没想到冬妹妹竟然是鬼魅,还好我回来找钱袋。看来有个道士朋友还是不错的,以后找齐了人,我可以改行做道士。弟弟你说好不好?”

虽然很不厚道,但情况紧急,我只好下逐客令,板着脸道:“兄长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回去吧。”

水行渊想了片刻:“我的钱袋在不在这?”

“…不在。”

水行渊的神色立刻愉快起来:“好吧,那我走了,照顾好弟妹。”

我瞠目结舌的瞧着他快步离去,不由啧啧声道:“水行歌,你哥的心理素质太强大了。”

“秋秋…”

不等我回神,就见水行歌忽然瘫软,晕死过去。

第53章

水行歌这一晕吓坏我了,找遍了全身也没看到他哪里受伤了,等帮他盖上被子,我才回神我好像一不小心把他给“色狼”掉了…

我怕冬冬还会再来,托邻居去找了几个道士和尚来,等我从屋里走出来,立刻被满院子的黄符闪到了眼。这符如果真的有用,我看连阎罗王都不敢进来了…

再回到屋里,水行歌还是没醒。我坐在床沿看着沉睡的他,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之前每次睁眼就能看到他也看来,即使是变身前那么虚弱,那握着的手却从来都让人安心。可这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敢大声唤他,只能安静的等。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轻声:“水行歌,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害怕。”

已经离开五毒山的我,如今只剩下他了,如果他不醒,我该如何是好。

“水行歌,你不能扔下我,你答应我一声再睡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依旧是闭紧了双眸。我伏身在他一旁,看着他的侧脸,抬手摸了摸,指尖冷意刺人,我吓的立刻跳起来:“水行歌,你快起来,别睡了,再睡就变成冰人了。起来我给你烧水沐浴。”

水行歌没有作答,也没有要醒的意思。我忙把柜子里的被子全盖在他身上,点燃屋里的火炉,然后跑去厨房烧开水。好不容易等水烧开了,却发现根本挪不动他。要是强行拉到浴桶那,依照他身体的冰冻程度,估计摔一下就变成碎冰了。

我拧干热毛巾给他捂住心口,还有微微起伏,他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差,唇色正如潮水退去白如宣纸。

“水行歌快醒过来,你不是要娶我吗,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我紧紧抱着他,差点哭的岔气,“我们不玩了,不玩了。”

“秋秋…”

我蓦地抬起头,看着微微睁眼的他,泪声顿止,哽咽:“水行歌,你会死吗?”

水行歌嘴角扯开一抹笑:“不会,别哭。”

我颤巍巍扯过其余几条被子,把他盖的严实:“你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找大夫吧?”

“无妨。”水行歌拉住我,手上却没有什么气力,声音更是低沉,“留下来。”

“我不走。”我隔着被子轻轻抱他,把脸在被面上蹭了蹭,把泪蹭干净了,笑笑,“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静静看他,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安心了。

他没有像亲人那样抛弃我,依旧在我身边。

这就足够了。

“水行歌。”

“嗯?”

“我喜欢你。”我晃了晃脑袋,不知脸红不红,只知心跳的很快,“已经喜欢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了,所以…你绝不能丢下我。”

“不会。”水行歌语调缓慢,却认真非常,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不会。”

我探头亲了他一口:“我也不会。”

还没等我们两人难得的柔情蜜意完,就听见有人跳进院子,惊的我以为冬冬又回来,探头看去,却是水行渊。

他站在院子里一会,瞅着那些黄符半晌,然后全、撕、掉、了!我啪嚓站起身,从窗户跳了出去。跟了水行歌那么久,跳窗是潜移默化过来的技能。

“住手!你有本事撕它们,你有本事冲我来!那些是我花了一大把银子买来的,你就这么撕掉了。”瞅着一地的纸,我怒指某人,“还撕还撕,你够啦!”

水行渊正色道:“这些黄符根本没用。”说罢又摇了摇他手里的那一沓东西,“贴这些,一定没有鬼魅敢来。”

想到他刚才毫不费力就赶走了冬冬,我默默的相信他了。

“弟弟呢?”

“他在休息。”

“那你也去歇着吧,我贴完就走。”

真是感天动地好哥哥。我抹了把泪,拿了米糊出来跟他一起贴。不一会他问道:“她为何要这么对你们?你不是她的亲姐姐么?”

我含糊道:“大概是因为我还活着,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吧。”

过了一会,他才唔了一声,然后毫不客气的说道:“弟妹,下次撒谎的时候记得背对别人,脸都红了,很容易看出来是在说谎话。”

“…”那能不能不要拆台呀!

也不知道是这符有作用,还是冬冬已经不敢再来,这半个月里一直再未见到她。偶尔去衡韵殿,六姐问起,我只能说她跟她的义父义母回家去了,又惹的六姐母爱发作要我和水行歌搬到隔壁院子好好照顾。

水行歌的身体恢复的很快,钱来来风雨不改的来给他针灸,水行渊虽然是个话痨,但是我不答的他也从来不多问,越发觉得要给兄长大人点赞。

转眼已是三月,草长莺飞,春光明媚。

我坐在院子里晒日光,给水行歌揉着有些僵硬的手,琢磨着又要发作了。瞅着倚卧长椅上的他神色自在逍遥,我捏捏他的脸,片刻就见他缓缓睁眼,歪头看来,淡笑:“手累了就歇歇吧。”

“不累。我得去买食材了,不然没午饭吃。”

我起身掸掸衣裳褶皱,伸个懒腰,还没伸直,就被他捞在腰间揽进怀里:“不吃午饭了,看着对方就够了,秀色可餐。”

“…”我正色道,“水行歌,在我心里,鸭脖第一,你第二。”

水行歌笑了笑:“你永远是第一。”

我开了玩笑话,他却一本正经的答了,心里顿时感动,探头亲了他一口,挤眉弄眼道:“好吧,鸭脖屈尊第二,你永远是第一。”

“乖。”

我趴在他身上,感慨了一番日后我一定不能变成胖子,否则就再也不能像这样趴着了。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就见水行歌目光投向门外,我回头看去,只见有两人站在那,一个面色淡漠,一个面色十分复杂的,我忙从他身上跳下来,脸烫成了熟柿子:“木青。”

然后我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下次卿卿我我的时候一定要关门!

木青旁边站着的人,竟是李沧。

我忙护在水行歌面前,瞪眼:“你们又想耍什么坏心眼。”

李沧瞥了我一眼:“明明武功那么渣,还敢站在前面找死。你可远远比不上你师父识时务。”

嗷!要不是水行歌身体不适我早就把他推到前面暴揍你了!我哼了一声,水行歌已经站到前头,淡声:“李盟主一而再再而三对魔教暗下追杀令我已经不跟你计较,如今千里迢迢亲自找上门来,又所为何事?”

李沧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否进去说话?”

水行歌没有阻拦,拉着我进了正厅。择椅而坐,我瞧着他也不像是来找茬的,便给他们斟了茶。不小心看见木青投来的温柔目光,心里一个咯噔,默默的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我沈秋啊…这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李沧刚坐下,就从袖子里拿了一副卷轴出来,摊开一看,是张中原地图,还圈画了许多地方。

我歪歪脑袋细看:“这是什么?”

水行歌只看了一眼,便说道:“我们魔教在中原行商的路线。”

李沧点头:“类似这张地图的行商路线,在二十年前,我也曾见到过。当年也曾引起武林轰动和抵制,后来却一直相安无事,也拉动了中原一带的繁华。”

他说的二十年前,应当就是以老爹为首的魔教商人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那隐藏在背后的人,是魔教三长老。

水行歌神色微动:“李盟主的意思是,如今也相信魔教并无侵吞中原的打算?而是真的相信我们不过是想重新打通和中原的贸易往来?”

李沧声调极淡:“是,我身为武林盟主,守护武林安宁是我的职责。即便要我做龌龊之事,也毫不后悔。屡次陷害魔教的事是我之过,但我并不打算道歉。”

水行歌笑笑:“我倒是意外的能理解,但也无法谅解李盟主曾陷害我们的事。因此既然李盟主理解了,那就请走吧,否则我可能会揍断你三根肋骨。”

啧,我无比崇拜的看他,不愧是我家教主大人!

李沧一点也不怕三根肋骨会断掉,缓缓喝了一口茶,才道:“那你可知,为何我一开始就对你们要入主中原,夺武林大权的事深信不疑?”

我忙问道:“为什么?”

李沧说道:“因为有你们魔教的人向我通风报信,而且那人的地位定然不低。”

水行歌顿了顿:“他生的如何?”

“每次出现都是黑色斗笠,头纱遮掩。他的武功极高,自称是你的近侍。”

水行歌笑道;“于是李盟主就相信了那人所说的话?”

李沧淡声:“这倒不是,而是因为…”

“咚咚。”

敲门声很不合时宜的被敲响,我还打算听完,水行歌看向我:“秋秋,去开门。”

我听的挠心挠肺,可总不能让水行歌去开,只好说道:“待会告诉我!”

“嗯。”

我跑出小厅,木青随后也跟了出来。一打开门,就见钱来来打了个哈欠,抖腿:“真慢,这是神医该有的待遇吗。”

水行渊说道:“来来,抖腿是不好的习惯,抖着抖着就习惯了,习惯了就变成粗鲁的姑娘了。而且隐约带有一种挑衅的意思…这位公子是哪位?”

我扯了扯嘴角,这话锋转的也太快了,侧侧身子介绍:“木青,唔…我朋友。”

水行渊恍然一声:“我弟弟呢?”

“在里面。”

他们两人径直就进去了,我在后头走了两步,木青就唤住我。我僵了僵身子,只好停下,他默了一会,问道:“我们只能是朋友,一直都只是朋友?”

我微微点头,也不管他如何看我,认真道:“我喜欢水行歌,这种喜欢,不会变了。”

木青苦涩一笑,释怀道:“在下知道了,祝你们百年好合,相敬如宾。”

说罢,木青已经进了小厅里,我在外头站了一会,这回,木青真的放下了吧?

守着无果的人,其实并没有必要。

我叹息一声,愿他能找到一个喜欢他,并且会喜欢一世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鼓励~~~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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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消失两天听见某受召唤的作者有话说】0v0对于为啥亲姐妹都是反骨仔,这点绝不是故意黑化亲姐妹什么的,请相信铜钱是大亲妈,剧情仍在继续中…

第54章

我本以为水行歌会顾忌李沧在这,而不跟钱来来去小房子针灸解毒,谁想我进去时,他正要出来,笑道:“你先跟李盟主聊着,我很快回来。”

“唔。”我末了低声道,“水行歌你真不怕你家媳妇被拐走吗?”

水行歌笑笑,拍拍我的脑袋:“乖,没什么事不要过来。”

我点点头,又微微觉得有些奇怪。平时他可是恨不得把结实的身体展示个干净“引诱”我,如今竟然说没事不要过去,啧。要不是他走远了,真想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高烧了。

进了里头,给李沧斟了茶,见他面色淡淡,忍不住问道:“你们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李沧脸上一僵,冷冷瞥来:“你在下逐客令?”

我正色:“我明明是在找话题打破这沉寂的气氛。”

李沧脸色更黑了:“五毒山的弟子都跟林浩南一个德性。”

“不许这么说我师父!”

李沧直接无视了我,起身道:“中原与魔教的误会化解,我也需赶回天机门。就此拜别。”

“李盟主保重。”我送两人到门外,又向木青抱抱拳,“保重。”

木青释然笑笑:“你也保重。”

李沧眉头微皱,末了问道:“方才那两人面生,只是武功极高,莫非又是西域人?”

“男的是,但女的不是,那可是万神医的师叔。”

李沧神色一顿,目光似藏鹰隼,锐利而摄人:“万老弟的师叔…可是个老头子。”

我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明明是个俏皮的姑娘,况且她的大名不是写在医谷入口处吗,钱来来呀,你们应该有印象。”

木青忽然插话道:“ 钱来来不是万神医身边的那个药童么?”

我愣了愣:“怎么可能…”

李沧淡声:“豆豆原名钱来来,是我故交遗孤,三岁就送去医谷托万神医照顾,我又怎么可能记错。”他淡漠看了我一眼,又盯着木青,“这里已无我们的事,走罢。”